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海
(山东工商学院 计算机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5)
绘画形象包含着一个完整的精神世界,“神”作为这个精神世界的集中反映,它的范围一方面是被描绘对象本身,同时也是画家审美心态的自由表达,另外,画家的绘画态度、造“形”方式,无不渗透着其自由的审美心态,流露着其自身的精神面貌,这可能是一种自然的流露,抑或是画家的有意识行为。画家借助形象有了发挥自己情思的空间,由描摹对象转变为创造形象。这样,画家的创作便取得了主动的地位,具有了自由的审美心态。画家将其个人感觉、智慧、创造力及对社会的态度统一起来,通过形象探究人的心理活动,体悟造化之心。物质世界的一切状态,都由画家用自己的审美尺度去设计、构造、裁剪、增补、组合。这样形象经过审美心理的锤炼后,因其内在精神的丰富而得以饱满、生动。绘画,一方面用形来作须受其本体范围的限制,另一方面又用神来取得精神上的自由。
现代水墨人物画所刻画的神,首先是建立在形象基础上的对人物内心精神世界的刻画与表现,正像传统画论中所认为的那样,这是神的一个方面,是存在于描绘对象形貌中的,即“有形”的。然而,现代人物与传统人物的“神”又有很大的差别,现代水墨人物画描绘的是现代人,是生活在现实中的、有着鲜活性格的人,并且不可避免地具有现代性与当代的时代性。传统人物画描绘的往往也有现实的人,也有肖像等写生作品,但毕竟不像现代水墨人物画对人物现实性的特点描绘得那么深刻,那么具有真实的社会感受,具有真实的情感、心理、情绪等。
自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西方艺术对中国绘画的改造使得中国水墨人物画在塑造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内心精神方面有了长足进展,同时也有力地表现出了那个时代的特殊的精神状态,并构建出人物画的现代文化功能。“文革”时期,人物画上所体现出来的是画家服膺于国家要求的意识形态,人物形象呈现出来的是缺乏“人”的个性色彩的雷同的“英雄主义”,人物画概念化的“神”体现的是国家意识。之后,“人”的主题的复活,使人物画的神,重新回到反映人的存在的现实之中,对人的内心情感与日常生活的权力的表达上,现代人作为具有个性性格或作为具有某类群体性格的形象出现在画面上,体现了现代人在现代条件下的处境,以及表现了人的欲望、无奈等复杂的心理意绪。
画家对人的内心作了深刻的剖析,在一个立体的精神生活空间,人的内心世界在与各项事务的交接中显得变幻莫测。生活中的个人与工作中的个人有着差别很大的身份,处于繁杂的物质、精神交往中的个人,其生活中微妙变化的内心精神状态,其悲欢离合与瞬间形态,很难被人们敏锐地感觉并注意到。这就需要画家把握真实的个人情感、真实的个人内心精神,反映生活的真实;这更需要画家自己对这个时代有独特感受及对自己生活、人生的理解。现代水墨人物画家挖掘了这些深刻的东西并使其呈现在画面上。
在表现人物个体性格时,现代水墨人物画显然比传统人物画表现得更加深刻与细腻。画家把握并描绘了能体现某种心态的瞬间,显然不是一种无意识的自然流露,而是作者深入体察人性、广泛接触社会后的一种形象积聚。作者以一种轻松的心态,成功地将它落实到了画面上,使其得以形象地呈现。
在表现某类群体心理、刻画一种类型化神情、精神状态时,现代水墨人物画中突出的特点是,人物形象被符号化、概念化,从而成为画家具有代表性面貌的东西。画家根据自己的造型意识来描绘形象,使其更符合自己对某种精神状态的表达。刘庆和作品的人物形象,其表情更多的会有一种荒诞气息。画中人一种慵懒、百无聊赖的状态,使我们可以看到现代都市中人的普遍的生存状态和一种现代人困惑的心理。田黎明作品倾向于表达画中人处于一种休闲、与世无争的状态。这种境况是现代都市人所难以企及又心有向往的一种生活状态,一种在百忙之中的偷闲、压力下的释放与轻松的状态。对这种境况的向往又是现代人的一种精神状态。
当形作为一个造型因素被抽取出来时,它便因为其作为画面不可分割、缺少的一部分而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并具有了其相对独立的欣赏价值。当画面因画家的主动控制而需要某个形传达或强化传达其精神面貌或画家主题情感时,其中各种形的形态及其组合就显得尤为重要,不同的状况能传达出不同的信息。
形状本身传达出的性格意义被充分利用,其形式美感、审美特性得到再认识与强化。由于受画家主体生理、心理和社会意识、创造意识等因素的影响,形状本身的形式情感也会呈现出种种变化和差异。在一个宣扬个性化的时代,形的性格意义更加富有主体个性化色彩。“人对形状的形式情感总是在几何形与自由形、人工形与自然形状之间协调平衡,导致自由形与几何形结合、抽象造型与具象造型结合,几何装饰与拟形装饰结合”[1]。
传统中国绘画作品中也有借助形的意味来构筑画面的例子,但传统中国画家缺乏对形的意味的深入、系统的研究,现代水墨人物画家则不同,他们注重对形本身以及形的组合的意味的挖掘与深入研究。这种意味有时不需形附带的形象意义而只需遵循某种视觉规律就能显示其意义,另外在色、墨等其他造型因素的辅助下,形本身的画面结构意味就会愈加突出与重要。
形块及其组合在其独立欣赏价值的实现过程中,一方面显示着其所附带的形象意义,另一方面又在加强画家精神表达上凸显其视觉心理效果的价值。
现代水墨人物画当然不是简单地在表现形象上刻画人物的深层内心世界及性格特征,也不仅仅是从形象上表现形象所连带的社会内容,更不会走向忽略人物性格刻画的几何拼组的纯“有意味的形式”。画家本人与表现对象之间的独特关系,凸显了艺术家作为情感表达主体的意义,这是其与所表现的对象在精神层面的合一。
要表现真实的现实生活,画家自己首先要对生活有深刻而独特的见解与认识;要表达真实的情感,画家自己必须要有真实的情感的投入,所以画面中的一切无不透露着画家的精神与情思。“创作就是画家‘表现自我’的实践活动,‘表现自我’即是在画家主体意识明确的前提下,充分表达美术家本人内心对外界客观事物的真实感受,通过艺术的途径使之转述为视觉的美术形象。主体意识的明晰使得‘表现自我’成为一种可以控制的自觉行为,否则‘表现自我’就容易流变为一种茫然无目的的举动而变得毫无意义”[2]。
画家在创作中渗入的主体精神是一个充实的饱满的自我,它受外界社会诸多因素的影响,饱含了作者对引起他兴趣的外界事物深刻体悟到的真实感受,这种感受在他的内心深处引发出真情实感,并在作品中表达,继而在与观众的互动关系中得到共鸣,从而画家的主体精神得到了完整的实现。在描绘贴近我们生活的周围时,画家更容易渗入自己的情愫,画面上更容易实现主体精神,从题材、技法、画面形式及气息等方面实现着画家自我。
现代水墨人物画家以个人对现实的独特感受为依托的独创精神,构成了一个当代的创作环境。这种能够以作品形式物化的精神,在画家的作品中展露无遗,充分展示了现代水墨人物画家的创作心态及观念,画家创作过程本身就是现代精神的反映。
画家根据所选择的人物形象的特性,在主观意识的把握中做到情感的寄托、个人精神的体现。人物形象作为一种既定语素,给画家提供了无数情感表达的可能性,其含义在与画家情感的交合中得到升华。人物形象不再仅仅作为画家表达的主体,它与环境本身的含义及价值发生变化,成为画家被借用以传递出其表现目的的载体。在运用画面形式表达画家语意时,画家对形象中形的处理会回避对形象本身及其内在精神的探索,形象成为带有共性意味的普遍形式语言。形,只是画面中的一个或一些符号,它必须承载符合画家需要的含义与价值。比如,田黎明的一批平面化、类型化的形象的罗列,这些有符号化特点的形,都在作为载体表达着画家意向。
艺术家作品中造形技巧的展露,使笔墨形态成为心理情绪的物化,因为造形过程中,其个人意绪能渗入到笔墨之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的心境。造形过程中,个人情感与思绪交织在笔墨痕迹之间,画家的自由创作心态及其主体精神得到展示。田黎明作品造型的“朴”和对“光”的处理,既是形式的探求,又是精神的寻找,他运用传统绘画中的象征意识将光影、色块、墨块巧妙地安排在画面上,通过这些笔触、色块及造形之间的关系来传达其对生存状态、生活方式的思考与认识。我们不难在朴素、拙、淡的造型背后,感受到画家对宁静、淡泊、单纯、质朴、平和之境的向往,艺术家个人的精神诉求跃然纸上。一些画家的作品中,无论人物造型的比例或是画面空间的错位拼凑,都是出于一种情感表现的需要,是现代社会人的空间意识的变化在艺术品中的体现,作者敏锐地观察并捕捉到这一点,反映了其主观心态。
现代水墨人物画在内心精神与情感的表达上,倾向于对人性的暴露、对个性张扬的追求。画家通过对形象的深入刻画表达现代都市人的各种情绪变化,从一种整体的角度来反映现代都市人的生存状态,表达一种整体的人文景观。这同时也是现代水墨人物画家现实观、人生观的反映,是对主体精神的一种表达。
现代水墨人物画的发展必然是一个“现代化”的过程,其发展与社会、文化环境及“人”是分不开的,并随着这些因素的变化发展而不断变化发展,同时其“神”也会具有不断变化的新内容、新形式,同样具有不断丰富的意义。艺术多元化的社会环境,促使了画家无论在风格技巧,还是艺术观念上,都有了新的内容与表现形式。关注作品的整体文化方位、把握现代水墨人物画的创作方向,这是青年一代努力追求的目标,也是现代水墨人物画发展的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取向。
[1]邓福星主编.王菊生著.造型艺术原理[M].哈尔滨: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0.
[2]王宏建,袁宝林编.美术概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