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门》《围城》幽默修辞研究

2012-04-29 03:01黄瑜韩雪艳
现代语文 2012年4期
关键词:三重门韩寒围城

黄瑜 韩雪艳

摘 要:《三重门》的语言幽默风趣、机智而富有洞察力,这些都与《围城》的语言风格颇为相似。他们幽默修辞的共同点在于:不以情节取胜,而以词义生辉。本文运用幽默理论与修辞学原理,通过对比《三重门》《围城》在词汇上的异同来探讨它们的幽默修辞。

韩寒认为,“文学就是文字的学问”[1],他在文章中践行着自己的观点。《三重门》的语言洒脱而随意、明白畅快,这与校园小说读者的接受能力是相适应的;《围城》是钱钟书先生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自问世以来,备受人们推崇。香港著名学者司马长风认为,“纵览五四以来的小说作品,若论文字的精彩生动,《围城》可能要数第一。”[2]《三重门》和《围成》中的语言幽默风趣、富于哲理,体现了作者高超的语言艺术。本文主要从词义要素来探讨《围城》《三重门》幽默修辞的区别。

词义即词的内容。[3]词义是幽默修辞的重要手段之一,作品幽默风格的形成得益于作家对语言的驾驭,而词义变异是取得幽默效果的一个重要方法。钱钟书的幽默就像一根尖锐的针,乍看之下对患部没有什么作用,但不管是那一针都刺得很深、刺得很透,对准患部直达病灶,一针见血,刺得你心服口服。韩寒的的幽默修辞体现出一种轻松调皮的快乐感觉,这也是韩寒的幽默修辞与钱钟书的幽默修辞在“词义要素”上的最大不同。在词义方面分理性意义(语境中理性义的相似性变异)和色彩意义(词语降格)来阐述《三重门》与《围城》的异同。

一、相似性变异中理性义的一针见血与轻松调皮

“由于语境的作用、影响,一部分处于静态中(词典中)的词义一旦到了具体的上下文中,便会产生变异”[4]这种变异常常反映在理性义上。韩寒和钱钟书在作品中都在运用“语境中理性义的相似性变异”,但是钱钟书的表达方式并不直接,他的表达像一根针一样非常犀利地直达病灶,讽刺得人心服口服。而韩寒却毫不留情地将世间的虚伪、丑恶之处揭示出来。这点也能体现他的性格,正是他“热讽”的体现。请看下例:

(1)她只穿绯霞色抹胸,海蓝色贴肉短裤,漏空白皮鞋里露出涂红的指甲。在热带热天,也许这是最合理的妆束,船上有一两个外国女人就这样打扮。可是苏小姐觉得鲍小姐赤身露体,伤害及中国国体。那些男学生看得心头起火,口角流水,背着鲍小姐说笑个不了。有人叫她“熟食铺子”(charcuterie),因为只有熟食店会把那许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鲍小姐并未一丝不挂,所以他们修正为“局部的真理”(钱钟书《围城》)

(2)那男人目测年纪该有北大那么高寿了,但心却不老,常用手理头发——恨没幸存的头发可理,只好来回抚摸之,而另一只手不闲着,紧搂住“色彩缤纷”。(韩寒《三重门》)

在例(1)中,对鲍小姐“热带热天最合理的装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苏小姐认为“伤害及中国国体”是一种嫉妒心理。而“看得心头起火”的男学生却把她比作“局部的真理”。“局部”的意思显而易见,“真理”的词典释义为“真实的道理,即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在人的意识中的正确反映。”在文中抽象的“真理”“局部真理”被男学生换为具体的“局部赤裸的鲍小姐”这种相似性的联想的巧妙是出人意料引人发笑的。钱钟书先生在此处的描写,不是尖酸刻薄却入木三分,保全了人物的面子又十分辛辣,真可谓在笑声中体会讽刺义。

例(2)也是经过了语境中理性义的相似性变异,“色彩缤纷”本指“繁多而凌乱的鲜明颜色”,在这里指的却是“穿着色彩缤纷”的人——是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漂亮的女人。“穿着色彩缤纷”是由“色彩缤纷”的静态义经由相似性联想而成的,表明那个女人穿的衣服颜色很多也很鲜艳,有着很强的色彩性。在文章中,韩寒通过这一老一少、一美一丑的对比,非常直接地指出了这对男女的不正常关系,揭示了人与人关系的复杂性,文章在讽刺这对“非正常关系”的男女的同时也表达出了强烈的幽默效果。

由以上例子可见韩寒的语言轻松调皮,钱钟书的语言一针见血,这一老一少,一个妙趣横生、生动调皮,一个尖刻隽永、诙谐风趣,《三重门》在使用语境中理性义的相似性变异时,语言片段嬉笑怒骂显得活泼风趣,而《围城》在使用语境中理性义的相似性变异时,更多地体现出一针见血的讽刺艺术。

二、词语降格中色彩义变异与模仿

词语“降用”是“由于表达的需要,临时故意地把有‘重‘大义的词语,降作一般词语使用的一种修辞格”[5]。词语降格就是把一些词义分量“重”“大”的词语放到与它词义不相符的小场所里使用,即故意降低其等级,破坏原有的平衡,达到幽默的效果。钱钟书先生是修辞学上的大家,他的《管锥编》和《谈艺录》都对修辞有一定的论述。他认为修辞技巧本身没有好与不好之分,关键看你用在什么地方,用得是否新颖。正如汪曾祺说:“奇崛,偶露才可爱。”但韩寒在使用“词语降格”这一修辞手法时,有个别例子有明显的模仿钱钟书先生的痕迹。请看下例:

(3)他的旧法兰绒外套经过浸湿烤干这两重水深火热的痛苦,疲软肥肿,又添上风瘫病:下身的裤管,肥粗圆满,毫无折痕,可以无需人腿而卓立地上,像一对空心的国家柱石;那根充羊毛的“不皱领带”,给水洗得缩了,瘦小蜷曲,像前清老人的辫子。(钱钟书《围城》)

(4)林雨翔似乎和罗天诚结下了深仇大恨,彼此都懒得瞻仰对方尊容。(韩寒《三重门》)

在例(3)中,旧法兰绒经历“水深火热”的痛苦,是运用拟人的修辞手法写法兰绒外套的遭遇,钱钟书先生用“水深火热”来描写衣服的变形,是将大词小用,把分量大的词语作为一般词语使用。文中的“水深火热”似乎与“旧法兰绒外套”存在搭配错误,但如仔细体会,就可知道作者的用意,作者故意使用“水深火热”的表面含义,使词义变轻。机敏地讽刺了法兰绒外套是“假冒伪劣”商品,这样的冷峻尖刻,让人过目不忘。

在例(4)中,“瞻仰”适用于庄重严肃的事情,表示“庄重严肃恭敬地看”,在这里降而用之为“一般的看”巧妙地点出了林雨翔与罗天诚的心理隔膜。“瞻仰”感情色彩的矛盾导致语义的抵牾,庄词谐用,变庄重为嬉笑,涉笔成趣地透视出罗天诚与林雨翔见到Susuan后两少年由关系很好变成互不搭理的微妙心理变化。韩寒对“词语降格”的使用熟练而且恰到好处,在《围城》中也有类似的例子:“鸿渐还在高中读书,随家里作主订了婚。未婚妻并没见面,只瞻仰过一张半身照相,也漠不关心。”由此可见,韩寒在创作中,或多或少地借鉴了钱钟书先生的作品。

在《围城》中见到“瞻仰”一词降格使用时,便觉得“冷艳可喜”,但当韩寒将其搬入《三重门》时就有点“食之无味”了。韩寒在创作过程中还有待创立自己的写作风格。

通过对比《三重门》《围城》幽默修辞在词义上的异同,我们发现韩寒的幽默修辞在词汇要素上充分继承了钱式幽默的优点,又形成了自己的语言风格,但由于两位作者学识和阅历的巨大差异,《围城》语言的深刻性、厚重感是《三重门》所不能望其项背的,但《三重门》却以少年特有的活泼清新、洒脱灵动的语言而别具趣味。

(本文为“韩寒、钱钟书小说幽默语言研究”项目编号【XSKT2011078】的阶段性成果;在2012-01-10的《徐州师范大学〔2012〕1号关于第十一届本科生科研课题结题情况的通报》中评为优秀项目。)

注释:

[1]韩寒.通稿2003·自己的问题[M].北京:万卷出版公司,2003.

[2]司马长风.中国新文学史[M].香港:香港昭明出版社,1978.

[3]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7.

[4]曹炜.现代汉语词义学[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2.

[5]倪宝元.大学修辞[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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