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诗人“童心”心态的解读及其心理探源

2012-08-15 00:42西南科技大学四川绵阳621010
名作欣赏 2012年33期
关键词:李贽华兹华斯天真

⊙文 辉[西南科技大学, 四川 绵阳 621010]

⊙赵宏维[遵义师范学院, 贵州 遵义 563002]

马斯洛曾提出过“第二次天真”“健康的儿童性”,这实际上大致相当于李贽所说的成人身上的“童心”,正是这种“童心”或“第二次天真”,使作为成人的诗人作家“既是非常成熟的,同时又是非常孩子气的”。

李贽在《童心说》一文中首先对“童心”给予了界定:“夫童心者,真心也”;然后再进一步阐发:“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童心说”认为,天下最完美的文艺作品都出自“童心”。李贽所说的“童心”,就是真心,即人的率真情性和自然本性,童心以自然真实为核心。他提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李贽认为所谓童心是“心之初”,是童子的最初之念,而失去童心的原因是因为内心受到了外界的影响,即“道理闻见”,李贽提倡童心,是为了恢复人的真心,反对以“闻见道理”为心。李贽所指的童心的内涵在这里已经有了两方面的意思,它既是指人最初的本心或初心,最洁净无瑕的状态;也指最自然真实的表现。体现在文学创作上,既是创作主体的主观心性的纯净,心无杂念;也指创作主体在进行创作时的真情流露。李贽从真心、真人导出了真文的理念,认为倘若世间之人皆能做真人,都怀有童子之心的话,那么发自于真人、真心的文章就是真文,即“自然之文”。

成人在遭到挫折或失败时,也会在情感上出现“童心”心态的复苏,尤其表现在创作上,不由自主地将诗歌中的“我”换成现实中的“我”,再回归到童年时期的“我”。所以作者心目中的“我”是“此时此地的我”,而读者在赏析时看到的是“彼时彼地的我”。这种“童心”心态可视为成人第二次“童心”心态的苏醒。正是缘于“第二次天真”或“童心”,使诗人既成熟,同时又表现出孩童时代的天真。“第二次天真”使得他们以儿童般的心态进行创作,有利于创作出新颖别致的诗篇来。英文诗歌中不乏蕴含童稚、童贞、童趣色彩的作品。诗人的“童心”心态指他们创作中相悖于其年龄、性格、身份、心理、行为的儿童化的心理情结,即在创作中自觉不自觉地模拟、揣摩儿童的情绪和意识,如好奇心、自我中心、弱逻辑思维、情绪化、游戏性、自由化、恐惧感等,这种心态一般只有儿童才有。

在威廉·布莱克所作《保姆之歌》之中,当保姆多次要求孩子们回家时,孩子们的托词是“不!不!让我们玩耍,因为天还没黑,我们不能上床去睡,看天上,小鸟在飞翔,还有漫山遍野的绵羊”。文字浅显淳朴,表现了孩子们玩得开心而不想回家的心思,大人也被这种可爱的天真心态所打动,这种情结使得成人的第二次“童心”心态的苏醒。“成年的忧伤”付诸笔端,就容易回归为“童年的快乐”。一方面,通过对比来反衬现在;另一方面,掩饰了“成年的忧伤”。罗塞蒂所作《月亮困了吗?》之中,“月亮困了吗?在朦胧的面纱里,她看起来如此苍白/她从东到西爬上天空,并不休息/夜晚来临之前,月亮显得如纸一样洁白/黎明之前,她淡淡地褪去”。诗行直白如话,但颇具儿童的心理、思维与表达特征。就表面而言,仿佛只是说了月亮阴晴圆缺的事情;但当我们回想起“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的千古名句之后,就会明白无论中外,相思都可以与月亮联系在一起。即使只从成人的角度赏析,本诗也是一个从“成年的忧伤”回归为“童年的欢乐”的绝佳例子。虽然诗句只是一种直白、质朴的儿童语言,而实际上却内蕴着诗人的辛劳和与生活的抗争的历程。雪莱在其《颂月》一诗中也有相似的诗句:“你爬上天空、凝视大地,疲乏无力了吗?”在英文诗歌中一般月亮象征皎洁和浪漫,但更多的是将“成年的忧伤”回归为“童年的欢乐”,容易将成年的忧伤掩饰,转为对童年时光的追忆。莎士比亚的作品也涉及过童心及其心态。在他的第98首《十四行诗》中,“我在春天离开你/当绚烂的四月穿上华贵的盛装,万物皆有新的气息,甚至老态抑郁的土地老爷也随之又笑又跳/似乎还在冬天里,你离开后,我还和这些花儿一起玩乐,似乎在和你的影子在一起。”这首诗里的庄重的土地老爷会笑会跳;灿烂的四月里的小鸟在婉转歌唱,以及姹紫嫣红的花朵在绽放,让人真切感受到诗人创作时的“童心”心态从头至尾在流淌。此外,他的长诗《鲁克丽丝受辱记》中,用百合代表白色,玫瑰代表红颜,把王子的脸比作图书,眼神比作页边的诠释,这些一般是只有儿童才会有的联想。威廉·华兹华斯的诗歌中也有“童心”心态的体现。华兹华斯是一位自然派诗人,他受启蒙主义影响,向往“唯情论”,主张在平静中追忆过去,尤其醉心于卢梭的“返回自然说”。他从自然中汲取灵感,用诚挚的大众的语言去创作。他所创作数量巨大的田园诗,描绘了清雅恬静的乡村美景、风情、生活以及其间的生灵,意境悠远,形象生动。华兹华斯的田园诗,对自然的崇拜倾向充斥了字里行间,旨在把自然看做圣灵,山川河谷、花草树木、蓝天白云……不但赋予其人的灵性,而且与人和谐自然地浑为一体。《泉水》《绿雀》《致雏菊》《致蝴蝶》《紫杉树》《小支流》《小小燕子花》《芬芳的空气》《每当我看见天上的彩虹》《我像云儿孤独地流浪》等诗作,生机盎然、含蓄蕴美、美不胜收。自然的造物主总是表现出一种超越自然的力量,也是超越现实的力量。这种无形的力量,唤醒了儿童化的心灵,让人体味到超现实的世界里的自然、美好和永恒。他的《我心澎湃》中,“每当看见天上的彩虹,我心跳会加快/曾这样,我度过了童年/也如此,我进入了成年/当我年老之时,愿也将这样,否则活着有什么用/从小看老,期望我生命中的每个日子,事事充满对自然的虔诚”。在这首短诗里,华兹华斯表现了希望永葆儿童时代的天真纯洁和对自然热爱的愿望。他认为,每个人都先有童年才有成年,成人性情中纯洁美好的部分都是保持了在童年时期形成的东西;儿童是生命的源头,成人是儿童时代的延续,纯真的童年时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童贞里有不朽的征兆,只有孩子才能看见“幸福的天堂”,“上帝的荣光”降临在身边。所以,华兹华斯提出“从小看老,三岁看大”的思想。而成人由于对世俗的倦怠,往往变得世故而失去童贞。并且,由于成人的世俗,童年时代原本具有的对自然的敏感逐渐丧失,难以找到当年的天真与质朴。所以成人要超越现实生活的世俗,就得重拾童心,回归自然。就诗人而言,他们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一生都保持着“童心”的心态。

在文学的传承中,“童心”心态一直都存在着,所以诗歌才有生命力。概或几种心理导致了诗人们的这种“童心”心态。首先是诗人的遁世心理:诗人在权力倾轧、政权更迭、民族危机和生活压迫中,现实的生活与理想中的生活往往有着极大的落差,种种挫折和失意容易使之心理失衡,苦于挣扎而又不得其解的解救办法就只有遁世,做一个隐士。蒲伯所作《幽居颂》就是一个例子,作者觉得幽居生活自在快乐,精神安宁,无拘无束。其次是诗人的梦幻心态:诗人往往有浪漫的情怀和非常人的心理和思维;文学虽源于生活但大多高于生活,诗歌又是“文学中的文学”;浪漫、非常人心理、生活的艰辛和痛苦,使得诗人有些不愿正视现实而“童心化”地去创作,在创作时表现得或天真烂漫,或沉溺于往日而不能自拔,或对人生期待太多而现实却如此无奈,这些容易造成诗人的“童心”心态的复苏,这种意识要求回归纯真与自然。再次就是诗人的依赖心理:人生的艰辛、失意和挫折容易使诗人产生依赖心理,这种依赖心态或表现为反依赖,即有条件的独立意识、物质与精神需求的不协调。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对童年往事的回忆的依赖逐渐加强。然后就是诗人的怀旧心理:成人所处现实生活中的种种规定和束缚使诗人怀念自由自在的童年生活。在现实与怀旧的冲突中,诗人脑海中往事如烟,感伤怀旧。最后就是诗人的预言心理:对儿童而言,因为无知所以无畏,由于无知所以对很多事物都感兴趣。诗人创作时,容易以儿童化的心态和语言来表达对未来的一些期望,如威廉·布莱克的短诗合集《天真之歌》中所表达的情绪愉悦,主要是用孩子似的天真眼光来看待世界,其中的诗行“从一粒沙中看世界,从一朵野花看天堂,一只手掌握住无限,一个时辰抓住永远”,表达了诗人对“沙粒世界”和“野花天堂”的无限向往。

[1][美]马斯洛.存在心理学探索[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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