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岩气打破能源垄断的试金石？

王康鹏 林楠 陈少智 李静

页岩气，是从页岩层中开采出来的天然气。作为非常规油气资源，页岩气被称为 “潜在的胜负手”，页岩气革命曾让美国摆脱了石油危机。

近年来，中国能源对外依存度上升较快，其中石油对外依存度从本世纪初的32%上升至目前的57%。

尽管看起来困难重重，但基于页岩气能够改变国家能源结构这一良好的功能前景，眼下，页岩气正悄然列上中国的能源版图，其商业开发已提上日程。

页岩气招标将石油行业垄断的大门橇开了一丝缝隙。中国将在10年左右的时间里，投入资金数百亿，以攻克页岩气开发的技术难题。然而，民营资本一窝蜂涌入，面临的究竟是馅饼还是陷阱？

雏信中举棋不定、陷入了极度迷茫之中。

作为一家民营房地产企业的负责人，雏信中对工作早已驾轻就熟。但在今年的国庆长假，他像最初创业时一样取消了与家人的出游计划，推掉一切应酬，把自己锁在书房中看书、上网查资料。他所研究的一切，全部集中在一项与公司主业无关的课题：页岩气。

9月10日，国土资源部发布公告，面向社会各类投资主体公开招标出让页岩气探矿权，10月25日的盛会，是继去年6月27日首轮招标后的第二轮页岩气招标。这一次，雏信中的企业也参与了投标。

“中标不中标，对我都是难题！不中，可能就错过了转型进入能源行业的好机会；中了，后续就要大投入，将来能不能收回投资都难说！”说到这里，雏信中叹了口气，“风险还是很大的，对这个行业摸不透。”

在页岩气第二轮招标中，对于页岩气的未来商业化开发前景，大多数参与者自己也是一片迷茫。这对页岩气产业的发展，或许不是一个好兆头。而对于民营企业而言，真正的考验却是在抢得入场券之后。如何找到高投入与高风险的平衡点，这需要雏信中们仔细掂量。

美国先行者的成功

页岩气，是从页岩层中开采出来的天然气，是一种重要的非常规天然气资源。页岩气革命让美国摆脱了石油危机。

20世纪70年代，全球爆发的石油危机使欧美经济进入滞胀期。中东国家10倍以上的原油价格上涨，使美国企业赢利大幅下降，通胀大幅上升。但这一威慑手段已不管用，通过页岩气革命，美国基本实现了能源自给。

早在80多年前，美国已经在尝试进行页岩气的勘探开发。在本世纪初，美国页岩气开发取得突破性进展。页岩气在2000年美国能源出气量中占的份额不足2%，但10年后已达到23%，预计到2035年所占份额将达到49%。美国对进口石油的依赖程度迅速降低，从2005年占全国消费量的60%，缩减到今天的略高于40%。美国由此不仅能实现天然气自给，更超过俄罗斯跃升为全球第一大天然气生产国。页岩气革命使美国进入了低成本制造时代。

即使其他国家劳动力价格再低，也无法阻挡美国的低成本步伐。低廉的天然气大幅度降低了电力成本，美国5月份平均工业电价6.57美分/千瓦时，相当于0.41元人民币/千瓦时，不到中国沿海工业电价的一半，不到日本工业电价的1/5。

新一轮信息革命与能源革命，加上未来的制造业智能革命，使美国再次成为超强帝国。

中国的尝试

这让众多能源消费国羡慕不已，尤其是中国这样严重依赖海外石油进口的大国。

然而，中国大规模着手页岩气的试验研究较发达国家晚了近20年。2007年，中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与美国新田石油公司签署页岩气开发对外合作的第一份协议《威远地区页岩气联合研究》。

从全世界情况来看，美国开采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中国则仍非常缺乏技术。为了获得先进的页岩气技术，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和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最近对北美页岩气资产进行了战略性投资。

中国页岩气大好的资源前景，让美国等发达国家纷纷看好中国市场。2010年5月下旬，中美举行第二轮战略与经济对话，共同发表了能源安全合作联合声明。在声明中，合作重点之一为页岩气开发。

2009年11月，中石油联手壳牌，合作开发四川盆地富顺-永川页岩气区块；2011年4月，中石油称与道达尔在内蒙古投资20亿美元开发页岩气；而在2010年9月，中石化也曾传出将与雪佛龙合作开发西南地区页岩气。

“我们实际是以资源为代价。”国土资源部矿产资源储量评审中心主任张大伟表示。不过，中国地质大学能源实验中心主任张金川预计，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和投入速度，中国获得页岩气开采技术的突破“也就几年功夫，技术这个东西时效性很强，不能一劳永逸，我们需要去摸索、探讨和研发的时间。”

“现在国内的都处于试验阶段，中石油中石化都有成功案例了，但还不能叫产量，只能说是一些生产数据，”张金川说。

炙手可热

这让正在寻找企业转型机会的雏信中眼前一亮。当时，他所在的房地产行业正处于一片风声鹤唳之中。敏锐的雏信中隐隐感觉到，该考虑企业的转型了！

于是，他开始大量了解关于页岩气的各种信息，参加关于页岩气的各种论坛会议，积累人脉，为进军页岩气行业招兵买马。

此时的页岩气行业，给雏信中留下的最大感受是：太热闹！“就跟前些年光伏行业一样，民营资本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从2010年上半年起，业界就在流传国土资源部将组织页岩气公开招标的消息，媒体上不断有声音说民营资本可能会获得机会，这让民营企业翘首企盼。

2011年6月27日，页岩气探矿权公开招标终于进行。但是，所谓招标，实为围标，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延长油矿管理局、中联煤层气公司、河南省煤层气开发利用有限公司等6家公司受邀竞标，民企吃了闭门羹。

不过，政府有关部门不断发出的鼓励民资信号和随后的一系列政策举措，让民营企业看到了页岩气行业打破垄断的希望依然还在。

特别降低的门槛

2012年3月，国家发改委等四部委联合发布了《页岩气“十二五”发展规划》提出：2015年中国页岩气年产量达到65亿立方米，到2020年年产量力争达到600亿到1000亿立方米。

雄心勃勃的计划背后是对中国页岩气资源充裕性的估测。国土资源部的数据显示，我国陆域页岩气可采资源潜力为25万亿立方米。2011年美国能源情报署 （EIA） 所估测的中国页岩气储量为36万亿立方米。虽然估测数值不同，但两种估测结果都表明，中国的页岩气资源量很有可能为世界最高。

值得关注的是，此规划公布的3个月前，国务院刚刚批准了国土资源部的申报，决定将页岩气列为“独立矿种”，这意味着页岩气的勘探开发将不再受制于油气专营权的约束，多种投资主体被允许平等进入页岩气领域。政府政策上对页岩气开发的突破性举措，超出了业界预期。

雏信中也在加大企业转型的步伐，乘着房市短暂回暖的时机，他领导企业大规模降价清盘。同时，与当地一家主要从事油田服务的企业组建的合资公司，也完成了工商注册手续。

9月10日，国土资源部发布公告，面向社会各类投资主体公开招标出让页岩气探矿权。这次招标共推出20个区块，总面积为20002平方公里，分布在重庆、贵州、湖北、湖南、江西、浙江、安徽、河南8个省。

公告一出，业界惊呼一片。这一次，不仅允许民营资本参与角逐，而且门槛已经降的很低。根据公告文件：只要是中国境内注册的内资企业或中方控股的中外合资企业，注册资本金不低于人民币3亿元，就可参与投标。

“真的是很优惠了。像我们这样的企业，没有石油天然气或气体矿产勘查资质，但是只要跟具有石油天然气或气体矿产勘查资质的企事业单位建立合作关系，就能参与投标”。雏信中很庆幸，此前组建合资公司的一步棋真是走对了。

考虑到民营资本资金实力问题，在本次招标中对区块大小也做了相应调整。根据中联煤副总经济师、政策研究室主任李良的说法：首轮招标区块都在2000平方千米以上，这次国土资源部之所以把区块划分的这么小，主要是为了方便民营企业进入，毕竟民营企业的经济实力和技术实力有限。

而张大伟表示，页岩气招标仅要求每平方公里每年的勘查投入3万元，1000平方公里才是3000万元。目前，石油开发一般打一口井都得花费七八千万，三千万元的勘察投入对于一般能源企业都不是太大压力。

9月14日，领取页岩气招标文件的最后一天，雏信中在排队递交材料、核对信息时，他碰到了好几张熟面孔，他们曾在各种页岩气论坛上见过多次。

83家企业抢食盛宴

2012年10月25日，作为我国探索油气资源管理制度创新的新尝试，第二轮页岩气探矿权招标迎来了全国83家企业投标。

此次投标的企业仍以国企为主，除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以及华能集团、国家电力、国家开发投资公司等油电巨头汇集外，有些地方政府还专门成立了新的页岩气开发国企，那些从未进行过勘探的企业则纷纷选择与地勘科研单位进行合作。民营企业大约占据了三分之一。但民企与国企在对同一区块的承诺投资上，往往还存在较大的差距。

除了参与投标的企业，一些没有投标的民营企业也前来参会，他们均表示先过来学习经验，或许以后有机会参与招标。

“与大型国企比起来，我们现在实力还不够，我这次是专程来观摩学习的。”一位来自山东的某民营煤企负责人说，毕竟给民企开了个口，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参与页岩气开发。

中不中标都是难题

中标结果相关各方在经过一个月左右的评标后才会公布。雏信中却不安起来。他觉得结果不管是中标还是不中标，都有些尴尬。

“中国跟美国的情况并不一样。美国以页岩为主，中国则是泥岩为主，埋藏更深、开采难度也更大。最主要的还是技术问题，美国的页岩气大开发建立在技术突破基础上，而我们的技术还不达标，”雏信中说道。

此言不假。按照中国工程院罗平亚院士的说法，估计中国将在10年左右的时间里、投入资金数百亿，以攻克页岩气开发的技术难题。

按照这样的进度，民营资本现在一窝蜂进入可能有些操之过急。

中石油煤层气公司总地质师李景明表示：页岩气是一个高风险、高投入的产业，需要雄厚的资金实力。打了井，也不一定能产气，因为有成功率的问题，一般油田平均的打井成功率还不到50%。

去除各种费用后实际利润远不如外界想象的那么丰厚，这与动辄几亿甚至数十亿的投入相比很不成比例。

除了技术层面，体制方面的垄断能否进一步打破，同样决定了页岩气招标是馅饼抑或是陷阱。

“心里最没底的地方在于陕西石油和山西煤炭资源整合的前车之鉴。”一位参与竞标的民营企业人士指出，“此外，等开采出来，收益分配有没有保障，页岩气怎么卖出去，怎么结算，我们民企会不会被卡脖子？我觉得国家需要从体制上进一步打破垄断。”

对于中国来说，页岩气开采技术问题最为紧迫。张大伟说，中国还存在技术、政策、体制等一系列限制。

页岩气可以改善中国的环境，加强能源安全。页岩气革命未来某天肯定会波及太平洋对岸。但中国政府需要对基本政策，如知识产权保护等进行重大调整。

国土资源部10月30日发布《关于推广先进适用技术提高矿产资源节约与综合利用水平的通知》提出，重点推广高含水、低渗透、稠油等主要类型油田和页岩气、致密砂岩气等非常规能源的高效开发技术等先进适用技术，提高矿业科技水平、实现矿业大国向矿业强国转变。该通知有效期8年。政府层面再一次坚定了对页岩气开发的决心。

眼下，中国的页岩气革命能否复制美国的成功？尽管看起来困难重重，但对于页岩气能够改变国家能源结构这一良好前景，中国已将页岩气发展规划提上日程。（编辑/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