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303往事

郭落生

2011年末，我的大学进行了将近一半。每天面对着枯燥的物理公式和复杂的力学方程，即便是想起五彩缤纷的青春，也都渐渐地失去了期待。我的生活依然是如此的单调：早晨九点起床，然后逃掉一天的专业课程，斜挎着背包蓬松着头发脚踩着马路，溜达到图书馆消磨完一天的时光，晚上十点准时回到寝室，狼吞虎咽地吃完从小商贩那里带回来的快餐，然后洗漱，睡觉。这是我二十岁青春的主旋律，没有跌宕起伏，没有意气风发，只有一身的邋遢，和满脸的疲惫。

十二月中旬各个专业逐渐地进入了考试周，大多数人的预习工作和复习工作在同步进行，几乎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对于考试这档子事，朋友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仍然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沉迷在网游的世界里不可自拔。尽管我们两个的学业早已亮出了红灯，对此却都没有丝毫的紧迫感。他肆无忌惮地逃课用来玩游戏，我明目张胆地逃课用来泡图书馆。当大家从公寓出来火急火燎地奔向教学区的时候，我依然晃晃悠悠地欣赏着马路两边熟悉的风景，思考很多离现实很遥远的问题，一遍又一遍地推敲琢磨。面对着日积月累拖欠下来的功课，我的厌学情绪日益严重，事实上并不是不喜欢在这里读书，而是不喜欢目前就读的专业。听说朋友依然在通宵达旦地玩游戏，对学业抱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那天室友拉着我去自习室学习，看着眼前埋头苦读的同学，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在我最美的年华里依然过着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日子，纵有满腔的热血却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回想起曾经满怀期待的现在，那些美好的憧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被搁置了，与最初的梦想渐行渐远。我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却无力摆脱。考试前夕，当我拿到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的时候，我丧失了对这个专业最后的一丝坚持。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回去上课，没有遇见老师，也没有碰到同一个班的其他同学。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去图书馆一待就是一天。依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每过几天我都会去朋友的寝室和他闲聊，大多数时间他忙得几乎抽不出空来应付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寥寥几句就结束了短暂的交谈，然后他开始自顾自地玩游戏，之后我们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直到最后我默默地离开。后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地疏远，这其中没有任何误会，也没有任何语言上的冲突。他在网游的世界里陷得越来越深，甚至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而我，却在小说的世界里日日沉醉，夜夜梦回。

再后来学校发生了两起死亡事件，一是由于挂科超限勒令留级自杀的，二是长时间上网意外猝死的。这两起事件与海文的悲剧命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或许正是这两件事情的发生，才让我真正开始了对生命和人性的思考。朋友是我塑造海文这个人物形象的原型，从家庭到大学的背景，他们两者都有着极大的相似性和关联性。

因为学业负重而选择自杀的事件在全国各大高等院校不断上演，这在某种程度上触发了我的敏感神经。每天躺在床上，看着电脑桌前的室友热血澎湃的刀塔和穿越火线，关于青春，我却说不上来它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对于眼前生活的无能为力和极力挣扎，以及未来的一步步紧逼而造成的恐惧感，在我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了马克的影子。

当厚重的学业排山倒海一样席卷而来的时候，特别是考试周这种既拼体能又拼智慧的工作充斥着整个校园环境，我的压抑感和排斥感随之而来。也正是这个时候，反映现代大学教育体制的局限性和大学生群体青春期躁动的情绪，这个想法开始浮现在我的脑海。《303往事》的出现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近乎绝望的语言来描写自己的生活环境。当个人思考的过程以马克的意识流展现出来，这成了自我释放和对外界倾诉的一种方式。起初我敲下了“海文之死”这个题目，准备以海文死亡的始末为主线来凸显大学教育的缺陷和消极情绪对生命安全的危害。后来思量再三选取了高中一个寝室的房间号，“303”随之出现。出于怀旧的情绪，在这个房间里出现了高中“303”寝室里的很多东西，比如红塔山香烟，被踩碎的饼干渣子等等。

12月21日，中南大学图书馆，《303往事》在构思了两周之后，用了一天的时间完成了一万多字的写作。这是一次艰难的创作过程，虽然一气呵成，以如此密集的语言出现在读者面前。周围的朋友在浏览之后开始追问海文和马克的人物背景，以及这部作品所表达的深意。当我回头再次修改的时候，写作的初衷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我借用了马克的口吻来讲述现实生活中的诸多无奈，流露出青春年华里的躁动不安和对美好时代的挥霍，以及因此而滋生的罪恶感。他们说教育制度创造了当代大学生的迂腐，社会包庇并容忍了这种现实，而大学生又迁就且满足于这种现状。我没有给出自己的答复，或许平淡无奇的描写真实的生活从而达到倾诉的目的，才是我的真正的写作动机吧。

《303往事》的故事画上了句号，我每天如一日的踩着相似的脚印，循环在青春的轨迹上，开始不断地思考人性和生活的本质。马克的未来会怎么样，谁也无从知晓。或许我们这群年轻的大学生应该作出深刻的反思，对于生命的认识，不该停留在没心没肺、肆无忌惮的挥霍上，而是要拥抱青春，怒放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