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黎族传统体育的文化人类学审视

2012-04-12 14:23李润中王玉侠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黎族海南传统

李润中,王玉侠

(1.琼州学院体育学院,海南三亚572200;2.南昌航空大学体育学院,江西南昌330063)

海南黎族共127.73万人(2010年第6次人口普查数据),现主要生活在海南中南部的广大地区。在建设海南国际旅游岛的战略进程中,具有浓郁民族特性的海南黎族传统体育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同时,精彩纷呈的体育赛事的强势介入和时尚体育的蔓延扩张,又给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海南黎族传统体育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文化人类学作为“从宏观的高度审视整个人类文明的整体认识的学科”[1],其理论、内容和研究方法对于从整体上探索和把握具有鲜明人类文化特征的海南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起源和变迁,以及在现代体育浪潮冲击下的生存、传承和发展等提供了独特的观察视域和理论依据。

1 海南黎族社会生活及其传统体育文化溯源

1.1 海南黎族族源及其社会生活

海南黎族是源于南方百越的一个分支“骆越”,在海南岛的历史已有3000多年[2]。黎族先民生活环境一直较为原始,生活水平相对较差。宋《太平寰宇记》记载其生活:“巢居洞深,绩木皮为衣,以木棉为毯”。清代黎族还是过着“以木为弓,以竹为弦,铁镞无羽,出入不释手,以标刀为戈,以角为甲,器用土釜,饮惟椒酒,以击鼓为乐,以射猎为主,以刻箭为信誓,以割鸡为占卜”[3]的比较原始的生活。新中国成立时,海南沿海地区黎族社会仍处于低水平的封建制社会,五指山腹地的部分地区仍处于原始社会末期,中部山区的部分黎族同胞,甚至还保留着母系氏族公社后期的社会形态[2]。

1.2 海南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起源

特定的社会环境和自然条件必然产生与之相适应的生产方式和经济形态,并由此孕育着适应其特定环境的各具特色、精彩纷呈的文化形态,从而也必然推动着作为人类文明一分子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产生和发展。作为黎族文化重要内容的海南黎族传统体育文化,其产生和发展也遵循着同样的运行轨迹。

海南省黎族人民创造了丰富多彩的黎族传统体育项目,种类多达47项[4],多角度、多方位地映射了海南黎族先民的社会生活。串藤圈是黎族先民在自然环境中为求得生存,在高山上用长矛、石块、飞镖猎食逐渐衍生而来;登山比赛,是把比赛场地设于行走困难的密林深山之中,沿着同样的路线,以较快达到目的地者为胜[5];托物竞渡、爬杆过树、荡转车、攀藤摘花等无不与黎族人民生存居住地——或山地或平原或河海等生活环境息息相关;射箭、射弩、粉枪射击、射鱼等活动来源于黎族先民的射猎生产生活;体育舞蹈舂米舞是农业生产生活的艺术升华;有些项目集体育、音乐和舞蹈于一体,是艺术化了的生活,如竹竿舞、钱铃双刀等项目。这些洋溢着浓厚生活气息的体育活动都或直接或间接地再现了黎民真实的生产生活方式。

2 黎族宗教信仰、节庆习俗与黎族传统体育文化

2.1 黎族宗教信仰与黎族传统体育文化

黎族先民敬畏世间万物,信奉凡物有灵。这种“泛灵化”的宗教信仰反映了黎族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已经渗透到黎民的精神世界深处,渗透到黎族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它规范着人们的行为方式,并进而上升为本民族的社会伦理道德,形成其本民族的社会价值体系。

在黎族宗教崇拜中,祭祀活动必不可少,它是“凡人联系超自然力量的途径,是活动中的宗教”[6],其中舞蹈、音乐常常是构成宗教仪式的重要组成内容。实质上,宗教信仰与宗教祭祀活动的一体化已经使得宗教信仰与体育文化构成了一个实质上的有机整体。体育文化在宗教祭祀过程中作为一个载体,通过演绎人神之间的沟通,丰富和延续了宗教的存在与发展;反过来,宗教又给予了体育文化一个实践的平台,并由此形成巨大的社会健康效应;这二者之间互为支撑、互为补充,使人们从心理到生理都被意识形态所左右,从而形成了一个良好的体育文化实践领域[7]。比如合母制地区盛行宗教舞蹈,包括跳娘舞、跳鬼舞等。苏轼诗《冼庙》中“犦牲菌鸡卜,我当一访之。铜鼓壶卢笙,歌此迎送诗”即是黎民在用跳娘舞祭祀为海南做出卓越贡献的冼夫人。《崖州志·黎情》中记录的黎族“冬则击鼓享祖”、“跳击杵”之事,即为宗教祭祀活动。黎族最古老的敬祖舞是黎民以舞姿向先祖神灵祈求五谷丰登,舞者边跳边摇翠绿的椰子叶尾,其间伴有多种队列变换及敬牛动作、敬酒动作。正是海南黎族这种具有丰厚内涵的宗教信仰和祭祀仪式,使得浸润着其独特民族特色的民族传统体育得以日渐丰富和完善。

2.2 黎族民俗节庆活动与黎族传统体育文化

黎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造就了其勤劳勇敢、尚武善斗、能歌善舞的民族性格,所创造的民族体育文化在世界民族体育文化领域中一枝独秀。“钱铃双刀舞”是传统武术与舞蹈的结合,舞者双方一方持双刀,一方执钱铃,随着铿锵有力的节拍进退攻防,载歌载舞,热闹非凡。“打狗归坡”是流行于三亚市一带黎族村寨的一种民间体育活动,类似于曲棍球比赛,一般在刚收割后的田野里进行,气氛非常热烈,它是黎族人民表达丰收喜悦而举行的娱乐活动。

黎族节庆,除仿汉人欢度元旦、端午、中秋、重阳等节日和清明扫墓外,传统节日有岁时节日、爱情节日、宗教节日和象征性节日等四大类型[2]。比如岁时节日的春节和元宵节,黎民常举办游灯、歌舞盛会;农历三月三是海南黎族传统爱情节,黎民身着节日盛装,挑着山兰米酒,带上竹筒香饭,从四面八方汇集一起,举行隆重的欢庆活动,或跳祭祖舞蹈,祭拜始祖;或举行骑牛赛跑、攀藤摘花、踩高跷、荡秋千、顶牛、打柴舞、钱铃双刀舞等各种类型的体育比赛;青年男女则成群结对于夜幕翠竹之中,对歌、跳舞、吹奏乐器来欢庆佳节。现在的黎族三月三活动,已经成为海南宣传和弘扬黎族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节日。又如每年农历七月七的七仙温泉节,黎民身着盛装,欢歌载舞,以桔叶互相泼洒“圣水”,祝愿吉祥安康,并开展泼水、打水仗、拍水漂、划竹筏、过浮桥、骑牛涉水和抱葫芦瓜渡河等嬉水文化习俗活动。

黎族的宗教信仰和思想价值体系造就了其特色鲜明的祭祀和民俗民风活动,后者在黎族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既担当着传承黎族传统体育文化重要载体的历史使命,又使之不断丰富和发展。

3 海南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历史变迁

所有的文化都会在某个时候因不同原因而发生变迁,变迁的原因最终可归结为对环境的适应[8],作为在特定的自然和人文环境下历经千百年积淀而成的黎族传统体育文化也不例外。

3.1 海南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涵化和濡化

涵化又称“文化移入”,是指不同文化群体直接接触时造成其中一个群体或两个群体原来的文化形式发生大规模的变化的现象[9]。代表着强势文化的全球化和现代化潮流裹挟着诱惑、欲望和愉悦,渐逐浸染着相对弱势的黎族文化。黎族传统体育文化在现代体育汹涌浪潮的冲击下,再也难以保持其原始质朴、棱角分明的固有形态。众多传统体育项目不再是为民俗娱乐、图腾崇拜、祭拜先祖或歌或舞,而是为展示、为经贸起舞;不再是黎族人民自觉自发,而是在响应着各级政府的号召和顺应着各类组织的安排;不再是原汁原味的淳朴相貌,而是经过精心包装的时代面孔;不再是发自内心的情感表达,而是迎合时尚世俗的言笑晏晏……总之,黎族传统体育文化或具体而微或脱胎换骨的变迁使涵化得以全面充分地展现。

濡化过程强调的是个体成长过程中文化因素对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作用。在现代黎族社会,真正掌握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人所遇到的问题主要是传承受众的困乏,作为传承受众的广大青年在外面五彩世界的诱惑下,远离祖祖辈辈的居住地走向城市、走向更为广阔的空间。在此过程中,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地接受着外来文化的影响,而将本民族的传统文化自觉不自觉地模糊在记忆深处。于是,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黎族传统体育文化在现代文明强势文化的涵化与濡化的双重挟持之下而步入传承和发展的困境之中。

3.2 海南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遗失

受社会发展、教育文化水平的提高和人口流动加快的影响,黎民的文化思想也得以深度改变,更多的黎民不再盲目崇拜自然和神灵,渐已摆脱泛神论的宗教信仰,甚至祖先崇拜也已成为历史记忆。因此,与宗教信仰仪式有关的黎族传统体育无论在外在形式上还是在文化内涵上都发生了深刻变化,具有原生态特征的黎族传统体育文化为了迎合时代的娱乐化需求,更多地在为经济发展摇旗呐喊,而有的项目则因经济价值的缺失而备受冷落,甚至被置于尘封的角落。越来越多的黎人开始在现代浪潮的诱惑下扑进时尚体育的怀抱。就黎族“竹竿舞”而论,目前在其原产地——黎族村寨中的传承也日渐式微。有鉴于此,“竹竿舞”先后被海南省政府和国家文化部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之中,突显了其独特的文化价值和生存的濒危性。

3.3 海南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创新与传播

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创新是对其在新的社会条件下的保护和发展,是其活力和生命力强有力的保障。就承载着黎族聪明才智与历史记忆的“竹竿舞”的产生、发展的全部历史而言,无一不雕刻着创新的印记。黎族学者黄学魁认为:“打柴舞”可能是黎族哈方言区中的一种文化,后因哈方言区的黎民不断向岛的东、中、西部迁徙而逐步流传遍及整个黎族地区,经过长期演变发展形成了今天我们所看到的黎族“竹竿舞”[10]。20世纪50年代的黎族打柴舞已和其原生形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表现形式上,打柴舞由无音乐的女打柴、男跳柴发展为有多种音乐伴奏的男女混合打柴跳柴,舞蹈也发展为由七种舞步和八种舞式相互融合、变换而成的更具有观赏性、娱乐性、惊险性、竞技性的活动。今天的打柴舞已经成为海南建设国际旅游岛对外宣传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4 海南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途径

4.1 尊重并挖掘、充实黎族传统文化内容

尊重黎民的宗教信仰和民风民俗,加强对黎族原有文化的挖掘整理研究,一切符合黎族传统的内容都应得到保护。对于黎族传统节日和节庆活动,政府要发挥主导作用,并加强对各种民间社会组织力量的引导,尽可能提供力所能及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支持,并有合理的时间和空间保障。科学整理归纳,对现有的项目要有所保护、有所创新、有所发展,对那些濒危甚至已经消失的项目要加大力度加以挖掘和抢救,并以物化的形式加以保留、扬弃和现代转换。

4.2 探索拓展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渠道

努力探索黎族传统体育的传承渠道,对部分不适应现代社会文化环境的项目加以改造、创新,使之向社会化、教育化、科学化、生活化、娱乐化方向发展。加强对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教育化和教学化的可操作性探索研究,在各级各类学校的教学中(不以学校体育为唯一形式)进行学校教育传承;借助现代传媒手段,如电视、网络、录像视频等进行多层次、广覆盖的普及宣传和教学传承,发挥黎族传统体育的健身、娱乐功能,使之走进人们生活;依托海南建设国际旅游岛的发展平台,对民族旅游区进行科学规划,使旅游与黎族传统体育文化表演有机结合,实现海南发展战略和黎族文化传承互利双赢;定期不定期举行规模不等的黎族传统体育赛事,并辅以适当的物质和精神奖励,从而不但激发人们学习黎族传统体育的兴趣,更激励他们成为黎族传统体育的传承者。

5 结束语

黎族传统体育文化是我国传统文化的一朵瑰丽的奇葩,黎族先民的社会生活环境和社会生产方式是它生根发芽的土壤,黎族人民的宗教信仰和民风民俗以及由此衍生的祭祀和节庆活动则为其茁壮成长提供了丰富的营养和重要载体。在文化人类学的审视和关怀下,黎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和发展途径将会不断得以拓宽和完善。

[1]罗康隆.文化人类学论纲[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8-10.

[2]王学萍.中国黎族[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3):2 -211.

[3]清道光《琼州府志·海黎志五》卷二十.

[4]房殿生,肖水平.国际旅游岛视野下黎族传统体育发展的思考[J].体育科技,2011,32(3):18.

[5]宗雪飞.黎族传统体育的起源以及发展中对黎族文化传承的研究[J].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05,28(9):1189.

[6]威廉·W·哈维兰(美).文化人类学(第十版)(瞿铁鹏,张钰译)[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7):403.

[7]卢兵.中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导论[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8):52.

[8]黄淑婚.文化人类学理论方法研究[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303.

[9]马广海.文化人类学[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3.12:402.

[10]黄学魁.黎族打柴舞考析.海南民族研究论文集(第一集).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2:196-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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