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得很”

崔娅辉 叶孝良

摘 要：在现代汉语中，“很”是一个常用的程度副词，它既可以作状语又能够作补语。“很”作补语时，我们记为“～得很”的形式。能够进入该结构的主要是性质形容词、表示心理感觉的动词，还有一些短语。“很”作状语的情况要远远多于作补语的情况，但补语位置的语气比状语位置的强。此外，我们还从句法功能、感情色彩、语体上分析了它的一些特点。

关键词：很“～得很”结构 特点

程度副词“很”是一个无论口语中还是书面语中使用频率都很高的一个词语。当“很”作补语时（如“好得很”等），需要带上补语标记“得”，形式上我们记为“～得很”。

一、“～得很”结构

我们可以从“很～”和“～得很”的对比来看能够进入“～得很”结构的词语。

“很”作状语时可以修饰形容词、动词和动词短语等：

（一）很+形容词形容词+得很

“很”作状语只能放在性质形容词的前面，不能修饰状态形容词，这时，“很”作状语和补语可以互换。例如：

很好——好得很很苦——苦得很

很漂亮——漂亮得很 很糊涂——糊涂得很

*很雪白——*雪白得很 *很绿油油——*绿油油得很

*很整整齐齐——*整整齐齐得很

（二）很+动词动词+得很

“很”无论处在状语还是补语位置上，都只能修饰表示心理和感受的动词。例如：

很怕——怕得很 很满意——满意得很

很抱歉——抱歉得很

（三）很+（部分）动词短语动词短语+得很

很讲礼貌——讲礼貌得很 很对不起——对不起得很

（四）很+动词（了）+数量补语——*动词（了）+数量补语+得很

“很”作状语时，动词后面的数量补语可以是有定的也可以是无定的，但这时候，都不能转化成相应的补语。例如：

很打了几场球——*打了几场球得很

很睡了几觉——*睡了几觉得很

很打了两场球——*打了两场球得很

很睡了一觉——*睡了一觉得很

（五）很+让/叫+动词/形容词让/叫+动词/形容词+得很

很让人高兴——让人高兴得很

很叫人伤心——叫人伤心得很

（六）很+能愿动词（会，能）能愿动词（会，能）+得很

很会说——会说得很

很能写（文章）——能写得很

（七）很+否定副词（不，没）否定副词（不，没）+得很

很不好——不好得很 很没地位——没地位得很

“不”还可以放在“很”的前面，产生委婉语气，变成“～得很”结构时和“很”在“不”前相同，但没有了委婉语气，用“没”否定则不可以放在“很”的前面。例如：

不很好——不好得很 很没胃口——没胃口得很

有时候，“不”也可以否定“是+名词”和“像+名词”等结构。例如：

很不成比例——不成比例得很

很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得很

很不够味——不够味得很

很不像样子——不像样子得很

（八）很+名词——？名词+得很

“副+名”是最近几年新兴的一种语法现象，目前口语、书面语中使用已经很多，但能否变成相应的“～得很”形式，还不能确定。例如：

很中国——？中国得 很青春——？青春得很

很女人——？女人得很

但我们在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的现代汉语语料库里找到了一例“大男人得很”，其它尚未发现：

何只有点自私，简直是大男人得很。（当代/文学/香港作家/岑凯伦/蜜糖儿）①

由上面可以看出，能进入“～得很”结构的只能是性质形容词、表示心理和感受的动词和一部分短语，“很”作状语要比作补语使用范围广得多。

二、“很”的量级与“～得很”

我们认为“很”表示程度高，但它的程度比“最”“极”“太”等要低，比“比较（较）”“稍微（稍）”等要高。我们平时用“很”时（如说“他很高”），也是隐含着比较的，正因为此，日常口语中使用“很”的次数相比其它常用程度副词要多一些，以“很/最/较/太+好”为例，在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中搜索的结果如下：

很好 最好 （比）较好 太好（了）

次数 18070 16904 7981 2609

“很”作补语的情况如何呢？以常用的“很好”和“好得很”为例，上面我们搜索“很好”，出现了18070次，而搜索“好得很”，只有195次，可见，“～得很”的使用频率远少于“很”作状语的时候。

有人认为，“很”作状语和补语只是所处的语法位置不同，选择是状语还是补语，要看表达的重点，突出状语就把“很”放前面，突出补语就用“～得很”，两者表达上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认为，“很”作补语时语气要比作状语时强，尤其是“～得很”用于感叹句中的时候，试比较：

总之，南方得不到适当的发展，北方的资本和商品出路就有限得很。（《邓小平文选》第三卷）

成苗子是个人，不是个景点，回回来了人，都让他领着去，别扭得很！（叶广芩《响马传》）

很显然，这里的“有限得很”“别扭得很”如果改成“很有限”“很别扭”，语气就会弱一些。

三、“～得很”的特点

（一）从我们搜集到的语料看，“～得很”经常用于陈述句和感叹句中。例如：

老师，上边风大得很，眼宽得很，离天近得很。（当代/报刊/报刊精选/1994/09.txt）

别人掐尖儿，他把尖儿送去让人掐，谁更见不得人，还难说得很呢！（罗伟章《奸细》）

“～得很”还可用于反问句中，但数量不多，一般不用于祈使句和比字句。例如：

杨兄弟，你东歪西倒，朝三暮四，成了反复小人，这滋味可好得很啊？（金庸《神雕侠侣》）

我为什么要吓唬你，你胆子不是大得很吗？（当代/文学/大陆作家/蒋子龙.txt）

（二）“～得很”在句中，经常作谓语，可以作宾语和补语，很少作定语，不能作主语和状语。例如：

农村政策好得很，满意得很！（当代/报刊/人民日报/1994/94Rmrb3.txt）

后来又把他送到东洋留过一两年学，更是弄得怪得很。（《梵峨璘与蔷薇》）

世界是一个大得很的地方，你要花三天时间才能看遍全世界。（当代/翻译作品/文学/王尔德童话.txt）

“～得很”可以单独构成小句，在句中的位置不固定。例如：

好得很！伊师母真是个好人，我几乎错怪她了。（《午饭之前》）

“～得很”结构中，动词可以带上名词或代词宾语。例如：

平日也仰望姑娘得很，所以特此同来奉访。（《梵峨璘与蔷薇》）

在句中，“～得很”后面常常带语气词，如“了”“呢”“啊”等。例如：

冷么？我觉得热得很呢。（曹禺《日出》）

其实阿虹的心里烦得很哪。（电视剧《香港姐妹》）

中央直属机关不是拆大庙，但小庙多得很嘛。（《邓小平文选》第二卷）

有时，“～得很”的前面可以有“可”“真”“太”等副词修饰，有加强语气的效果。例如：

怎奈老太爷替国家办事的心太热得很，后来弄到那样一个收场。（《梵峨璘与蔷薇》）

曾先生也真怪得很，居然肯到北京去。（《落花时节》）

“～得很”可以重叠，但重叠的时候是整个重叠。例如：

我来告诉你们一个怪消息，你们听呀，怪得很！怪得很！（《阳翰笙剧作集》下卷）

（三）感情色彩上，能够用于“～得很”的可以是褒义词，可以是贬义词，也可以是中性词。例如：

聪明得很——方便得很——舒服得很（褒义）

脏得很——粗心得很——恶心得很（贬义）

长得很——远得很——白得很（中性）

（四）“～得很”结构经常用于口语中，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常使用或听到带有这样结构的句子，书面文字中，该结构也很常见，像我们上面所举的例子，报刊、应用文、小说、戏剧等都有很多。按文体划分，我们得到的搜集结果如下：

作品 《小说月报·第十二界百花奖获奖作品集》 《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2006年·散文 《第三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丛书·诗歌》 《田汉全集》第一卷·话剧

“～得很”用例数 13 3 0 54

由此可以看出，最具口语性的话剧用例最多，诗歌中尚未发现，散文中的三例是在人物的话语中，小说中出现的13例，有6例出现在人物对话中，4例是人物的心里活动，只有3例是处于非对话的描写叙述部分。此外我们还查找了电视访谈节目《央视论坛》的第一册没有发现，《邓小平文选》第一、二、三卷共有21例。因此，“～得很”虽然可以出现的范围很广，但多数还是常用在口语性较强的书面作品中，“～得很”仍然是一个口语性强的结构。该结构“表示述语所达到的程度或状态，一般没有相应的否定形式”。“～得很”“可以看作一种固定的习惯说法”（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汉语教研室编《现代汉语》重排本2004，第330～331页 ）。

注释：

①出现这种写法形式的都表示是在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语

料库中搜索到的，下同。

参考文献：

[1]齐沪扬，张谊生，陈昌来.现代汉语虚词研究综述[M].合肥：安

徽教育出版社，2002.

[2]张亚军.副词与限定描状功能[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3]马庆株.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

社，1992.

[4]李永斗.程度副词“很”“极”“死”“坏”研究[D].上海：上

海师范大学，2005.

[5]张谊生.程度副词充当补语的多维考察[J].世界汉语教学，2000，

（2）.

[6]叶南.程度副词作状语和补语的不对称性[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

（人文社科版），2007，（5）.

[7]马真.程度副词在表示程度比较的句式中的分布情况考察[J].世

界汉语教学，1988，（2）.

[8]周小兵.论现代汉语的程度副词[J].中国语文， 1995，（2）.

（崔娅辉 叶孝良河南周口 周口师范学院中文系466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