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眉
最长的爱心链
里克·鲁扎门蒂承认自己有点儿冲动。
2011年2月,他听健身房的接待员说,曾给一位饱受病痛折磨的朋友捐了一颗肾,这让连血都没献过的鲁扎门蒂久久不能忘怀。两天后,44岁的他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咨询如何捐肾。随后,在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他无私地为陌生人捐出了一颗健康的肾脏。
8月15日,鲁扎门蒂的肾脏被空运至纽瓦克,并被火速送往新泽西州一家医学中心,植入一位66岁老人的腹腔。这位老人的侄女本想给老人捐肾,但因为血型不匹配,未能如愿。为了回报鲁扎门蒂的无私馈赠,她同意把肾脏捐给病人布鲁克·卡茨曼。
卡茨曼之所以能得到这颗匹配的肾脏,是因为她的前夫大卫·玛多士以她的名义捐出了一颗肾。玛多士的肾脏被运往匹兹堡,赠予乔安娜·达尼尔斯。乔安娜的丈夫则把肾脏捐给一位有两个孩子的年轻父亲……就这样,这个链条不断延展,把希望带给一个又一个生命正受到威胁的人。
12月20日,芝加哥寒气袭人,被肾功能障碍折磨许久的唐纳德·特里进行了肾移植手术。他得到的并不是鲁扎门蒂捐献的肾脏,但作为第一位捐赠者和最后一位受赠者,他们連接起迄今为止最长的一条肾移植链,这条爱心链联结了30名肾脏捐献者和30名受益者。
鲁扎门蒂不计回报地捐出了第一颗肾,使这条爱心之路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始。这条编号为“124号链”的肾脏传递活动途经11个州、17所医院,时间长达4个月。到目前为止,捐赠者和受赠者都对彼此的名字一无所知。
世界会因此而不同
其实,当里克·鲁扎门蒂出现在河畔社区医院,要求为需要帮助的人捐肾时,医院对他进行了严格的医学化验,并让他经历了好几轮心理筛查。“一些人认为捐肾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鲁扎门蒂说,“我倒觉得有这种想法的人才比较奇怪。”医院最终确认他只是想帮助别人,并不是想出风头或者想得到回报。
鲁扎门蒂也曾考虑过捐赠器官的利弊,“想到可以帮助别人减轻痛苦,就觉得这很有意义。”他说,“世界会因此而不同。”不过,当鲁扎门蒂将捐赠计划告诉妻子麦汗时,麦汗用不太流利的英语明确无误地告诉他,如果他坚持捐出肾脏,她就会离开这里,返回越南。事实上,麦汗8个月前才移民到美国。她问丈夫:“如果你不能平安地从手术台上下来,我如何才能在这个格格不入的地方活下去?”
麦汗的确有不少担心和顾虑,“我只是想吓吓他。”回想这些时,麦汗用手指梳理着丈夫的短发。“我想告诉他,我很害怕。”鲁扎门蒂能理解妻子的担忧,但他知道,肾摘除手术的死亡率只有千分之三,而且捐献一颗肾并不会对寿命的长短有影响。对他来说,手术带来的好处远比带给他和妻子的短暂不悦更有价值。
事实上,在河畔医院的术后恢复期间,鲁扎门蒂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疼痛时常令他神志不清,杜冷丁只会让他产生幻觉。让他感动的是,每次半夜从疼痛中醒来,他都会看到妻子守在病床前,这让他十分安心。
肾脏传递的过程中,上演着很多感人的故事。大卫·玛多士为自己的前妻布鲁克·卡茨曼捐出了肾脏。他们结婚4年,女儿两岁。当玛多士被确认为潜在的捐赠者前,他们的婚姻就出现了裂痕。后来,等卡茨曼配型成功,加入肾移植链时,两人的婚姻已摇摇欲坠。卡茨曼本以为玛多士会退出“124号链条”,这意味着她要遥遥无期地等待下一颗肾脏。
但玛多士最终决定成为“124号链”的一员,他这样做是为了妻子,更是为了女儿。5岁就失去母亲的玛多士不希望女儿艾尔西也失去母爱。“我不想让女儿经历那些,”他说,“不管怎样,卡茨曼都是女儿的母亲。”卡茨曼很感动,虽然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但是另一种爱还在延续着。玛多士则说,看见女儿能跟重现活力的母亲一起玩耍,他非常欣慰。
分享希望
嘉瑞特·希尔与妻子简永远记得2007年2月那个雪夜,10岁的女儿被诊断得了急性肾结核,想到这个小生命要承受透析的痛苦,简心疼得直掉眼泪。
希尔想将一颗肾给女儿,但在手术前两天,医生查出他的女儿已经产生抗体,很可能出现排异反应,手术被迫取消。简和其他6名家庭成员也进行了配型测试,但最终都未能成功。
于是,希尔与女儿在多家肾脏捐献机构进行登记,开始安排肾脏交换事宜,但信息库的资源少得可怜,要找到匹配的肾脏谈何容易。值得庆幸的是,经测试,希尔的外甥与女儿配型成功。
经过这次成功的移植后,希尔毫不犹豫地着手创建了一家更有效率的登记机构,专门为配型失败的肾脏捐献者服务。截至2007年底,希尔夫妇建立的“全国肾脏登记处”已初具规模。现在,他已说服了58个国家的236家肾移植中心,为他的数据库提供移植候选病人及捐赠者信息。
2007年,托莱多大学医学中心的移植外科医生迈克尔·里斯提出,如果肾脏互换从一位好心人开始,如果手术操作不需同步进行,从理论上讲,就可以在器官捐赠者和接受者之间形成一条不断延长的链条。希尔利用这一理念,着手建立了一种新的测算方式,以便将更多移植病例包括在内。如果血型或抗体不相容,或者捐赠候选人年龄较大,或免疫情况相近,电脑程序会很快将配型结果筛除出来。然后,程序会以每秒8000次的速度继续对上万种可行的组合加以比对。该算法可依据移植病人的数量进行可能的排列组合,并对肾脏难以匹配和已经等候很久的病人给予优先考虑。
希尔在同一时间运行多条移植链。每年,登记处的移植链都会加长,“124号链”比上一纪录多了7例移植手术。相对于短的链条而言,长的移植链能救治更多人,但要做的权衡也更多,因为移植链越长,捐赠者违约的风险就越高,他们可能会临时萌生退意,某一环节也可能会由于其他原因被迫中断。所以,要想让捐赠与移植手术顺利进行,必须经得起协调不当的考验。
一次,在安排了首批5例移植手术后,由于一位捐赠者无法离职2周~4周(这是必要条件),希尔丢失了一环。当天晚些时候,器官移植协调员告诉他,一位要接受捐赠的病人是非法移民,不在医保范围内,希尔又失掉了一环。“这就如同少了下一张牌的多米诺骨牌,剩下的牌只能在原地静止不动。”希尔希望将移植链尽可能地拉长,只有当某个捐赠者难以匹配,或者某个环节占用了潜在移植病人太多资源时,他才会终止链条。对于“124号链”,他也是这样做的——将最后一颗肾脏移植到特里身上,因为特里无法提供自愿捐赠者。
结束就是新的开始
2011年12月,“124号链”即将完成使命,最后几例手术将在罗纳德·里根医学研究中心进行。处于这条肾移植链末端的凯斯·齐默尔曼已经53岁,是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和蔼男子。他的姐姐,59岁的雪莉·格鲁克夫斯基刚从加利福尼亚州搬到得克萨斯州,现在又返回来捐献肾脏。
齐默尔曼说,在整件事中他感觉自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幸运,他体内将被植入的健康肾脏,来自俄勒冈州本德市28岁的康纳·彼得斯帕奇。当其他人为彼得斯帕奇缝合切口时,医生已准备给处于麻醉状态的齐默尔曼实施移植手术。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手术室里,格鲁克夫斯基女士在进行捐献肾脏的手术,随后这颗健康的肾脏被放置在一只充满防腐剂的塑料袋里,密封好后,再放入盖满冰的塑料盆,继而再放入一只纸箱。12小时后通过美航564夜行航班抵达芝加哥,并被移植到唐纳德·特里先生体内,“124号链”就此告一段落。
当得知自己是肾脏互换移植链的最后一位时,特里先生开始为此而愧疚。“还会继续吗?”他问医生,“我不希望爱心传递因为我而结束。”
“不,不,不,”医生向他保证道,“这条移植链结束了,但另一条移植链已经开始。”
(摘自网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