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莉
(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运城 044000)
唐太宗的咏物诗创作
庞莉
(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运城 044000)
因缔造了“贞观之治”的辉煌业绩,唐太宗被后世誉为历代帝王的楷模。但作为初唐诗坛存诗最多的一位诗人,他在文学创作上的业绩却很少有人论及,千余年来,许多评论家对此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和肯定,仅从某些方面着眼,对唐太宗的文学作品和影响予以批判,形成一种不完全客观却长期影响人们认识的观点。论文正是在考察这些评价背景的前提下,结合当时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对唐太宗的咏物诗作出客观、公允的评价。
社会背景;创作心态;咏物诗
作为“贞观之治”的缔造者,唐太宗的文治武功、内政外交常为后世学者津津乐道,他的政治才干、用人方略、治兵之术、立国之道不断地有人研究、探讨,并写下了大量的文章。
为政之外,太宗积极投身文学创作,清本《全唐诗》共收其诗作九十八首,另有断句三联及联句《两仪殿赋柏梁体》一首,诗歌数量位居唐代帝王之首,在同时代诗人之中,太宗诗歌数量也是最多的。
但对于他的诗歌,却少有人评论,为数不多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诗辩坻》中,毛先舒评价太宗诗“乃鸿硕壮阔,振六朝靡靡”;而许学夷却认为“武德、贞观间,太宗及虞世南、魏征诸公五言,声尽入律,语多绮靡,即梁、陈旧习也”。时至20世纪上半叶,评论界对太宗诗作的否定评价较多。郑振铎在《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说到:“世民他自己也好作‘艳诗’。当时的风尚,全无殊于隋代。”闻一多在《类书与诗》中认为太宗追求的只是文藻。解放后至70年代末,因为特殊的历史背景,人们对于像唐太宗这类帝王式的文学更多持批判和抛弃的态度。这个阶段对于唐太宗文学的研究几乎没有进展。80年代始至90年代末,这一停滞状况得到了较大程度的改善,出现了一系列的研究文章,如杨柳的《唐太宗的诗歌创作》、陈志贵的《李世民和唐初的文化发展》、李中华的《唐太宗的文艺观及其诗歌创作初探》等等,从多角度入手对太宗文学成就进行了深入性的研究,对太宗文学的地位与价值给出了比较客观的评价,有了较大的突破,但对于太宗文学思想的产生原因和他的文学创作实绩较少系统的研究,对其诗歌的艺术价值缺乏系统的分析与评价。政治上的唐太宗似乎早有定论,而文学上的唐太宗尚悬而未决。所以,论文试图结合唐初社会背景与太宗的创作心态,就唐太宗的咏物诗创作谈谈自己浅陋的看法。
唐初,社会经济衰敝凋残,从贞观元年(627年)到三年,关东、关中各地连续发生水旱霜蝗之灾,据《贞观政要》记载,贞观初期,洛阳以东直至沿海,“茫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道路萧条。”在理性的约束下,太宗不失为一位贤明的圣主仁君。对此,太宗采取了多种对农民让步的政策,终于战胜灾荒。至贞观四年(630年),农村的凋残景象已得到迅速改变,以后又连年丰稔,至八年、九年,米斗四五钱,马牛布野,外户动则数月不闭。随着唐王朝日渐安定,生产逐步发展,国势日盛一日,贞观盛世初具雏形。昌平日久,颂声便多,歌舞升平的宫廷生活逐渐磨平了太宗早年的锐气,长期养尊处优的太平生活已使得太宗内心滋生出一些志得意满、悠闲享乐的情绪,他已从前期的清净简约逐渐过渡到骄奢纵欲,在生活上开始追求享乐。贞观十一年,许多大臣接连不断地上书切谏,给太宗敲响警钟。魏征四上《论时政疏》、《十渐疏》,马周与岑文本也上书封事希望太宗善始善终。客观物质条件的改变与随之而来的心态的安逸致使太宗的审美需求发生改变。反映在诗歌创作中,便外化成以描写现实感性享乐生活为题材的诗歌,咏物诗便是此种享乐心理外化的具体产物。
除去帝王的神圣外衣,作为一名诗人,太宗便不再压抑自己主观上对诗歌美的追求,但他的帝王身份决定了他不可能像一般诗人那样拥有广阔的生活空间。加之太宗自幼受南朝文学的影响,形成了崇尚“优美”的审美观。这样,绮丽华美的宫廷咏物诗就成为太宗表达悠闲情趣的主要载体。
太宗的咏物诗描写对象十分广泛,数量多达五十余首,占其诗歌总量的一半。其中有许多以春夏秋冬为题的咏叹“四时”之作,如《首春》、《初夏》;描写与各季节相应出现的自然景物,如《咏风》、《咏雨》、《咏雪》;还有许多专门写物的诗,如《咏饮马》、《咏烛二首》。其中就物论物的纯咏物之作超过一半,喜用风云雨雪、柳菊荷兰等最适合表现悠闲生活情调和审美趣味的日常景物来反映其帝王生活的乐趣。
《首春》赞美了春回大地时生气勃勃的景象。冬去春来,鸟语欢歌、柳絮飘飞、旧竹发青、苔藓泛绿、过冬的鸿雁将离开江南北还、华美之树上莺歌燕舞喜迎春来,太宗用凝练的笔墨将春天来临时万物重现生机的欢快景象形象地表现了出来。《喜雪》一诗体物细腻,将雪花随风飘舞的形态刻画得惟妙惟肖,使人在赏心悦目之余,感受到大自然生机盎然的情趣。太宗一生久经沙场,特别钟爱战马,因为对马的生活习性体察入微,所以太宗在《咏饮马》中能抓住骏马临河饮水的瞬间,生动逼真地描摹其饮水时的神态,再现了对马的一腔深情。
但把太宗咏物诗作纯粹看成是对现实感性享乐生活的描写,也不符合他的创作实际。他的部分咏物之作触景生情、寄托着抱负和志趣,情景兼具,富有联想,寓意深邃。
《咏雨》一诗由观望雨中自然景象,触发起太宗对国计民生的关切。一团祥和之气吹过田野,带来了金贵的梅雨。雨水使溪涧水骤涨,夜雾未消,早晨的炊烟却已冉冉升起。因雾气湿重,大雁在空中都乱了阵脚,花朵被雨水洗刷后,色彩更加明亮艳丽。沛雨甘霖预示着丰年的到来,于是诗人敞开胸襟,也弹弄五弦之琴,借以表达自己与帝舜那种关心民生的息息相通的心情。《咏风》中,诗人展开绮丽的想象,借风的形态寄寓自己包揽八荒的志向。希望自己的美德如万里长风,吹拂天涯海角,希望他的浩荡皇恩,威加海内。《望终南山》描写对自然景物的赏玩和由此引发的闲淡逍散、追求超然物外的精神风貌,
太宗咏叹“四时”之作中描写最多的便是秋季与秋景,如《度秋》、《仪鸾殿早秋》、《秋日即目》、《山阁晚秋》、《秋暮言志》、《秋日翠微宫》、《初秋夜坐》、《秋日二首》、《赋得残菊》等,多发出对人生短促、时光无情的慨叹,在写景拟物中透出一种淡淡的悲凉,体物细微,情感较为真切。如《山阁晚秋》通过描写晚秋的景色抒发岁暮时近的感慨。凉风吹过带来一阵晚秋的寒意,使人惊觉暮秋来临。举目四望,小小的山亭已被浓重的秋色包围,一个“满”字表明早已不是初秋的清景,而是满目萧瑟的深秋光景。稀疏的兰草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烟雾,凋零的残菊还带着如旧的露珠。脚上的古石又蒙上了新生的苔藓,头上的老树,鸟儿又筑起了新的窝巢,那昔日的苔衣、旧巢哪里去了呢?凄冷的秋色不禁使作者悲从中来,百感交集,物犹如此,人何以堪!正在伤秋不已之时,转眼之间,暮色以至。光阴迅忽,人生短促,太宗此时已临暮年,如同这欲坠的夕阳,睹景伤情,感慨万端,使人感到一种壮志逐年衰、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凉心情。
太宗咏物诗中,以“赋得”为题的便有十四首之多,如《赋得白日半西山》、《赋得临池柳》、《赋得临池竹》、《赋得夏首启节》、《赋得樱桃》、《赋得李》、《赋得浮桥》、《赋得含峰云》等,在此特加以解读。以咏物为题材的作品是在南齐永明时期开始大量出现的,其中以“赋得”为题的诗歌类型为盛。“赋得”又叫“同题分咏”,是宫廷文人集体创作时君臣公用的经常性题目。集体文会时,君臣每人各自分得一题,随即就所得之题运思。从题材上讲,“赋得”多咏物、咏事,因宫廷诗人生活面窄,可写的东西不多,但因为文化修养较高、感情丰富细腻,所以有耐心从日常生活中寻找诗思、发掘题材,并将所咏对象用体物赋形的技巧表现出来。因此类诗歌的写作目的是为了满足君臣的文化娱乐需求,所以注重描绘情景、摹写物态,并不追求内容的充实高尚,也不要求个性突出,而是讲究求新出巧、争奇斗艳。
太宗此类诗歌是在对自然景物进行精细观察基础上的写实,而不只是在语言上追求奇巧,因此,虽细致典丽却不浮艳娇柔,如《赋得白日半西山》一诗。黄昏是万类思归、由喧闹转向宁静的时刻,太宗正是把握住这一特点,对日落西山的景物进行了具体细致的描写:天晚了,一轮红日不停地转动,鸟儿迅速地飞往栖息地,山上晚霞徐徐降落,溪谷的晚色也越来越浓。向日葵的叶子虽向光转动,而葵心却依旧转向将落而未落的太阳。此时晚烟与树的颜色已不易分辨,归栖的鸟鸣与流水声交织在一起。《赋得临池柳》比喻新巧而富有创造性,一般是以柳叶比喻女子的眉毛,诗中却正好相反,柳叶在池面摇动,仿佛是美貌的女子清晨起来对镜描眉打扮一样,这不仅给柳叶摇动的池面带来了活力,而且那斜垂池面的杨柳简直就是玉立在池边梳洗的少女。我们好像看到她捧起清水洗脸,明净的池面泛起层层涟漪,婀娜的身影在涟漪中婆娑。《赋得残菊》对残菊的描写不仅细致,而且情调与多愁善感的文人诗不同:古代文人多见秋景而落泪,见残菊而悲伤,而太宗笔下的残菊却与众不同,以兰花衬托菊花,突出其傲霜劲节,写秋景不见萧飒悲凉之意,写残花没有悲观颓丧之情,充满乐观向上的气息。
传统诗论习惯上把咏物诗一分为二:有寄托和无寄托,认为咏物之作若没有美人香草之思,便不符合诗的正道,就是玩物丧志。但我们若只把眼光专注于传统的寄托的咏物诗,那么将会失去欣赏初唐许多甚至是绝大部分咏物诗的机会。太宗的咏物诗通过对风月花草的自然属性进行审慎的观察、赏识和品味,从内心感受出对所咏之物进行形象逼真的描绘,善于捕捉其典型特征,具有较高的艺术造诣。
[1]彭万隆.唐五代诗考论[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 2006: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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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2)8-017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