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佐彬
“九狮拜象”作为一种独有的大型民间灯舞,曾对营前地区的历史造成了深远影响,如今又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载入了史册。“九狮拜象”究竟从何而来?经历了怎样的历史演变才形成如今这般造型和规模?这些疑问都有必要进行较为详细的解释和论述。
营前镇位于上犹县西部,东接水岩,西与平富、五指峰接壤,南邻崇义,北界水岩。距县城46公里,距江西与湖南交界处40公里。2006年全镇辖9个行政村,1个居委会,253个村民小组,有农户6799户,总人口30351人,其中农业人口28191人。土地面积65平方公里 (其中耕地11265亩,山地61254亩,水域2456亩)。营前有广义和狭义上的定义,广义上的营前指营前地区,是一个文化概念,包括三乡一镇(营前镇、平富乡、水岩乡、五指峰乡);而狭义上的营前是行政区域概念,指以营前小盆地为中心的营前镇。本文通用文化上的概念。营前是个边陲小镇,但却创造了高水平的民间灯舞——“九狮拜象”,这一直让人感到惊疑,殊不知营前在晚清至民国年间,其商业繁荣程度号称赣南“头唐江,二营前”。[1]
“九狮拜象”不是单独的一种灯彩或舞蹈,它是融造型、音乐、舞蹈于一体的综合艺术。“九狮拜象”由1龙、9狮、1象、1麒麟、1牌灯、2锣鼓彩亭组成,龙多为9节至11节,每节的间距大约6至7尺,龙头用竹片造型,内置龙珠,龙身多用红布或黄布缀接而成,内部可点灯烛,龙鳞多用金箔纸或用粉过金黄色的纸粘贴而成;狮一般由八只大狮、一只小狮(小狗狮)或七只大狮、两只小狮组成,造型有蚕形、狗面、猫头、猪脸等,以颜色分有黄狮、红狮、绿狮等,其中黄狮最为尊贵,狗牯狮子若为白色,头上须披红布。狮身的腹部可以点烛,装有机关通耳、眼、鼻、口各部;象比较庞大,骨架用竹篾编成,造型要显得壮硕,骨架外面用白布贴好,口装有机关;麒麟似鹿,身披梅花点,颈部可伸缩;牌灯是一个制作精美的长方形立体彩灯,一人举着起引导作用,牌灯中央在旧社会时都书写堂名或姓氏,解放后会写主办单位或“迎春”之类,有的就直接写着“九狮拜象”;锣鼓彩亭是放锣鼓的“亭子”,队伍前后各一个,由两人抬着走,彩亭实际上是乐队的依附。彩亭的制作很讲究,上面可以扎出“八仙过海”、“刘海砍礁”、“三打白骨精”等纸牌人物,这些“人物”会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在整个灯彩表演队伍中,其顺序是:
牌灯——锣鼓彩亭(乐队)——麒麟——黄狮(1)——红狮(2)——狮(3)——狮(4)——小狮(5)——龙——小狮(6)——狮(7)——狮(8)——狮(9)——象——锣鼓彩亭(乐队)。
“九狮拜象”一般在农历正月初二至十五期间搞,腊月就得准备,正月初二、初五、初八这几天最为热闹,[2]到正月十五晚上活动完毕,需要举行“谢龙神”仪式,把龙狮身上破损的布面烧掉,骨架留至明年再用。除了过年搞“九狮拜象”,特殊需要时也会搞,如开圩或有钱人家“暖屋”[3]也会请“九狮拜象”来热闹添喜。
“九狮拜象”表演节目一般有“少狮戏龙”、“金龙缠柱”、“麒麟献瑞”、“九狮拜象”、“麒麟狮象团龙”等,表演场面十分活跃。伴奏乐队以吹奏乐和打击乐组成,吹奏乐有沙喇子、唢呐等,沙喇子是一根细长铜管喇叭的乐器,只能简单吹几个音符。唢呐常吹的曲牌有《状元游街》、《三子对》、《将军令》、《十杯酒》,有时也吹《小桃红》、《茉莉花》等;打击乐主要是锣鼓,锣鼓曲牌有引子、一花、二花、三花、满堂红等。整个乐队吹奏的声音高飘嘹亮,喜气洋洋。
“九狮拜象”确切产生于何年何月已无法考究。但可以推测:“九狮拜象”起源于明末清初时期粤东、闽西一带客家人的内迁(赣南)。龙灯是中国春节传统的娱乐活动,发源于中原,营前的土著人蔡氏、陈氏、朱氏其实也是从中原迁来的,几经周折,最终在南宋年间迁到营前,所以蔡、陈、朱也可以算是客家人,只不过比后来的客家人早几百年来到营前,从中原来的客家人自然也会搞龙灯,这时与全国其他地方的龙灯没什么两样,故营前从南宋到明末并没有“九狮拜象”。直到粤东客家人的内迁,带来了广东那边的狮灯、狮舞,营前的灯彩才开始与其他地方不同。
要追溯“九狮拜象”的源头,就不得不从姓氏龙灯讲起。粤东、闽西一带的客家人在明末清初迁到营前时,政权和土地已被当地人占据,刚来的客家人生活过得非常艰苦,随着客家人内迁数量的增加,客家人口逐渐超过了当地人,客家人越来越想得到话语权,与本地人的矛盾就日益尖锐起来,期间还发生了械斗和屠杀,[4]客家人最终取得了合法地位,政府将客家人“编户齐民”,这样客家人就在营前站稳了脚跟。社会已经稳定,械斗、屠杀也很少发生了,更多的是宗族之间的摩擦和竞争,有的宗族就借春节时间在圩上以龙灯、狮舞来展示自己的经济实力和威信,姓氏龙灯开始出现。每个姓氏搞龙灯都打上自己的堂名或姓氏,就当时灯彩队伍来看,已具备现在的牌灯、龙和狮了,这应该是“九狮拜象”的雏形,但与其他地方相差还不是很大。
到了清朝末期,营前的地理位置优势开始发挥出来,周边地区的货物在此集聚置办,商业开始走向繁荣,其商业地位在赣南圩镇中仅次于唐江。经济上的繁荣,为文化的创造奠定了物质基础。在龙灯方面,营前人也发挥了非凡的创造力:一些经济实力雄厚的宗族在龙灯规模上大动手脚,龙的长度开始达到了9节至11节,据说刘姓扎过99节的长龙,[5]狮子个数也由最初的3个到5个、7个,最后达到9个,这样的规模,已不是一般的宗族所能承受,因为要制作这些灯彩,要耗去大量财力,即使做好后,还需要请几十个青壮年,又要花去不少钱。后人发现在龙、狮身上再也没什么可攀比,随后就引进了大象和麒麟,象是陆地上最庞大的动物,能压狮,而且象通“相”和“祥”表示权利和吉利;麒麟是祥瑞动物,仁德之兽,人人期盼自己的儿子是个“麟子”,许多地方都有麒麟送子的年画。至此,“九狮拜象”就成型了。这时的龙、狮、象、麒麟等造型精美而夸张,加上乐队和彩亭,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十分壮观,能搞“九狮拜象”的都是一些大宗族。
“九狮拜象”在龙灯、狮灯的基础上,在营前繁荣经济和客家文化的孕育下,通过营前宗族之间的攀比和创造产生了。这一时期始于明末清初,止于清末民初,如果要一个准确的时间,“九狮拜象”应该成形于清末民初时期。
“九狮拜象”现被上犹县文化局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下来,并申请到了赣州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现正在申请江西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每年投入不少资金抢救,“九狮拜象”逐渐恢复起来,现在在县城每年过年和元宵都能看到其身影,但规模不能跟以前相比。
自新中国建立后,广大农村实行了土地改革,土地分田到户,宗族的“宗田”、“宗产”被分割。“宗田”、“宗产”有两个作用:一是用来资助本宗族的孩子上学;二是作为全宗族祭祀或其他重大活动的经费来源之一。“九狮拜象”是全宗族的大型活动,但作为其经济基础的“宗田”“宗产”已经消失,仅仅靠个人筹资困难很大。这样,维系宗族关系的活动变少,全族内部就没有以前团结了,至此,宗族走向衰落,“九狮拜象”在姓氏中就很难搞起来。民间无法举行如此重大的活动,政府组织也不是年年都有,毕竟“九狮拜象”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此外,这跟营前乃至整个上犹的经济状况也有关,营前的商业在民国初年达到了顶峰,随着现代交通的发展,营前的交通区位优势减弱,经济逐渐被其他交通便利的乡镇所赶超。整个上犹的情况也差不多,至今是国家级贫困县。经济上的软弱,致使对文化的投入和重视严重不足。
“九狮拜象”的恢复工作或许还面临许多困难,但随着研究“九狮拜象”的成果越来越多以及政府对其恢复工作投入的加大,相信“九狮拜象”在不久的将来就能以古老而恢宏的气势出现在人民面前,并让“九狮拜象”的故乡为世人所熟知!
[1]罗勇.一个客家聚落区的形成和发展:上犹县营前镇的宗族社会与村落文化[A].第四届国际客家学研讨会论文集[C].台湾中央大学出版社,2002.
[2]罗勇.一个客家聚落区的形成和发展——上犹县营前镇的宗族社会调查[J].赣南师范学院学报,2002,(1).
[3]罗勇.客家赣州[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4.
[4]黄志繁.营前的历史、宗教与文化[J].华南研究资料中心通讯,2001,(24).
[5]黄志繁.国家认同与土客冲突——明清时期赣南的族群关系[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4).
[6]谭东辉,刘志民.赣南客家民俗体育文化的社会功能及其价值的研究——上犹县营前镇“九狮拜象”田野调查[J]. 南京体育学院学报,2010,(2).
[7]钟善金,李君.赣南上犹营前大型客家民间灯彩艺术“九狮拜象”[J].嘉应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2009,(1).
[8]李伯勇.九狮拜象探源.上犹县文史资料:第1辑[M].南昌:江西省新闻出版局出版,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