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渝,王 华
(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1921—1922年: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社会、革命认识的飞跃
田子渝,王 华
(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从中共“一大”到中共“二大”(1921年7月至1922年7月)这一时段,对中国共产党来讲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是因为在仅仅一年的时间里,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社会、革命的认识发生了质的飞跃。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正确判断中国特殊二元社会是制定革命战略的客观依据和出发点。中共“一大”后,中国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东方革命理论指导下,通过革命的实践,逐渐剖析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一般特征;二是由此确定中国革命分二步走的战略,第一步是实行民主革命,第二步才是进行社会主义革命。中共对中国社会、革命的认识产生飞跃有三个路径:一是马克思主义的东方革命理论的指导是理论路径;二是中国共产党理论联系实际是认识路径。三是以李大钊、陈独秀等一批马克思主义者勇于实践是根本路径。
中国共产党人;中国社会;革命;认识;飞跃
众所周知,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召开了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告中国共产党中央机构的诞生,但这次大会制定的中国革命战略则是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很显然这个战略不符合中国革命实际。一年后这个失误在中共“二大”上得到了纠正。中共“二大”正确地分析了中国特殊国情,制定了中国革命分“二步走”的战略,明确指出当前中国首先是进行民主革命(国民革命),第二步才是社会主义革命。因此这次会议被一些学者确定为早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开端。
这个观点有一定的道理。所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中国共产党人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宇宙观、方法论来剖析中国社会的基本体征,掌握中国革命的基本矛盾与规律,彰显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形态”。早期阶段至少需要四个条件:一要有马克思主义传播;二要有无产阶级政党;三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相结合要经过一段实践;四要有中国民主革命理论的基本元素。按照这四个条件,中共一大前显然还不能称之为早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肇始。因为,从1918年李大钊开始赞颂俄国革命道路的文章为始,到1921年7月中共“一大”为止,此阶段虽然有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开始真正有意义上的传播,中国共产党的创立与确定共产主义是振兴中华的必由之路的三件大事,无疑为早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了思想、组织上的准备,但由于没有正确把握中国特殊社会性质,因此提出了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革命战略,表明中国早期共产党人①在中共创建时期,对第一代共产党人有“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早期共产党人”等多种称谓。为了简便计,本文一律用“早期共产党人”的称谓。还是从马克思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一般原理来探索中国革命,没有认识到中国社会的特殊性,因此中国共产党人还站在早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舞台的台口,帷幕尚待开启。
帷幕的开启是中共“二大”,因为,中共经过一年的革命实践,在“二大”上制定出中国革命分二步走的纲领,以及对这个纲领的理论分析,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对中国社会、革命的基本问题的探索有了最初的成果,所以成为早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肇端。
笔者认为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对中国社会性质的正确定位。正确定位中国社会性质,是中共制定中国革命战略的客观依据和出发点。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正确把握中国特殊的社会性质,那么制定的革命战略、策略、方针、政策等一系列革命基本问题就会出现严重偏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也就无从谈起。
包括李大钊、陈独秀、李汉俊、李达等在内的早期共产党人在传播马克思主义之初,还是教条地照搬马克思无产阶级革命学说,提出了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战略。虽然他们清楚地认识到中国的资本主义非常落后,亲身感受到封建经济形态的大量存在;虽然中国基尔特社会主义者以中国没有资本家,没有产业工人为理由,反对中国实行社会主义革命,主张走资本主义道路,并与共产党人展开了关于社会主义的论战,但仍以各种理由坚持认为中国社会是资本主义社会,解读中国工业固然幼稚,但不能说没有资产阶级;中国资产阶级固然资本较小,但资本的大小,无法改变资产阶级的本质。中国、外国资产阶级剥削劳动者的性质是绝对没有差别的,“我们不能说外国资本家所行的资本主义应该反对,本国资本家所行的资本主义就不应该反对”[1]213。他们指出中国有现代工业,有现代意义的劳动者,“中国是劳动过剩,不能说没有劳动阶级,只不过没有组织罢了”[1]207。为数不多的产业工人所受的苦比欧美工人所受的苦更甚,必须对他们进行教育,提高其阶级觉悟,自觉肩负起历史使命,成为推翻军阀政府、资本主义,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主体力量。
然而中共“一大”前夕,共产党人对中国社会的认识发生了细微变化。1921年6月在汉口发行了署名“田诚”的《共产主义与知识阶级》(以下简称《阶级》)小册子,首次出现了中国是“国际掠夺阶级的公共半殖民地”的论断。这简单的表述,抓住了造成中国危机的是“国际掠夺阶级”,即后来称之为的帝国主义;破天荒地指出中国是一个“公共半殖民地”,而非资本主义。《阶级》对帝国主义掠夺中国、军阀与帝国主义勾结对中国人民杀戮、资本家对工人的掠夺、地主对农民剥削等造成人民“惨痛的生活艰难的现状”作了一般描述。虽然这些分析还非常粗浅,革命战略仍然是社会主义革命,但已显现出新认识的萌芽。
半年后,即1922年元旦,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发表了李汉俊的《中国底乱源及其归宿》(以下简称《归宿》)与《我们如何使中国底混乱赶快终止?》(以下简称《终止》)两篇重要文章,对中国社会进行了新的探索。
《归宿》指出中国在鸦片战争前,是以农业为主体的封建社会。中国虽然开化最早,但向来与世界隔绝,独居东亚一隅,渐渐处于孤立地位。欧洲由于进行产业革命得到急速的进化,中国与先进国家相比,“差不多要距退三四百年,鸦片战争时代的中国,在大体上只能当中世纪家庭手工业时代的欧洲”[1]335。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社会发生急剧变化,在先进生产工具、新式生产技术以及各种新思想的冲击下,中国传统的社会结构开始崩坏。文章分析了近代中国落后的主要原因:(1)中国采取小农经济,闭关锁国隔绝世界;(2)中国在外力经济的冲击下,政治、经济产生的不平衡性;(3)世界进化程度与中国悬殊差距;(4)世界资本主义为了争夺中国市场展开的斗争,愈使国内的“纷乱无止境,内容也愈加复杂”[1]337。
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中国是世界的一个局部,必然“步世界底后尘,发生了资本主义。在人类进化途上,以资本主义发生的结果,自然要在政治上要求第三阶级的‘德谟克拉西’。因为要求第三阶级的‘德谟克拉西’,资本阶级自然要与封建贵族争斗,以期推翻封建制度”[1]336。这些因素又促进中国社会发生急速的进化,“那机械工业正在征服手工业,新式交通机关正在征服旧式交通机关,君主立宪主义曾征服了笼统的保皇主义,第三阶级民主主义曾征服君主立宪主义,民主派曾征服了洪宪和复辟,第三阶级曾征服了贵族阶级,新文学正在征服旧文学,爱国主义正在征服卖国主义,社会主义正在征服资本主义”[1]323。这是时代的进步,是中国融入现代化的体现,是中国社会进步的希望,我们“丝毫没有悲观绝望的必要”[1]333~334。
以上分析,表明早期共产党人开始认识到中国与欧美国家不同,与传统农业社会亦不同。文章虽然没有使用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概念,但这些新认识无疑为日后中共正确判断中国近代“二个半”特殊社会提供了最初的思想元素。
《归宿》与《终止》发表后的15天,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刊物《先驱》创刊(1922年1月15日)。该刊对“二个半”社会,作了比这两篇文章更进一步的分析。《先驱》在《发刊词》上明确写道,近代中国“与外人通商的结果,旧的农业社会的经济组织,已次第为新的工商业社会的经济组织所撼动所代替了”[2]。在《〈共产党宣言〉的后序》[3]中,明确否定了我国是资本主义社会。在《关于中国少年运动的纲要》中,对中国社会的认识逐渐明晰起来:中国经济状况“可依性质分为两种:一为在内地乡村的,还是一种旧式农业的和家长制的状况;一为在边境各口岸的,则已是一种近代资本主义发展的状况了”[4]。列强在中国实行帝国主义侵略政策,首先是经济侵略,用武力使中国成为帝国主义完全经济的“奴服”,其结果是大部分农民“被倾覆而驱迫入都市去找工作,于是开始形成了一部分无产阶级;一方面是手工业不足与资本国机器工业竞争,渐渐归于毁灭”[4]。因此中国与其他东方民族一样,成为国际帝国主义经济侵略的“猎场”[5]。经济支配政治,帝国主义为了争夺中国市场,除支持封建势力作为维护他们的统治的社会基础外,还“时而援助这一个军阀,时而援助那一个军阀,以阴图中国的利益,所以才把中国闹到这样纷乱的状态”[6]。以上表述虽然没有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这个专用名词,但在中国已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社会里还存在“旧式农业的和家长制”,实际指向“半封建社会”;在封建农业经济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在边境各口岸的则已是一种近代资本主义发展的状况”,实际指向“半殖民地社会”。
值得注意的是,在以上探索中,早期共产党人还提出了“完全社会主义”的概念。《终止》在阐述中国必须走社会主义道路时,非常明确表示,中国产业很落后,现在并不具备实行社会主义的物质条件。说中国向社会主义的路上走,并不是说要在24小时以内就把中国变成“完全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只是一个奋斗的方向。由于时代的限制,文章无法将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作出区别,但它根据马克思主义的过渡理论,提出了“完全社会主义”的概念。也就是说,中国现在要进行的不是“完全社会主义”,而是不完全的社会主义。在这个阶段“一切农业都还在小农状态,手工业占全产业底大部分,小资本经营占机械产业底大部分的国家,除了把一切地主过剩的土地,大资本家所有的工场机械,一切房东所有的过剩房屋,收为公有之外,自作农所有的土地,手工业者及小资本家底生产工具,自己居住的房屋,我们无法收为公有,自然还须承认渠们私有。既然还容许部分的私有,相当条件下的私人贸易自然也不能不容许。又若生产上必需的技术人才,因为还没有了解社会主义,非报酬比一般劳动者高,不肯服务的时候,相当期间的相当差别待遇,自然也不能免”。“完全社会主义”的状态与制度,自然是要待物质条件完备,才能实现,像中国这样现代经济十分落后的国家,可以经过不完全的社会主义的阶段,经过大力发展现代经济,使“完全社会主义”的“条件完备”。不完全社会主义的认识是第一代共产党人在还没有清楚认识中国应该先进行民主革命的概念下产生的,事实上就是指向后来提炼出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李氏经济上的提法与新民主主义的经济纲领在内容上是相通的。
最初成果的另一个主要内容就是制定了中国革命分“二步走”的战略。在中共“二大”上,中国共产党放弃了一年前提出的社会主义革命的战略,制定了党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最高纲领是:“组织无产阶级,用阶级斗争的手段,建立劳农专政的政治,铲除私有财产制度,渐次达到一个共产主义的社会。”最低纲领是:“消除内乱,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统一中国本部(东三省在内)为真正民主共和国”[7]77~78。中国革命“两步走”战略的确立,标志着党在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相结合的道路上发生了质的飞跃。
中共“二步走”革命纲领的制定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有一个认识过程。如前所述,社会性质是政党制定战略、策略的客观依据,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二个半”社会的正确判断,得出国际帝国主义的侵略与封建军阀对内压迫是造成中国内忧外患,人民不能脱离痛苦的根源的结论,因此帝国主义与封建军阀是中国革命的主要对象。革命的对象确定革命的性质,而不是相反。因此中国共产党确定中国现阶段的革命性质是民主革命而非社会主义革命,制定“两步走”革命战略正是以上新认识的必然逻辑发展。
《先驱》发表的《关于中国少年运动的纲要》则有了完全新的认识。纲要指出中国经济和政治的状况影响了中国阶级斗争,使它分成两段程途。“第一段是大的和小的有产阶级起来推倒封建主义的战争,第二段是新起的无产阶级起来推倒有产阶级的战争”。与此两个阶段的程途相对应,便是“为了要使我们的事业得到胜利,中国劳苦的群众,应分两步去做:第一步是完全倾覆封建主义,促成中国真正独立;第二步是推翻有产阶级的政治,把政权掌在自己的手中”[4]。这表明党已开始意识到在中国不能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而应该首先联合“大的和小的有产阶级起来”去“完全倾覆封建主义”,实现民族独立,然后再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执掌政权[4]。1922年5月在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通过的《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纲领》,第一次以文件的形式,将中国当前的革命称之为民主革命。中国革命的第一步是实行民主革命,争取“在能够得着对外的民族独立,对内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自由及普通选举各种权利”。第二步就是“无产阶级对抗资产阶级的革命运动,这种革命之目的是采用劳农制度”[8]。
6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公开发表的《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虽然没有明确提出革命“二步走”战略,但详细剖析了中国社会,指出造成中国乱局的根本原因,批判了各种改良主义的救国方案,鲜明地亮出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军,为无产阶级奋斗,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党。……无产阶级在目前最切要的工作,还应该联络民主派共同对封建式的军阀革命,以达到军阀覆灭能够建设民主政治为止。”[7]25~26并提出了11项具体的准则。这样中共“二大”制定“二步走”的革命纲领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首先,马克思、列宁的东方革命理论是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社会、革命认识产生飞跃的理论路径。“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行动”[9]311。正是马克思、列宁的东方革命理论及时传入中国,迅速提高了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理论水平,使他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出了具有中国革命特色的新民主主义理论的最基本元素。马克思、列宁的东方革命理论在中共创建时期传入中国的内容,主要有两项:一是马克思晚年的“跨越卡夫丁峡谷”的理论设计,一是列宁的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理论。
所谓马克思“跨越卡夫丁峡谷”思想主要是马克思、恩格斯晚年从世界革命的高度,对前资本主义国家(即东方)如何在欧洲先进无产阶级帮助下进行革命而提出的理论设计。迄今为止学界流行一种说法,即“跨越卡夫丁峡谷”思想是马克思给俄国革命党人查苏利奇的复信及其草稿里提出来的,而这些信件直到1924年才公开发表,此前人们不可能知道。
这个结论是错误的,是由理论上的误解与史料上的缺失两方面造成的。①全面考察“跨越卡夫丁峡谷”思想的内容与传播的时间不是本文的任务,本文只是从中共创建史这个时段加以阐释。从理论上讲,“跨越卡夫丁峡谷”思想并非只是马克思给查苏利奇的复信草稿等两三封信里,而是体现在许多文献中,其中马克思、恩格斯1882年为《共产党宣言》俄文本写的序言就是一份重要文献。从史料上讲,有史料证明《共产党宣言》俄文本序言的内容至少在1921年就传入了我国。目前所看到的第一份中文资料是施存统以“光亮”笔名,在1921年9月8日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发表的《唯物史观在中国底应用》,他翻译了序言中最精彩的一段话“对于这个问题,目前唯一可能的答复是: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1]436。施氏应用这段话,是要说明对马克思主义不要教条,坚持唯物史观的真谛,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既然像俄国这样现代经济不发达的国家,可以成为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为什么中国就不能步其后尘呢?1922年5月5日,刘仁静在《先驱》发表的文章,再次翻译了这段话。
所谓列宁的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理论,是共产国际指导东方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进行革命的纲领。它作为共产国际的指导思想是1920年7、8月共产国际“二大”上形成的文件。该理论传入我国时间,学界流行的说法是1922年莫斯科远东劳动代表大会后。②有关列宁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理论传入我国的时间请参考张文琳、吕建云《中共“一大“为何没有采纳列宁的民族和殖民地革命思想》,《甘肃社会科学》2004年第5期;田子渝、杨荣《列宁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理论传入我国时间与最初影响》,《江汉论坛》2010年第8期。这个说法也是错误的,原因与上面相同。从理论上讲,列宁这个思想在共产国际“二大”前就已经形成,并有所阐释。有史料证明,列宁的落后民族的无产阶级应该与资产阶级民主派结成反对帝国主义斗争联盟思想被陈独秀接受,反映在陈氏于1920年8月发表的《对于时局的我见》一文里。③参见王华《中共早期组织的第一份政治宣言》,《湖北大学学报》2011年第4期。列宁的民族殖民地理论的思想见之于中文,则始于1921年出版的《共产党》月刊第3号(4月)、6号(7月)发表的共产国际“二大”文件《加入第三次国际大会的条件》和“二大”宣言。1922年1月《先驱》创刊号第一次刊登列宁的民族与殖民地问题提纲的第1至5部分。在译文前的“记者按”对翻译提纲作了说明: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确定了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的方针,而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更“主张严厉实行”。因此,“本刊以其与东方问题有关故译载于此”。同年4月,《第三国际议案与宣言》就由党的出版机构人民出版社出版。至此,列宁的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理论与共产国际“二大”的基本精神为中国共产党人所全面知晓。
只要将以上文献与早期共产党人同时期发表的文章、文件对照,马克思列宁主义东方革命理论在中国的最初效果便一目了然了。
其次,“理论联系实际”是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社会、革命产生飞跃的认识路径。李大钊、陈独秀等早期中国共产党人不是坐而论道的学者,而是起而践行的革命者。他们面对满目疮痍,国难当头的祖国,以“国家者我们的国家。天下者我们的天下。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10]390的豪情壮志,奋身投入民族解放的斗争中。他们在黑夜中探索光明之路,“从冷静处窥探人生,于千辛万苦中,杀出一条血路!”[11]55他们在传播马克思主义之初,就强调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学风。李大钊强调主义要环绕着它的实境;张申府强调传播、实践马克思主义,对于“生于东方的人,不能不仍希望东方”[12];李汉俊强调马克思主义必须要和各个国家的国情相结合,产生适合他国的马克思主义,“到中国要成为什么呢?现在还不晓得,这就要靠中国人底努力了。我们努力底结果,或者能够造出什么”[13]。为此他号召传播者共同努力,造出一个适合中国革命的马克思主义来。正是这种科学精神,促使中国共产党人不断学习、不断实践、不断反省、不断总结,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向纵深发展,在民主革命时期,形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个理论成果:具有中国革命特色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体系。
最后,革命实践是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社会、革命产生飞跃的根本路径。马克思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就在于它的实践性。近代中国的主旋律是救亡,第一代中国共产党人之所以皈依马克思主义,归根结底就是在革命实践中经过反复比较推求,终于认定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救中国。因此他们既是马克思主义传播的受众者,又是马克思主义的布道者,更是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实践者。在传播之初,他们就自觉地将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救亡实践之中。正是在实践中,才使他们在各种西方先进思潮中确定马克思主义,进而在中国建立无产阶级政党,使中国革命焕然一新;还是在实践中,使他们很快认识到中国社会的特殊性,并在斗争中不断反省与总结经验教训,得出有别于欧美无产阶级革命模式的“二步走”模式。
中共“一大”后,他们立即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人运动中,重新审视无产阶级与劳动阶级的力量在革命中的作用;在斗争中,审视世界帝国主义的新特点(华盛顿会议),审视中国扑朔迷离的动荡政局(第一次直奉战争、“联省自治”);审视中国第三种势力提出的救国方案(“好人政府”、“制宪救国”)等。他们在纷乱的时局中,自觉地将刚刚输入的东方革命理论应用于革命斗争中去,与时俱进地调整革命的战略、策略。正是将马克思主义与革命实践相结合的过程中,在中共“二大”上制定了新革命战略与策略,开拓了中国革命的新境界,从而揭开了早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序幕。
[1]新青年社编辑部.社会主义讨论集[M].上海:新青年社,1922.
[2]先驱编辑部.发刊词[N].先驱,1922-01-15(创刊号).
[3]励冰.《共产党宣言》的后序[N].先驱,1922-02-15(第3号).
[4]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关于中国少年运动的纲要[N].先驱,1922-04-01(第5号).
[5]丁燕.在国际青年共产革命运动之下,我们中国青年应有的觉悟[N].先驱,1922-04-01(第5号).
[6]红彩.今后中国的青年应当怎样的运动?[N].先驱,1922-04-01(第5号).
[7]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921-1925)[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
[8]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纲领[N].先驱,1922-05-15(第8号).
[9]列宁.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毛泽东.毛泽东早期文稿[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0.
[11]赵世炎.赵世炎选集[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
[12]张崧年.张崧年致陈独秀(1921年 6月 12日)[J].新青年,1921,9(3).
[13]汉俊.读张闻天《中国底乱源及其解决》[N]//民国日报副刊:觉悟,1922-02-06.
D23
A
1001-4799(2012)04-0040-05
2012-03-29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08BDJ001
田子渝(1946-),男,四川泸州人,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共党史、中国近代思想史研究;王华(1975-),女,湖北公安人,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09级博士研究生。
邓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