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军
(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近代中国研究所,河南 开封 475001)
方言、宗教传播与文字革新
——近代基督教会闽方言罗马字运动研究
赵广军
(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近代中国研究所,河南 开封 475001)
福建是近代基督教传教士较早进入的地区之一。在其传教中,面对福建方言繁多的问题,他们以罗马字母来模拟地方腔发音,编创了数十种闽方言罗马字母字,通过编印出版书报、组织罗马字运动等,使闽方言罗马字普及为地方教会识字运动的主要文字。但是罗马字本身所蕴涵的西方文化背景以及地方腔等特点,在该文字的普及过程中对各地教会和福建社会产生了不同的影响,既有接受者与汉文字隔绝的消极作用,也有启蒙文字改革、社会教育的积极作用。
基督教会;闽方言罗马字;近代;文字革新
福州、厦门等五口通商后,随着传教士的相继进入中国方言最复杂的福建,对于方言拼音感到更加迫切需要,他们在学习闽语中创造了各种闽腔罗马字母字(以下简称为罗字)①。福建各教会组织出版了大量的罗字书籍,发行多种罗字刊物,并通过组织各类识字活动将罗字传授给文盲信徒,以期对其神学启蒙、对向教者进行信仰诱掖。一些教会文献鉴于沿海方言的特殊性,专门将汉语方言分为两类:官话和沿海方言,沿海方言中闽语分为建阳话、建宁话、邵武话、福州话、汀州话、兴化话、厦门话、海南话等,并编制了第一幅方言地图②,说明教会人士对方言分布的系统性认知。传教士在中国北至越语方言区之宁波台州,南至海南方言群,甚至在周遍少数民族语言群中都创造有方言罗马字母字,我们可以将之从整体上看作近代中国文字改革和文化运动的一部分。有学者称来华西人创制罗马字拼音方案为汉语汉字注音的历史从明末耶稣会士罗明坚《西儒耳目资》、利玛窦《西字奇迹》起,业已超过四百年,但是并没有为中国人所认同和传播,仅限于教会和来华西人③。近代福建教会的罗字出版和识字运动虽然也限于教会范围,但是对中国文化建设、文字革新、地方社会教育等仍有一定的意义。
目前对教会创制、推广字母文字的研究从学科上来看,涉及闽方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语言学④、历史学(地方史、中外关系史⑤)、方志学⑥等几个学科,这些研究间涉传教士的闽方言文字。张嘉星《闽方言研究专题文献辑目索引1403-2003》①张嘉星辑著:《闽方言研究专题文献辑目索引1403-2003》,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游汝杰《西方传教士汉语方言著作书目考述》②游汝杰:《西方传教士汉语方言著作书目考述》,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2年。作为工具书和考证性著作,列举了大量基督教会发行的罗字文献,为整体研究贡献尤多。而专门探讨福建教会与方言罗马字的著述主要集中在:新发现文献的介绍③如:王振忠:《方言、宗教文化与晚清地方社会:以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所藏〞榕腔〞文献为中心》,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编:《跨越空间的文化:16-19世纪中西文化的相遇与调适》,东方出版社中心,2010年;庄初升:《清末民初西洋人编写的客家方言文献》,《语言研究》,2010年第1期;陈泽平:《19世纪传教士研究福州方言的几种文献资料》,《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3年第3期;Dch:《新发现的另一种闽南白话字(拼音史料)》,《文字改革》1959年第4期。、将之作为语料来考察语汇④陈泽平:《福州土白语汇的语言年代学考察》,《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8年第4期;马睿颖:《双语词典文化限定词的处理--以〈福建方言字典〉为例》,《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4期。、传教士编创方言字典活动的研究⑤周典恩、王邦虎:《近代来华新教传教士与闽台方言字典》,《世界宗教研究》,2008年第2期;洪惟仁:《杜嘉德〈厦英大辞典〉及麦都思以来基督新教的闽南语研究(1831-1873)》,《台湾风物》卷41第2期;陈榕烽:《近代英汉福建方言字典概述》,《黑龙江生态工程职业学院学报》,2010年第5期;黄时鉴:《麦都思〈汉语福建方言字典〉述论》,《中华文史论丛》(第71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方言的翻译和传播⑥马睿颖:《近代新旧约全书在闽的方言翻译与传播》,《福建论坛》2011年第8期;张双庆、庄初升:《19世纪美部会、圣公会传教士与闽北方言研究》,《中国语文研究》,2007年第2期。。目前学者们的研究多集中于有限的几个编著方言词典的传教士及其方言著作上,缺少对整个教会对闽方言罗字的创制、推广及其效果的考察以及罗字与地方社会、近代文字改革的影响等的相关研究。
教会对文字布道重要性普遍认为:文字因为它能流传久远,又能够与新的“文化背景发生化合作用”,能够调和一个民族的文化和宗教思想,所以各种宗教都需要它,“基督教也不能例外”⑦朱立德:《我国基督教领袖应注重基督教文字事业》,《中华归主》第206期,1940年5月。。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滞留南洋等地的传教士学习闽南语,期望“海禁一驰(弛),教士由南洋直入华疆,语言文字便可播道于闽南矣”⑧许声炎:《闽南长老会八十年简史》,《中华基督教史》(中编),1924年,第102页。。在闽北,美以美会对中国文字布道则更乐观:“她(中国)有一种通俗语言易学,不象平常一般人所猜想的那么难。现已有多种基督教书籍是中国字,没什么国度受文字影响改革得有中国那么快”⑨力士韬:《美以美会七十五年之经过》,《中华基督教历史》第10卷第3号,1924年,第200页。,这里没有考虑各地方言的差异。入埠后的传教士很快认识到“假如想让民众明白基督教教义,他们就必须使用当地的方言传教”⑩Ellsworth C.Carlson,The Foochow Missionaries1847-1880,P15。。差会文字布道的观念为福建地方方言罗字的创设和推广提供了理念支持。
入闽传教士对地方方言的学习和研究首先是编创方言词典以及编写福建方言入门教材。最早的闽南腔罗字词典《汉语福建方言字典》(A Dictionary of the Hok-keen Dialect of the Chinese Language)倾注了麦都思(Walter Henry Medherst)十多年的心血。厦门伦敦会甘为霖(WilliaMCompbell)“能述奇妙雅言”(11)《南部台湾基督教长老教会史》,转自《清末宣教台湾之英人》,《台湾文献》,成文出版有限公司,1957年,第637页。,与归正教罗蒂(Elihu Doty)共同编制罗马字,拼音切字,为妇孺失学之人识字读书的捷径,流传于闽南、台湾、南洋各埠。罗蒂还编有Anglo-Chinese manual with Romanized colloquial in the Amoy dialect (即《翻译英华厦腔语汇》),是厦门土白拼音系统的参考工具书和西人学习闽南方言必备的词语手册。创编闽南罗字的其他传教士有杜嘉德(Carstairs Douglas)、庐壹(John Lioyd)、施敦力亚力山大(Alexander Stronach)、施敦力约翰(John Stronach)、打马字(J.V.N.Jalmage)、麦嘉湖(John Macgowan)等各有重要的字典出版(12)见Douglas.Carstairs,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of the Vernacular or Spoken Language of Amoy,London:Missionary of the Presbyterian Church in England,1873。。由于传教士诸人各自形成自己的闽南语罗马字系统,彼此之间互有出入(13)罗常培文集编委会编:《罗常培文集》(第一卷),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35页。。
对福州土白拼音字较系统的整理是怀德(Moses Clark White)撰写的The Chinese Language Spoken at Fuh Chau(《福州口语字典》),最重要的是麦利和(R.S.Maclay)和摩怜(C.C.Baldwin)合编的《榕腔注音字典》,共发行了三版。兴化土白罗字的创设者是美以美会的蒲鲁士(Brewster,W.N.,D. D.),他将福州罗字音平话化,创立兴化音罗字。在建阳开始传教之始,传教士就注意将本地音罗马字化,腓力(H.T.Phillips)依据官话译本和建宁译本的圣经用建阳方言罗字翻译《马可福音》。邵武土白罗马字则有AIphabet of Romanized Shauwu (即《邵武罗马字母表》)以及Shauu kiong(即《邵武腔》)等工具书,和约瑟(James.E.Walker)在翻译《使徒行传》时加以应用。客家话罗马字主要流行于赣南、粤西北和闽西。客家话罗字不甚统一,但Lepsius系统的斜体罗字是比较常用的。福建各方言罗马字母字的编创大致在十九世纪后半叶的五十年,共有数十部方言词典出版,也是罗字的编创以及在圣经、报刊中初步运用时期。二十世纪上半叶罗字开始大力向广大文盲信徒传授,其传播主要是在“男妇老小”等文盲群体中,是教会各类罗字扫盲最主要的时期。早期的福建方言教材较多,摩怜、麦利和的《榕腔初学撮要》(Manual of the Foochow Dialect)是西方人学习福州话的标准入门教材。另外还有C.S.&A.E.Champness夫妇编写的《福州方言入门二十课》(A Manual of the Foochow Dialect in Twenty Lessons)。这些教材并非罗字教材,而是方言与英语对译、便于英语背景的初学者学习的读物。这些教材的语音部分设计了拉丁字母的拼写方案。
教会出版的方言罗字圣经是教会识字组织如主日学校、妇女学习班等的主要识字课本。方言罗字圣经译本大致有闽南、福州、兴化、建阳、邵武、连江、建瓯等方言,以及汕头、潮州、海南等周遍闽方言群。罗字闽语圣经种数(不计算福建客家话版本)大致有120余种,与闽语地方腔汉字版圣经,合计占全国方言圣经版本的39.4%①游汝杰:《〈圣经〉方言译本书目考录》,章开沅、马敏主编:《基督教与中国文化丛刊》第3辑,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其中,厦门传教士所翻译的《约翰福音》是中国最早的方言罗字译本。从“唯一一本完整的罗马字版圣经”②A.J.Garnier,Chinese Version of the Bible,Christian Literature Society forChina,1934,P64-65。,一直到20世纪30年代罗字厦门土白方言《圣经》才被完整地出齐。厦门方言罗字版本《圣经》单本和全本有38种之多。福州方言圣经译本有56种,第一本福州方言罗字圣经是罗为霖(LIewellyn.LIoyd)翻译的《约翰福音》,所用拼音系统是旧式的。旧约的福州话本1884年出版,1891年才出版福州话的全本圣经。
福建教会还出版有兴化平话、建阳土白、邵武土白、汀州话、建瓯土白、建宁话等方言罗字圣经。这些方言圣经一般没有汉字书名,多是罗字和注音符号本,摄音于口语,简单易学,容易被文盲接受,是教会各类主日学校等组织的识字教材。教会要求信徒必需能够独立阅读罗字圣经,所以它的编印和发行就针对教会的各种识字运动,构成了近代福建社会教育——“扫盲”的一部分。
近代福建教会印行的罗字报刊也是教会信徒识字的读物。1937年教会统计全国540种有影响的教会报刊中有8种以方言出版,其中厦门闽南方言2种,福州方言1种。另外影响较小的地方腔罗字刊物有8种,以厦门腔、福州腔和兴化腔罗字为主。福州话罗字刊物有3种,仅1907年就出现两种福州话罗马拼音字刊物。全国儿童杂志鼻祖——《小孩月报》是教会第一次采用福州话罗字的杂志,该报“特用榕腔刻成,缘教中会友不识文理者多,若诸传道阅读是报,则易于识悟也”③力为廉:《美华书局报单》,《美以美教会年录》(第22次),1898年。。该刊除了公开发行外,还广泛用于教会所办的学堂等教育系统,成为教会学校识字和信仰启蒙的教材之一。福州腔刊物还有《榕腔日报》、《榕城报》等,闽南腔有《漳泉公会报》、《闽南圣会报》等,兴化腔有《奋兴报》。受地方方言的限制,这些罗字刊物发行范围集中于基层教会,对外发行量很小。地方腔罗字刊物定位于地方,重点是方言区域的教会,向世俗社会拓展的意识不强。对地方教会具有深度的影响,能够加固教会信仰。进入民国后,地方腔罗字的刊物则较少出现。
在长达一个多世纪里,罗马拼音字曾在福建-台湾-南洋“大三角区”的教会、教民中流传。而福建罗字字典的创设、罗字圣经的翻译和出版、罗字报刊的发行等构成文字创编、推广、应用的一系列过程,是一种新文字逐渐成为某种单位群体所共同使用的文化工具的一个完整的推广过程。
教会罗马字是按照西方拼音文字的制度来拼读实际口语的文字①李如龙、姚荣松主编:《闽南方言》,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61页。,钱玄同认为方言罗马字在语言上表现出来五种用处②钱玄同:《制定“方言罗马字”(F.R)的拼法案》,《钱玄同文集》第三卷“汉字改革与国语运动”,中国(疑打印错误)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77页。,也有人认为福建地方腔的罗马字具有拟声多、字母少等五个方面的特点③高德矞:《兴化话与罗马字》,政协福建省莆田县委员会编:《莆田市文史资料》第11辑,1987年,第155页。,甚至语言学者认为:研究音韵只着眼到声、韵、调的类别的话“最好莫过于用方言罗马字拼音”④罗常培文集编委会编:《罗常培文集》(第一卷),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35页。。方言罗字作为地方腔的“话音字”是向文盲群众文字传教的重要工具。近代福建地方教会特别重视教徒文化素质的提高,发起了各种形式的罗字运动,包括对文盲信徒教授罗字的主日学、夜学校、短期专门的培训班、暑期培训班、读经班等。
福建各地教会直接组织学习罗字运动是推广罗字的动力,甚至形成了一场“教会罗马字运动”⑤倪海曙著:《中国拼音文字运动史简编》,时代出版社,1948年版,第10-23页。。1917年,闽南各基督教会发起一个运动,要使当时教会中每一个教徒都能读罗马字圣经。同年,美以美圣经会的福州大会,通过决议:“一、每一个会堂的传教士,必须立刻为他本堂的会友设立一个罗马字班,每星期至少上课一次。二、每一个教区,应该为本区的工作人员每年举行一次规定的罗马字研究,指导他们怎样教民众学习罗马字。三、尽力设法使罗马字书籍能便宜于目前的价格。四、每一个传教士应在次年大会中报告本教区或本会堂学习罗马字的人数”⑥《教会年鉴》1918年。。教会还单独为妇女开设识字班和妇学,使大量文化程度很低的妇女可以在教会人员的指导下阅读圣经,很有利于基督教在妇女中的传播⑦林金水,谢必震:《福建对外文化交流史》,福建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409页。。福建圣公会开办了许多短期妇女培训班(包括各种识字班),由女传道员讲授罗字《圣经》以及基督教教义,期满结业后大部分妇女成为向教者或信徒,一部分由差会提供资助而成为基层教会服务人员。来兴化府传教的蒲鲁士夫人在教会文盲家庭妇女中传授罗字,召集一些教会传道及会友妻子先来试教,不到一月,她们都能够流利的诵读罗马字和拼音方法,三个月能顺利写出用罗字拼出的兴化话,“用罗马字互相表达意思,一如汉文字,而且更为容易”,在莆、仙基督教教会里,收到相当的效果⑧高德矞:《兴化话与罗马字》,政协福建省莆田县委员会编:《莆田市文史资料》第11辑,1987年,第154-155页。。抗战胜利后闽中、闽北教会相继发起了识字运动、阅报运动等,一直持续到解放初期。这些罗字识字运动也大大推动了罗字出版物的普及。
各地教会开展各种识字运动大力宣传罗字,主要是因为教徒的识字与否影响到他们阅读圣经。教会罗字全部不用汉字,在文盲充斥的近代社会,对与让本地人阅读用本地话说的拼音读物起了很大的作用,初学者经过几天的训练便可以自由地阅读和用拼音写话⑨李如龙、姚荣松主编:《闽南方言》,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76页。。民国年间教会信徒的数量提高很快,文盲数量也呈现出高比率。1920年福州三个公会中女信徒识字率分别为:美部会57%,美以美会35%,圣公会46%⑩徐炳三:《民国时期福州基督教女信徒之研究》,福建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5年。。数字显示出福州教会文教工作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是事实上教会内部女信徒识字率已经远远高于世俗社会的识字率。福州教会除自己出版书籍外,还购买全国基督教协进会出版的图书和印刷品,送给识字班的信徒用,广泛开展各种文字的识字运动(11)管萃真:《民国十九年的基督化家庭运动》,《中华基督教会年鉴》(1929-1930年),第11期。。除了开办各种教会女子学校外,教会还举行许多临时培训班来解决教会妇女文盲问题。古东教会设妇学,授以普通学识和圣经等科;圣公会开办妇女训练班,八个星期中“不会读经者已能朗读圣经”(12)《广闻录》(1939年)第3期,第12页。;莆田教会开办夜校,“每晚常至妇女二十余人,课文经文俱能背诵”①《中华圣公会福建教区月刊》,1936年第8期,第37页。;东镇妇女读书会,招收妇女学习“圣道”②《中华圣公会福建教区月刊》,1935年第11期,第21页。。这些组织一般来说课程十分粗浅,多以罗字讲授,采用地方腔罗字诗歌等形式,熟记即可。美以美会将简单易学的罗马拼音字在女性中推广,使三分之二不识字者能用罗文诵读《圣经》,同时组成许多罗字布道团进行布道,效果十分明显③《美以美会兴化第二十次年议会录》(1915年),第44页。。特别是作为话音字的罗字,能够将方言中所有的语汇全部拼写出来,十分便于不识字的信徒学习。
福建各教会十分重视文字布道,并辅之以识字运动。差会中有相当数量的传教士都直接或间接从事文字布道工作,比如蒲鲁士在兴化推行罗字的努力④见蒲氏著China's Intellectual thralldoMand the way to scape,Chinese Recorder,1901,pp293-300;The Evolution of New China,Chinese Recorder,1901,pp321-327。文章报告了他再兴化推行罗马字的艰苦经过。。到1907年基督教在华百年传道大会时,来自各地、各差会的传教士们决议“各地推行的罗马化中国字对于教会曾有多大的功用,并且感觉到这样的一种文字,是产生一条达到文盲心中去的最直接的道路”⑤China Centenary Missionary Conference,Shanghai,1907,p.521。,罗马字的对于教会的意义已经达成共识。对于福建地方教会而言,罗马字运动的传教效果也得到了传教士及差会的认同。1920年W.B.Cole撰文《罗马字拼音在福建》,坚信福建罗字的传教效用⑥Chinese Recorder,1920,pp856-858。。地方教会特别注重信徒对《圣经》的阅读和理解能力的提高,因此识字问题经常被提上教会的议程。各种教会读书会、查经班、训练会,以及由教会所主持的宗教教育、灵修会、夜校、主日学等几乎都是教会宗教功能的延伸,以布道为目的。例如主日学以“陶铸材器自能动作而服务于主道者为目的”⑦《主日报告书》,《福州美以美会第四十七次年议会录》,1923年。,把组织学习圣经与识字运动结合。各地农村教会最基本的教育事业即宗教教育,包括妇女宗教教育、主日学校、查经班、妇女识字运动、组织改进社等都属教会信仰文化运动。甚至连一些教会学校也通过编写教材着力于罗字的推广。福州格致中学、文山书院等教会学校师生借鉴传教士编写的《方言辞典》共同编写有《美全八音》,以福州音为正音标准,使用罗马字母拼音注音⑧李春晓:《福州方言韵书〈加订美全八音〉》,《辞书研究》,2003年第4辑。。
福建教会的各种罗字运动推行的效果和影响都是巨大的。甚至于有人称“在中国厦门所有六十年传教工作中,也许最引人注目的是大约六十年前厦门罗马话的创立”⑨腓力普·威尔逊·毕:《厦门方志:一个中国首次开埠港口的历史与事实》,中国基督教卫理公会出版社,1912年,第106页。。福建兴化府的罗马字运动的影响和效果应该是比较深远的。1890年蒲鲁士在兴化推行教会罗马字,当地仅有1000个基督徒,但是他抱着“罗马字的应用,对于提高属于精神智力的中国基督教会是必需的”推行决心,到1917年已经增加到30000多人,“这便是他推行教会罗马字所得到的结果”⑩许长安、李乐毅编:《闽南白话字》,语文出版社,1992年,第3页。。
创设和推广罗字对教会扫盲的意义在于:罗字成为文盲信徒信仰基督教的借助工具。但是作为一种新兴的文字运动,它更值得评判。这里选择兴化地区教会的罗字识字运动,来分析其中所存在的悖论问题。
兴化腔罗字的创设是在美以美会兴化年会中西职员的合作下完成的。1891年美籍传教士蒲鲁士和华籍牧师李长水、宋学连将福州音罗马字母平话,变为兴化音罗马字母。同年,蒲氏倡设识字训练班,发行兴化腔罗字《奋兴报》,刊印《罗马字母书》、《耶稣图说》、《依经问答》等罗字书籍。随后兴化教会“命令男女教牧人员及部分负责教徒首先学习,继而用罗马字翻印圣经及其他教会书籍,普遍推广”(11)《兴化卫理公会史》(油印本)卫理公会兴化年议会办事处编,1959年。。蒲氏以“诲不识丁之读平话,乃为第一辛苦之事”为信念(12)蒲鲁士:《印书局报单》,《美以美兴化第四次年录》,福州美华书局,1899年。,努力推广罗字。但是十余年后,罗字《奋兴报》并未达到预期发行效果,原因是当时罗字的普及力度不够,读者不多。
因此,教会为普及罗字,先从教授罗字的教师培训入手。1916年在黄石筹议“按期开办兴化音罗马字识字训练班”,制定了详细的章程。训练班的宗旨是“补助促进教育普及”,职员从明识信徒中招选,加以训练,并且要求各个堂会都要开设新字传习所。课程分为两年,最初是从新字母开始学起,所用教材是美兴书局出版的罗字书籍《圣经图说》、《主日学课》等。直到1933年教会对罗字的推广仍很热心:继续开办识字训练班,被考核人员经考试及格,录取发给毕业执照。考核结果令教会满足:学员能读罗文字母、圣经及教会罗文书刊,并且能运用新字缮写书信和记事记帐等,罗字初级教员培训成绩可观。
除开办各种罗文教员培训班之外,兴化教会还在有条件的堂会举办各种形式的识字班,专门教授信徒罗字。教会章程也规定:“各个教堂应实行教人识字读经;各个教堂应开办平民学校;各个教堂应择适宜时间,十一、十二、一、二诸月为识字运动时间;能读罗文者不可放弃”①《兴化年会录》,1930年。除此,教会当局还开展读经运动,举办查经班,要求“每个教友应有一本圣经;每个教友应能读圣经,有基督化的生活;每个教堂应有日常的查经班;每个教堂应于适当的时间举行读经运动”。识字教材由美兴书局提供,包括圣经、刊物、宣传单、小册子等,均由罗字印刷。与文化基督徒对教会文化的参与不同,地方堂会的识字运动对文字的运用是初级的、启蒙的,但是却奠定了教会文化的民众基础。
兴化音罗字识字班根据教会的要求发动全体教徒学习罗字,甚至教会学校以罗文为教科书、年会中以罗文为记录专用文字、新收的学习教友以能读罗文为合格,“企图是使乡下不识字的会姆会嫂,能用罗文写信,可以与所谓西教士报告各地的情况,同时初来的男女西教士,因语言未通,也可以籍罗文与传道教友互通意见”②《兴化卫理公会史》(油印本)卫理公会兴化年议会办事处编,1959年。从实践效果来看,教会的识字运动则并未真正达到如期效果,特别是教会内部的文字表达与汉字难以进行交流,具有很强的内敛性,缺乏必要的拓展性。兴化教会1948年将罗字定为兴化教会内使用的文字,规定男女教友必读,命令各牧区堂会男女教牧人员举办信徒读书会。长达半个世纪的兴化罗马字的识字运动在教会的努力下得到推广。
罗文字母在汉字环境中,今日已不见使用。下面的文字记载能够说明罗文推广障碍的症结所在:解放后一个女传道控诉说“当她在传习所读书时,美帝分子不许她读汉字,她的丈夫曾经教她读汉字,她一读汉字,就被帝国主义分子责骂”。另一个女信徒控诉说“罗马字真没有用,读了罗马字还是文盲,有人问她,你有没有读书,她说‘有’读,‘识字不?’,她说‘不识得’”③《兴化卫理公会史》(油印本)卫理公会兴化年议会办事处编,1959年。“读书不识字”表现出文字使用者的矛盾性,原因在于罗文的传习与汉文所造成的文字分野难以沟通。汉字的传习多是传统私塾和学校,而罗文作为教会专属文字仅在信徒内传播:会姆、会嫂、小孩、青年、成人甚至老年。建国初的文字改革讨论中,黎锦熙也指出这种主张采用拉丁文罗马字母者没有能够设计把拼音和汉字结合起来,因此新文字和现实需要的汉字脱了节,以致能运用汉字的知识分子和只学会拼音新文字的劳苦大众在应用的文字工具上终于走不到一处,合不成一家④黎锦熙:《文字改革论丛》,文字改革出版社,1957年,第3-4页。甚至在汉字的环境里,“念了拉丁字,连店号都不认识”,连生活最基本的文字都掌握不了,可谓工作是失败了的⑤陆志韦:《“五四”纪念再谈谈新文字》,杜子劲辑:《1949年中国文字改革论文集》,大众书店,1950年,第10页。。
地方教会的“报单”除了把信徒入会人数、信众捐输多少作为成绩之外,还往往把教会取得识字信徒的多少向兴化年会报告,以邀其功。事实上教会罗字活动的效果,对信徒来讲是“读书不识字”的尴尬,对教会而言是笼统的数字统计。特别是兴化语罗马字局限在兴化基督教会内通行,教外是不推广,也无人问津⑥高德矞:《兴化话与罗马字》,政协福建省莆田县委员会编:《莆田市文史资料》第11辑,1987年,第155页。,特别是“儒家的知识分子很难附和教会罗马字运动”⑦周有光著:《中国语文纵横谈》,人民教育出版社,1992年,第210页。。罗字的出版及推广也存在着缺点:与传统隔离,造成与汉字间沟通的障碍,使教会罗字扫盲效果不佳。同样,地方方言罗字自身也存在瑕疵:“福州话圣经译文多假音之字,杜撰之文,职此之故也。当日译者或亦知其谬”,之所以没有改变是由于“一则,习俗沿用既久,骤难变更,二则,音存字晦,不得不别制新字,以为替代,或假同音之字,以谋迁就”。基于上述原因,一些教会人士也承认“此道(指方言翻译圣经)不可从也”①丁昌华:《福州话圣经译文之研究》,《福建教区月刊》第1卷第11期,1934年11月15日。。本来方言文字是教会文化运动的重要借助工具,但是最后文字却通行不了。
福建教会信徒中很大比例是文盲,教会要想对他们进行宗教启蒙则必需对之进行识字教育。教会汉字、罗字、方言汉字等各种出版物都有对应的读者群,而文盲读者群比重较大,在宣教对象中受到教会的重视。
教会竭力将罗字教授给不识汉字的社会下层,该文字可以作为他们接触基督教信仰最直接的借用工具,即所谓的“便于信徒易于判读罗马字文献,授受教义”②台湾省文献委员会编:《台湾省通志》卷二“人民志语言篇”,台北:众文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80年,第106页。。美华书局出版数种榕腔读物,连教会会规也以罗字出版:“兹因本会会友多不识文理书籍,故此书(即《纲例撮要》)特译为榕腔以便各会友易于识用也”③力为廉:《美华书局报单》,《美以美教会年录》(第22次),1898年。。可见地方腔罗字书籍发行目标相当明确:不识文理者。刊物的发行也针对不识文言文的读者群,“本报(《小孩月报》)特用榕腔刻成,缘教中会友不识文理者多,若诸传道阅读是报,则易于识悟也”④力为廉:《美华书局报单》,《美以美教会年录》(第22次),1898年。。连各地教会中接受过教会识字培训班、主日学等临时学校教育的小孩、成年和老年等也是这种出版物的读者。他们被排斥在汉字文理读物之外,而教会所创造的地方腔文字由于发音于日常,又有基本的学习规律可寻,易学易懂,“盖男妇老小不难于数阅月内便能习读之”⑤《美会第二十五次年录》(福州),福州美华书局,1901年。,可以作为简单实用的阅读文字。这是基督教书籍能被传统塾馆教育系统外的社会底层欢迎的原因之一。
由于受方言传播范围的限制,地方腔罗字缺乏必要的普适意识,具有很强的地方性。《小孩月报》“专售是报于上下游榕腔所能通用之处”,针对的是闽江上下游榕腔方言区。不懂文言的阶层作为教会的基本信仰群体尤其受到教会重视,教会为之出版浅显的地方腔罗字或文理浅白的读物,使他们日常诵读,以便强化信仰。美以美会兴化年会所印书籍大多“廉价售给会友阅读,使他们领会圣经要理,做忠实会友,这是应付已识字而圣经智识浅薄的会友的需要。至于一般初入教会而不识字者,则编有《福音千字课》,亦用汉、罗两种版本,使他们易于学习,逐渐识字明道,达到能够自己阅读圣经而后止”⑥《宗教教育报告书》,《中华基督教卫理公会兴化年议会录》第48次,1943年。。地方腔罗字有特定的学习方法和教授规定,汉字知识阶层被排除在这种“俚语文字”之外。这是教会为了信徒的快速阅读需要而采取的针对性措施,对汉字的排它性很明显。
教会罗字识字运动最终目的在于“文字布道”,识字只是途径。教会很支持罗字书籍布道,认为书报可以使信徒坚定信仰,坚实与教会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当“教友方面为了误会和妄信,而冷淡动摇,离经叛道”时,靠教会罗字读物来使其“迷羊知返”,即便是叛道者“悔改返正都是仗着书报之力,就是我们的信德也是赖它的保持”⑦张世尊:《文字与五运》,《福声》第2期,1931年5月1日。,教会当局对书报文字十分信赖。教会认为要达到传教目的,“尤不可不利用此文字宣传,去唤起全国各教会的注意与努力,鼓励指导全国各职员的发奋进行”,消除种种误会与怀疑,一同起来赞助推行;“奋兴灵性,提高程度,……籍以引人归主”;把福音真理,灌输于各界人士的脑袋,罗字运动也是在这样观念的支配下进行⑧张世尊:《文字与五运》,《福声》第2期,1931年5月1日。。罗字识字活动对教会的意义重在宣扬教会的信仰主义,但是教会报告书中对文字识字统计的浮夸,特别是对会外世俗社会影响的估计过于偏高,使教会失去审慎决策的严密态度,这成为民国中后期福建教会不景气的原因之一。
就文化输入的方式和效果来看,基督教文化对近代中国文化也有一定的贡献。具体到罗字识字来说,它虽然有地方内敛性、传授的针对性、文化的排它性等缺点,虽一度割裂与传统中国文化的联系,但仍旧有的贡献意义。教会罗字的创设和推广,对白话运动、文字改革都有着深刻的启发。教会采用白话和罗字文体的原因是“当时西方传教士来到中国,见觉我国文学艰深,不便使浅学的人们皆知经旨,因此译成国语土白两种圣经和罗马字母的拼音,做个较易学习文字,传达语音的工具”,这时“已经伏下文字改革的动机了”①甘施恩:《基督教与中国现代文化》,《福声》第5期,1931年8月1日。。最初“西洋教士想加速度推进福音,乃发行杂志,无形之中又被他们发现觉汉字的缺陷,为便利阅读,他们就采用官话与浅显文理,更采用方言与罗马字,这些而今已成了改革汉字与汉文运动的滥觞了”②汤因:《中文基督教杂志总检讨》,《真光》第37卷第4号,1938年4月。。在1903年《教务杂志》主笔Rev.J.A.Silsby就预言称“我可以预言他们(教会罗马字),是中国文学革命的先锋,这革命史近代眼前了”③Chinese Recorder,1903,p463。。事实上,此后中国的国语运动、国语罗马字运动、白话运动、拉丁字母运动(特别是其注重方言书面化主张)、拼音方案等革新运动多受到教会罗字母推广的影响。20世纪20年代的国语罗马字运动中,厦语社周辨明等就参考了教会罗马字的方案,拟定了“厦语罗马字”拼音方案;林语堂、罗常培《厦门音系》(1930年)也是在修订教会罗马字的基础上制定的。甚至到了2006年台湾教育主管部门“国语推行委员会”公布的“台湾闽南语罗马字拼音方案”传承的仍然是教会罗字系统,只是声母和韵母方面稍作改动而已;1987年学者们调查闽南白话字(罗马字)时发现该文字在闽南民间仍旧在使用④许长安、李熙泰编著:《厦门话文》,鹭江出版社,1999年,第71页。,足见其生命力和影响力。国民政府“中国字的拉丁化”的讨论和运动也深受教会创设罗马字启发的影响⑤《中央宣传部发表关于中国字拉丁化问题通令原文》,《广闻报》第5卷第3期,1938年9月。。最初传教士创制了汉语拼音方案,这样的注音方法比传统的汉字反切音方法好学好用,同时能够解决汉语拼音的同音词问题。所以在建国后福建各地仍将罗马拼音字作为快速扫盲的文字加以推广⑥例如在五十年代曾大量发行有闽音注音农民速成识字课本:《临时课本》(一)(人民教育社,1952年);《闽南音注音农民速成识字课本单字自学检查表》(1953)等农民扫盲课本。。
在文字学的意义上来讲,方言字的书写是一个难题,即便是当地人也不能书写俚语方言,所以这些罗字对于整理和保存方言腔调,并用文字书写,为方言的发音规律做了系统的记载和研究⑦林金水:《在闽传教士与汉英福建方言字典》,《福建宗教》,1997年第1期。。可以说,“彻底解决方言的书面化的问题是方言罗马字的出现”⑧黄典诚:《黄典诚语言学论文集》,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80页。。同时罗字的出版及其识字运动促进了地方腔白话字的产生和口语的推广。另外白话罗字简单易学,“短则一星期,长则一个月,就能掌握”,三五个月至半年“就能熟练阅读圣经”,可以用白话字母字写信、记事,成为城乡文盲的书写工具⑨许长安、李乐毅编:《闽南白话字》,语文出版社,1992年,第33页。。在记载和使用方言的意义上大量保存了方言中业已流变的古音,使之不至于成为死语言,达到文字和方言的统一,为语言学研究作出了贡献。假如没有传教士所编译的罗马字文献和识字运动课本的流传,那么流变的语言很难使我们听到十九世纪中后期方言音,看到他们的语词、语句结构等,缺乏忠实和客观的记载⑩台湾文献委员会:《台湾省通志·人民语言志》,台北:众文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80年,第106页。。
作为文化遗产,这些罗字文献在保存地域文化上的贡献巨大,学者们建议“利用西洋人的罗马字文献构建百年方音史”(11)林亦:《百年来的东南方音史研究》,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60-65页。,特别是传教士的方言著作“是研究19世纪后半期至20世纪初期的汉语方言口语的最有价值的资料”,“它们提供的自然口语的准确度是同时代的其他文献资料不可比拟的”(12)游汝杰:《汉语方言学导论》,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254、255页。。而罗常培《厦门音系》、马重奇《〈汇集雅俗通过十五音〉韵部系统研究》、陈泽平《十九世纪的福州音系》等语言学著作多参考了上述传教士的罗马字记音材料,甚至有学者根据福建方言拼音化的传统对方言进行语言现代化的规划设计,认为方言罗马字的出现彻底解决方言的书面化问题①黄典诚:《试论福建方言拼音化的传统:为美国夏威夷东西中心“华语地区语言现代化规划会议”而作》,《泉州师专学报》,1983年。。但是由于这些传教士非语言学者,不能形成系统的方言语感,并且各地教会罗马字的设计和推行是“各自为政”,目的在于传教②周有光:《方言教会罗马字》,许长安、李乐毅编:《闽南白话字》,语文出版社,1992年,第13页。,其记音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语言研究,所以传教士方言罗字文献“除去少数学者的著作,大部分只能作为我们参考的材料,不能作为研究的根据,因为它们在语音学上的价值是很有限的”③罗常培:《汉语方音研究小史》,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编:《罗常培语言学论文选集》,中华书局,1963年。。
对于福建地方而言,在晚清政府对地方民众识字率关注之前,教会就已经开始“扫盲”了。以罗字运动推行效果较好的兴化府来看,在兴化美以美教会开展各种识字运动的影响下,民国二十九年莆田(兴化府)也推行社会教育,在全县中心学校、国民学校内部都开设有各种成人班、妇女班,“成人班教年长失学之人,妇女班教不识字之妇女”④石有纪修,张琴纂:民国《莆田县志》卷11〞社会教育〞,第88-100页。。不过它与罗字识字的区别在于:地方政府所组织的是中文文字扫盲,而教会则以罗字扫盲。福建罗字的识字运动,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产物。但是罗字识字运动只传授给信徒,使其在充当文化沟通的历史媒介时受到很多的限制。
Dialect,Religious Spreading and Chinese Character Renovation——Astudy of Min-dialect-based Roman Letter movement by Churches in early modern time
ZHAOGuang-jun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Henan University,Kaifeng 475001,China)
Fujian is one of the areas seeing Christian missioners at earlier modern time.In their missionary process,the religious men encountered the probleMof too many dialects.They tried to solve by transcribing local language with roman letters and worked out dozens of roman-based Mindialect words.Through publishing and roman-letter movements,those roman-based words were made a key tool for local churches'literacy appellation.Due to the Western culture background inherent in roman letters and the dialectic phonology in those words,the roman-based Min-dialect words exerted complex influences on churches in other locations and on Fujian society.They are both negative in insulating the language learners froMHan language letters and positive in inspiring Chinese character renovation and social education.
Christian church;roman-based Min-dialect words;religious spreading;character renovation
G122
A
10.3969/j.issn.1674-8107.2012.06.021
1674-8107(2012)06-0123-09
(责任编辑:韩曦)
2012-01-05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基督教与19世纪中国新知识群体研究”(项目编号:10CZS025),河南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近代东南沿海基督教报刊研究”(项目编号:07YBRW 034)。
赵广军(1975-),男,河南方城人,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基督教史、近代报刊史、中国近代文化史研究。
①黄典诚著:《试论福建方言拼音化的传统》,《黄典诚语言学论文集》,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78页。
②中华续行委办会调查特委会编:《中华归主:中国基督教事业统计1901-1920》,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第19-20页。
③庄初升、陈晓丹:《19世纪以来潮汕方言的罗马字拼音方案》,甘于恩主编:《南方语言学》第1辑,暨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
④最先研究传教士在汉语方言研究的是游汝杰,氏著《汉语方言学导论》中呼吁重视此类成果。而专门研究福建方言的学者如李如龙《福建方言》、《福州方言词典》等关于福建方言的数十种著述,陈泽平《福州方言研究》等对于传教士方言字典等文献也有涉及。陈泽平的《19世纪以来的福州方言传教士福州土白文献之语言学研究》(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一章传教士与福州方言,着重介绍了传教士留下的福州方言文献,并以此作为研究方言的语料文献。
⑤如林金水主编:《福建对外文化交流史》,福建教育出版社,1997年;张嘉星:《西洋传教士闽南方言研究述略》,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漳州市政协编:《论闽南文化:第三届闽南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鹭江出版社,2008年;张嘉星:《西方传教士与闽南方言辞书》,《海峡两岸辞书学研讨会暨福建省辞书学会第十七届学术年会论文集》,2005年,厦门。
⑥如作为文献使用的陈衍的《福建方言志》,又如:福建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福建省志·方言志》,方志出版社,1998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