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庆琦
(厦门理工学院 体育部,福建 厦门 361024)
社会人类学视野下体育与城市社区建设关系的理论探索
高庆琦
(厦门理工学院 体育部,福建 厦门 361024)
对共同体意识与现代社区建设的关系进行分析,认为共同体意识的培育和构建是现代城市社区建设的关键,大众体育则具有明显的共同体特征。在此基础上,以社会人类学为视角进一步讨论了大众体育与社区共同体之间的关系,认为大众体育可以通过促进社会互动、推动社会融合和展现仪式性价值,促生出社区居民认同的共同体意识。因此,以大众体育为载体,建设现代共同体社区将成为推动和谐社会发展的重要手段。
大众体育;社区建设;共同体意识;社会人类学
随着我国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社会体制和社会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单位制逐渐被打破,社区作为一种新的城市社会基层管理组织和管理体制得到重视。转型期我国致力于构建和谐社会,需要学术界对大量的社会问题进行系统的研究,“社区建设”就成为现代城市发展进程中一个重中之重的话题;同时,我国在寻求转变体育发展方式的过程中,大众体育的理念也在不断地得到强化、重视和推广。那么,在这样一个宏观的社会发展背景下,我们应该思考体育与社区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必然联系,体育事业能否对社区建设,进而对社会的发展起到直接的推动作用。
在现有的文献中,已经有不少国内学者对此展开了相关的探讨,获得的结论基本相似,大都认同体育具有社区整合效应[1-2],具有促进精神文明建设[3]、提升社区居民健康水平、幸福指数[4]和拓展社区居民社会资本的作用[1]。然而,已有的研究视野基本仅局限于体育学范围之内,无法完整地揭示体育与人、人与社区和体育与社区等基本要素之间的内在关系。鉴于此,本文尝试用社会人类学的理论来寻求答案和解释,希望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认识大众体育与现代社区建设之间的关系。
“社区”和 “共同体”的英文都是 “Community”一词,源自于德文 “Gemeinschaft”。滕尼斯在 《共同体和社会》中认为,共同体 (Gemeinschaft)是通过血缘、地缘、文缘和宗教等要素连接的,建立在共同文化特质和价值观念上的情感相依、关系密切的同质人群构成的社会群体。同时,他还指出 “社会”不过是短暂的表面的共同生活,社区才是持久和真实的共同生活。共同体被看做是生机勃勃的有机体,而社会只是机械的聚合和人工制品[5]。从社会学意义上说,“社区”作为一种社会性存在,就是以地域为基础的社会生活共同体。按照滕尼斯的论述,共同体是对传统社会在自然情感意志的基础上形成且有密切联系的有机群体的概括,核心就在于 “共同体意识 (Community Consciousness)”。但在我国,由于翻译成 “社区”,赋予了区域性内涵,这使得人们更多地关注 “区”或 “地域”,而忽视了内在的 “社会性”含义。社区是在一定区域内具有共生关系的人群结成的共同体。因此,社区只有具备了共同体意识才能称之为现代社会学意义上的 “社区”。
然而,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社会经济体制的转变,加之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单位制的瓦解及社会结构分化,已经很难在现代中国找到共同体意义上的社区了。我们日常生活中所称呼的 “社区”,涵盖的区域大致是以居民小区或者街道居委区域为边界,主要指城市中被道路所环绕的居住地段[6]。这种方式的划分仍然沿袭着计划经济时期的社会管理体制,社区扮演着政府的 “脚”的角色。随着社会经济转型所带来的社会变革,及社会结构和人口结构在城市发展中的不断调整,人员的自由流动让许多新的社会成员成为街道社区的人口。城区新旧成员的流进和涌出导致社区的异质性程度加剧,居民间的陌生感不断增强,社区认同却不断下降。加之市场经济下,人们在快节奏的工作生活中、在钢筋水泥丛林的包围之下越来越多地受到各种现实性价值观的冲击,私人空间不断地挤占公共空间,形成对抗冲突和矛盾。这样,在现代性观念的支配下,居民难以有主动参与精神和责任意识,也使现代社区很难形成共同体意识。
值得庆幸的是,我国执政党和政府对这个问题有着清晰的认识,提出构建和谐社会,倡导社区建设,就是回应现实问题,呼吁在现代社会中建立起共同体意识。这种意识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居民对社区产生认同和归属感,二是在认同的基础上,维护共同体利益和推动共同体发展。共同体意识的关键在于要产生对社区的认同和归属感,也就是居民思想和行为以 “我们是一起的”为出发点,而不是 “我是独自的”[7]。当然,共同体的产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在长时间、稳定的共同生活中慢慢地积淀。居民们需要在长时间的社区生活中接触、认识和互动,进而形成共同的价值观念,如兴趣、习惯、信仰等,最终使居民的生活空间产生非线性的交叉关系,这种交叉关系就是共同体。
共同体社区是转型期我国社区建设所追求的目标。但如何在高度异质化的社区中培养和重建现代城市社区共同体意识呢?答案就是社会参与[8-9]。人们只有在社会参与中才能发掘和培养出居民们的共同利益和旨趣,形成一种新的文化认同,因而社会参与被认为是重建现代城市社区凝聚力的粘合剂。
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 (Pierre De Coubertin)曾提出 “一切体育为大众 (All sports for all)”的理念。联合国制定的 《体育运动国际宪章》规定 “参与体育是所有人的一项基本权利”,归根结底就是号召所有人积极地参与到体育活动中来。其目的正如我国 《全民健身计划纲要》 (1995)所指出的,全面提高人民的体质和健康水平,促进社会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建设。
人人参与体育,最直接的效果就是体质和健康水平的提升,但体育作为一种大众广泛参与的社会活动,其存在的更大意义在于,通过身体素质的提升,有助于在运动参与中潜移默化地培养人们顽强拼搏的精神、超越自我的品质、迎接挑战的意志和承担风险的能力;有助于产生自信、开朗和积极的心态;也有助于在润物细无声中将体育的公平竞争、永不服输、团队合作等精神,传递到生活和工作等领域。因而体育成为塑造和培养现代人心态的一个重要手段。通过体育可以扩大人们的情感交流,增进相互之间的了解,改善人际关系,建立积极的生活方式,创造和谐的社会环境[10]。时至今日,我国国民生产总值已位列世界第二,人均GDP突破5 000美元,人们的体育意识也越来越强烈,开始把体育作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这为人们积极参与体育活动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把体育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正是现代性意识的一部分,也是人们形成共同价值观念的基础。
从国际大众体育发展趋势来看,参与体育的人数越多,政府愈加重视,形式也愈加组织化[11]。 《全民健身计划纲要》和 《全民健身计划条例》对大众体育的组织化发展也提出了要求:充分发挥居民委员会和基层体育组织 (体育社团)的作用,实施社会体育指导,完善法规制度,积极发展社区体育。社区体育的提出为我们探索体育与社区建设的关系提供一个良好的视角,因而社区中的体育是本文关注的核心,但我们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体育能否在重建现代社区共同体意识中发挥作用?
从社会人类学视角来看,共同体的产生和运行是通过社会互动、仪式价值和社会融合等三个要素予以实现的。大众体育就其本质特征和发生过程而言,确实能够有效地促进社区成员之间的社会互动和社会融合。也就是说,当我们通过组织化、社会化的大众体育来看待社区的时候,社区共同体就变得较为具体和清晰了。
社会互动是社会学的基本概念,也是社会关系构建的基础,它关注的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情感交流。社会人类学家马塞尔·莫斯 (2002)[12]研究认为,人们在社会互动过程中尽管有着物质性的活动,比如礼物交换,但背后实质上是情感互动的整体性呈现,也就是共同体运行方式。一般来说,情感互动更多的是通过家庭间的交流得以实现的,社区体育具有从个人到家庭互动交流的推动力。因而,不能简单地把大众体育看作 “体育锻炼”,而应把它看成是参与群体的整体性反映。以笔者所在的社区体育中最为常见的广场舞为例,许多老年人都是随子女来厦门的,之前互不认识。但是社区在前几年开始组织广场舞健身活动,最初仅有几位本地老大爷老大妈参与,外来的大爷大妈只是观望并未参与,但是一回生二回熟他们也开始加入到广场舞之列,最后广场舞的参与者越来越多,让社区内许多人之间交流互动的机会增加。其中有些大爷大妈熟识了之后,相互间走动、串门也日渐频繁,家庭成员之间通过大爷大妈的互动也逐步认识。诚然,这种互动交流不一定深入,但显然要强于陌生人的社会。可以说,大众体育能够促进社区居民间的社会互动,这至少为共同体形成奠定了基础。
虽然大众体育促进了社会互动,但这只是共同体形成的第一步,共同体意识的形成还需要社会关系的再生产和再确认。依据经典社会学理论,通过参与大众体育,居民们可以增进自身对社区的情感;同时,个体的社会本性也会得到增强。仍以上面社区广场舞为例,大爷大妈在广场舞中认识、熟知和交往就是基于同一社区的认同,即我们是同一个社区的人。他们在认同的基础上,关系得到进一步深化,在更多的交往互动中发现更多的共同点,实现了社会关系的再确认和再生产。
社会资本是人们在社会结构中拥有的社会资源。大众体育,无论是以个体还是群体的形式,都需要在客观的社会环境中进行。在社会环境中,居民参与体育的时间越长、频率越高,与之发生社会互动的人就越多,也就意味着居民积累的社会资本量越多。从社会活动角度来看,大众体育参与可以被视为一个群体协作完成社会活动的过程。在这一协作过程中,个体的互动可以为自身带来社会交往的机会,从而让个体增加社会网络的密度和广度,进而增加个体的社会资本量。社会网络规模越大,表现为个体社会交往的对象越多。社会交往的对象越多就说明个体的社会融合几率越高。若是这社区中每一个体都如此拓展自己的社会网络和增加自己的社会资本量,最终整个社区个体间将会形成错综复杂的交叉关系,也就是共同体的形成[1]。
历史地看,体育和宗教有着密切的联系,甚至有学者认为体育就是宗教的一种形式,因为体育和宗教具有某些相同的特征和社会功能,比如都有聚会的场所、都有仪式性象征[13]。放到社区中来看,就是需要在特定的体育场地设施上进行体育活动,这显然凸显了体育场地设施的神圣的象征意义。另外,任一体育项目都有规则、程序和场地要求,这也明显满足仪式的基本要素。因此,组织化的大众体育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明显的仪式性。不过,这种仪式性仅仅是从人际关系角度所进行的描绘。只有通过仪式,群体才能形成或者进一步得到巩固,因为体育像宗教一样由一套社会结构化的文化实践和意义组成,能创造出强烈的集体情感[13]。当然,仪式对个体来说也是必要的。仪式性的体育能够让个体产生认同,享有共同的理念,进而促进群体的互动和社会关系再生产。
按照社会人类学家维克多·特纳 (2006)的观点,仪式主体分为分离、阈限和聚合等阶段[14],这三个阶段是一种递进的演化关系。阈限阶段上承分离、下接聚合,作为中间阶段得到了特纳的着重分析。在他看来,社区就是你、我、他等个体间的一种关系模式,实质上是一种 “交融”,而交融却是阈限的。也就是说,当一个居民充分地经历着另外一个居民的存在的时候,社区共同体就会从即时的彼此关系间走出来。大众体育活动促进了社区的社会互动和社会融合,也就意味着通过仪式性的体育活动把陌生的人际关系推向阈限阶段,把阈限阶段的人们通过体育活动团结凝聚起来。随着分离到阈限再到聚合阶段的演进,社区共同体意识将越来越明显。
转型期,几乎所有人们争论或关注的社会问题都可以归结或触及到个体和社会之间的关系。在高度分化的社会结构和日趋复杂的社会关系中,建立共同体意识就是要解释社会人类学中个体和社会这两个最为核心的概念之间的关系。共同体意识越强,社区成员间的认同感就越强烈,人与人之间相处就越和睦。培育现代城市社区共同体意识,重建美好精神家园,是现代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因素和社会良性运行的必要条件。
基于对共同体意识的充分认识,文章首先对共同体意识与现代社区建设的关系进行分析,认为共同体意识的培育和构建是现代城市社区建设的关键,而大众体育则具有明显的共同体特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讨论了大众体育与社区共同体之间的关系,认为大众体育可以促进社会互动、推动社会融合和展现仪式性价值,大众体育的开展能够促生出社区居民认同的共同体意识。通过大众体育建立社区共同体意识的社会意义就在于,让社会成员从冰冷的市场经济利益关系中找回曾经情真意切的温暖的共同体世界。因此,以体育为载体,建设现代共同体社区将成为推动和谐社会发展的重要手段。
国家要通过政策引导大力推广和普及社区体育,概括来说就是 “建老百姓身边场地、搞老百姓身边活动、抓老百姓身边组织”。实际上,通过大众体育推动社区共同体形成,推动社会发展的案例在发达国家比比皆是,而且是行之有效的[15-16]。必须指出的是,文章只是运用归纳和逻辑方法抛砖引玉式地从理论层次上展开讨论,其结论还需要通过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研究方法运用到实践中进行检验。
[1] 仇军,钟建伟.城市中体育参与与社会融合的理论研究——以大众体育为例[J].体育科学,2010,30(12):29-33.
[2] 赵克.“建老百姓身边场地”问题的政府法律责任[J].体育科学研究,2010,14(3):25-28.
[3] 沈逸萍.刍议社区体育与社区精神文明建设的有机结合[J].福建体育科技,2006,24(1):17-18.
[4] 范宏伟.公共体育服务均等化[D].北京:北京体育大学,2010.
[5] 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纯粹社会学的基本概念[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54.
[6] 郑杭生.社会学概论新修(修订本)[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
[7] 张修枫.共同体意识与现代社区发展[EB/OL].[2011-03-11](2012-03-17).http://vvaye.ycool.com/post.3227252.html.
[8] 潘小娟.中国基层社会重构[M].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04:15.
[9] 倪秋思.社区共同体意识的形成及其对社区建设的意义[EB/OL].[2011-10-23](2012-04-18).http://community.hhu.edu.cn/news View.asp?id=158.
[10] 曹康泰,刘鹏.全民健身条例释义[M].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0.
[11] 熊斗寅.从国际大众体育发展趋势展望我国全民健身计划的发展前景[J].体育科学,1998,18(2):3-8.
[12] 马塞尔·莫斯.礼物:古式社会中的交换形式与理由[M].汲吉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13] 维克多·特纳.象征之林:恩登布人仪式散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14] 杰·科克利.体育社会学:议题与争议[M].管兵,刘穗琴,刘仲翔,译.6版.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
[15] 林青,林伟君.日本社区体育体制对我国社区体育建设的思考[J].巢湖学院学报,2006(8):35-37.
[16] 陈洁洁,赵传生.从美国社区体育管理经验看中国社区体育发展战略[J].体育科技文献通报,2009(7):56-58.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port and City Commun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Anthropology
GAO Qing-qi
(P.E.Department,Xiame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Xiamen 361024,China)
Analyz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ommunity sense and construction of modern community,this paper considered that the cultivation and building of community sense was the key step to construct modern urban community.The public sports had an obvious characteristic of community sense.Meanwhile,this article took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anthropology to discus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ublic sports and community sense,and thought that public sports could foster social interaction,promote social integration and show value of ceremony to accelerate the community sense.As a result,taking public sports as carrier to construct modern community was becoming an important method to build a harmonious society.
mass sports;community building;community sense;social anthropology
G80-51
A
1008-3596(2012)05-0019-03
2012-05-17
高庆琦 (1969-),女,福建厦门人,讲师,研究方向为社区体育与学校体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