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今地名看《徐霞客游记》反映的方音特点

2012-04-12 07:07唐七元
关键词:韵尾粤西徐霞客

唐七元

(广西大学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从古今地名看《徐霞客游记》反映的方音特点

唐七元

(广西大学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徐霞客游记》记载了古代大量的地名。其中有些地名古今有异。这些古今有别的近音地名往往是受徐霞客母语和当地方音影响所致。从这些地名中,我们可以大致了解明末江浙、粤西(广西)、云南、贵州等地的方音特点。

《徐霞客游记》;古今地名;方言语音

《徐霞客游记》[1](以下简称《游记》)是明末徐霞客所写的一部日记体地理学名著。《游记》对全国各地的山川河流、地形地貌、生物植被、民俗风情等方面都做了详细的记叙,具有极高的地理学、史学、文学和民俗学等方面的价值。可以说是一部具有“百科性质”的奇书。清代学者钱谦益曾誉之为“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不当令泯灭不传”。英国著名科学家李约瑟博士曾赞誉说:“他的游记读起来并不像17世纪学者所写的东西,倒像是一位20世纪的野外勘探家所写的记录。”[2](P61-63)

《游记》共10卷,包括第一卷的“名山游记”和第二卷至第十卷的“西南游记”两大部分。第一卷“名山游记”共17篇,主要介绍徐霞客游览全国名山的经历;“西南游记”共9卷,记载了徐霞客游览今江苏、浙江、江西、湖南、广西、贵州、云南等七省市的经历。具体包含《浙游日记》、《江右游记》、《楚游日记》、《粤西游记》、《黔游日记》和《滇游日记》等五部分。

《游记》记载了约7400个地名,其中县以上的地名415个,县以下的居民点2670余个,以地貌名称、水体名称、关、渡、桥梁以及寺庙作地名的4300多个。[3]这些地名除少数可以查看地图外,大部分地名应该是作者向当地人打听得到,当地人基本上用本地方言告知。徐霞客是江苏江阴人,一方面会说自己的母语吴方言,另一方面他也应会说当时通行的官话。不然,他要走遍全国各地,几乎不可想象。因而,对于当地人用方言说出来的地名,徐霞客是尽可能用接近的官话音或者其母语——吴方言语音来记载,因此《游记》中难免会出现一些近音地名。将这些近音地名与今天的实际地名进行比较,我们可以了解各地汉语方言语音的特点,这对于汉语语音史和方音史的研究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目前从方言或语言的角度对《游记》进行研究,取得的成果还较少。据笔者所知,目前仅有群一、[4]徐建丽,[5]谢智香[6]等人的研究成果,但他们的研究还不够全面和深入。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试图从古今地名的角度对《游记》反映的方音特点进行较全面的分析和总结。

一、从古今地名看《游记》反映的吴方言语音特点

徐霞客是江苏江阴人,自小生活在吴方言区,对吴方言语音非常熟悉。徐霞客在北方方言区出游时,受自己母语吴方言的影响,在记载各地地名时,常会出现误记现象。它们主要体现在《游嵩山日记》、《游天台山日记》、《游雁宕山日记》、《浙游日记》等章节中。从这些章节的近音的古今地名中,我们可以看出吴方言的语音特点。

(一)反映吴方言“王黄”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在《游嵩山日记》中,将“王宗店”、“法王寺”分别记成“黄宗店”和“法皇寺”,在《游五台山日记》中把“王快”记作“黄葵”。这说明徐霞客当时所说的吴方言是“王”、“黄”不分,才会出现这种近音地名。

不过,吴方言“王黄不分”的语音特点,在宋代就有文献记载。宋周密《癸辛杂识·续集·下》:“黄王不辨:浙之东言语黄王不辨,自昔而然。”朱翌《猗觉寮杂记》“:黄、王不分,江南之音也。……黄与王声相通,以此考之,自唐以来已然矣。”

之后的文献也对吴方言“王黄不分”多有记载,如明代陆游《菽园杂记》卷四:“如吴语黄王不辨,北人每笑之”。明代袁子让在《字学元元》中说:“吴音黄曰王,行曰盈,和曰污,玄曰员,盖误匣于喻也。”明代张位《问奇集》在记录“各地方音”载:“吴越,……黄为王……”。清江永《音学辨微》中说:“匣母最浊,需重呼,吴音呼胡户黄禾等字皆似喻母者,水土使然也。”清李汝珍《音鉴》凡例八载“:又南音或以黄王、湖吴不分”。清潘耒《类音》载“:北人哂‘知’‘之’”不分,‘黄‘’王’不别”。可见,吴方言的“黄王不分”在历史上早已引起学者们的注意。

从中古音韵地位来看,“王”是喻母阳韵平声,“黄”是匣母唐韵平声。音韵学家曾运乾曾指出上古音“喻三归匣”。也就是说,在上古,“王、黄”同为匣母,并且韵和调都相同,因此两字上古是同音的。

另外,从今吴方言语音来看,钱乃荣《当代吴语研究》所记33个吴方言点,除“金坛”外,其他32个地方的“王”和“黄”都是同音的。[7](P340)可见,吴方言自古至今“黄王不分”,这也说明“王黄不分”可以看作是吴方言非常典型的语音特征。徐霞客自小就生活在吴方言区,耳濡目染地对“王黄”的区别语音特征很难判断,从而出现了近音地名。

(二)反映吴方言“吴胡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在《游太华山日记》中把地名“吴村”记成了“胡村”,反映了吴方言“吴胡不分”的语音特点。吴方言“吴胡不分”的语音特点历史上也多有记载。清李汝珍《音鉴》凡例八载:“又南音或以黄王、湖吴不分”。现在吴方言还有不少地方“吴胡”不分。如苏州、吴江、常熟、无锡、常州、海门、高淳、泰州等苏南地区,[8](P221-222)“吴”和“胡”的读音都是相同的。由于徐霞客的家乡是江苏江阴,属苏南地区。这个近音地名也反映徐霞客母语方言的语音特点。此外,“吴”中古是疑母,“胡”是匣母,这说明苏南的吴方言“疑”母跟“匣”母今读相混。

(三)反映吴方言“精邪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在《浙游日记》中将“松木场”记为“棕木场”,将“醋坊岭”记为“苏坊岭”。从它们的音韵地位来看,它们都是中古精组字,“松”为邪母,“棕”为精母,“醋”为清母,“苏”为心母。从这些古今音近地名可以看出,精组字的声母常常是混读的。

(四)反映吴方言“影匣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在《游五台山日记》中将“台怀”记成了“台湾”;在《游太华山日记》中将“瓮峪”记作“泓峪”,“瓮峪岭”记作“泓岭”,“糊涂岔”记作“坞底岔”。“怀”、“泓”、“糊”等都是匣母字,“湾”、“瓮”、“坞”等都是影母字,徐霞客记载了这几处近音地名,说明当时吴方言“影匣不分”。如今天溧阳、丹阳、温州、金华等地的吴语,“怀”和“湾”是同音的。[7](P310、328)

(五)反映吴方言“阴阳对转”和“阴入对转”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在《游太华山日记》中把“黄龙铺”记成了“黄螺铺”。“龙”是阳声韵,“螺”是阴声韵,两者的主元音相同,说明两者韵尾都已脱落,读音非常接近。又在《游五台山日记》中把“塔子铺”记成了“太子铺”。“塔”是入声韵,“太”是阴声韵,两者近音,说明“塔”的入声特征不明显,跟“太”是同音的。在《游太华山日记》中把“梳洗楼”记成了“蜀西楼”,“梳”是鱼韵,属阴声韵,“蜀”是烛韵,属入声韵,两者近音,表示“蜀”的入声韵尾开始脱落,跟阴声韵同音,表明了“阴入对转”的语音特点。

(六)反映吴方言“重轻唇不分”的语音特点徐霞客在《游太华山日记》中把“郭板峪”记成“隔凡峪”,这个误记的地名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表明吴方言宕合一入声铎韵“郭”和梗开二入声麦韵“隔”是同音的。二是“板”和“凡”同音,这说明当时的吴方言,重唇和轻唇还没有完全分开,部分轻唇字还读作重唇。

(七)反映吴方言“开口三等见组不腭化”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在《游嵩山日记》中把“景店”记成了“耿店”“。景”是梗开三庚韵,“耿”是梗开二耕韵。按照一般的语音演变规律,开口二等字的见系字不腭化,开口三等字的见系字一般都腭化。但是在当时的吴方言,开口三等的“景”与开口二等的“耿”同音,说明开口三等见组字在当时的吴方言并没有腭化。

(八)反映吴方言“韵尾脱落”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游太华山日记》中把“日月崖”记成了“日月岩”,“岩”是咸开二平声衔韵疑母,中古时应有-m韵尾,它跟蟹开二平声佳韵疑母的“崖”同音,说明了当时吴方言鼻音韵尾已经开始脱落。

二、从古今地名看《游记》反映的粤西方言语音特点

徐霞客曾经到过桂北、桂东南部和西南部,经过的县市主要有全州、兴安、桂林、永福、柳州、融县、桂平、玉林、容县、横县、南宁、大新、上林、河池等地。最终写成了《粤西游记》。这里的“粤西”指的就是广西境内。从地理方位来看,粤西(广西境内)今天应属粤方言区和西南官话区。周宁霞和刘英曾经对徐霞客的桂东南游程进行了踏勘,得出了古今地名差异有34处。[9]除明显记错的地名外,还有一些近音的古今地名,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当时粤西方言的语音特点。

(一)反映粤西方言声母“舌尖前后音、舌面音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石牌坊”(浔洲,今属桂平)记成“四牌坊”,按照普通话的读音,“石”是舌尖后音,而“四”是舌尖前音。两者同音,说明当时的粤西方言“舌尖前后音不分”的特点。同样的例子还有:把“寺塘村”(今属容县)记成了“石潭村”,把“丝罗江”记成“西罗江”。把“寻瑶”记做“秦窑”,把“寻放”记做“陈坊”。在今天广西的粤方言区,舌尖前后音和舌面音一般都只有一套塞擦音和擦音。上述徐霞客记载的近音地名反映当时粤西方言的语音特点。

(二)反映粤西方言“流摄开口一等和三等同韵”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古柳村”(今属来宾)记成“古楼村”。按照中古音韵地位,“楼”是流摄开口一等侯韵来母,“流”是流摄开口三等尤韵来母。由于它们的声母相同,两者近音,意味着它们的韵母发音是相同的。在今天桂东南粤方言中,“楼”和“柳”同音。

(三)反映粤西方言“舌头音舌上音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松山墟”(今属容县)记成“同山墟”。“松”是古舌上音,“同”是古舌头音,两者近音,说明“舌头音舌上音不分”的特点。这也说明当时粤西方言还保留着古代的舌头音,也间接地证明了钱大昕提出的“古无舌上音”的观点。

(四)反映粤西方言“开合口不分”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官冲”(今属陆川)记成了“干冲”,“干”是山摄开口一等寒韵,“官”是山摄合口一等桓韵。两者近音,说明当时粤西方言同一韵摄的“开合口不分”的语音特点,在今天的广西粤方言中还依然保持这个语音特点。

(五)反映粤西方言“n、l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流兰村”(今属北流)记作“牛栏村”。流是来母字,今读l,“牛”是疑母字,今读n。两者近音,说明当时粤西方言n和l不分。在今天广西的西南官话中,“牛”和“流”还是不能区分的。

(六)反映粤西方言“通摄和梗摄部分字合流”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红石矶”(今属桂平)记成了“横石矶”,“红”是通摄合口一等东韵字,“横”是梗摄合口二等庚韵字,两者近音,说明当时粤西方言,部分梗摄合口二等读如通摄合口字。

(七)反映粤西方言“豪韵与屋韵阴入对转”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高山村”(今属北流)记做“谷山村”。“高”是效摄开口一等豪韵见母,“谷”是通摄合口一等屋韵见母,这说明当时的“高”的主元音跟“谷”相同,根据语音构拟,它们的主元音可能都是u,只是有无韵尾的区别。由于徐霞客是江苏江阴人,对“谷”的塞音韵尾-k估计无法辨别,或者说受他本身吴方言的影响,从而认为“高”和“古”是近音的。在今天粤方言中,还有不少豪韵字读同模韵,主元音为u。如南宁白话“高”和“孤”、“姑”等同音。[10]

(八)反映了粤西方言“全浊声母今读不送气”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湴垌”(今属北流)记做了“板洞”,把“东冲”(今属容县)记做了“同冲”。“湴”是浊声母並母,“同”是浊声母定母,它们分别跟不送气的清声母帮母的“板”和不送气的清声母端母的“东”同音,这说明当时粤西方言全浊声母清化后是不送气的。这与现在广西平话及今广西粤方言勾漏片的全浊声母平声今读不送气的语音特点是一致的。

(九)反映了粤西方言的“入声消失”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国老桥”(桂林)记成“葛老桥”和“各老桥”,“葛”是山开一入韵曷韵见母,“各”是宕开一入声铎韵见母,“国”是曾合一入声登韵见母,三者在中古韵母不同,但在桂林官话中“葛”、“各”、“国”三者同音,这说明当时的官话已经失去塞音韵尾,入声调消失,因而徐霞客误记了地名。

三、从古今地名看《游记》反映的云南方言语音特点

徐霞客从明代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至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游遍了大半个云南省,东西面分别至曲靖,腾冲,南北面分别到建水和丽江,最终写成了《滇游日记》。它共有13卷,篇幅几乎占全书的五分之二。在书中记载了许多地名,包括山名、村镇名、河流名等。也有一些误记的地名,它们反映了当时云南方言的语音特点。

(一)反映了云南方言“泥来不分”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腾冲的“兰香”记成了“南香”,很明显“兰”是来母字,“南”是泥母字,两者不分,说明明末的云南方言已“泥来不分”。类似的例子还有:把保山的“怒江”记成“潞江”;把元谋的“苴宁”记成“宁林”。在今天的云南方言中,泥母和来母仍然是不分的。

(二)反映云南方言“前后鼻韵尾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洱源的“山营”记成“山阴”,“营”是后鼻音韵尾,“阴”是前鼻音韵尾,两者同音,说明明末的云南方言“前后鼻韵尾不分”。类似的例子还有:曲靖的“龙潭河”记成“龙塘河”,下关的“塘子铺”记成“潭子铺”,腾冲的“巅塘关”记成“滇滩关”,祥云的“打金砖”记成“打金庄”,大姚的“白羊井”记成“白盐井”。今天的云南方言仍然是“前后鼻韵尾不分”。

(三)反映云南方言声母“平翘舌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凤庆的“鲁史”记成“阿禄司”,把鹤庆的“士庄”记成“四庄”。“司”和“四”都是古心母字,今普通话读s,而“史”是古生母字,“士”是古崇母字,今普通话读sh,这说明当时的云南方言的声母已经“平翘舌不分”了,至今也还是如此。

(四)反映云南方言“齐撮不分”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马龙的“玉碗冲”记成“一碗冲”,把腾冲的“玉璧村”记成“矣比坡”。“玉”,古烛韵字,今普通话读撮口韵ü,“一”古缉韵字,“矣”古止韵字,今普通话读i,“玉”与“一”和“矣”两者同音,说明当时云南方言“齐撮不分”的语音特点。根据目前云南方言的调查报告,今天的云南约有三分之二的县市没有撮口呼韵母。因此“玉”听起来就跟“一”和“矣”同音了。类似的例子还有:晋宁的“渠东里”记成了“赤峒里”;腾冲的“银岩寺”记成了“云岩寺”“,运马河”记成了“饮马河”。

(五)反映云南方言“阴阳对转”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海口的“平地哨”记成“平定哨”,把凤庆的“犀牛街”记成“新牛街”,把永平的“竹林”记成“竹沥”,把保山的“挡狼”记成“打郎”,把富宁的“谷拉”记成“葛阆”。这说明明末云南一些地方部分字的鼻音韵尾脱落,变成了单元音韵。清人钱大昕《声类·释语》中说:“昆弥,昆明也。《通典》,昆弥国,一曰昆明。”可见,在云南昆明一带,阴阳对转现象早已有之。当然这种音变过程中,应该有一个鼻化的过程。另外,从上面的例子也可以看出明末云南方言中韵母是单元音的部分字,发音带有鼻音,听起来像鼻韵尾。

四、从古今地名看《游记》反映的贵州方言语音特点

徐霞客于明朝戊寅年(公元1638年)从广西南丹进入贵州独山下司,开始了对贵州的游行考察,历时42天,行程600余公里。由于徐霞客在贵州待的时间不长,相对来说,记载的地名并不太多。朱爱美、邓宏曾对徐霞客在贵州游行路线进行了考察,共得出了86个地名。[11]其中出现了一些近音的古今地名,从中大致可以看出贵州方言的语音特点。

(一)反映贵州方言“泥来不分”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泥拉铺”(今属晴隆县)记成“倪纳铺”,“拉”是来母字,“纳”是泥母字,两者不分,说明明末贵州方言“泥来不分”的语音特点。至今,贵州方言仍然是泥来不分。类似的例子还有:把“坝乃”记成“八垒”。“乃”是泥母“,垒”是来母。

(二)反映贵州方言“阳入对转”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桐木岭”(今属花溪)记成“独木岭”,《游记》中又说“头目岭”。“桐”是通摄合口一等东韵字,是阳声韵,“独”是通摄合口一等屋韵字,是入声韵。两者近音,表明明末贵州方言出现韵尾脱落,导致“阳入对转”的语音现象。同时,“独”和“头”近音,也说明“独”的韵母开始由单元音向复韵母裂化的趋势。

(三)反映贵州方言“阴入对转”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谷脚”(今属龙里)记成“鼓角”,“谷”是通摄合口一等入声屋韵,“鼓”是遇摄合口一等上声模韵。两者近音,说明明末贵州方言“阴入对转”的语音现象。类似的例子还有:把“九甲”记成“九家堡”,“甲”是入声韵字,“家”是阴声韵字。

(四)反映贵州方言“前后鼻韵尾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马林”(今属花溪)记成“马铃坝”,“林”是前鼻音韵尾,“铃”是后鼻音韵尾,两者近音,说明明末贵州方言“前后鼻韵尾不分”的语音特点。

(五)反映贵州方言“送气不送气音不分”、“塞音塞擦音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太慈桥”(今属贵阳)记成“太子桥”“,慈”普通话今读是送气音,“子”普通话今读是不送气音,两者近音,说明当时的贵州方言“送气不送气不分”。

(六)反映贵州方言“鱼虞不分”、“平翘舌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朱朝堡”(今属安顺)记成“猪槽堡”“,朱”是虞韵,“猪”是鱼韵,两者不分,说明当时的贵州方言“鱼虞不分”,同时,“朝”今读翘舌音“,槽”今读平舌音,两者近音,说明当时的贵州方言“平翘舌不分”,今天的贵州官话依然如此。

(七)反映贵州方言“萧尤不分”的语音特点徐霞客把“尧益”(今属独山)记成“由彝村”“,尧”是效摄开口四等平声萧韵疑母,“由”是流摄开口三等平声尤韵以母(喻四)。两者近音,说明当时贵州方言“萧韵尤韵不分”的语音特点。

(八)反映贵州方言“登韵清韵不分”的语音特点 徐霞客把“谷增”(今属花溪)记成“谷精”,“增”是曾开一登韵,“精”是梗开三清韵,两者近音,说明当时贵州方言“登韵清韵不分”的特点。

其他一些近音的古今地名还有:把“大花哨”(今属关岭)记成“太华哨”,把“黄良”(今属平塘)记成“横梁”,“哈马哨”(今属晴隆)记成“海马铺”等等。

以上是本文根据前人的部分研究成果,对《游记》中出现的近音古今地名,从方言的角度做出的一些初步探索。这些探索离不开地理学家对《游记》中的游程所做的实地勘察,他们将《游记》中的地名与现今的地名作比较,从而可以得出《游记》中近音的古今地名。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古今地名都能反映各地的方言语音特点。一些由于誊抄错误或者地名变更等原因出现的古今地名,并不在我们考察的范围之内。对这些近音的古今地名的研究,可以有助于我们了解当时吴语区、粤西(广西)、云南及贵州等地方言的语音特点,对汉语语音史和方音史的研究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徐宏祖.徐霞客游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2](英)李约瑟著,陈立夫译.中国科技史,中译本第五卷(第一分册)[M].北京:科学出版社,1976.

[3]杨文衡.从统计数学中看徐霞客的成就[J].自然杂志,1988(9):696-698.

[4]群 一.从《徐霞客滇游日记》中地名古今异读论云南方音[J].玉溪师专学报,1989(2):12-19.

[5]徐建丽.《徐霞客游记》方言的初步研究[J].文博,1995(2):96-100.

[6]谢智香.《徐霞客游记》的语言学价值[J].宁夏大学学报,2010(3):28-32.

[7]钱乃荣.当代吴语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

[8]江苏省和上海市方言调查指导组编.江苏省和上海市方言概况[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60.

[9]周宁霞、刘英.徐霞客桂东南游程踏勘记[J].社会科学,1983(8):71-75.

[10]林 亦,覃凤余.广西南宁白话研究[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11]朱爱美,邓 宏.徐霞客黔游路线地名考[J].贵州民族学院学报,1991(3):98-102.

On The Dialect's Voice Reflected from Place Names of The Ancient and Modern in“Xu Xiake Travel Diary”

TANG Qi-yuan
(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Guangxi University,Guangxi Nanning,530004)

There are the ancient numerous place names in"Xu Xiake Travel Diary".Some of them have different names in ancient and modern times.These names are often influenced by Xu Xiake's mother language and local dialect.From these names,we can generally understand the dialect features of Jiangsu and Zhejiang,Guangdong(Guangxi),Yunnan,Guizhou and other places in the Ming Dynasty.

"Xu Xiake Travel Diary";place names of ancient and modern;dialects

I114

A

1674-0882(2012)05-0069-05

2012-06-23

广西新世纪教改项目(2011JGA011);广西大学科研基金项目(XBS100003)

唐七元(1975-),男,湖南永州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现代汉语教学及方言研究。

〔责任编辑 冯喜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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