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诗歌语言小议

2012-05-02 00:59李春
考试周刊 2012年18期
关键词:散文化旧体诗古代汉语

李春

摘要: 中国当代诗歌是“新诗”,是不同于古代的“骚体”、五言绝句、七言律诗等诗体的白话诗,但是,无论怎么样,“新诗”的语言对于新诗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在诗歌中,语言担负着承载可言说的意义和不可言说的意象等根本任务,语言的运用方式在诗歌中尤为重要。正因为语言的工具作用和对意蕴的文本表达等作用的矛盾在诗歌这一领域里表现得尤为突出,研究诗歌的语言表达对于研究语言学中的某些现象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本文以实例论述了诗歌中的语言运用。

关键词: 中国当代诗歌语言膨胀性散文化

一、当代新诗语言的膨胀性

新诗使用的是现代汉语,它和古代汉语相比语意更加直白,没有古代汉语那种字词的繁复多义性。比如“息”字,在现代汉语中一般指“休息”或“呼吸”,且要完整写明“休息”和“鼻息”,而在古代汉语中除了上述意思,还指“增长”和“儿子”,且不用另加别的辅助字词表明它的含义。如“消息盈虚”(增长);“老臣贱息舒祺”(儿子)。在这里,现代汉语比较古代汉语而言发生了字词的膨胀,因此,用现代汉语写就的当代新诗比之旧体诗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语言的膨胀性。

我们也可以通过将一首古诗翻译成白话诗来更直观地看这个问题。山西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离骚》译注本将“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这四句译为:“我是古代的帝王颛顼高阳的后裔,我的伟大的先父名字叫做熊伯庸。岁星在寅那年的孟春正月里,恰巧是庚寅的那天我从天上降生下来。”从语言上来看,翻译成现代白话文之后的诗句比原句大大的膨胀了,原句只有26个字,而现在变成了56个字,比原诗字数多出了一倍还不止。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认为主要是由于古代汉语的词汇中多义词多,而现代汉语词汇中的多义词相对比较少,词义也比较单纯。另外,古代汉语中的词汇以单音节词与双音节词为主,这样更便于组合诗句,使文本简约,字数少而容量大,而现代汉语多音节词多。还有就是现代汉语在组词造句时,不可以略去的关联词语比古代汉语大为增加,这又使语言的简练性受到限制。正因为两者在语言表达方面的不同,在组词造句表现同一个意思时,现代汉语的句子音节与词汇量都大大增加,且关联词语的删减也受到严格的限制,当代新诗的句子当然膨胀。

从上面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字词意及诗句的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当代新诗的语言已发生极大的变化。

二、当代新诗语言的散文化

语言的凝练为诗歌区别于小说、散文等其他文体的重要特色和因素。由于新诗语言的膨胀性,是不是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当代诗歌已失去了这一特色,新诗中的诗意已严重冲淡,诗的张力比之旧体诗已大大减弱,节奏感也削弱,不再“耐人寻味”,不再具有诗的艺术感染力?我们说:不是的。

用白话文写就的诗才能称之为新诗。新诗之为新诗,而且作为最富语言表现力的文体,它在语言上必定有不同于旧体诗的特征。中国当代新诗作为区别于古代旧体诗的不同语言形式,它的语言“外壳”既然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么它的诗意的蕴藉、韵味的寄托必然也要找到不同的形式,通过不同的语言载体更好地表现出来。“旧瓶装新酒”,装出来的只会是不伦不类的怪味酒。我们要使新诗的“味道”变得真正淳厚、正宗,必须最大限度地找到适合于新诗这种文体的语体“外壳”。不可否认,中国的旧体诗存在了几千年,而新诗只是产生和发展了短短数十年,它相比旧体诗必然还很不完善,它对于语言形式的探索还在进行着且必将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进行下去。但是历史发展到今天,用白话诗来表达我们的情感是不可抗逆的必然选择,并且中国当代新诗的语言形式的探索在一定程度上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新诗的语言散文化便是其中较为显著的一点。

诗与散文本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文体,其语言的运用形式也是有很大差别的。清代有位文人这样描述诗与文的区别:作文如用米煮饭,不变米形;作诗则如用米酿酒,形质尽变。既然诗与文的作法如此不同,那么假如中国当代新诗语言出现散文化的倾向,岂不是会混淆诗歌与散文在语言运用上的界限?那么还要严格区分诗歌和散文这两种文体的界限做什么,干脆随着这种趋势的发展,在今后的数年中渐渐取消两种文体的“三八线”,实现天下文章的“大同”?我们也说:不是的。

任何事物要前进,而不会最终导致僵化,那么必然的就要在自身发展过程中借鉴和吸收其他事物好的方面,实行一种“拿来主义”。不同文体语言的发展也超脱不出这个规律,自然,诗的发展也不例外。我们注意到,诗歌语言的散文化,关键在一个“化”字,就是说,它的本质仍然是“诗”,它仍具有诗歌的本质特征,只不过在探索和发展完善过程中具有了某些散文语言的特征而已,新诗的语言文字的文法与散文的文法并不是一样的,我们不应该拿事物中矛盾的次要方面来贸然代替主体,以偏概全。

下面举一个例子来简要看看诗歌语言的散文化表现。

“我看见你的手/在阳光下遮住眼睛/我看见你的头发/被小帽子遮住/我看见你手投下的影子/在笑/你的小车子放在一边/杉/你不认识我了/我离开你太久的时间 我离开你/是因为害怕看你/我的爱/像玻璃/是因为害怕/在台阶上你把手伸给我/说:胖/你要我带你回家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眼泪/你手里握着的白色的花/我打过你/你说这是调皮的爹爹/你说:胖喜欢我/你什么都知道 杉/你不知道我现在多想你/我们隔着大海/那海水拥抱着你的小岛/岛上有树外婆/和你的玩具/我多想抱抱你/在黑夜来临的时候 杉/我要对你说一句话/杉,我喜欢你/这句话是只说给你的/再没有人听见/爱你,杉/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 你那么小/就知道了/我会回来/看你/把你一点一点举起来/杉,你在阳光里/我也在阳光里”

这是朦胧诗人顾城1993年写的一首抒情诗《回家》,如果我们替这首诗的诗句之间加上几个必要的关联词,再去掉一些节奏之间的停顿,那么单从文本上来看,修改后的诗几乎就可独立成为一篇充满温情的短篇抒情散文,它在语法上无太大的缺陷(如果以一般文章的语法来观照诗歌的语法,就会发现诗歌的语法在很大程度上是“有问题”的),念起来流利顺畅。同时,它的语言接近口语,看起来比较平淡,不像以前的诗歌的语言那样容易给人带来距离感,它深沉而又透明,复杂而又纯净,它的写作方式近乎一种“叙述流”。在这里,一种类口语的散文式语言代替了诗歌一向繁复的那种“书面语”,意象化的原则在一定程度上被事件性的“生活流”叙述所替代,诗歌惯常的那种节奏韵律等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那种豪华、典雅、跳跃、闪烁的意象“蒙太奇”被淡化为近乎生活过程的叙述,哲理式的警句也被融化在一种朴实的语言文本之中。顾城本是朦胧诗人的先驱和代表,但在这里,在他后期的作品中,他却在不少诗作中舍弃了朦胧诗人惯常使用的结构连缀方式,而以散文化的叙述性手段组织新的语言秩序,将自己对生活的强烈感受通过侃侃而谈的表达方式表现出来。

从上述一首新诗的简要分析之中,我们可以大致看出中国当代新诗的一种散文化倾向。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我们只要将某些散文的行文方式从不分行的文章改成分行体,那么,只要我们会写散文,就大致会作诗了;并不是说,只要我们有作诗的内容,就可以大胆地写我们的新诗,不受一切的束缚,有什么题目,做什么诗,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如果作诗确实只是像写散文那样来运用语言,那么做出来的诗的语言就会过于散漫,从而失去了诗歌的语言特色,那样新诗不是“散文化”,而是极端地倒向散文的阵地,从而使中国当代新诗最终消融在散文这种文体里,这是要不得的,这是与新诗语言散文化的宗旨背道而驰的。

三、结语

综上所述,中国当代诗歌语言有膨胀性及散文化两个较明显的特征,除此之外,因为新诗自身的特点,在日常生活中产生的大量的新鲜词汇更可能及时地写入诗歌中,比起旧诗语言来更为生动活泼,贴近生活。另外,也因为新诗语言词汇中多多音节词这一特点,组合诗句更加灵活方便,富于变化。同时当代新诗语言中基本上不会再出现繁复的典故,大大减少了读者阅读的难度与疲倦性。

说到底,诗歌就是一种语言的艺术,中国当代诗歌要真正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子,以汉民族语言自身的优越性屹立于世界诗歌之林,就要形成自己的文法,也就是语言运用规律,而这一点,中国当代诗歌在探索的过程中还做得很不够。我们期待它早日形成自己的风格,建立属于当代新诗的语言体系,只有这样,才能与异国诗歌区分开来,形成一种真正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新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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