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交流

2012-04-29 20:06
大学生 2012年2期
关键词:拉达利玛窦传教

“荷花开在树枝上”

在早期(十五、十六世纪),西班牙想征服中国,可是当时的中国很强大。十九世纪末,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的国力衰落,中国的仁人志士都向西方学习,而西方人对我们的文化丧失了兴趣。我在格拉纳达教书时,该校一度想取消汉语,改成日语,因为他们和日本有经贸往来,和中国没有。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中国学西班牙语的人很多,西班牙学汉语的人也开始多了。西班牙至少有四个孔子学院,分别在马德里、巴伦西亚、巴塞罗那、格拉纳达。在加那利群岛还有孔子课堂,就是因为中国现在的国力强大了,经济有了飞速的发展。

西方对中国文化是很重视的,书店里常见的中国书有《论语》、《道德经》、《易经》,也有唐诗,还有一些小说,比如巴金的《家》,但译者是外国人,因此文章在翻译方面有一些问题,比如小说中写到鸣凤很漂亮,瓜子脸,译成了“葵花籽”。再比如“芙蓉”,如果是水芙蓉就是荷花,如果是木芙蓉,它就不是荷花,那是一种树,诗中“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说的是木芙蓉,结果翻译成了“荷花开在树枝上”,他不知道还有木本的芙蓉。我在西班牙格拉纳达翻译《红楼梦》里的“香菱”,就没有办法翻译了,因为那里没有菱角,要翻就得用拉丁文的学名,但是西班牙译文中,冒出个拉丁文,不合适。斟酌再三,就用了“睡莲”,香菱的小名是英莲,它们都是水生植物,但是需要加上注释,说明原委。注释时查植物学字典又有问题了,菱分为两角菱、四角菱、乌菱,那么香菱之菱,究竟是哪一种呢?当时在国外手边的资料有限,我只能采用最常用的了。

西班牙现在出版中国文学作品还很难改变“厚古薄今”的状况,据初步统计,例如儒家的经典,《四书》或《论语》的单行本,一共有21个不同的版本,但是只有3个是直接从汉语翻译的。《易经》有23个版本,只有一个版本是从汉语直接翻译的。《道德经》最多,40个版本,大概是因为相对来讲《道德经》字数少一些,其中有7个版本是从汉语直接翻译的。他们对我们的古典经学很重视,也有兴趣,去书店随时都可以买得到。

诗歌翻译的情况,按照译本数量来排序,依次是李白、杜甫、王维、苏轼、毛泽东。这其中的年代跨度较大,现在情况可能稍好,我知道西班牙有两个杂志曾经出过专刊,介绍中国现代诗歌,但是从这个排序情况来看,他们知道的诗人还是很少的,中国文化的介绍工作还是有大量空白,同时,西班牙和拉丁美洲文学也有大量作品没有译介过来。在这里需要提一下,拉丁美洲是一个政治地理概念(可能是从亚非拉第三世界的概念引来的),作为文学,还是叫做西班牙语美洲文学比较好。

传教士们

在中西早期的文化交流中,西班牙传教士们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首先应该指出的是,西班牙传教士来华是出于政治和宗教目的,但他们的行动与著述引起了中西方的相互关注,客观上起到了促进中西文化交流的作用。因此,我们将这一段交往看作中西文学交流的前奏。令人遗憾的是,西班牙人并未在此基础上开拓进取,而是渐渐销声匿迹,直至20世纪,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交流。

基督教最早于唐朝传入我国,当时称“景教”。到了元朝,蒙古大军的西征导致了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与交流,基督教再次进入我国。随着世事的变迁,到14世纪下半叶,“马可·波罗时代”建立起来的中西文化的直接交往几乎完全中断。这段衰落的趋势一直保持了近两个世纪,直到15世纪末和16世纪初,欧洲与远东之间的海上航线开通后,情况才有了根本的改变。在基督教第三次传入我国的过程中,葡萄牙和西班牙传教士应是先驱者。

据粗略统计,1600年以前,入华耶稣会士共有77人,其中葡萄牙籍40人,西班牙籍19人,意大利籍11人,中国籍6人,比利时籍1人。

下面介绍几位重要的西班牙传教士:

高母羡与《明心宝鉴》。

高母羡的西班牙文全名叫胡安·科沃(Juan Cobo,约1546年~1592年),生于托莱多地区的孔苏埃格拉(Consoegra),成年后入多明我会,1587年赴墨西哥传教,1588年抵菲律宾。他对中西文化交流的贡献有三:一是翻译了《明心宝鉴》(是当时的一本启蒙读物);二是与另一位传教士—米格尔·贝纳维德斯(1550年-1605年)合作,用中文撰写了《基督教教义》;三是用中文撰写了《辩证教真传实录》(1593)。

西班牙文版的《明心宝鉴》于1593年在马尼拉出版,1595年由贝纳维德斯带回西班牙并呈献给国王菲利普二世。人们一般认为,最早翻译成欧洲文字的中文书籍是《论语》,于1662年被译成了拉丁文,却很少有人知道,此前70年,西班牙传教士胡安·科沃就把《明心宝鉴》翻译成了西班牙语。这是第一部翻译成西方文字的中文书籍,它在欧洲的传播为后来的“适应性”传教策略(就是利玛窦的传教策略,他们适应中国本土的情况,戴儒巾,穿儒服,学中国文化)提供了理论根据,对西方人了解中国发挥了重要作用。

高母羡的译本,是一个手抄的双语本。正面是西班牙语,背面是汉语。这本书前两年已经在中国出版,《明心宝鉴》在国内流传不广,却曾在中国的周边地区(如日本、朝鲜、越南等地)广为流传。

马丁·德·拉达——西方第一位汉学家。

马丁·德·拉达(Martin de Rada,1553年~1578年)出生于西班牙潘普罗纳的一个名门世家。青年时代,曾在巴黎学习达六年之久。1557年,作为一名奥古斯丁会士,他去了墨西哥。1565年,他自愿参加莱古斯比的远征军,来到菲律宾。在此期间,他不知疲倦地传教布道,并进行科学研究,而且在天文学、数学和语言学方面均有建树。但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殖民主义者。他不仅是武力征服菲律宾的参与者,也是武力征服中国的最坚定的支持者。为此,他于1575年带领一支西班牙使团前往中国。拉达的出使活动没有取得预期的目标,却得到了难得的了解中国的机会。使团在中国待了两个多月,在此期间,拉达等人与福建当地的官员频繁接触,并有机会游览泉州和福州。1578年,他参加了菲律宾总督桑德远征孛尼的军事行动,病死在远征途中。

在出使中国之后,拉达撰写了大量的书信和报告,分别送回墨西哥和西班牙,作为政府制定对华政策的参考。我们现在所见的《菲律宾群岛奥古斯丁会神甫马丁·德·拉达与其同伴杰罗尼姆·马林以及随行士兵在中国体察到的事物》(简译为《中国纪行》)是后来重新搜集整理并编辑出版的。全书包括《出使福建记》和《中国即大明王国诸事写真》两部分。《中国即大明王国诸事写真》分12章,对明王朝的官僚等级、行政区划、军事编制、历史变迁、官场习俗、世间百态等均有涉猎。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澄清了一个自马可·波罗以来常被西方人混淆的概念,即“契丹”和“震旦”是同一个地理概念、同一个国家即中国。除《中国纪行》外,拉达还著有《中国的语言与艺术》。所以,西方往往认为他是西方的第一位汉学家。

门多萨和《中华大帝国史》。

《中华大帝国史》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地位是不容忽视的。16世纪,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是中西文化交流中的主要媒介,欧洲人想要了解有关中国的情况主要是通过伊比利亚人出版的书信、报告和专著,其中葡萄牙人的作用更加突出,但是,葡萄牙在欧洲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并不高,欧洲主流社会懂葡萄牙语的人也不多,因此,虽然在16世纪中期之后曾经出版过多部有关中国的葡萄牙文著作,但它们在欧洲的传播范围并不广。相反,西班牙在16世纪的欧洲是举足轻重的大国,它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欧洲的政治和经济命运。用西班牙文出版的《中华大帝国史》在材料方面是16世纪关于中国的集大成之作,它的出版受到欧洲公众的普遍关注,在短时间内便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在欧洲各主要国家出版,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欧洲公众对中国的了解。

出类拔萃的汉学家庞迪我。

古往今来,在西班牙的汉学家中,庞迪我堪称出类拔萃。他的汉语著述主要有《七克》、《庞子遗诠》、《天神魔鬼论》、《人类原始论》、《受难始末》、《天主实义》、《天主实义续篇》以及《辩揭》等。其中最负盛名的是《七克》(又名《七克大全》),于1614年在北京出版。当时的名士杨廷筠、曹于汴、郑以伟等曾为其作序,并得到著名学者徐光启的润色。《七克》是一部宣扬基督教道德修养的伦理学著作,其宗旨是要人们克服七种滋生罪恶的意念:傲、妒、贪、忿、饕、淫、怠。

纵观庞迪我在华传教的经历,始终是与利玛窦和他的“适应性”传教策略分不开的。在利玛窦生前,他是其得力的助手,也是制定和实施“适应性”传教策略的参与者;在利玛窦死后,在与龙华民的争论中,他始终坚持并维护利玛窦制定的“适应性”传教策略。虽然实践证明,利玛窦所制定并实施的“适应性”传教策略是有效的,但并不是每一位来华的天主教传教士都认同这种做法。

利玛窦死后,庞迪我向明朝争取来了一块墓地,在现在的北京市委党校。

责任编辑:刘璐

我原来认为中国对西班牙的了解远远超出西班牙对我们的了解,比如我们中国人学习西班牙语的人很多,但是西班牙的(有一定水平的)汉学家相对很少,他们对我们的了解比较差。后来我做了“中西文学交流史”的相关工作,我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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