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的故乡

2012-04-29 12:22熊红久
西部 2012年11期
关键词:乐器旋律音乐

熊红久

乐器的村庄

始终觉得,乐器是一件非常神秘的东西,就像一个能量储存盒,会有那么多优美的音符隐藏其中,只等着一双手,一双与音乐有着前生约定的手,轻轻打开。那些曼妙的旋律清波一样,从指间流淌出来,先是慢慢打湿你的听觉,而后一浪一浪高过你的视线,直至整个身心沉溺水中。这是音乐带给我们的心灵慰藉,它摆脱了语言、地域、风俗以及生活习惯,用自己独特又精确的表达方式,一下击中情感的靶心。这时候,其实我们是被音乐带领着走的,它为我们开凿了一条幽径,一条暗香涌动、让心情自由徜徉的殊途,避开纷繁复杂的尘世喧嚣,抵达空置在岁月深处的那一方最初的宁静,或者那一缕落幕的霞光。

这些对音乐的特殊感受,让我对每一件形态各异的乐器,都心存好奇的敬畏,即使穷尽思维也无法猜透,谁的智慧才让我们聆听到了这么多音质迥异的天籁之音。尤其是极具异域情韵的维吾尔乐器,更能引起人们探秘的好奇。正是带着这样的心境,我们走进了新疆著名的被称为“乐器村”的新和县依其艾日克乡加依村。

在此之前,一些简单的资料和图片让我们对乐器村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个村已有三百年的历史,先辈协和依拉力、协和比拉力兄弟二人迁来后,率众挖渠引水、拓荒屯垦,逐渐形成村落。现全村共有二百九十九户,其中,一百一十五户近二百人从事乐器制作,时间最长的已传至第六、七代人,主要生产都塔尔、萨塔尔、弹拨尔、热瓦甫、冬不拉等民族乐器,产品不但闻名疆内外,还远销北京、上海、德国、法国等地。为传承和保护这一濒临失传的民族手工乐器制作工艺,2006年3月被列入自治区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目录,2008年6月又被列入国家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目录。

在我的思想意识里,一直以为,相对北疆来说,南疆还是一个比较穷困、落后的地区,尤其是在文化和教育方面,更有不小差距。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在这样一个不算富裕的新和小县,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普通的村子,这样一些普通的农民,承袭着前辈相传的技艺,农闲时间,用自己常年攥握锄柄的手,制造、生产出一件件精美的乐器。上百年了,是什么支撑着他们坚定的信念和决心?从开始制作的几户,发展到十几户、几十户,到今天的上百户,他们从乐器中收获了什么?音乐和财富,谁成为真正的动力源泉?尽管我的疑惑尚未解开,但还是被这个村庄的鲜明特征所震动了,它让我一下子对这个村子的感觉有了温度,对这个村子的艺人有了敬慕。

虽然身体还没有出发,但期待已经走在了前面,我知道,随后几天的步履,将会被期待牵引着,一点一点靠近音乐的真谛,就像所有的花草都被春天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季节的深处。

走进加依村

资料上说,出县城往北,仅六公里的路程,就可以到加依村。

一条不宽的柏油路承载着我们的注意力,慢慢接近心中的猜想。路两边的房屋稍显参差不齐,却又错落有致,使得三月的阳光栖落墙壁的时候,多了些凌乱。屋前的白杨树却又是另外一派姿容。落光了叶片的枝干,更显得神采奕奕,一棵棵昂首挺胸,高拔俊朗,似乎早就从形式上做好了迎接春天的准备。惊蛰已过,而姗姗的暖意,却仍旧停留在日历的注解里,走不进田地。但勤劳的村民却等不及了,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毛驴车,拉着自家院子里的粪肥,运往地里,早早开始规划一年的收成。一个隆隆作响的机械,正在一幢新砖房前工作,新搅拌的水泥砂浆铺满地面。不时有新盖的砖房,从破败的土屋后面探出头来,想极力挤到路边,展示青春的朝气,却又被一排低矮的电杆挡住。几只鹅突然横穿马路,让司机猛然踩一下刹车,而那只站在主人院门前的黄狗,则朝着我们毫无责任心地小吠几声,以示在岗。这一切在我的观察里,和其他的村庄没什么区别,这让我对加依村的预期,没有寻找到一个适合的场所进行停靠。忽然,看见一群鸽子在天空盘旋,似乎在模仿我的疑惑。

车子停驻在村里的一个建筑工地旁,给我们做讲解的新和县政办主任杜兵介绍说,这是投资五百多万正在兴建中的“龟兹文化展示中心”,是浙江丽水市的对口援疆建设项目,它的建成,将会让加依村的一百多户造琴艺人,从独门独户的零散操作中走出来,进行集中展示,合力整体推出,使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闪耀的舞台。透过设计出来的效果图,我仿佛看见了一个琳琅满目又热闹非凡的演展现场,这让我刚才还觉得很普通的村子,一下具有了与众不同的琴韵。

许多院子的门口,都蹲着身着黑色条绒大衣晒太阳的村民,他们或两三人凑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引出一阵哄笑,或者直愣愣看着我们这一群人,用他们的猜测,判断着我们的行程。杜兵介绍,这个村子有一千二百多人,全部是维吾尔族,能歌善舞是这个村子的一大特色。由于做乐器的人多,每来客商选购乐器,无论到谁家,主人都会一把把精心挑选,而后热情弹奏,让客商亲耳聆听。在弹奏的过程中,左邻右舍都会过来捧场,伴着琴声载歌载舞,既推销了器乐,又放松了自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与舞为伴、与歌同行的习俗。别看那些蹲着、坐着的闲散人员,一旦有音乐,他们马上就会舞动起来,将自己驶入快乐的海洋。

杜兵的话让我对这里的人好奇的同时又添加了不少犹疑。在没有音乐的背景下,那些宽大厚实的外衣使他们的外形看上去显得有些笨拙,而黝黑的脸庞和纵横交错的皱纹,在携手分割着他们的笑容,几抹有限的生机在他们脸上忽隐忽现,有些看上去简直就是七拼八凑,所有这些都与艺术相距甚远,我无法从他们的体态和神态中,打捞出音乐的元素。

小村乐器王

还没有走进“乐器王”的院子,就被大门顶端一幅三米多长的草绿色大牌匾所吸引,上书“艾依提·依明维吾尔族乐器制作及销售中心”。牌匾下端印制着他所生产的各类乐器的图片,左下角是喷塑上去的由自治区文化厅2008年3月颁发的荣誉证书:命名艾依提·依明为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维吾尔族乐器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左侧水泥柱门墩上方悬挂着新和县文体广电局颁发的“文化专业户”的小铁牌匾。这些名片,对院内主人的身份,提前进行着解释,让我的肃穆从跨进门槛那一刻就开始集结。

院子挺大,靠左侧一排土房,在一凉棚下,摆放着三十多个粗加工好了的都塔尔琴身,远远看去像极了淘水的瓢,一些桑木条和木板堆在墙角,碎质的木屑落在工作台面和地面上。隔壁房间,摆放着五六十个做好的半成品,除了没上琴弦和琴马,已具备了都塔尔的外形。走进仅靠大门左边的房子,像是个展厅,八九件做好的都塔尔、热瓦甫、弹拨尔、沙塔尔成品端端摆放在地毯上,面相慈善的艾依提·依明随手拿起一件弹拨尔,轻轻一划,清泉般的“水流”便娉娉婷婷从指缝间飘缈洒落。

与我们一同兴奋的还有院子里的一只小黑狗和三只大白鹅,或者它们久灌耳音,早已对琴声产生了依赖,见来这么多人,毫无惧色,尤其是音乐响起,更是高吠低歌,把个小院当成了舞台的展播。

乐器之王——可不是徒有虚名。今年五十五岁的艾依提·依明从十五岁就开始学习制作民族乐器,四十多年来,他已经制作了不计其数的各种乐器。其一是他制作的乐器工艺精,音色好,北京、上海甚至连国外的游客都慕名来此选购;其二是他不仅可以演奏自己制作的所有乐器,还可以完整地唱三种《木卡姆》,让购琴者充分领略民族音乐的魅力,这使得他的地位翘楚全村。

当采访者涌进房间,聆听乐器王演奏的时候,我看见一位穿着红色上衣的漂亮小女孩站在乐器堆旁,先是专心擦拭一辆摩托车,而后又开始一个一个擦拭摆放着的与她同高的半成品乐器,就像呵护自己的玩具。看我举着相机关注她,她竟有些羞涩地躲在乐器堆的后面,不时地露出半张脸,面带稚笑。

走进房子时,乐器王正在弹奏都塔尔,旋律高亢而悠扬,手腕有节奏地舞动,头也和着节拍来回摇摆,面对一屋子的目光和闪光灯,毫无怯意,完全沉浸在由音乐酿造的空间里,惹得站在我身边扎红头帕的维吾尔族中年妇女,不停地抖动着双肩,似乎在做登台舞蹈的热身前奏。经过随行翻译玛依努尔低声询问,才知道这是艾依提·依明的妻子。十八年前,十九岁的孜牙旦木在故乡库车观看演出时,被一曲《木卡姆》深深地打动了,对音乐痴迷的她,被旋律牵引着走进了新和的加依村。十八年来她协助丈夫装饰各类乐器成为名副其实的贤内助,家里销出的每一件作品,都饱含了她的辛劳。看到我对她的好奇,孜牙旦木很自豪地推开另一扇门,我看到了满满一屋子上百把做好的乐器,垂挂在房梁上。她指着琴身秀美的装饰图案告诉玛依努尔,全都是她一点点镶上去的,一把琴上多达上千颗。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明显地荡漾着成就感和幸福交织的快乐。刚才在外面擦琴的小姑娘也走了进来,拉着母亲的手,她是孜牙旦木七岁的女儿,孩子的眼神告诉我,在父亲的旋律和母亲的欢乐间,她享受着童年的惬意,并对乐器有着与生俱来的钟情。

乐器王告诉我们,一把好的乐器,从选料就决定了它的前途。树干粗,木质疏,取靠近树根半米上方部位的原木为最好,当然制作过程中琴箱的厚薄、纹理的倒顺、面板的选择都会影响琴的音色。一把琴做好了,即使没上弦,敲敲琴箱,他就能分辨出音质的好坏。他说,自己做的琴只要保管好,用两百年都没问题。我们笑了,不是对他的自信,而是对他的豁达。

他不懂音乐,也不识谱,对琴的制作没有图纸,也没有工艺流程,他把这些在外人看来很重要的制琴所必须的规范,都写在了自己的感觉里。当他拿起制琴的铁具,一下一下劈向原木的时候,深浅快慢、轻重缓急都了然于心,他是在用心——通过手的方式——来完成自己对音乐的理解,而乐器只不过是展示这种理解的载体。我想,艾依提·依明在完成每一道工序之后,都是在让自己美好的感觉,更抵近了旋律的中心,他是音乐的使者,当人们快乐地弹拨着他制作的乐器载歌载舞时,即使远隔千里,他的心一定能听到,因为,那拨动的琴弦和他的脉搏会产生共振。

一把琴的制作,有几百道工序,这些全部用手工完成的产品,从一开始,就糅进了人的情感和温度,尤其是加依村的乐师们,他们所传承的,其实是上一代留给他们的对音乐的钟情,也是对美好事物的展望。当一些悦耳的旋律,从一把把琴中飞扬出来的时候,那是前辈的音乐人把他们积攒的快乐,通过今天的手,放飞出来,给我们的幸福寻找到了一个表达的窗口。

加依村的面孔

对于努尔东·司马义而言,他是有着骄傲的资本的:不到十四岁他就跟着父亲学艺,得到了很好的真传,加之自己的勤奋和聪慧,不到十八岁就可以独立制造出音质很好的各类琴器了;他又将自己学到的手艺和几十年积累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儿子,一家三代都是乐器制作人,成为加依村首屈一指的乐器世家;他本人也于2010年荣获了“新疆传统技艺巧手”的光荣称号,成为又一个加依村民间艺人的代表。其实,村里有这么多人走向制作乐器这个行业,都跟他父亲司马义·尤努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虽然老人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但他的三十多个徒弟都深深地记着他。今年快七十岁的木孜·阿帕尔,是老人带的第一个徒弟,我们见到他时,阿帕尔老人的徒弟克尤木·卡迪尔都已经开始收徒了。努尔东·司马义看上去很兴奋,他开心地告诉我们,年底前才完成了七百个都塔尔的制作,是自治区教育厅下的单子,给阿图什市的,十个人整整做了三个月。问能挣到多少钱,他笑而不答,他说自己有四个孩子,两个男孩都跟着自己在做琴。正在这时,院子里拴在果树下的狗开始狂吠,接着低头吃草料的驴也抬起头,开始高亢地嘶鸣,引得圈里的十几只羊和果林里的几只鸡都停止了觅食,如果不进到屋里看到这些乐器,这个充满了农村元素的普通小院,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和高雅音乐联袂在一起的。

与其他村民相比,肉孜·巴吾东看上去要比他四十一岁的实际年龄小得多。他笑着说,这主要是他不干农活的缘故,由于腿脚不好,无法干重活,制造乐器成为了他养家糊口的唯一经济来源,好在干此行已经二十三年了,也收了十几个徒弟。他曾经背着自己生产的五十把都塔尔琴,全疆各地游走销售,走到克拉玛依时,直接在一家餐厅给别人演唱,半个月的时间,除了卖光自己的琴,还挣了两千多块钱小费,还有更多的人来预定他的琴。头脑灵活的他看到了商机,回来后在自己生产的各类琴柄上贴上了自己找人设计的商标,还印上了手机号码,使得琴的销路一下打开了。首府民族街的好几家乐器行,直接打电话向他预定微型版的乐器模型作为观赏和旅游产品,这一下子又激发了巴吾东更大的开发热情。我们走进他的产品陈列室,大大的炕上铺着华美的地毯,四周摆满了制作好的各种乐器,中间摆放两只小皮箱,里面放着五件套的乐器模型,小巧而精美。巴吾东笑着说,现在他不用再出门了,都是通过电话联系,对方把产品规格报来,价格谈好,钱到发货。谈到自己一年的收入,他顿了一会儿说,四五万块吧!

我们参观时,一身黑裙的娜乌·萨姆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脸上掩饰不住喜悦。她是17年前嫁给巴吾东的,是音乐让他们一见钟情,起初女方的家人不同意,但姑娘芳心一定,不负誓言。为了与家庭抗争,二人相约,从家里私奔至几百公里之外的阿克苏市,家人被他们的意志所服,同意了婚事。十几年来,娜乌·萨姆一直协助丈夫做琴,所有琴具上需要镶嵌、粘贴的装饰,都由她完成的。

巴吾东给我们演奏了弹拨尔,他说,不太喜欢传统的《木卡姆》,曲子太慢了,他喜欢现代派的、节奏欢快的乐曲。说完,他用维吾尔语弹唱了一曲《我的爱人,古丽莎莉》:“我一直爱着你,我的古丽莎莉,而你却无动于衷,要等到我爱你多深,你才能嫁给我……”虽然听不懂歌词,但可以感受他同音乐一起飞翔的情感,在自由的幻想里越升越高。

还有热合曼·吐拉甫夫妇,在加依村制作乐器已经三十年了,是配合默契的夫妻档乐器人。热合曼·吐拉甫十五岁开始学艺,经过三年的刻苦磨砺,终于练就自己精确的手感,制琴的每一道工序,都靠手工来完成,所有经过他手的琴,都会被调到最好的音色。

还有三十七岁的塔依尔·艾合买提,已经做了二十年的乐器了,自己七个孩子中,五个儿子都在学习做琴。他说,做琴不但提高了收入,更让他没有浪费闲暇的时间,还得到了做人的尊严。他拍拍停在院子里的一辆小轿车,这是不到一年时间做琴的收入买的二手车,三万三千元。他说价钱的时候,语气很轻,我知道,其实,轻的是这三万多块钱在他们心里的重量。

村里还有许多像他们这样的匠人,虽然无法一一接近他们,却可以感受到他们给这个村子带来的骄傲。农忙时他们下地干活,伺弄庄稼,农闲时他们锯木雕花,制作器乐,因为会造乐器、会弹乐曲,这些人在村子里受到了很高的礼遇,大家倾慕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所擅长的技艺,是先辈传承下来的文化的力量在浸润着这些普通的农民,给他们原本苦涩的生活注入了希望和生机。

与器乐为邻

我们在村里走动的时候,看见“乐器王”家斜对面有一个铁匠铺,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呼呼地拉着风箱,而后将一块烧红的铁放在錾台上,让妻子用火钳夹住,自己则抡起大锤,砸得钢花四溅。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铁匠铺了,现代的生活,让这个行当退化成了往事,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遗存。

汉子告诉我们,他叫尤努斯·托乎提,已经五十岁了,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打铁,正在赶制一批坎土曼,三天后,准备拿到集市上去卖。问他为什么不招几个徒弟帮忙,他说现在已经没人再愿意学打铁了,这个行业收入不高,像自己这样熟练地手艺,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挣不到一万块,现在只好让身材瘦小的妻子来帮忙。说自己再干两年也干不动了,加依村最后一个铁匠铺也将关门了。说这话时,他显得有些怅然。问他为什么没学做琴,尤努斯·托乎提也觉得遗憾,说小的时候没看出来这个行业有这么大的发展前途,现在再学已经晚了,他也很羡慕那些会做琴的艺人。说完他又抡起大锤,生活总还得按照习惯的方式行进。

在采访的过程中,始终有一位穿着黑棉袄的老人跟在我们身后,不远不近,我索性走过去通过翻译与之交流。老人叫那孜米丁·热希,今年已经九十一岁了,对乐器十分迷恋,无论到谁家,只要旋律响起,他都会舞动起来,加入欢快的队伍,很遗憾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学制琴,为了弥补不足,他响应新和县政府的号召,把自己的孙子送到了新疆艺术学校,专门学习培训制琴工艺。

六十三岁的阿布拉·阿吾提,站在自家门口新砌的砖房前,对我们的到来非常欢迎。他说自己是开饭馆的,不会做琴,但对这些会做琴的人充满了敬意,他相信,这些手艺一定会给这些人带来美好的未来。

今年八十岁、已经退下来的老村长吾斯曼·卡斯木告诉我们,加依村做琴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即使在破“四旧”的文革时期,村子里依然有四五家在偷偷做琴,那时候做琴,主要是留给自己悄悄娱乐。我猜想,那些年代的那些人,一定是想从苦涩、单调的生活中,发掘出一点点温度和情调。从这个意义上说,音乐的旋律其实是蛰伏在人们血液里被滋养着的,一旦找到萌芽的环境,就会郁郁葱葱,长成精神的绿荫。

即使离开多日,那个叫加依的村庄,那些被音乐浸染的嗓音,那些挥之不散的旋律,始终萦绕眼前,我知道,是记忆收藏了那些细节,就像乐器收藏了那些音符,村庄收藏了那些面孔,土地收藏了那些村庄。

旋律再度响起,故乡已在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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