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华
等待就是命运的原宥,是一切失落与未成形的。
戈多又睡了。睡眠的戈多,灿漫的裸体上洒满了焦盼的、那些窗牖一样的眼睛。
日与月,在光的一隅之间。梦与圆满是乏味的空泛,也是对失落与绝望的不避讳。
一切只是睡眠的戈多,在睡眠的火焰与毒里,连篇着红色的诱惑,累牍着热情的荒诞。
但多么美好,多么美好的戈多。这等待自己与被等待的戈多,是多么清晰而臃肿地睡着。
这梦的戈多,信手拈来太阳与月亮,在虚假的光的荣誉里,摇旗着生命的磷火。又在风的讪笑里,兀立成苍白的石碑。
等待是永远的苦役,睡梦是洞穴。
睡眠的戈多是蛇虺,是被哑默的喉舌。又在哑默里,多么欢喜自满地笑着。
我的戈多,我的睡眠的戈多。多少美妙的时辰等待你,又在等待中被你抽去精魂,失重成梦的虚无缥缈。
我的戈多。我的睡眠的戈多。等待是禁锢心狱的痼疾,我多么深切地同情你。
你这睡眠的戈多,你这睡眠中死亡的戈多!
神话的歌
金黄的蔷薇花开了。太阳,自满自傲,风情别样又悲伤的太阳。生命,你华美的城堡里,人与神与自然与兽,万物之间是谁占定了谁,谁引导了谁,谁毁灭了谁……优雅的语言,温存与残暴的规训,剑戟刀枪的战争,凄凉荒芜的土地。
神话的歌,一曲茫然与极度苦乐的歌。
神会布道真理的威严,人会在情爱的荒原上种植蔷薇和葡萄,兽的心会像扑火的蛾,在命运凉凉的手上,死于自造的非难。
而最纯净的,依旧是蔷薇刺上和葡萄蔓芽上结出的天地之露、天地之泪。
时间刈获着什么?一曲神话的歌曾怎样酩酊我们的渴望,酩酊我们的悲恸。酩酊我们的日与月、我们的命运之轭与缆?
多么神秘的未知与先知,命运的法衣上,是开着生命之花,也结着死亡和罪恶的疮。
神话的歌,这聚敛诗人之心与时间之舛的歌,这流传与丧失的歌。神示的语言也只是火刑,只是内隐生命之崇高的声音。
一切都将继续复活,继续传延,继续灭绝——在神话之前,在神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