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语文教学渐入“化境”

2012-04-29 00:44王晓奕
小学教学研究 2012年3期
关键词:化境柳树文本

王晓奕

常常有人感叹:“数学是清清楚楚一条线,语文是模模糊糊一大片。”模糊,朦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或许这正是语文教学的艺术之美。然而,语文教学也是一门科学,自有规律可循。基于文本解读,应把握其内在的语文结构,确定其既有的教学取向,实现其应有的教学价值,让语文教学渐入“化境”。

定向化:行走在两极之间

——方向比努力更重要

小学语文教材中的课文,大多是文质兼美的范文。然而学生往往偏向于小说、散文、寓言故事等文学作品,对那些语篇短小的说明文、议论文等语言作品,常常一翻了之。撇开文学作品独有的引人入胜的情节和扣人心弦的情感,什么样的文本语言才能让人产生阅读的愉悦感呢?我们来看两段文字:

柳树为落叶乔木或灌木,稀匍伏小灌木。单叶,披针形或卵状披针形,叶缘有锯齿,叶柄短、具托叶。花单性,雌雄异株。蒴果2裂,种子小,有毛。喜光。耐水能力强,在遭受水淹时能生出许多不定根漂浮水中,行使吸收和运输养分的机能。旱柳对气候和土壤的适应性均很强。柳树生长快,萌芽力强,寿命短,10~20年即可成材。(《辞海》柳树)

这株柳树大约有两合抱粗,浓密的枝叶覆盖出大约百十余平方米的树阴;树干和枝叶呈现出生铁铁锭的色泽,粗壮而坚硬;叶子如此之绿,绿得苍郁,绿得深沉,自然使人感到高原和缺水对生命颜色的独特锻铸;它巍巍然撑立在高原之上,给人以生命伟力的强大感召。(陈忠实《青海高原一株柳》)

同样是写柳树,前者的语言严谨简练,客观陈述柳树诸方面的特点;而后者的语言则错落有致,饱含着陈忠实先生对柳树特有的一种情思,无形之中潜藏着一种阅读的感召力。学生喜欢阅读这样的语言,是一种本能的喜好。然而我们教师在教学中,却也常常偏好教这样的文本,总以为这样的文本语言有“嚼头”,而前者的文本语言淡如“白开水”,学生一读就懂,没啥好教的。殊不知,正是教师无意之中的“偏见”,造成了学生阅读中的“偏食”。加之语文教材在选文上,偏重于文学类的小品文,最终形成了文本阅读中的文学化倾向。一位家长甚至不无担忧地说:“孩子如此痴迷于小说,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而这一切,都源于我们对文本语言的模糊认识。我们日常所运用的语言是自然语言,本身具有两重性。日常语言能表达清晰明了的“概念”,可以直截了当地表达意思,与科学思维密切相关,其特点是“直”;而日常语言又能表达丰富内隐的“情意”,可以通过比喻、象征等修辞手法,委婉曲折、模糊朦胧地表达复杂的情感或含义,与形象思维密切相关,其特点是“曲”。这样,以日常语言为“母胎”,衍生出了科学语言与文学语言。文学语言的特质在于“求美”,主要用于人们精神生活的领域,它以愉悦人的情感为己任,满足人们闲暇的需要,诗歌、戏曲、小说等文学作品皆属于此类。而科学语言的特质在于“求真”,它多见于学术论著、政治读本和法律文书中,概念确切、意义精当、表述明确的科学语言能力已成为现代人越来越重要的语言素质。当然,科学语言与文学语言的不断发展,也将不断反馈于日常语言,使其更加丰富而有活力。

不同的语言类型表现在“文本”上,则可成为“科学文本”与“文学文本”为两极的复杂多样的文本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任何一个文本都是“两极”中的“中间物”,其区别仅仅是与哪一极距离的远近。在语文教学中,学生对任何一个文本的阅读理解也都具有两重性:如果文本靠近“科学文本”一极,那么阅读理解当以“原意”追索为主;如果靠近“文学文本”一极,那么阅读理解当以“意义”构建为主。阅读理解的“适切”,在于找准文本的那个“点”,以“点”来定“向”。什么样的文本,就应该采用什么样的阅读策略。这就是阅读教学中的文本“定向”与策略“定位”。

上述两段写柳树的文字,前者是关于柳树的一段“客观说明”,属于科学文本,教学时应以“原意”追索为主,通过对“乔木、灌木、单叶、雌雄异株、耐水性、萌芽力”等概念的理解和把握,全面而准确地认识柳树的外在特征、生长规律;而后者是作者对柳树的一段“内心独白”,属于文学文本,教学时应以“意义”建构为主。如何才能让学生凭借文本,自主建构起属于他的那个“意义”呢?试看课堂教学:

师:在我们的印象中,“柳”像一个什么样的人?

生:像一个女人,一个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女人。

生:我们常常把柳树比作妙龄少女,那垂下来的丝丝柳条,就像少女的秀发。

师:所以,很多带有“柳”字的词语就与女子有关。比如……

生:柳叶眉、杨柳细腰……

师:那么,这段文字中所写的“柳”,又像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生:(阅读后)像一个男人,一个很有力、很粗犷的男人。

师:哪些词句特别鲜明地表明这株“柳”像一个男人?

生:这株柳树有两合抱粗,粗得像男人健壮的腰身,一般女人的腰都比较细。(众笑)

生:这株柳树是“生铁铁锭”的色泽,像饱经沧桑的男人的脸,很冷峻。

生:一般女人的脸色是红润的,粉嫩的,面若桃花。(众笑)

生:这株柳树是“巍巍然”撑立在高原上的,这个“巍巍然”就是让人觉得像高山那样有气势、有力量,而只有男人才给人“巍巍然”的威猛形象。(众笑)

生:它“绿得深沉”,经历苦难之后才会变得深沉,变得有男人味。(众笑)

师:女人也有女人味。(众大笑)这样的男人,不再是一般的男人,而是铁铮铮的汉子!在青海高原上的男子汉!

很显然,执教老师借助学生的“形象思维”——像柳一样的人,激活学生已有的对柳树的体验和认识——像一个女子,进而引导学生与文本中的“柳树形象”作一比较,自然让学生在自己的头脑中建构起“汉子”的形象来。于是,文本中所有隐藏着的“汉子”的形象和情感,都汩汩地流泻到学生的话语中。这样的阅读策略,正是基于文学文本鲜明的形象性与丰富的情感性,谓之“感受性”阅读。学生从文本中既感受到了柳树的形象之美,又感受到了文学语言的情感之美。然而,对于前者的科学文本,则不能简单运用“感受性阅读”策略,那样“就将因取消人们起码的‘约定使作为人的存在方式的语言破产,使阅读理解陷入相对主义之中”。为了追索“原意”,即弄明白作者凭借科学语言所要陈述、阐明和弘扬的事实、道理的主张,就有必要排除阻碍追索“原意”的“先见”与“偏见”,以“静虚”的心态去接受作者通过文本传递的信息,而不能作“过度解读”,以致歪曲文本的“原意”,甚至莫衷一是。因此,科学文本适宜用“理解性阅读”。当然,一味执著于“原意追索”,使阅读简单化,将从心理上制约学生的思维和感受方式,不利于主体意识的培养与张扬,因而最终阻碍阅读(尤其是文学作品阅读)活动和学生的发展。

文本阅读的定向与定位,将转变我们对文学作品的偏爱,从而引导学生形成健康、纯正的阅读口味。方向,往往比努力更重要!

结构化:在变与不变之间

——孩子是这样变聪明的

我们所说的结构,首先是语文的知识结构。且不论语文知识的具体范畴,但就我们在课堂教学中呈现的语文知识而言,往往是零散的、点状的,而不是系统的、结构状的。一个关于比喻的语文知识,从小学一年级教到六年级,仅有的知识点稀释在六年的漫长学程中,毕业时很多学生依然写不出贴切的比喻句来。更有甚者,教学时将并不复杂并不难懂的语文知识,嚼得很碎,一口一口地喂给学生,其后果是学生缺乏对知识内在关联性的深刻认识,结构意识淡薄。散点式的知识学习不利于理解,还会增加记忆负担。将语文知识结构化,是提高语文教学质量的先决条件,也是促进学生学会学习的必然途径。

我们所说的结构,更在于语言的形式结构。语言的表达形式千变万化,然而一个熟练的阅读者,往往可以“一目十行”,可以迅速而准确地把握文本的形式结构,并借此揣摩出作者真实的言语意图。这是由于熟练的阅读者,有一个完善的阅读认知结构,对所看到的文本语言形式能自觉地运用其结构,敏锐地把握变化不定的语言形式背后内在稳定的语言结构。而每一个特定的语言结构,都有特定的表达功能。比如萧红的《祖父的园子》中有这样一段话:

太阳在园子里是显得特别大。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地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这个。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

乍一看,不知道在写什么。但你只要把握住语段中“愿意……就……”“要……就……”这个语句的结构,你就能豁然开朗:作者在表达园子给我的自由和快乐。而初始,阅读者常常停留在逐字逐句的阅读与理解上,自然就显得“笨手笨脚”了。所以,阅读教学中仅仅在个别词句上“精雕细刻”“斤斤计较”,忽视甚至丢掉了对重点语段整体结构的阅读把握,就难免陷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教学误区,必然走不出“跟着课文内容跑”的怪圈。

一般地说,每个重点语段都有一个核心意思,每个语句都是围绕这个核心意思彼此相连的,这种内在的逻辑联系就形成了每个语段独特的语言表达结构。把握了这样的语言结构,阅读时就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在阅读教学中引导学生发现文本内隐的表达结构,可以加深学生对文本内容的理解,更可以促进学生对类似结构文本的自觉阅读。于是,孩子就在结构化的阅读中,变得聪明起来。

交际化:学习而不是研究语言

——言语智慧无法传授

语文教学中,常常有这样一些“咬文嚼字”的经典案例:“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一个“绿”字让我们每每驻足于此,置换、比较、想象、朗读,以诸般手段研究“绿”字的百般妙处。无独有偶,《荷花》一文中有一“冒”字:“白荷花在这些大圆盘之间冒出来。”课堂上便有如下的教学:

师:“冒”是什么意思?可以换成哪些词?

生:“冒”就是探出头来的意思。(板书:探)

生:是长出来的意思。(板书:长。后分别板书:钻、伸、露)

师:比较一下哪个词好?为什么?

生:“探”字好像偷偷摸摸的样子,可是白荷花不需要偷偷摸摸,她是光明磊落地长出来的。

生:什么东西都在长,用“长”字太普通了。白荷花是高高地长在荷叶之间,用“冒”好。

生:“钻”出来的东西总是要削尖了脑袋,如果用“钻”的话,显得白荷花一点也不美丽。

生:“露”是因为荷叶太少才会露出来的,但上文说荷叶挨挨挤挤很多,不可能是露。“冒”字就说明白荷花主动从荷叶里长出来,也可以说明荷叶很多。

生:我觉得“伸”字是从侧面伸出来的,可是,白荷花是笔直地长在那里。

师:同学们,你们体会得真好,一个“冒”字让我们感受到白荷花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一样纯洁美丽,站在碧绿的荷叶之间,多美啊!

为什么用“冒”字好呢?学生否定的是别的词语,而教师也未能直截了当地回答其中的好处。兜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起点。其实,这个问题应由语言学家来研究作答,而不是小学生。小学语文教学的根本任务是“指导学生正确地理解和运用祖国的语言文字”,应在“学习语言”上下工夫,而不是在“研究语言”上费时间。无论“学习语言”还是“研究语言”,实际上是一个语文教学的价值取向问题。现代语文教学存在一个长期性全局性的失误,就是“以指导学生研究语言取代组织学生学习语言,以对语言材料(包括内容和形式)的详尽分析取代学生对语言材料的感受和积累”。而语文教学的根本任务,应该是组织学生学习语文,而不是让学生研究语言。

王晓春先生在《语文课如何是好》一书中作了这样一个比喻:“人家谈生意,我当然也就跟着想生意,人家谈家常,我当然也就跟着说家常,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语文课不允许这样,语文课要求你听人家谈生意,想的是‘他是如何谈生意的,听人家谈家常,研究的是‘他为何用这种方式谈家常。简而言之,语文课天生就有一种研究气质,一种独立视角,无论作者说什么,我们都要戴着语文眼镜,从语文角度揣摩一番。”这样的语文学习,实质上就是从他人的语言交际中获得一种言语的智慧,而这种智慧是靠自己的体察和运用得来的。这种智慧是在对文本对话语境的阅读理解中获得的,是无法传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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