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卷的英文研究综述

［美］伊维德，霍建瑜，2（译）

（1.哈佛大学 东亚语言与文明系，美国 剑桥 02138;2.山西大学 国学研究院，山西太原 030006）

有关宝卷的现代研究，可以说始于郑振铎的《佛曲叙录》，此文发表于1927年的《中国文学研究》。这篇文章撰有几篇“变文”提要，其后有较为详细的36篇宝卷提要。郑振铎在其1938年的《中国俗文学史》中专章讨论了“宝卷”，并列出其看过的宝卷书名，还通过所选取的宝卷的大量引征来阐明其观点。①白若思《郑振铎的宝卷研究贡献:文体来源及早期历史的几个问题》Cf.Rostislav Berezkin.“Zheng Zhenduo’s Contribution to the Study of Baojuan（Precious Scrolls）:Problems of the Origin and Early History of the Genre”.见《第三届国际科学会议论文集》“远东文学问题”（Book of Papers of 3rd International Scientific Conference“Issues of Far Eastern Literatures.”Saint-Petersburg，June24-28，2008.Saint-Petersburg University Press，2008.Vol.1，pp.9-19）20世纪30年代，台湾中央研究院收集的“俗文学”中包括“宝卷”。20世纪50年代，宝卷书目的出版依然有限，有胡士莹的《弹词宝卷书目》（1957）、李世瑜的《宝卷综录》（1960）。李世瑜在其华北当地宗教（教派）研究中已谈到“宝卷”，又见于他的《现代华北秘密宗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前三十年，“宝卷学问”几乎不存在，因为宝卷是明显与流行宗教有关的，但陈汝衡在其《说书史话》（1958，pp.123-129）中指出宝卷是一种“说唱形式的文艺”。

20世纪五六十年代，日本的宝卷研究引人注目。早在1960年，酒井忠夫在其著名的《中国善书の研究》中专辟一章（pp.437-485）介绍了宝卷及明代宗教教派。此领域最重要的学者，当推泽田瑞穗，泽田出版了有关多种传统通俗文学的论著。他对于宝卷研究最重要的贡献是1963年出版的《宝卷の研究:総说·提要》，其增补修订本《宝卷の研究》于1975年出版。此书的第一部分，泽田瑞穗介绍了300多种宝卷:每一种宝卷写有梗概、作者、版本、备考等。此书第二部分，含有多篇论文，每篇论文讨论十六、十七世纪的一种新兴宗教，这些宗教以宝卷来传播它们的教义。泽田的编辑研究著作，成为此后所有中国之外研究宝卷的学者的主要参考书。另外一位致力于宝卷研究的日本学者是吉冈义丰，他的《道教入门·资料篇》（1989）中影印了18世纪编辑的一部长篇《香山宝卷》，并将它与另外一部19世纪以来更常见的篇幅较短的《香山宝卷》进行了仔细比较。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们目睹了宝卷研究在台湾的复兴，年青一代学者们对中国文化研究产生兴趣，包括流行宗教。

东亚之外的宝卷研究发展缓慢。最早讨论宝卷的西方学者大概是荷兰汉学家高延（J.J.M.De Groot），他从福建获得了几种宝卷，并将其梗概写入他的著作《中国各教派受苦史:宗教史的一页》［Sectarianism and Religious Persecution in China:A Page in the HistoryofReligions.2vols.VerhandelingenderKoninklijkeAkademie van Wetenschappen.Afdeeling Letterkunde，Nieuwe reeks，deel 4，no.1– 2（Amsterdam，J.Miller，1903）］。但是欧洲及美国极少拥有数量可观的宝卷收藏及中国宗教研究论著，如在20世纪50及60年代，研究倾向并专注于精英文化，而非流行文学。更多的西方学者开始走文献研究与田野调查相结合的道路，新加坡、中国香港及台湾的研究趋势亦有所转变。他们发现了大量的、多样的文本，包括宝卷。而这些文本虽远离大多数学者视野，却在当地信徒中起着重要作用。例如，早在1963年，Marjorie Topley就把新加坡及马来西亚宗教团体所使用的教派文本写入她的文章《先天道:中国秘密宗教之一》（“The Great Way of Former Heaven:a Group of Chinese Religious Sects，”Bulletin of the 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26，no.2:330–370）。①俄国的宝卷研究虽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但是有必要提及一些重要的出版物。李福清（Boris L.Riftin）讨论过几种有关孟姜女的宝卷，那是他20世纪50年代在中国田野调查中收集的，见于他的著作《长城的传说及中国民间文学流派问题》（Skazanie o Velikoǐ stene i problema zhanra v kitaǐskom folklore;The Legend about the Great Wall and the Problem of the Genre in Chinese Folklore.Moskva:Izd-vo vostochnoǐ lit-ry，1961，pp.144-179）.Elvira S.Stulova出版了《普明宝卷》的俄文翻译并附有详细的研究，其底本是稀见的黄天道1599年的早期经卷（俄罗斯保存有原始文本的影印件），《普明宝卷:一种复制本》Moskva:“Nauka，”Glav.red.vostochnoǐ lit-ry，1979.这本书中再现了中国的原始文本。

宝卷研究的首席西方学者为欧大年（Daniel L.Overmyer）。他的《民间佛教:传统中国晚期的异教》（Folk Buddhist Religion:Dissenting Sects in Late Traditional China.Cambridge 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6），是第一本以西方语言系统地介绍明末清初新教派的著作。此研究的资料依据主要是宝卷，书中作者从头彻尾地引用了宝卷文本。他在176-186页讨论了宝卷文体特征。他的第二本专著为《飞翔的凤凰:台湾的中国教派思想面面观》（The Flying Phoenix:Aspects of Chinese Sectarianism in Taiwan.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Press，1986），与David K.Jordan合作，欧教授在此书中谈到“扶鸾”。他的第三本著作又转向宝卷研究，此书为《宝卷:十六、十七世纪的中国教派经文介绍》。（Precious Volumes:An Introduction to Chinese Sectarian Scriptures from the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 Centu-ries.Cambridge MA:Harvard University Asia Center，1999）。正如这本书长的副标题所表明的，作者没有讨论非教派“宝卷”。18世纪中后期宝卷数量激增，至20世纪早期广泛流布于全国，这归功于那时的上海石印出版商。②白若思的《上海二十世纪十至二十年代石印出版业的发展与宝卷文学形式的变迁:出版业与中国俗文学发展的关系》。中正大学中文学术年刊，13（2011，1）:337-368.［Rostislav Berezkin，“The Lithographic Printing and the Development of baojuan Genre in Shanghai in the 1900-1920s:on the question of the interaction of print technology and popular literature in China（preliminary observations”），Chongcheng University Bulletin of the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作者主要讨论15世纪到17世纪教派宝卷的产生。第一章，作者论述了通常称为“宝卷”的最早文本，可以追溯到元代或更早。此章中作者讨论了三部宝卷及一些细节:《金刚经科仪》（pp.34-38），《香山宝卷》（pp.38-46），及《目连救母出离地狱升天宝卷》③作者本当更明确地指出这样的非教派宝卷，持续流行于十六、十七世纪，这可由我们所知道的16世纪匿名小说《金瓶梅》及其17世纪的续书——丁耀亢的《续金瓶梅》中所描述的宣卷活动得知。（pp.46-47）。第二章，“一种早期模型:十五世纪文本中的救世官政，《皇极宝卷》”（pp.51-91）作者分析了《皇极宝卷》，这是被认为书名中有“宝卷”二字的最早文本④也见于欧大年及李世瑜的《1430年的最古老的教派经卷:〈佛说皇极结果宝卷〉》见《中国宗教》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s 20（1992）:17-31.这一文本的出版日期后来为其他学者所质疑。（15世纪早期）。第三章，“罗清无为教派经文”，谈超凡教主罗清（1443-1527）著名的“五部六册”。第四章，“1523年的《九莲宝卷》”（pp.136-177），讨论了一部佚名文本，欧教授将它看做是《皇极宝卷》的延续。对个体文本深度研究之后，接下来的两章，每章附有大量材料:“十六世纪末宝卷主题”（pp.178-215），及“十七世纪以来的宝卷”（pp.216-247）。此后用一章来总结这一研究，又再次集中于单个文本《龙华经》（pp.248-271），还有“总结评论”。

当欧教授是比较宗教学学生时，他主要兴趣为“教派经文”的内容，较少关注他们的表演及文学质量。他始终用大量英译原文来支持自己的观点，这些译文便于读者对他讨论的文本内容及形式形成清晰的思路。我们在欧教授多年发表的各种论文中发现了此类注重内容的文章，比如《中国流行宗教文学中对于统治者及国家的态度:十六、十七世纪的宝卷》［“Attitudes Toward the Ruler and the State in Chi-nese Popular Religious Literature: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 CenturyPao-chüan，”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44（1984）:347-379）;《教派文学的价值:明清宝传》（“Values in Sectarian Literature:Ming and Ch’ingPao-chüan”］，发表于《帝制中国晚期的流行文化》（Popular Culture in Late Imperial China，Ed.by David Johnson a.o.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5）;《中国宗教中的女性:服从、斗争、超越》（“Women in Chinese Religions:Submission，Struggle，Transcendence”），刊载于《从北京到贝拿勒斯:佛教及中国宗教论文集——庆祝冉云华教授荣休》（From Benares to Beijing:Essays on Buddhism and chinese Religion In Honor of Prof.Jan Yün-hua. Ed. by KoichiShinohara and Gregory Schopen.Oakville:Mosaic Press，1991，pp.91-120）①可比较参见的论文，也同样是关于宝卷文学的，见管佩达（Beata Grant）的《清代文学中的妇女宗教经历》（“Patterns of Female Religious Experience in Qing Dynasty Literature，”）见《中国宗教》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s 23（1995）:29-58. 应 考虑到 的是，这 篇文章 是写于当 代丰富 的表演材 料可广 泛获得 之前。关 于当代 表演的情 况说明 ，可参见Mark Bender的《叙靖江 讲经仪 式》A Description of Jiangjing（Telling Scriptures）Services in Jingjiang.见于Asian Folklore Studies《亚洲 民俗学研究》60（2001）:101-133;白若思的 《张家 港地区 的讲经及 中国说 唱史》［Scripture-telling（Jiangjing）in theZhangjiagang Area and the History of Chinese Storytelling，Asia Major Third Series 24（2011）:1-42］;白若思 的《港口（张家港）庙会 期间的 讲经分析 ，尤其 注意表演 者的地 位》，An Analysis of“Telling Scriptures”（jiangjing）during Temple Festivals inGangkou（Zhangjiagang），with special attention to the status of the performers，将发表 于《中 国文艺濱 唱》Chinopers Papers 30（2011）。 早先姜士 彬（David Johnson）在 其《宝 卷中的目 连:〈 幽冥宝卷 〉的表 演情境及 宗教意 义》（Mu-lien in Paochüan:The Performance Context and Religious Meaning of the yu-ming Pao-ch’uan）中， 提供有 一份详细 的宝卷 表演的 记录（见Ritual and Scripture in Chinese Popular Religion:Five Studies.Ed.by David Johnson.Berkeley:Chinese Popular Culture Project，1995，pp.55-103）。;以及《社会学视野下的十五、十六世纪以来的中国教派经卷》（“Social Perspectives in Chinese Sectarian Scriptures from the Fifteenth and Sixteenth Centuries”发表于État，société civile et sphère publique en Asie de l’Est.Ed.by Charles le Blanc and Alain Rocher.Montréal:Centre d’Études de l’Asie del’Est，Université de Montréal，1998.pp.7-35）. 欧教授出版物的完整目录（至2008年），附在Randall L.Nadeau的《论欧大年教授对于中国宗教研究的贡献》一文中，见于《人和道:中国宗教的新研究——庆祝欧大年教授荣休》（The People and the Dao:New Studies in Chinese Religions in Honour of Daniel L.Overmyer，Edited by Philip Clart and Paul Crowe.Nettetal:InstitutMonumenta Serica， 2009， pp.23-35）。

近年来，欧教授研究兴趣转向中国北方农村寺庙及其庙会，从其出版的《二十世纪中国北方的地方宗教:社区宗教仪式及信仰的结构及组织》（Local Religion in North China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The Structure and Organization of Community Rituals and Beliefs.Leiden:Brill，2009）可见。T.D.Dubois的研究论著为《神圣的村庄:中国北方农村的社会变化及宗教生活》（The Sacred Village:Social Change and Religious Life in Rural North China.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5）。欧教授总体谈到教派社区向地方社区的转变（pp.181-183）。如果说北齐村的宝卷本身不算特别引人注目，但他们在北京南部的南高洛村农民的仪式及音乐生活占有更重要的地位，正如民族音乐学家Stephen Jones在其《万善同归》（采风:新旧中国时期乡村音乐家的生活Plucking the Wind:Lives of Village Musicians in Old and New China.Leiden:Chime Foundation，2004）中所研究的。这些宝卷中的一些手抄本（后土宝卷、白衣宝卷、地藏宝卷）可以追溯到18世纪。Jones教授强调这些抄本的作用就如表演手册。Jones教授列出的少量书名，与甘肃西部及江苏南部当代社区的大量独特文本形成鲜明对比。②关于西部甘肃的当代宝卷的早期介绍，见Victor H.Mair的《绘画及表演:论中国画及其印度起源》（Painting and Performance:Chinese Picture Recitation and its Indian Genesis.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88，pp.8-13）;及 Wei Chiao的《河西走廊（甘肃省）的民间文学及流行信仰》，见《民间信仰与中国文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Folk Literature and Popular Beliefs in the Ho-hsi Corridor（Kansu Province），”in Minjian xinyang yu Zhongguo wenhua guoji yantaohui lunwenji.Taipei:Hanxue yanjiu zhongxin，1994，pp.181-200］。台北:汉学研究中心，1994，pp.181-200. 有关灶神祭祀的总体研究，见Robert L.Chard的《灶君的祭祀仪式及经文》（Rituals and Scriptures of the Stove God，收入Ritual and Scripture in Chinese popular Religion:Five Studies.Ed.by David Johnson.Berkeley:Chinese Popular Culture Project，1995，pp.3-54）。

正如欧教授所期望的，他的一些学生已致力于宝卷研究。其中一位是Randall Nadeau，他的博士论文《明代流行教派:罗清及其“无为教”》（Popular Sectarianism in the Ming:Lo Ch’ing and his‘Religion of Non-Action，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1990），全面论述了罗清及其著作，他的这一专题研究常为人所称赞。他的《中国流行宗教文学的文体风格:宝卷》［“Genre Classifications of Chinese Popular Religious Literature:Pao-chüan”.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s21（1993）:121-128］提出了令人信服的观点:所有宝卷，无论出版时间及形式，从表演角度来说，都是宗教仪式的一部分，这适用于十六、十七世纪的所谓“教派宝卷”，也同样适用于十九、二十世纪的所谓“非教派宝卷”。（见下页文下注①可比较参见的论文，也同样是关于宝卷文学的，见管佩达（Beata Grant）的《清代文学中的妇女宗教经历》（“Patterns of Female Religious Experience in Qing Dynasty Literature，”）见《中国宗教》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s 23（1995）:29-58. 应 考虑到 的是，这 篇文章 是写于当 代丰富 的表演材 料可广 泛获得 之前。关 于当代 表演的情 况说明 ，可参见Mark Bender的《叙靖江 讲经仪 式》A Description of Jiangjing（Telling Scriptures）Services in Jingjiang.见于Asian Folklore Studies《亚洲 民俗学研究》60（2001）:101-133;白若思的 《张家 港地区 的讲经及 中国说 唱史》［Scripture-telling（Jiangjing）in theZhangjiagang Area and the History of Chinese Storytelling，Asia Major Third Series 24（2011）:1-42］;白若思 的《港口（张家港）庙会 期间的 讲经分析 ，尤其 注意表演 者的地 位》，An Analysis of“Telling Scriptures”（jiangjing）during Temple Festivals inGangkou（Zhangjiagang），with special attention to the status of the performers，将发表 于《中 国文艺濱 唱》Chinopers Papers 30（2011）。 早先姜士 彬（David Johnson）在 其《宝 卷中的目 连:〈 幽冥宝卷 〉的表 演情境及 宗教意 义》（Mu-lien in Paochüan:The Performance Context and Religious Meaning of the yu-ming Pao-ch’uan）中， 提供有 一份详细 的宝卷 表演的 记录（见Ritual and Scripture in Chinese Popular Religion:Five Studies.Ed.by David Johnson.Berkeley:Chinese Popular Culture Project，1995，pp.55-103）。）Nadeau的另外一篇文章《宝卷的教化:司命灶君宝卷》“The Domestication of Precious Scrolls:The Ssuming Tsao-jün pao-chüan”，［见《中国宗教》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 22 （1996）:23 -50］（见下页文下注②关于西部甘肃的当代宝卷的早期介绍，见Victor H.Mair的《绘画及表演:论中国画及其印度起源》（Painting and Performance:Chinese Picture Recitation and its Indian Genesis.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88，pp.8-13）;及 Wei Chiao的《河西走廊（甘肃省）的民间文学及流行信仰》，见《民间信仰与中国文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Folk Literature and Popular Beliefs in the Ho-hsi Corridor（Kansu Province），”in Minjian xinyang yu Zhongguo wenhua guoji yantaohui lunwenji.Taipei:Hanxue yanjiu zhongxin，1994，pp.181-200］。台北:汉学研究中心，1994，pp.181-200. 有关灶神祭祀的总体研究，见Robert L.Chard的《灶君的祭祀仪式及经文》（Rituals and Scriptures of the Stove God，收入Ritual and Scripture in Chinese popular Religion:Five Studies.Ed.by David Johnson.Berkeley:Chinese Popular Culture Project，1995，pp.3-54）。）Janet Lynn Kerr发表了论文《宝卷》（见The Indiana Companion to Traditional Chinese Literature，Volume 2，Ed.by William H.Nienhauser，Jr.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8，pp.117-121），但她在修订其1994年芝加哥大学博士论文《中国流行宗教文化中的宝卷》（两卷）成为专著前去世了。③Catherine Bell的论文《宝卷》，见Fabrizio Pregadio编辑的《道教百科全书》（The Encyclopedia of Taoism.London:Routledge，2008，pp.212-215）。

像欧教授这样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中国晚明教派思想研究的学者，还有一位是Richard Hon-Chun Shek。他1980年于加州伯克利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博士论文为《晚明宗教及社会:中国十六、十七世纪的教派思想及流行思潮》（“Religion and Society in late Ming:Sectarianism and Popular Thought in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 century China”）。有关这个调研报告最重要的出版物之一，是附有密集注释的《永恒的母教:其历史及伦理》（“Eternal Mother Religion:Its History and Ethic，”与 Tetsuro Noguchi合作），发表于《晚期帝制中国的异端学说》（Heterodoxy in Late Imperial China.Ed.by Kwang-Ching Liu and Richard Shek.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4，pp.241-280）。Shek 教授在其论文《没有反叛的千禧年思想:中国北部的黄天道》（“Millenarianism without Rebellion:the Huangtian Dao in North China）［见Modern China8，no.3（July 1982）:305–336］中利用宝卷材料作为例证;《晚期帝制中国教派思想的道教因素》“Daoist Elements in Late Imperial Chinese Sectarianism，”（见Millenerianism in Asian History，ed.Ishii Yoneo，117–142.Tokyo: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the Languages and Cultures of Asia and Africa，1993）。

另外一些在研究著作中涉及教派宗教的学者是社会历史学家们。此方面需提及的是韩书瑞（Susan Naquin）。她的《山东叛乱:1774年王伦起义》（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81），书中谈到王伦及其追随者不依靠经文。韩书瑞引用了大量来自黄玉楩《破邪详辩》中收集的教派经文，来重建她提出的领导人信仰观念，见《中国千禧年叛乱:1813年八卦教起义》（Millenarian Rebellion in China:The Eight Trigrams Uprising of1813）。（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76.）韩教授在其《晚期帝制中国的白莲教传播》（见《晚期帝制中国流行文化》Popular Culture in Late Imperial China.Edited by David Johnson.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5.Pp.255-291）中讨论了宝卷在明清教派传播中的作用。韩教授与李世瑜合作有《保明寺:中国明清时期的反叛与皇权》［“The Baoming Temple:Religion and the Throne in Ming and Qing China，”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48（1988）:131-188］。这篇长文讨论的话题之一是年轻女尼归圆写的五种宝卷，其中涉及16世纪晚期该寺庙的构成，及“大乘子”以归圆著作为经文的其后历史。

还应当提到的另一位历史学家是姜士彬（David Johnson），他转向研究中国流行文化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他是加州伯克利大学中国流行文化项目的共同创办者之一。这个项目的第一本出版物是《仪式戏剧，戏剧的仪式:中国流行文化中的目连救母》。（Ritual Opera Operatic Ritual:“Mu-lien Rescues his Mother”in Chinese Popular Culture.Papers from the International Workshop on the Mu-lien Operas with and Additional Contribution on the Woman Huang Leg endbyBeataGrant.Berkeley，1989）在此论文集中，Gary Seaman在其《台湾埔里的目连戏》（pp.155-190）中讨论，在台湾中部宝卷被宗教人士（连同戏剧表演）所使用。管佩达（Beata Grant）的长篇论文《黄氏女的精神传说:从污染到净化》（pp.224-311），详细叙述了戏剧及多种说唱文学中以时间为序的黄氏女传说的发展轨迹。文章还讨论了这一传说的多种宝卷版本（pp.227-236），开始的描述是从16世纪匿名小说《金瓶梅》74回提到的宝卷中黄氏女生活的表演。①这章的全文翻译，包括《黄氏女宝卷》文本，见David Tod Roy的翻译《金瓶梅》（The Plum in the Golden Vase or Chin P’ing Mei，Vol.Four:The Climax.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1，pp.420-455.） 令人困惑的是，《观音济度本愿真经》偶尔也以《香山宝卷》的书名流通。十九世纪末的说唱文学《黄氏女对金刚》，管佩达（Beata Grant）将其译为“Woman Huang Recites the Diamond Sutra”，收入其与伊维德合著的《逃离血池地狱:目连及黄氏女的传说》（Escape from Blood Pond Hell:The Tales of Mulian and Woman Huang.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2011，pp.147-229），虽没有将其归为宝卷，但显示出与宗教教派的关联。

姜士彬（David Johnson）的一篇主要论文《宝卷中的目连:幽冥宝传的表演情境及宗教意义》［“Mu-lienin Pao-chüan:The Performance Context and Religious Meaning of theYu-ming Pao-ch’uan，”（pp.55-103）］，是关于由目连传说改编的宝卷，详细讨论了这部在19世纪中国北部非常流行的宝卷。收入CPCP的第三本论文集《中国流行宗教仪式及经文:五篇研究论文》（Ritual and Scripture in Chinese Popular Religion:Five Studies.Berkeley，1995）。这部改编自目连传说的宝卷，与先前的《目连三世宝卷》，同时流行于江南地区。伊维德全文翻译了《目连三世宝卷》（The Precious Scroll of the Three Lives of Mulian），见管佩达（Beata Grant）与伊维德的著作《逃离血池地狱:目连及黄氏女的传说》（Escape from Blood Pond Hell:The Tales of Mulian and Woman Huang，pp.35-145）。白若思（Rostislav Berezkin）谈到许多从元代②关于目连传奇在宋元时期的发展及最早的宝卷版本，也见于日本学者吉川良和的论文。 这一为人所熟知的传说改编成教派经文是不寻常的。见伊维德的《改头换面的孝鹦哥——＜鹦哥宝卷＞短论》［“TheFilial Parrot in Qing Dynasty Dress:A Short Discussion of the Yingge baojuan（Precious Scroll of the Parrot）”，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s 30（2002），77-96］;赵昕毅（Shin-yi Chao）的《真武菩萨得道宝卷:明清教派群体中的真武崇拜研究》［The Precious Volume of Bodhisattva Zhenwu Attaining the Way:A Case Study of the Worship of Zhenwu（Perfected Warrior）in Mingqing Sectarian Groups］，收入《人与道:中国宗教的新研究——庆祝欧大年教授荣休》（The People and the Dao:New Studiesin Chinese Religions in Honour of Daniel L.Overmyer，Edited by Philip Clart and Paul Crowe.Nettetal:Institut Monumenta Serica，2009，pp.63-82.）。赵教授第一次讨论16世纪真武被编入教派神殿，然后更详细地论说了十九世纪的《真武菩萨得道宝卷》，其中真武被观音所提及。王秋桂的（C.K.Wang）的《销释孟姜忠烈贞节贤良宝卷》“The Hsiao-shih MengChiang Chung-lieh Chen-chieh Hsien-liang Pao-chüan，”《亚洲文化》Asian Culture Quarterly 7 No.4（1979）:46-72，由明末孟姜女故事改编的教派经文。到今天的宝卷，都改编自目连传说。其博士论文《宝卷文本（14-19世纪）中目连故事的发展及风格演变》“The Development of the Mulian Story in Baojuan Texts（14th-19th Century）in Connection with the Evolution of the Genre，”PhD dissertation，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2010）。白博士的论文不仅运用了中文、日文及英文材料，而且还采用了俄罗斯的二手数据，同时也运用了俄罗斯图书馆所藏的稀见中国文献。③他著作的俄文版将出版，白若思曾在圣彼得堡东方研究中心作研究，著有《中国文化中宝卷的功能，以目连三世宝卷为例》Dragotsennye svitki（baotszuan’）v duhovnoi culture Kitaia:na primere‘Baotszuan’o treh voplossheniiah Muliania’［The Function of Precious Scrolls（Baojuan）in the Culture of China，with The Baojuan of Three Lives of Mulian as an Example］.Dragotsennye svitki（baotszuan’）v duhovnoi culture Kitaia:na primere‘Baotszuan’o treh voplossheniiah Muliania’［The Function of Precious Scrolls（Baojuan）in the Culture of China，with The Baojuan of Three Lives of Mulian as an Example.）］

清代最流行的宝卷之一是《香山宝卷》，前有1103年的序言。这一时间通常不为学界所认可。然而有迹象表明这一标题的文本产生不迟于15世纪。最早的现存版本来自于18及19世纪，既有长篇也有短篇。《香山宝卷》讲述了妙善公主悟道变为千手千眼观音菩萨的传奇。英国汉学家杜德桥（Glen Dudbridge）在其《妙善传奇》（The Legend of Miaoshan.London:Ithaca Press，1978）④李文彬将此书译为中文，杜德桥把李译文及另外的材料一起收入其《妙善传说:观音菩萨缘起考》（Miaoshan chuanshuo:Guanyin pusa yuanqi kao），台北市:巨流图书公司，1990。中研究了妙善传奇的发展。此专著的修订本于2004年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杜德桥教授在其1978年版的专著中讨论了两种版本的《香山宝卷》（pp.44-50），《宝卷传统的早期增长》（修订本pp.47-56）。“重新解释”一节中，他讨论了另一种宝卷《观音济度本愿真经》（见下页文下注①这章的全文翻译，包括《黄氏女宝卷》文本，见David Tod Roy的翻译《金瓶梅》（The Plum in the Golden Vase or Chin P’ing Mei，Vol.Four:The Climax.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1，pp.420-455.） 令人困惑的是，《观音济度本愿真经》偶尔也以《香山宝卷》的书名流通。），这是先天道的妙善传奇的重写本。（见下页文下注②关于目连传奇在宋元时期的发展及最早的宝卷版本，也见于日本学者吉川良和的论文。 这一为人所熟知的传说改编成教派经文是不寻常的。见伊维德的《改头换面的孝鹦哥——＜鹦哥宝卷＞短论》［“TheFilial Parrot in Qing Dynasty Dress:A Short Discussion of the Yingge baojuan（Precious Scroll of the Parrot）”，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s 30（2002），77-96］;赵昕毅（Shin-yi Chao）的《真武菩萨得道宝卷:明清教派群体中的真武崇拜研究》［The Precious Volume of Bodhisattva Zhenwu Attaining the Way:A Case Study of the Worship of Zhenwu（Perfected Warrior）in Mingqing Sectarian Groups］，收入《人与道:中国宗教的新研究——庆祝欧大年教授荣休》（The People and the Dao:New Studiesin Chinese Religions in Honour of Daniel L.Overmyer，Edited by Philip Clart and Paul Crowe.Nettetal:Institut Monumenta Serica，2009，pp.63-82.）。赵教授第一次讨论16世纪真武被编入教派神殿，然后更详细地论说了十九世纪的《真武菩萨得道宝卷》，其中真武被观音所提及。王秋桂的（C.K.Wang）的《销释孟姜忠烈贞节贤良宝卷》“The Hsiao-shih MengChiang Chung-lieh Chen-chieh Hsien-liang Pao-chüan，”《亚洲文化》Asian Culture Quarterly 7 No.4（1979）:46-72，由明末孟姜女故事改编的教派经文。）于教授在其专著《圣母:晚期帝制中国的观音及教派宗教》（pp.449-486）中第十一章，讨论了明清教派文本中观音的身份。她详细叙述了作为“观音圣母”的观音系统的三种宝卷。这三种宝卷是《销释白衣观音菩萨送婴儿下生宝卷》《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宝卷》《观音释宗日北斗南经》。

妙善传奇吸引了学者进行比较研究的兴趣。杜德桥教授将这一传奇与莎士比亚的《李尔王》，以及与情节中有三女儿由不服从最终转向服从的一些民间故事来比较。伊维德《邪恶的父母及孝顺的后代:论香山宝卷及其相关文本》［“Evil Parents and Filial Offspring:Some Comments on theXiangshanbaojuan and Related Texts，”Journal of Central and East-Asian Religions12-13（2001-2）:1-41］将此传说的几种宝卷版本及中世纪法国的女圣人传说进行了比较。经增订的此篇论文，作为其著作《个人救赎与孝道:观音及其侍者的两种宝卷》（Personal Salvation and Filial Piety:Two Precious Scroll Narratives of Guanyin and her Acolytes.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8）的引言介绍③相关介绍见于伊维德的《观音的侍者》，发表于《联合信仰:中国宗教及传统文化论文集，庆祝施舟人教授六十五岁华诞》Linked Faiths.Essays on Chinese Religions and Traditional Culture in Honour of Kristofer Schipper.Jan A.M.De Meyer及Peter M.Engelfriet编辑，Leiden:E.J.Brill，1999，pp.205-26.。这本书中提供了《香山宝卷》简本（1872年版）及《善才龙女宝卷》的全文翻译。④伊维德较早地提供了这两个文本的荷兰文翻译，见于伊维德的《妙善公主·观音的其它传说，·慈悲的菩萨》（Prinses Miaoshan，en andere Chinese legenden van Guanyin，de bodhisattva van barmhartigheid.Amsterdam:Atlas，2000.），这本书还附有《提篮宝卷》的译文。

15-17世纪的教派宝卷，至今仍没有一部完整的英文译本，但一些清中后期不断增长的“叙事宝卷”有英译本。除了以上提到的三种译文外，伊维德还翻译了多于四种的其他宝卷。他的《孟姜女哭倒长城:中国传说的十种版本》（Meng Jiangnü brings Down the Great Wall:Ten Versions of a Chinese Legend.Seattle: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8），包括《孟姜仙女宝卷》（The Precious Scroll of the Immor-tal Maiden Meng Jiang，pp.112-159），以及《孟姜女哭倒长城宝卷》（The Precious Scroll of Maiden Mengjiang Weeping at the Long Wall，pp.181-213）的翻译⑤王秋桂（C.K.Wang）的《销释孟姜忠烈贞节贤良宝卷》“The Hsiao-shih Meng Chiang Chung-lieh Chen-chieh Hsien-liang Pao-chüan，”，《亚洲文化》Asian Culture Quarterly 7 No.4（1979）:46-72，及《从宝卷到歌谣:以孟姜女故事的两种版本为例来研究文学改编》“From Pao-chüan to Ballad:A Study in Literary Adaptation as Exemplified by two Versions of the Meng Chiang-nü Story，”《亚洲文化》Asian Culture Quarterly 9 No.1（1981）:48-65，讨论了这个传说的宝卷版本，来自于明末此传说的长篇教派经文的改写。。第一种版本广泛流传于19世纪末及20世纪早期的江南及其周边地区，第二种版本流行于20世纪末的西部甘肃张掖地区。伊维德出版了《白蛇及她的儿子:雷峰塔宝卷译文及其相关文本》（The White Snake and Her Son:A translation ofThe Precious Scroll of Thunder Peak，with related texts.Indianapolis:Hackett，2009）。此外还有《沉香宝卷》（The Precious Scroll of Chenxiang）的全文翻译，见于《中国民间及流行文学哥伦比亚选集》（The Columbia Anthology of Chinese Folk and Popular Literature.Ed.by Victor Mair and Mark Bender.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11，pp.380-405）。⑥对于《沉香》传说的细节研究，见杜德桥的《华岳三娘女神及木鱼书〈沉香太子〉》“The Goddess Hua-yüeh San-nang and the Cantonese Ballad Ch’en-hsiang T’ai-tzu，”Hanxue yanjiu 8（1990）:627-646。Mair and Bender编辑的 此选集中，也包括由 Qu Liquan和Jonathan Noble选译的作为靖江讲经的《三茅宝卷》（San Mao Precious Scrolls，pp.479-502）⑦伊维德《说唱文学》，见《剑桥中国文学史》（“Prosimetric and Verse Narrative”in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Ed.by Kang-I Sun Chang and Stephen Owe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0，Vol.2，pp.343-412），包含宝卷作为一种文学文体的简短讨论。（pp.350-354 and pp.399-401）。Robert L.Chard选译的《灶君宝卷》（The Precious Scroll of the Lord of the Stove），见于William Theodore de Bary翻译的《中国传统数据:现代时期》（Sources of Chinese Tradition:The Modern Period.Ed.by William Theodore de Bary.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8，pp.57-63）。

近几十年来，宝卷研究的状况已经改变。宝卷研究在日本、中国台湾发展及繁荣的同时，中国相关研究的出版物也在激增。收藏于中国内地及台湾的宝卷文本的再版，使得曾经难得一见的宝卷，易为全世界的学者看到。一些主要的图书馆，如哈佛燕京图书馆、拥有泽田瑞穗宝卷专藏的东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将他们所藏宝卷置于网上。中国许多地区，包括河北、山西、甘肃及江苏，20世纪80年代以来宝卷表演复兴，许多地方表演者尽力恢复前几十年毁坏的宝卷文本。许多地区已经提交了他们当地传统宝卷表演情况，申请省级或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且他们所收集的不仅是宝卷文本，还包括宝卷表演者及表演情况，同时也激活了宝卷的出版。国外学者也被允许参与宝卷的田野调查、观看表演及与中国同行们进行合作。我们已经看到一些国外学者与中国学者合作的出版物。如李世瑜与欧大年及韩书瑞（Susan Naquin），还有Hubert Seiwert与马西沙合作的《中国历史上的宗教运动与异端教派》（Popular Religious Movements and Heterodox Sects in Chinese History.Leiden:Brill，2003）。新一代的一些学者为20世纪50年代的学者所指导，或者他们自己已成长为这一领域的专家。宝卷研究繁荣的标志之一是宝卷书名及版本数量的揭载，我们知道:李世瑜1960年的书目包括500多种宝卷，车锡伦的《中国宝卷总目》（2000）记录了1 500多种宝卷，这一数量将随着车锡伦即将出版的目录增订本进一步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