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的翻译比较

2012-07-12 10:00杨洪玉周咏梅
文教资料 2012年11期
关键词:原诗莎士比亚译本

杨洪玉 周咏梅

(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 基础部,北京 100042)

一、引言

对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理解与翻译,历来是争议的话题。总的来说对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翻译主要有三种风格,一种是完全按照原诗韵律翻译,间行押韵;另一种是略作修改,按中国人习惯的韵律处理;第三种则完全不押韵,以求最大限度地表达原作的思想感情。但是,由于欣赏者的口味不一,在不同的欣赏者眼里,不同的作品会有不同的得分。译诗之难,难于上青天。要做到“音美”、“形美”和“意美”三者兼顾是很难的。相对来说,音美最难传达,形美其次,而意美再次。而在这三者之中,最重要的是意美,因为它是一首诗的灵魂。真正的译诗,应该努力用另一套语言形式忠实地传达原诗的“意美”或者说“诗意”。本文收集了梁宗岱先生,屠岸先生,金发燊先生和李杰先生的译本,对四个译本中的第十八首诗的四种译文进行了比较分析。

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内容分析

此诗以人比夏天开始,以人胜自然结束。前四行说明人比夏天更美更温柔;中四行发展了这个意思,引到对容颜易逝的感喟;第三组则峰回路转,推翻前言,以胜利的末两行作结。作者以疑问句开篇,将爱友比作夏天,又言夏天不及爱友之美;转而说爱友之美只有在作者的诗行中才会永恒。比喻精巧,构思精巧,一问一答,一叹一赞,其迂回曲折令人折服;最后两句以人胜自然作结,美虽然会消残,但融入诗人不朽的诗作会流芳百世、与时空一样的永恒。此诗表达了这样一种思想:美丽的事物可以依靠文学的力量而永远不朽。这诗虽是写给朋友和情人的,但涉及的内容十分深广,已远远超出了对友谊和爱情的咏叹,处处洋溢着诗人对真善美的讴歌,对假恶丑的抨击,实乃莎翁人文主义精神发展成熟的标志,是其高超艺术水平的一座丰碑。

三、十四行诗第十八首译文比较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充满了神奇魅力的隐喻,在文化层面上为翻译设置了不少自然障碍和常常容易被忽视的暗礁险滩,给译者们造成了一定的翻译困难。下面对屠岸译本,梁宗岱译本,金发燊译本和李杰译本做对比分析。

(一)不同译本比较

1.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2.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屠译:能不能让我把你比拟作夏日?

你可是更加温和,更加可爱。

梁译: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但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金译:难道我能够把你比作夏天?

你却是更加可爱又更加温柔;

李译:我怎能把你比作夏天?

你可比它更加温柔更加美丽。

在本诗的起首句中,对第一个单词的翻译,不同的译本就进行了不同的处理。屠译为“能不能”,梁译为“我怎么能够”,金译为“难道我能够”,李译为“我怎能”。 “能不能”是征求听话者的许可,征求听话人的意见;“能够”则涉及个人的能力问题了。第二行的四个译文中,屠译和李译均没有出现转折连词,转折之意却隐含在全诗的字里行间。梁和金译使用了“却是”二字,意思更加明朗。四个译文译法大略一致。译文1在选词上更生动,具体,准确;译文2虽然在选词上略逊一筹,但与整首诗的原意和情趣一致。它的音节数目和抑扬顿挫在四个译本之中最接近原诗的平仄协调的韵律和用词朴素的风格。

3.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4.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屠译:狂风会吹落五月的好花儿,

夏季的生命又未免结束得太快:

梁译: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金译:五月蓓蕾娇嫩,风狂暴狠摧残,

夏日赐予时日却不免太短促:

李译:狂风把五月的蓓蕾摇落一地,

夏天匆匆过,不肯多停留;

显而易见,第三行Rough winds的出现打破了全诗抑扬格的节奏,使读者感受到了夏日里狂风的残暴,从而衬托出“你”的温柔。这两行中,梁把“lease”译成“出赁的期限”,未免太直白,失去了诗含蓄的特性。而金译作“赐予时日期限”,意思跟粱译本似乎一样,但更显得拗口,晦涩难懂。李的译本处理的比较灵活,没有生搬硬套,译出了“神似”,但形式上近似于自由诗。

5.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6.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屠译:有时候苍天的巨眼照得太灼热,

他那金彩的脸色也会被遮暗;

梁译: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金译:又是上天巨眼照射得太酷烈,

常常金轮蒙阴翳又若暗若明;

李译:太阳像天上的眼睛发过多的热量,

他金黄的面容又常常模糊不清;

第五行中,“eye of heaven”指太阳,这是非常形象的用法。梁直译为“天上的眼睛”,损失了原文形象。其他译文都是意译。在第六句上,梁译得很巧妙,令人读起来朗朗上口。金译有些古诗的味道。屠译和李译有些牵强。

7.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s declines,

8.By chance,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untrimm’d;

屠译:每一样美呀,总会离开美而凋落,

被时机或者自然的代谢所摧残;

梁译: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销毁。

金译:美丽景色总要趋于凋敝,

因机缘或天时变幻萎靡不振;

李译:任何美好的事物总会消亡,

随时间或自然的变迁而远去;

在这两行中,梁把原文中的顺序对调了一下,更清楚地表明了事物的因果关系。金在译文里面清楚地用了表示原因的词。李的译文有些偏离诗文的特点,“随时间或自然的变迁而远去”,没有表达出大自然的残酷无情,从而跟下文也不能很好的连接。在前三个译文中,“chance”都被解释为机缘,我感觉有些不妥,改为“命运”会更好一些。李的译文根本就没有译出此词的含义,失去了原文的意境。

9.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10.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屠译:但是你永久的夏天决不会凋枯,

你永远不会失去你美的仪态;

梁译: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金译:但是你绵绵长夏永不失光泽,

你拥有丽质姿态也毫不丧失;

李译:但永不凋落的是你的夏日,

你不会失去你的美丽

在这两句中,对于“eternal summer”的翻译略微有些许差异。屠译为“永久的夏天”,梁译作“长夏”,金译成“绵绵长夏”。“eternal”在字典中的意思为:永恒的,不变的,永生的。一年四季岁月变迁,夏季也是周而复始,无限循环下去,这里也不是指同一个夏天永不结束。所以翻译成“永远”或“永恒”更好一些。“fair”意思在这里应为“美好的,漂亮的”。各位译者基本上用了这层含义。“Nor”为英语中的否定词,放在句首时,句子要倒装。原文为一个倒装句,译的时候都译为陈述句,符合汉语表达习惯。这种句式的改变,并不影响深层意思的表达,而且给译者以审美情趣,艺术修养及翻译观充分表现的余地。前三句为了句式对整或押韵需要采用了增词的方法。

11.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 rest in his shade,

12.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屠译:死神夸不着你在他影子里踯躅,

你将在不朽的诗中与时间同在;

梁译:死神不能夸说你在他的阴影里面走着,

如果你在这不朽的诗句里获得了永生;

金译:死神怎奈你在他阴影中漂泊,

不朽诗行中你将与时间同在。

李译:连死神也无法夸口你活在在他的阴影里。

不朽诗行中你将与时间同在,

对于此句,曹明伦先生在其译文中也有个注释:“此行语出《圣经·诗篇》第23篇4节:‘虽然我穿行于死荫之幽谷,但我不怕罹祸,因为你与我同在……’”(曹明伦,1995:27)原来如此。读到这条注释才明白,原来莎士比亚在此借用了一个典故援古证今,借题发挥或据事类义,由此述彼,令典故所在诗篇更生动形象。“shade”本意为阴凉处,树荫。此文应该指死亡的阴影。屠直译为“影子”,不如其他三个译文更形象。“wand’ rest”即“wander” 徘徊,漫步,随意地走。 金译为“走着”,梁译作“漂泊”,似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有典故我们了解到,人挣扎于死亡线上就如同躺在了铺满荆棘的床上,是十分痛苦的。我认为屠译为“踯躅”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13.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14.So long lives this,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屠译:只要人类在呼吸,眼睛看得见,

我这诗就活着,使你的生命绵延。

梁译: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金译:只要人类能存活,能呼吸能看,

这诗永生,你永流芳绵延。

李译:只要人类存在,或者人有眼睛,

你就于我的诗同在,直到永远。

全文的精华与高潮就在这两句上。各位译者在第十三句上都加了一个标点符号“,”,让我们仿佛看见诗人站在诗之巅峰在慷慨陈词,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屠译得最气势磅礴,梁译得有些底气不足。金译和李译有一句“或人有眼睛”不免让人发笑,人作为动物肯定要长眼睛,他们的译文让我们感觉,人有一天会进化到没有视觉了,岂不令人惊恐万分。

(二)行尾标点符号的差异

事实上,只要我们耐心和细心一些,就会发现四个汉译本在整首诗的行尾标点符号上也存在着一些差异。

通过这些差异,我们可以感觉出不同的译者对于同一句话不同的理解,不过总体来说,他们对符号的把握基本上是一致的,个别句子只是有些微妙的差异。屠在第二行和第七行加了个句号,使句子读起来更轻松自在。另一处是在第8,10,11,12句出现了分歧。其他译者都认为第八句应该用分号,用来表示一句话中并列分句之间的停顿。而梁用了句号,表示意思这一句话已经表达完了。李在第十句里没有用符号,而在第十一句末用了句号,他认为第九行与第十行应该是一句完整的意思。第十二,十三和第十四行表示的是一个完整意思。根据图示我们可以看出屠用的标点符号最多。

四、十四行诗第十八首译文分析

通过以上对四中译本的比较可以看出梁宗岱译本严谨、质切;屠岸译本流畅、浅近;金发燊译本工整对称;李杰译本直白通顺。屠岸先生的译本,以优美晓畅的汉语,形神兼备地把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介绍给了中国读者。梁译与屠译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就是诗译的形式。屠译从形式上看是有相当严整格式的诗体,而李译的诗行长短不一,似乎令人想起自由诗。四首译文均出自名家之手,不同的译本不仅反映出译家对原诗的不同理解,而且体现了英汉两种语言截然相反的语言特色。诗歌的行数,与原文相同不难,而每一行诗里的音节数目、各行押韵的位置,等等,就不易面面俱到、再现原貌。有时有的译者就以译意(内容)为主,形式上自由了。正因如此,四个译本至少在几个方面处理手法不同。其一,用词多寡和语体的选择。从译文1到译文4,用词愈来愈少,以第4个译本为最。语体上,译文4简洁朴素。四个译文译法大略一致。译文1在选词上更生动,具体,准确,但字数目略多。译文2虽然在选词上略逊一筹,但与整首诗的原意和情趣一致。它的音节数目和抑扬顿挫在三个译本之中最能接近原诗的平仄协调的韵律和用词朴素的风格。整首译诗除用韵上没有像译文3那样顽强地追求外,在内容和形式等多方面堪称是最接近的译文。其二,诗篇的结构选择。4个译本中译文1最为完整,传达诗意自然连贯。我们认为,这是因为译者在译诗时,为照顾原诗简洁的文体风格,所以译诗较好地呈现了汉语诗篇偏“瘦”的特点,避开了英语因为使用功能词、语法词、逻辑词等与诗意相关不大的词而造成的诗篇偏“肥”的障碍。

五、结语

这些译本各有所长,各具特色。各个译本风格各异,使我们从多个角度欣赏到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韵味,有无与伦比的美学价值。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四个译本尽管在细节处理上有所不同,但在思想内容,格律形式和修辞特征方面有着与原诗相近的效果,而且有些方面比原诗毫不逊色。由于语言本身的原因,几个译文中都存在一些不尽如人意之处。这是翻译的局限,需要我们继续坚持不懈地努力。

[1]马春丽.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多重复义[J].重庆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2007,VOL 7,(2):83-89.

[2]梁宗岱.梁宗岱译诗[M].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

[3]屠岸.十四行诗集[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

[4]金发燊.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5]李杰.十四行诗[M].黑龙江: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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