德里达解构主义与传统翻译理论

2012-08-15 00:42任淑平
文教资料 2012年8期
关键词:德里达能指解构主义

任淑平

(重庆交通大学,重庆 400074)

一、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翻译观

1966 年,年仅36岁的雅克·德里达以《人文科学话语的结构、符号和游戏》语惊四座,次年更以3本文集《书写与差异 》(Writing and Différance)、《言 说 与 现 象 》(Speech and Phenomena)和《论书写学》(Of Grammatology)奠定了他作为“解构主义”领军人物的地位。

解构(deconstruction)一词的词根来自“解”、“瓦解”(to“undo”、“de-construct”),由否定性词头de-和construction(结构)组成,正体现了解构主义和结构主义否定性的前后相继关系。因此,解构主义也被翻译成后结构主义。德里达认为解构主义与翻译息息相关,对于翻译过程中不可捉摸的现象,德里达提出了“延异”(différance)这一概念。在《哲学的边缘》(M argin s of Ph ilo sophy)的论文中德里达杜撰了一个新词“différance”,“延异”被规定了两个含义:一是指差异或区分,即“to differ”,二是指延期或推迟,即“to delay”,前者指空间,后者指时间。德里达有意改变一个字母(difference—différance)意在表明,语言中任一要素都不是自足的,必与其他要素相关,但又彼此有别。例如,所指与能指相关,能指并不就是特定能指的能指,所指也不一定先于能指存在,两者的联系是有差异和不确定的。德里达相信这一新词最能体现索绪尔关于语言是一套差异的系统理想,而翻译体现了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差异。

就翻译来说,德里达认为原文信息和编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译文的不同表达形式和相互联系。德里达曾这样认为:“Supposing a play of forms without a determined and invariable substance,and also supposing in the practice of this play a retention and protection of differences,a spacing and temporization,a play of traces.”(Derrida,1982:15转引自刘军平)因而,翻译理论的目的是保护这些形式差异,而忽视内容(中心)。在中心和本原缺席的时刻,一切都变成非形而上学的话语。与拘泥于语法规则的形式主义不同,德里达的内容(中心)是超验主义的所指,并且“印迹”(trace)、非中心化(decentering)、补替(supplement)、播散(dissemination)和延异(différance)无限扩展了意指指用领地,激发了语言、思维和翻译的思路。德里达认为翻译不存在固定的同一意义,它提供游戏的空间,延伸边界,为差异提供新的道路。

二、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翻译观对传统翻译理论的冲击

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翻译观否定原文文本终极意义的存在,消解原作者至高无上的权威地位,宣称译者是创造主体,译文语言是新生的语言,原文靠译文生存。这些观点无疑会对传统翻译理论产生巨大的冲击。

1.对传统翻译理论里“忠实”原则的冲击

首先让我们看看礼教社会的忠实。忠实意味着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行。妻子对丈夫、臣子对君主,即便是只有异心而没有异行,如果被察觉也是不忠;有时即便是没有异心,而被认为异行,也会被认为不忠。如历史上的岳飞,精忠报国,最后却被宋高宗怀疑有异行而以不忠的名义处以极刑。

在传统翻译理论中,翻译家“一主二仆”的身份决定了“忠实”就是准则,这使得翻译家无法摆脱从属的低级或女性地位。传统上的直译派和意译派都声称自己是忠实的,但又都被对方认为不忠实。直译派攻击意译派,只忠实内容不忠实形式;意译派攻击直译派,只忠实形式不忠实内容,使译文晦涩难懂。虽然两派都认为,百分之百的忠实是不可能的,但都把百分之百的忠实视为各自的理想。历史的长河中翻译家们兢兢业业,留下了无数优美的翻译诗篇,却没有几个人能记住译者的名字,要么是因为人们想当然地把他们的辛劳和他们创造的美归功于原作者,要么是因为他们地位低下,甚至不能署上自己的名字。“不忠的美人”、“翻译者即叛逆者”、中国古代的“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等都预设了翻译中,忠实必须是百分之百的忠实,同时也道出了译者的艰辛和地位的卑微。然而,正如谢天振教授所说,翻译研究终究不仅仅是译文与原文的比照或翻译标准、翻译方法等实践层面的研究。作为人类社会生活中最重要的跨文化交际行为之一,翻译还涉及其他诸多因素,这里既有翻译行为的主体——译者本人的语言能力和知识装备,更有翻译作为一个文化行为或事件所处的时代背景、文化语境,包括政治气候、意识形态、时代风尚、读者趣味,等等。(谢天振,2007:194)

在解构主义质疑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之前,结构主义假定能指与所指之间存在稳定的指涉关系或同一性关系。而德里达却认为,能指所指涉的那个事物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一个虚幻的在场,实际的事物其实根本就没有在场于读者眼前,能指只是再现了不在场的在场,取代了在场的地位,因此能指与它所要体现的在场之间存在着一种时空延异的关系。由此可以得出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确定的、一成不变的。也就是说,解构主义解构了意义的确定性,直接导致“忠实”的瓦解:既然原意是不确定的,忠实体现原意也就变成了不可能。

2.对传统翻译理论里作者与译者、原作与译作的二元对立的冲击

“逻格斯”源于古希腊的“Logos”,原指说话、思想等,后被引申为“圣言”、统一性、本质、规律、终极存在等。“逻格斯中心主义”即是一种以逻格斯为基点的思想。它设定事物和世界中有一种内在的、先天固有的、永恒的“逻格斯”、统一性或语言中心,它是事物和世界的根基,哲学和科学的目的就是全力发掘事物和世界中的这种“逻格斯”、统一性、中心以深刻把握世界的运行规则。这就决定了传统翻译理论中,作者与译者、原文与译文始终处于一种二元对立关系。长期以来,人们用“主人与仆人”的比喻来形容作者与译者二者之间的关系,而传统的原作与译作之间的关系也一直是 “模式-复制”的关系。原文和作者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译文和译者则处于从属和低下的地位。

解构主义对“逻格斯中心”、对二元对立的解构为传统翻译观提供了新的视角。传统只有不断地进行创新,注入新的活力,才能得以继续生存和发展,不然就会变得陈腐僵化,阻碍新思想和新事物的产生。如果要向前发展,就必须进行再思索,走出传统的框框,超越和突破前人认识的局限。没有对传统的超越和突破,也就没有真正的发展。因此,传统与创新之间是相互依存、相互制约、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在解构主义的冲击下,人们不得不对传统翻译理论进行一次彻底的重新思考。

三、对解构主义的正确理解

尽管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对传统翻译理论的挑战有其合理之处:对翻译理论的形而上学基础作了认真的清理,并进而由此检讨传统翻译理论,诸如原文本质中心论,“忠实”原则等。但我们不能对其局限性视若无睹。如解构主义与实践脱节严重,解构主义翻译理论,不能说是一种理论,因为解构主义者并没有提出具体的描写性或规范性的翻译原则、模式和方法,也没有详细探讨具体的翻译过程。他们只是用翻译这种现象,来阐明他们的哲学和语言哲学的思想(郭建中2000:187)。解构主义否定结构,否定意义,否定作者的权威性……蔡新乐就认为,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翻译观并未解构“中心”,反而是虚无主义的表现(蔡新乐2006:86)。在文学批评中,全以作者本意为理解和阐释的准绳,这种实证主义观点当然是狭隘和武断的,但把作者和读者绝对地对立起来,宣称“读者的诞生必须以作者的死亡为代价”(巴特1988:148),不免又走到另一个极端(张隆溪1986:169)。

然而,解构主义,作为结构主义之后新兴的理论范式,它的产生是必然的,它的局限性也是不可避免的。科学的发展就是范式的不断更新和演进,新范式的产生往往是因为旧的范式出现了危机。解构主义翻译观打破了结构主义翻译观的封闭性与静止性,认为译者在翻译活动中可以积极地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成功地颠覆了以结构主义为基础的传统译论,提高了译者和译作的地位。因此,我们在接受解构主义时,首要是学习它的批判精神,抓住它的创造性实质而不是否定性、破坏性和颠覆性等表面特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达到对解构主义的正确理解。

[1]蔡新乐.翻译与汉语[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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