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中枢:中宣部往事

2012-04-29 22:42孟庆春陈冠任
党员文摘 2012年12期
关键词:斯特朗彭真秦川

孟庆春 陈冠任

陆定一发明Paper tiger的译法

1945年初,《解放日报》总编辑陆定一接任张闻天,出任中宣部部长。谁知他刚刚上任,就受到了毛泽东的严肃批评。

原来,1945年8月6日、9日,美国B-29轰炸机在日本广岛、长崎分别投下代号“小男孩”、“胖子”的原子弹,导致约22万人死亡。《解放日报》采用外国通讯社的消息,对原子弹的威力大肆渲染,弄得人们提起原子弹就谈虎色变。

毛泽东看到消息后,立即把陆定一叫去,说:“你说这个‘小男孩和那个‘胖子就这么厉害吗?原子弹并不可怕。”

毛泽东指着桌子上的报纸说:“你这是为美国佬进行义务宣传。”

当时,报社的重大事情陆定一都要向毛泽东请示报告。这件事之所以没有报告,是因为陆定一认为说原子弹的威力是一个科学问题,不报告也不算违反纪律。这时听了毛泽东的批评,他才觉得主席说的是对的。

回到中宣部后,陆定一告诉大家:“促成日本帝国主义投降,苏联在远东出兵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美国支持蒋介石,大加宣传原子弹的威力,在政治上对我们不利,更何况事实上原子弹的威力也不像外国通讯社渲染的那么厉害。”

一年后,在美国的支持下,蒋介石发动了大规模的内战。在硝烟弥漫时,1946年8月,61岁的美国作家安娜·路易丝·斯特朗来到延安,引出一段佳话。

陆定一以中宣部部长的身份接待了这位老朋友。斯特朗提出要会见毛泽东。陆定一报告后,毛泽东答应和她进行一次谈话。

这天下午,陆定一陪着斯特朗来到杨家岭毛泽东的住处。在毛泽东窑洞前的小院子里,他们在一棵树下围着石桌坐下谈了起来,陆定一担任翻译。在谈到已经爆发的内战时,斯特朗问道:“如果美国使用原子弹,你们怎么办?”

毛泽东回答说:“原子弹是美国反动派用来吓人的一只纸老虎,看样子可怕,其实并不可怕。当然,原子弹是一种大规模屠杀的武器,但是,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民,而不是那件新式武器。”

顿了顿,毛泽东又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没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

毛泽东的这一段话很精彩,也很有气魄,却难为了当翻译的陆定一。

“纸老虎”是毛泽东的创造,是从来没有过的说法,这该怎么翻译呢?于是,陆定一采取直译的方法,告诉斯特朗,就是Paper tiger,the tiger made of paper。这下斯特朗听明白了,毛泽东也满意了。

毛泽东接着说,他家乡有用纸做的很大的老虎,是用来吓人的。它看起来像可怕的老虎,但实际上是硬纸板做的,一受潮就会发软,一下雨就会淋坏。随即,他又举了沙皇俄国、希特勒和日本帝国主义的例子,说他们都是纸老虎。

在这次谈话中,毛泽东提出的“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论断,通过斯特朗传播到全世界。从此,英语词典中也新添了一个词汇——Paper tiger。

谦谦君子张际春

中宣部常务副部长张际春,是一位有着良好文化修养、待人接物和蔼可亲的谦谦君子。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二期学员开学典礼上,他以“抗大”政治部副主任的身份提名秦川任主席团成员。当时秦川感到十分意外,毕竟自己是从白区到延安来的同志中最年轻的。

解放后,秦川在中宣部任宣传处处长时,张际春就分管宣传处,经常参加处里的会议,不过仍让秦川主持。每当处里谁的议论有什么不当之处时,张际春就轻轻地哼一声提请注意,但从来不当场劈头盖脸批评一顿。

有一次,秦川起草一份关于农村宣传工作的文件,被部务会议否决,心里很不舒服。张际春对他说:“文件的缺点是没有很好地研究农村合作化后的新形势。不过有一段话你写得还是不错的,就是县委书记要管宣传工作。”

开完会,张际春又转送秦川两罐茶叶。

后来,秦川说:“在张副部长身边工作,总是让你很舒心、很温暖。”

陆定一倒背《归去来辞》

上世纪50年代的一天,陆定一的妻子严慰冰与妹妹严昭在家里比赛背诗。当背到陶渊明的《归去来辞》这篇辞赋时,两人卡壳了。正在此时,陆定一从外面走进来,问:“你们姐妹俩在干什么,这么热闹?”

得知原委后,陆定一不由笑起来,说:“你们背的那篇,我能倒过来背。”

严昭说:“你背给我们听。”

陆定一果然一字不差地把《归去来辞》倒背了出来。

陆定一具有广博的学识,满腹经纶,才华超群,在中宣部部长的重要岗位上,一干就是22年(本刊编者注:经查证有关资料,陆定一同志任中宣部部长的时间是1945年至1952年和1954年至1966年),可谓空前绝后。

坦率爽朗的周扬

1956年,周扬到中宣部主持工作(本刊编者注:周扬同志于1954年任中宣部副部长)。

自从到延安后,周扬就一直受到毛泽东的器重,他在培养大批文艺干部、党的文艺理论建设、翻译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贯彻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方针、推动根据地的大众文化等方面也确实作出了出色的贡献。但他也因此给人以一贯正确、高高在上的感觉,无论写文章还是作报告,总是气势不凡,令人敬而远之。

有一天晚上,周扬到秦川宿舍闲谈,问道:“你最喜欢哪个外国作家?”

秦川回答说:“巴尔扎克。”

周扬忽然放声笑起来,说:“我喜欢德莱塞。”

接着,周扬走进秦川的卧室,忽然又问:“你爱人不是演员吗,为什么不挂她的剧照?”

后来秦川说:“周副部长不是有什么架子,而是性格就是这样。”

秦川虽然不在周扬直接领导下工作,但以后见面时,周扬总要主动地与秦川聊上几句。一次,周扬兴奋地说:“秦川,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把唐宋八大家的文章读完了。”

秦川不知说什么好。

又有一次,周扬见面就对秦川说:“毛主席批评我,再不下乡,就派一个团的解放军把我赶下乡去。”

过了几个月,他又说:“我下乡去了呀。”

康生与《桃花扇》

1956年八大以后,康生参加了中宣部的领导工作。每次部长会议他都参加,并作长篇讲话。在反右派斗争后的一次部长会议上,康生总结出一个政治心得,大意是:延安整风引出一个王实味,这次整风又引出右派向党进攻。整风必出右,这是一个规律。

1962年的一天晚上,在沙滩教育楼放映电影《桃花扇》,演到一半,康生一声大喊:“反动!这是一部反动电影,怎么能把投降文人拍成正面人物!”

从此,《桃花扇》被禁。

在故宫修马路的方案流产

20世纪60年代初,北京为搞建设,需拆除部分古建筑。北京市委书记彭真提出故宫地广人稀、封建落后,要对它进行改造。因此,有关部门决定在故宫内部修建一条东西向的马路,把故宫一分为二,并将文华殿、武英殿两殿改造成为娱乐场所。

但是,一些专家和学者不赞同,有人还为此痛哭过。彭真把这一情况向毛泽东汇报,毛泽东说:“这些遗老遗少们啊,当亡国奴(指日本侵占北京)时他们没有哭,拆几座牌楼古坊,就要哭鼻子?”

以后,再没有人敢轻易去反映这种事了。

一天,文化部文物局文物处的王冶秋接到中央有关部门的会议通知,议题是讨论故宫改建方案。王冶秋拒绝出席。他原以为中央有关部门开的会是已定下调子的,没想到,主持会议的中宣部部长陆定一否定掉的正是那个要在故宫里修马路的方案。

早在50年代,北京市批判梁思成对古建筑的“资产阶级学术思想”时,陆定一就是这项活动参与人之一。陆定一作为中宣部部长,对整个“资产阶级学术思想批判”负责,但因为梁思成是北京市的党员,于是他派中宣部科学处的于光远去找彭真,请彭真抓这件事。彭真反过来要求于光远组织批判梁思成的班子,并且让北京市委宣传部理论处处长查汝强坐镇颐和园畅观堂,写出30多篇批判文章。然后彭真自己出面,手中拿着这些文章,告诉梁思成说:“我们不是写不出批判文章。如果你不承认自己有错误,那我们就把这些文章在《人民日报》上登出来。你和我们辩论辩论吧。”

对于彭真和毛泽东的态度,陆定一是知道的。但为了保护故宫,他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在会议上否决了把故宫劈成两半的做法。

毛泽东和彭真等人接受了陆定一的意见,于是,在故宫修马路的方案流产了。

(高良槐荐自《红色中枢:深层解说中央机关和高层领袖们的风云往事》 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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