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安
( 贵州省民族研究所,贵州 贵阳 550004 )
贵州省的土家族是省内 18个兄弟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据2005年人口普查统计,贵州土家族有160余万人,主要分布在铜仁市的沿河、印江、德江、思南、江口、铜仁、松桃、石阡等县区,遵义市的务川、道真两个仡佬族苗族自治县和正安、凤冈、湄潭、余庆等县,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镇远、岑巩、三穗等县。从土家族的分布地域看,贵州土家族集中居住在贵州省的东北部广大地区,与湖南省的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湖北省的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重庆市东南部土家族地区连为一片,构成了以武陵山域为中心的土家族聚居区,贵州土家族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贵州土家族的族源问题的探讨,对研究中国土家族的族源问题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据历史文献记载,今贵州土家族主要分布地区,古为巴国南部领地,其族源与古代巴人有关。
首先,“巴”字,最早见于殷墟甲骨文的“巴方”记载。后在周武王讨伐商纣王的战斗中,巴国军队勇立战功,被封子爵,建有巴子国。故《华阳国志•巴志》记载曰:“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故后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巴国时期,先后建都在江州(今重庆)、垫江(今合川)、平都(今丰都)、阆中(今仍名)、枳(今涪陵)等地。公元前661年,“楚人、秦人、巴人灭庸”。灭庸后,巴国获得庸国和古鱼国部分地方,势力增强,疆域扩大。《华阳国志》在记载巴国疆域时指出:“其地东至鱼复,西至僰道,北接汉中,南极黔涪。”据考证,鱼复即今重庆奉节;僰道即今四川宜宾;汉中即今陕西汉中;黔涪中之黔,即贵州黔东北部分地区;涪即乌江下游重庆东南部分。这里的“黔涪”就是指巴子国被楚庄蹻略占以前的“巴黔中”地,其区域包括今贵州的沿河、德江、印江、思南、务川、正安(包括今道真)等县和重庆市东南的酉(阳)、秀(山)、黔(江)、彭(水)数县地区。刘琳先生在《华阳国志校注》中也指出:“‘黔’指原属楚国,后属秦国的黔中郡,辖今湖南西北部及湖北、四川(今重庆)、贵州的邻近地区。”进而又曰:“南极贵州思南一带。”又王燕玉先生在《贵州史专题考》中也把“巴国南境”定在“今德江、正安两县以北地方。”[1]148“贵州思南一带”和“今德江、正安两县以北地方”应当包括今思南相邻及以北的沿河、德江、思南、印江、务川、正安等大片地区,也即为今贵州土家族分布的地区。又据《十道志》记载:“楚子灭巴(指楚占领当时巴的国都——枳),巴子兄弟五人流入黔中。汉有天下,名曰酉、辰、巫、武、沅五溪,各为一溪之长,号五溪蛮。”这里说的巴五子入黔中,成了“五溪蛮”。关于五溪的族属问题,学术界有众多探讨。笔者认为:“五溪蛮”中,应包括有巴人在内,其实巴人早已居住在这里了。辰溪即辰水,辰水的上游在贵州部分称锦江,锦江在铜仁市区由大江、小江汇合而成。铜仁大江上游在江口县城又为双江汇合,故江口县城又称双江镇。此三条支流均发源于武陵山的主峰——梵净山。因此,五溪中的辰溪理所当然应包括今铜仁市和江口县及松桃县的部分地区。也就是说,铜仁、江口、松桃也居住有巴人。
通过以上的论证,我们可以这样认为:现在贵州土家族分布的沿河、德江、思南、印江、江口、铜仁、务川、正安(包括今道真)等地,早在春秋战国以前,就属于巴人的活动地域了。即贵州黔东北地区及该地上的居民都属于巴国地域和巴国居民的组成部分。正如李绍明在主编的《川东酉水土家》一书所说:“巴国疆域广大,极盛时地跨今湖北、四川、湖南、贵州等省”[2]43。
贵州土家族分布地区的大部既然属于古巴国的“南极”地方,那么凡居住于巴国境内的属民均可称为“巴人”。其中有若干部落集团。巴人除了王室以外,其他的部落集团都属巴人。正如《华阳国志》中所说的“其属有濮、賨、苴、共、奴、夷、蜑之蛮”等诸多支系。甲骨文中的巴只记载了“巴方”,未言及族源。最早言及巴族来源的是《山海经·海内经》曰:“西南有巴国,太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3]《山海经》中把巴人的来源与太皞相联系。太皞即太昊。太皞氏应属东夷的范畴,即巴族中有属于东方部落的成员。西汉末年的刘歆在《世本》中又说:“太昊帝作网罟,以田渔,取牺牲,故天下号为庖牺氏。”庖牺氏即伏羲氏,这里又把太昊与伏羲联系在一起了。此后,宋人罗泌在《路史》中又直言:“伏羲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是司水土,生后炤,后炤生顾相,降处于巴,是生巴人。”在此,罗泌又把巴族的族源追溯到我国西部的伏羲部落。这正说明巴族在形成过程中有属于东夷部落和属于西戎部落的二源,并在历史传说中有所反映。
据《华阳国志》对巴国境内居民的记载,“其属有濮、賨、苴、共、奴、夷、蜑之蛮”等诸多部落集团,以及以上论证的属于“东夷”和“西戎”两个大的族群。据目前学术界的研究成果,濮、夷、蜑等 “东夷”族群与今土家族有渊源关系;賨、巴国王族等“西戎”族群与今土家族有渊源关系。
濮人历史悠久,殷代就已有濮人,历史文献多有记载。在周武王讨伐商纣王的八个西南少数民族中就有“濮”。《左传》载:文公十六年(611),“麇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杜预在《春秋释例》言:“濮夷无君长总统,各邑落自聚,故称百濮也”。百濮是一个人数众多的族群集团,分布广泛,支系众多,“东起今湘、鄂、川、黔交界一带,西迄今滇、黔、川、桂交界地区的主体民族。”[4]也就是说处于黔东北的巴境内有濮人分布,尚处于“无君长总统,各邑落自聚”的部落联盟时期。这在以后的史实中也得到印证。《舆地纪胜·卷一百五十九·益部耆旧传》言:“昔楚襄王灭巴子,封废子于濮江之南,号铜梁侯。”濮江,在今合川一带,其地当为濮人所居无疑。巴国国都屡迁,垫江(今合川)曾为巴国国都。巴国征服并统率了濮人(历史文献中有巴王、濮王在垫江会盟,酒酣,击剑相杀,巴王获胜的记载)。而濮人成了被统治的“臣民”。由此可见,在属于巴国“南极”的黔东北地区居住的濮人是当地的“主体民族”。
关于这一点还可以从考古学和民族学中得到证实。从丧葬习俗看,古代濮人行崖墓葬,而贵州东北部土家族地区曾遍布崖墓,且至今还有留存。据历史文献记载,古代濮人所居住多为“干栏式”房屋。“干栏式”房屋建筑是贵州土家族的传统建筑,具有悠久的传承历史。长期以来形成了土家族自身特征的吊脚楼建筑,至今贵州土家族农村大都还保留着“干栏式”吊脚楼。如贵州省土家学会编印的《贵州土家族》画册和贵州省民族事务委员会组织拍摄的《贵州土家族史料风情》电影片中,都收集有不少土家族“干栏式”吊脚楼的内容。
历史文献关于濮人的记载中,濮人具有“攻取朱砂”,“绩织细布”的显著生活特征。据曾超在《乌江丹砂开发史考》中称:“在乌江流域,原始先民们对丹砂早就有所认识,并对之进行广泛的开采。”又称“隋唐五代时期,乌江流域的丹砂开采范围进一步扩大,并有务川、铜仁、万山及松桃、开阳等著名汞矿的发现。”说明当时的黔东北地区的丹砂开采有所发展。同时,当地土酋大姓多以丹砂作为当地土特产品向中央王朝进贡品。《新唐书•地理志》载:“(锦州)土贡光明丹砂”及“锦州开元贡光明砂、水银。”再在《元和郡县志》中有“思州开元贡朱砂”的记载,明代的《明一统志》载有“思州府土产有水银。”明《皇舆考》称“省溪司及大万山出朱砂”。可见,古代濮人“攻取朱砂”的习俗特征一直被土家人传承和保留。“绩织细布”,在《华阳国志》、《后汉书•西南夷传》、《魏书•僚传》、《北史•僚传》、《溪蛮丛笑》、《续黔书》等文献中都有记载。土家妇女织锦时,“一手织纬,一手用细牛角挑花”。时至今日的贵州土家族中,仍擅长绩织土锦。可见,作为土家先民主体的濮人的遗迹至今尚存。
关于“蜑人”,始见于《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李贤注引《世本》曰:“廪君之先,故出巫诞也。”“巫”系地名,指楚国建立的巫郡。郡址即今重庆市巫山,汉改称巫县。古代的诞,又写作“但”、“蜑”、“蛋”,当指部落集团名称。《说文》中称:“蜑,南方夷也。”在《隋书·卷八十二·南蛮》中,则明言蜑与其他一些民族为“古先所谓百越是也。”今贵州土家族居住地,汉为涪陵郡地,其地“土地山险水滩,人多戆勇,多獽、蜑之民。”可见直到隋代,被称作“獽、蜑之民”仍然活跃在南方地区。
关于“廪君蛮”,《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的记载较为完整,曰:“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于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沉,唯务相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女神,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5]这段记载,讲述了“廪君蛮”这支部落联盟在武落钟离山的活动情况。据考证,夷水即今湖北鄂西的清江;武落钟离山即今湖北鄂西长阳县境内的佷山;夷城即今恩思。这里的巴、樊、曋、相、郑五个氏族部落,较之巴国境内的“濮、賨、苴、共、奴、夷、蜑之蛮”是不一样的。“五姓”是由巴、樊、曋、相、郑等发展,互争雄长,形成了新的部落集团,经过智慧的争斗,投剑于石穴、乘土船,最终以巴部落酋长务相获胜,成为这五个部落的统帅——“廪君”,其四个部落“皆臣之”,形成了以巴为首的部落联盟,并不断发展、壮大。
巴人中属于“西戎”族群的 “賨”人。关于“伏羲”的记载始见于战国。晋人皇甫谧《帝王世纪》中说:“太昊帝庖牺氏,风姓也。燧人之世,有巨人迹出于雷泽,华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羲于戍纪,蛇身人首。”蛇身(龙蛇)的形象,是这个部落中的氏族图腾崇拜,应属氐羌族系。据《尚书·夏书》、《史记·夏本记》、《竹书纪年》记载,夏朝已有夷、夏之分。《尚书·禹贡》记夏禹时有“西戎”,即尧舜禹时代就有了蛮夷戎狄等族称之分。故在《荀子·强国》中的“巴人”被称之为“巴戎”。这说明巴国境内有属于西部“戎”人的部落,并为巴之宗姬统领。在殷商末年的周武王讨伐商纣王的战争中,巴国由于军队在战斗的英勇善战,战功显赫,被封为子国。故《华阳国志·巴志》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武王既克殷,以其宗姬封于巴,爵之以子……古者远国虽大,爵不过子,故吴、楚及巴皆曰子。”[4]这说明巴国在讨伐商纣王的战斗中得到了与吴、楚国一样、当时的最高的子爵赏赐,并“以其宗姬封于巴”,成为周王朝之亲戚。此史实还可以从另外文献记载中得到旁证。据《左传·昭公十三年》记载:楚共王妻有“巴姬”,即平王之母。《史记·楚世家》所记亦同。《华阳国志·巴志》载,直到战国时,巴仍与楚通婚。可见巴的统治集团中有为姬姓之说可信,也就是说姬姓是巴国的统治集团。
在民族学调查中,贵州土家族民间至今还有关于伏羲的传说。虽历经数千年,但贵州土家族仍把“伏羲”当作族群起源的始祖。“相传傩神爷和傩神婆原是姊妹(当地把兄妹称‘姊妹’),就是伏羲兄妹。”[6]传说中的傩神公公和傩神婆婆就是“伏羲”。传说把“伏羲”说为兄妹二人。一曰“伏”,一曰“羲”,但作为“伏羲”的称谓却一直未变。
在“巴人”诸支系中,“賨人”是其中重要的一支。关于賨人的得名,谯周的《巴记》曰:“夷人岁出賨钱,口四十,谓之賨民”。可见,在巴国存在期间就有了賨人,并且是因其上缴的赋税称“賨”,以布代赋为“賨布”,以钱代税为“賨钱”而得名。賨人不仅善战,还善猎虎。秦昭王时,白虎为害,召“有能杀虎者,邑万家,金帛称之。”賨人应幕,射杀有功,秦“复(免除)夷人顷田不租、十妻不筭”。汉兴,他们又“从高祖定秦有功。高祖因复之,专以射白虎为事,户岁出賨钱口四十,故世号‘白虎复夷’,一曰‘板楯蛮’,今所谓‘弜头虎子’者也。”[9]这就说明白虎复夷、板楯蛮、弜头虎子等均指賨人。这里言及的賨人(板楯蛮)是善猎虎的部落。故,有“板楯七姓以射白虎为业”之说。同时,賨人随刘邦勇立战功,“天性劲勇,初为汉前锋,陷阵,锐气喜舞。帝善之,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乃令乐人习学之,今所谓‘巴渝舞’也。”[5]经“乐人习学”后的巴渝舞有《矛渝本歌曲》、《[安]弩渝本歌曲》、《安召本歌曲》、《行辞本歌曲》共四章。賨人在整个汉代,累见于史,有羌人反,得賨人之助。“昔羌数入汉中,郡县破坏,不绝若线。后得板楯,来虏(弥)[殄]尽,号为‘神兵’。”以致“羌人畏忌,传语种辈,勿复南行。”[11]因为賨人的存在,告诫后辈再也不能“南行”,王朝得以安定。东汉顺、桓之世,又有“板楯数反”的记载。可见板楯蛮一支社会影响之大,力量之强,活跃在该地区的政治和军事舞台。现今土家族中的“赶白虎”习俗就源于古代賨人一支(板楯蛮)的习俗。
春秋战国时期,以国命人,土家族时称“巴人”。秦汉时期以其地域称族,将巴蜀之民巴人等统称为“南蛮”、“巴戎”。李善注引应劭《风俗通》云:“巴有賨人,剽河男,高祖为汉王时阆中人范目说高祖募取賨人定三秦”。三国时,史书将五溪地区的巴人等统称为“五溪蛮”。到晋朝时期,以《华阳国志》为代表,记述了巴人的先民,有濮、賨、廪君、夷蜑、白虎复夷、板楯蛮、弜头虎子等。其后的《宋书》却把巴人后裔纳入了“盘瓠之后”。在《南齐书》中,又出现有“武陵酉阳蛮田思飘冠抄”,“湘川蛮陈双、李答……”等记载,将这一带的土家族先民称为“武陵酉溪蛮”、“湘川蛮”等[7]。《周书》中,沿用了《南齐书》的称谓,称为“酉溪蛮”。《北史》,对土家族先民的记载较为具体,载曰:“有冉氏、向氏、田氏者,陬落尤盛。余则大者万家,小者千户,更相崇树,称王侯。屯据山峡,断遏水路,荆、蜀行人,至有假道者。”[8]该传还列有田乌渡、田弘等首领人物的活动。《隋书》则载称有“獽、蜑、蛮、賨,其居处风俗、衣服、饮食,颇同于僚,而亦与蜀人相类。”将其总归于“南蛮”类。[9]唐宋时期,对于土家族先民的称谓较细,诸如“蘷州蛮”、“彭水蛮”、“辰州蛮”等。《太平寰宇记·思州·风俗》载:“蛮僚杂居,语言各异。” 《太平寰宇记·思州·思邛县》又载:“唐开元四年(公元716年),招集生僚以置。”这里把当时思州境内的居民都归为“蛮僚”,而且有着自己的独立语言。到宋代,对于土家族的称谓有所变化。《宋史》将田祐恭所领军队称“土丁”,出现了“土”字。以后的《续资治通鉴》称田祐恭为“思黔夷,所部土丁药箭手,轻趫勿山险”。又(嘉靖)《思南府志》载:“大观元年(公元1107年),蕃部长田祐恭愿为王民,始建思州。”对以思州为代表的贵州土家族田氏政权称为“思州夷”,称田祐恭为蕃部长,把田祐恭归于“夷”类。进入明代,史书方志对贵州境内的土家族先民的记载就更多且较详。《明实录》中称思州、思南等处为“土人”,明《寰宇通志·思南府》也称“土人”。弘治《贵州图经新志·思南府》载:“居东南者,若印江、朗溪,曰‘南客’,有客语。居西北者,若水德江、蛮夷、沿河、务川者,曰‘土人’,有上(土)语。”以上引文中提到南客和土人。关于土人,上文已叙,南客即指“冉家蛮”。据《炎徼纪闻》载:“今酉溪、乌落(罗)之长多冉氏,一曰‘冉家蛮’,之后曰‘南客子’,其俗散处于沿河祐溪、务川之间。”在德江县内有一个乡名就称“南客”。在弘治《贵州图经新志》中,明确指出:土人即“土蛮”。嘉靖《贵州通志·铜仁司》载有土人。嘉靖《贵州通志·省溪司》亦载有土人。明郭子章在《黔记》中称:“贵州本夷地,一路诸城外,四顾皆苗夷,而种类不同。自贵阳以东者,苗为伙,而铜苗九股为悍,其次曰仡佬,曰佯僙,曰土人,曰峒人,曰蛮人,曰冉家蛮,曰杨保,皆黔东夷属也。”在《明史记事本末》亦有类似记载。此对,对土家族地区的土司兵被称为“土兵”、“土丁”,亦贯之以“土”。明代,史书中出现有区别于其他民族的“土兵”、“土丁”、“土人”等名称。从这些“土人”生活区域及活动史实来看,“土夷”、“土蛮”、“土人”、“土丁”等是土家族的专指。从其后封建文人所撰地方志中土人、苗人、僚人等分章叙述、分类叙述来看,亦证明自宋代开始,土家族已从自古泛称为“蛮”中分立出来,成为有着自己独具特征的较为稳固的族类,自称为“毕兹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1956年国家正式认可土家族确定为单一民族,称为土家族。
通过以上论述,可见贵州土家族的族源从源和流追溯到古巴国是有根有据的。一是论证了今贵州土家族主要聚居的黔东北沿河、德江、思南、印境内的“巴人”若干部落集团中,有賨人部落集团和“巴姬”统治集团等。濮江等地在古巴国时期就是其疆域的“南极黔涪”地;江口、铜仁等地为“五溪蛮”之地域。二是论证古巴国人部落集团、蜑人部落集团(以“廪君蛮”为主体)等,其中濮人部落集团是其中人数众多的群体。可见,今贵州土家族是由多个氏族部落、多个支系逐渐交往、融合、发展变化而来的。从土家族对白虎的习俗看,属蜑人、“廪君”后裔部分“敬白虎”,以白虎为图腾加以崇拜;属賨人、巴姬等西戎族群部分,习俗中“赶白虎”,即历史上以射杀白虎为业。看来“敬白虎”和“赶白虎”是完全对立的两种态度。但从民族学的角度审视,正说明今贵州土家族历史上来源于不同的支系、不同部落集团,他们之间的力量达到了“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程度,才有可能使“敬”和“赶”白虎两种相背文化现象都能“并存”保留下来。再从土家族语言看,在早期的研究中对土家语的族属语支有不同观点。《中国少数民族》称:土家族的“语言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接近彝语支”。目前较为一致的看法是土家语是一种独立的少数民族语言(《土家族简史》称土家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是一种独立的少数民族语言”),其语支仍未确定。这可能也与土家族在形成中的“多元”文化有关。可见,贵州土家族的族源是多元的长期交往融合直到唐宋才形成为土家族。
[1] 王燕玉.贵州史专题考[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0.
[2] 李绍明.川东酉水土家[M].成都:成都出版社,1993.
[3] 袁柯.山海经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4] 刘琳,校注.华阳国志校注[M].成都:巴蜀书社,1984.
[5] 上海书店,编.后汉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5.
[6] 陈国安.沿河县客田土家族社会历史调查//[M].民族志资料汇编(第9集),贵州省志民族志编委会,1989.
[7] 肖子显.南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2.
[8] 李延寿.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9] 魏征,令狐德.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