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托尔斯泰浑然天成的艺术风格

2012-04-07 01:24
关键词:伦斯基娜塔莎托尔斯泰

高 昆

(河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南焦作454000)

托尔斯泰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罗斯最伟大的文学家和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也是世界文学史上最杰出的作家之一,他被称颂为“最清醒的现实主义”的“天才艺术家”。托尔斯泰自幼接受典型的贵族家庭教育,但除了迷恋哲学以及道德哲学外,对其他并不感兴趣。

一、托尔斯泰的宗教思想

托尔斯泰的“宗教意识”并不是人们对教会的意识,而是指人们心中与生俱来的、对上帝的信仰和敬畏。但是,即便如此,他的所谓“真正的艺术”也过于狭隘了。由此推论的话,他自己的许多作品也算不上“真正的艺术”。确实如此,他为了确立自己的艺术观,不惜将他自己的许多作品,甚至像《安娜·卡列尼娜》这样的杰作,都称之为“老爷式的消遣”而予以否定。他所肯定的,只有那些民间故事,只有它们才真正表达了俄罗斯人的“宗教意识”。

托尔斯泰在《什么是艺术》中从宗教思想出发,无情地贬低和斥责了一批著名的作家、音乐家和艺术家。他从艺术应该为大众服务的淳朴的宗教感情出发,否定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奏鸣曲,认为它还不如村妇的歌唱动听,因为它表现的是暧昧不清的感情,另外,对莎士比亚的《李尔王》,他也从宗教思想出发进行了否定。

托尔斯泰不仅这样批判别人,而且还以创作实践为自己的宗教理论寻找正确的依据。在《复活》和《安娜·卡列尼娜》中,他力图证明,真正的基督教艺术是真诚的、伟大的艺术。他认为,艺术发展到颓废派时代,已经成为一种“极端无意义的东西”。颓废派、象征派、自然主义等现代主义艺术注定要失败,其原因在于它们以享受为目的,缺乏深刻的宗教意识。托尔斯泰认为宗教意识是最好的感情,因为它是某一时代人们对生活意义的最深刻理解。当然,托尔斯泰所说的宗教不是官方的、被他称之为伪宗教的东正教,而是“作为当代人类进步的必要指南的宗教意识。”在这里,托尔斯泰显然想为俄罗斯提供一条在他看来是颠扑不破的艺术真理,他希望社会按照他所主张的方向前进。批判一种思想,这是托尔斯泰一生的追求。

托尔斯泰的宗教思想首先表现为对道德的宣扬和肯定。众所周知,道德在产生的时候就和宗教结下了不解之缘,联系的纽带是图腾。图腾崇拜其实就是一种原始的道德规范。根据弗洛伊德的考证,原始部落的图腾和后来产生的法律具有相同的功能,那就是对人的本能——食欲和性欲的节制。遵守这种规则的人往往被视为有道德的人,反之则被视为无道德的人。托尔斯泰在自己的作品中从来都不会忘记为我们塑造出一位道德的“高人”。在作品《安娜·卡列尼娜》中,高人的名字叫列文和吉提,在《战争与和平》中,高人的名字叫比尔和娜塔莎,在《复活》中,高人的名字叫聂赫留朵夫。虽然列文、娜塔莎、聂赫留朵夫、吉提、比尔都曾经犯过错误,但在信仰宗教的托尔斯泰看来,这并不能妨碍他们成为道德上的楷模。因为在他们看来,任何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不仅如此,托尔斯泰认为,犯过错的人其实更符合宗教所宣传的“犯错、忏悔、复活”的宗教教义。

二、托尔斯泰的文学形象

托尔斯泰在宣扬树立文学形象道德楷模的时候还常常将他们的品质和精神“理想化”,使他们具有神圣的色彩。在聂赫留朵夫的道德自我完善之后,他为玛丝洛娃所做出的牺牲感动了所有的人,也包括曾经对他恨之入骨的玛丝洛娃本人。事实上,也正是在这种忘我的牺牲精神的感召下,玛丝洛娃,一个已经堕落的女人也良知回归,断然拒绝了聂赫留朵夫的爱情,实现了由利己主义向利他主义的转变。为了别人的幸福而断然牺牲自己的利益,这就是托尔斯泰心目中无比向往的英雄。

托尔斯泰在作品《安娜·卡列尼娜》里为我们讲述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安娜和渥伦斯基的,一个是列文和吉提的。在《安娜·卡列尼娜》中,人们之所以对安娜的命运抱以同情,认可安娜为小说中的正面形象,原因就在于“勿以暴力抗恶”的宗教思想还是让托尔斯泰决定放弃对追求真爱和自由的歌颂。女人的世界一在卧室,一在厨房。很难想象具有这样妇女观点的托尔斯泰会从根本上原谅安娜对自己丈夫的背叛。虽然托尔斯泰也承认卡列宁的冷漠和像机器一样的性格让人不堪忍受,但同时,托尔斯泰也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不能成为安娜红杏出墙的理由。情欲,作为万恶之源,为托尔斯泰的宗教和贵族道德所不容。既然惩戒恶的唯一方法是不抵抗,那么,面对不十分如意的家庭生活,安娜还有什么理由选择背叛和抵抗呢?况且,安娜的生活并不算赖:丈夫敬业,儿子乖巧,高朋满座,衣食无忧。难怪有人在对安娜的命运抱以同情的时候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卡列宁有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呢!安娜对这样的生活还不满足,还要为外面的花花世界和渥伦斯基所引诱,安娜做得对吗?安娜·卡列尼娜的形象既然不为托尔斯泰所肯定,那么她又为何能让读者为她的命运唏嘘不已呢?主要的原因在于熟悉而产生的同情心。人们在评判和处理矛盾与纠纷的时候,总是习惯于将天平的砝码往自己熟悉的一方倾斜。情感在这时往往能轻而易举地战胜理智而成为人们判断是非的唯一标准。通过阅读,读者和安娜的关系由陌生发展到了熟悉。如果说在莫斯科车站第一次出现在读者面前的安娜·卡列尼娜还只是一个高贵、漂亮、典雅的贵族少妇,与读者并无多紧要的关系的话,那么通过小说的情节推进,等到她卧轨自杀的时候,读者觉得她已经成了自己的一个十分熟悉和要好的朋友了。托尔斯泰在小说中由于叙事的需要总是将安娜放置于前台,而将她的丈夫卡列宁以及其他人的活动作为背景材料来处理。这样“景致错落”的描写使得读者总是习惯于将安娜看作是自己的亲人,而将卡列宁和其他人当成一个个远离自己生活的人,有时甚至是一个个坏人——因为他们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和自己的亲人安娜为难。除此之外,安娜的优秀品质和性格特征也是导致人们喜爱她的原因。时代的变迁在带走一个时代的审美观和价值观的时候,当然也会带来新的审美标准和价值标准。安娜的道德观念和她大胆追求爱情的勇气更符合现代人的标准。在渥伦斯基刚一出现的时候,安娜表现出了惊慌,但这种惊慌马上就被惊喜所代替。长久的压抑让安娜比渥伦斯基更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爱情。在她和渥伦斯基的爱情遭到丈夫的斥责和威胁的时候,安娜的坦诚衬托出卡列宁的虚伪,安娜的勇敢衬托出卡列宁的懦弱。我们知道,托尔斯泰在开始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他的本意是要塑造一个失足的妇女形象。托尔斯泰是要利用这个失足的妇女形象向人们发出警示,劝导人们引以为戒的。为了说明安娜的道路是行不通的,托尔斯泰在小说的结构安排上煞费苦心,特意安排了这样两条故事线索。一条是安娜的众叛亲离,最终不得不卧轨自杀,一条是吉提的幸福美满,和列文终成正果。

小说中列文和吉提的故事虽然不如安娜和渥伦斯基的故事有趣,但从托尔斯泰的创作意图来分析,其分量一点也没减轻。托尔斯泰在讲安娜的故事的时候,经历了难言的痛苦。他一方面要维护上帝的神圣和尊严,一方面他也不愿意扼杀安娜的充满活力和美丽的爱情。托尔斯泰在具体的创作过程中多次被安娜的悲惨命运所打动,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将安娜作为一个正面人物处理,但最终,情感的托尔斯泰还是没能战胜理智的、说教的托尔斯泰而跨出这勇敢的一步。正是在这样的创作情绪影响下,托尔斯泰才开始赋予安娜以越来越多的同情。安娜的漂亮、纯真和敢恨敢爱的性格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列文和吉提的故事不被删除,安娜作为一个有着许多优点的坏女人的形象便不会改变。列文和吉提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安娜和渥伦斯基的“照妖镜”,前者衬托着后者的荒唐。如果托尔斯泰真要为安娜平反的话,只需要将吉提的故事删除就行。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托尔斯泰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却并没有改变自己创作这部小说的初衷。吉提和列文的故事不但被保留了,而且还被赋予了其他的内容,例如农村经济改革和皈依上帝——这个多次出现在托尔斯泰多部作品中的枯燥的主题故事。安娜卧轨自杀了,渥伦斯基上前线打仗去了,一切都结束了,托尔斯泰什么都没有留下,但留下不朽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正是由于安娜的悲惨命运,这部小说至今都还被人们或摆在案旁,或摆在床头。今天的人们已经没有谁是为了模仿吉提和列文的生活道路而去阅读这部名著了。人们感兴趣的是安娜的故事,是她的虽然悲惨,但却十分美丽的爱情故事。据说安娜这个人物形象是有生活原型的,如果属实,那么安娜和安娜生活原型的在天之灵应该会感到十分欣慰的吧!只是建议她们在感谢后人的宽容和仁爱之心的时候,别忘了也感谢一下托尔斯泰对他们的批判和否定,正是依赖于这种批判和否定,《安娜·卡列尼娜》才获得了艺术上的成功。虽然安娜和渥伦斯基的故事惹得许多人流下了眼泪,但列文和吉提明显是安娜和渥伦斯基的榜样,安娜和渥伦斯基的悲惨结局,列文和吉提的幸福团圆就是托尔斯泰的劝诫和说教。托尔斯泰爱安娜,但他更爱吉提。托尔斯泰爱渥伦斯基,但他更爱列文。这就是托尔斯泰写作《安娜·卡列尼娜》的基本态度。在《复活》中,托尔斯泰将这种训诫的写作方式发挥到了极致。“俄国19世纪大文学家托尔斯泰在其名著《复活》中,就通过聂赫留朵夫最后的忏悔与精神复活来形象地论证严守基督教戒律的重要以及这些戒律对人的启示与威力。”[1]。更加露骨的训诫发生在小说的末尾,托尔斯泰竟然将《马太福音》的内容直接搬到了小说中。也就是托尔斯泰有这样的勇气,若换成其他任何一位作家,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胆量。

51岁之际,如奥古斯丁与卢梭那样,托尔斯泰也写下了自己的《忏悔录》—— “我生活在这个世界已有50年,除了十四五年童年时代之外,我有35年都是个虚无主义者,这是按这个词的本意来说的:既非社会主义者,又非革命者 (就人们通常赋予这个词的歪曲涵义而言);虚无主义者,这就是说:毫无信念。”[2]进而,托尔斯泰否定自己早年的作品。新创作的长篇小说《复活》,相比以往的作品,加入了更多的道德说教——更哲学,也更宗教,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他所坚守的纯粹的“为艺术而艺术”的理念已被抛弃。

三、托尔斯泰的爱情观

托尔斯泰对宗教的痴迷还表现在他对待爱情和家庭的态度上,托尔斯泰本人曾经将自己分为宗教的托尔斯泰和兽性的托尔斯泰。宗教的托尔斯泰是正人君子,而兽性的托尔斯泰则是卑鄙小人。二者的分水岭主要是对待性欲的态度,由此可见,19世纪的托尔斯泰的爱情观更加倾向于西欧社会文艺复兴以前的中世纪的保守,而对所谓的爱情自由,托尔斯泰并不是完全赞同。这在他对待安娜和吉提的不同态度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和基督教的禁欲主张是一致的。在大多数宗教看来,禁欲就是圣洁的标志。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肮脏。但也必须看到,托尔斯泰的爱情观也不是和基督教教会完全一致,托尔斯泰虽然反对安娜式的情欲,但却并不拒绝家庭和婚姻。而包括基督教在内的几乎所有宗教都将婚姻和家庭视为洪水猛兽。托尔斯泰思想和爱情观的矛盾反映在安娜形象的塑造上就是赋予了这个被他否定的女人许多优点,使她成了一个具有许多优点的坏女人。作为一个现实主义作家,托尔斯泰没有完全被宗教迷住双眼,但他对待安娜的态度显然不够公平。在写作这部作品的时候,灵魂附体的显然是那个宗教的托尔斯泰。

在《战争与和平》中,托尔斯泰在处理小说中人物的爱情关系时表现出了一定的局限性。从小说中人物的爱情结局来看,托尔斯泰宣扬了宗法制度下的爱情和家庭观点:建立美满婚姻的关键不是爱情,而是责任与义务,情感似乎应该服从理智。我们从彼埃尔和娜塔莎、尼古拉和玛利亚的结合就可以看到托尔斯泰的爱情主张。此中的关键在于托尔斯泰不仅让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而且是让他们走进了幸福的婚姻殿堂。娜塔莎和阿那托尔的情感虽然炙热,却没有道德。只有娜塔莎和安德烈的爱情是应该歌颂的;但托尔斯泰却安排了安德烈的死亡。这可能也是衬托托尔斯泰的无奈之举吧。一方面,作为情感的托尔斯泰,安德烈和娜塔莎的爱情才是托尔斯泰在心底里歌颂的真正爱情;尽管他们之间有许多误会和争吵。另一方面,作为理智的托尔斯泰,或者说最为宗法的托尔斯泰,他又不得不极力讴歌彼埃尔和娜塔莎的爱情。作为一代现实主义文学大师,理智的托尔斯泰在描写安德烈和娜塔莎爱情时常被情感的托尔斯泰战胜,因此,我们现在就欣赏到了安德烈和娜塔莎爱情的美好。伟大的托尔斯泰不可能将安德烈和娜塔莎的爱情与彼埃尔和娜塔莎的爱情混为一谈。在安德烈和娜塔莎的爱情中情爱大于理智,而在彼埃尔和娜塔莎的爱情中理智大于情感。托尔斯泰在这里遇见了一个他一直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彼埃尔和娜塔莎的结合尽管缺乏浪漫和情爱,但符合托尔斯泰的宗教观。因此,在作品中,彼埃尔和娜塔莎能最终走到一起,而安德烈却只能死去。这种结局让读者感到伤心,让托尔斯泰感到无奈。因为个性鲜明、生气勃勃的娜塔莎和沉默寡言的安德烈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结婚后的娜塔莎变成了一个贤妻良母,她生了几个孩子,眼里只有家庭、孩子和丈夫。按照理智的托尔斯泰的标准,娜塔莎完全成熟了。托尔斯泰本要通过这样的结局宣扬自己的反动的妇女观:女人的天体就是在厨房和卧室里。但事与愿违,由于托尔斯泰在作品前边对娜塔莎的出色描写,人们总是对那个天真烂漫、容易上当受骗的娜塔莎疼爱有加,而对那个发胖的、只知道奶孩子的彼埃尔夫人却毫无感觉。此结果多少会让已长眠于地下的托尔斯泰失望。

应该承认,在对待人的情欲的问题上,托尔斯泰和比他晚出生60年左右的劳伦斯相比,显然要落后很多。后者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等作品中第一次将性爱当成了美好的事情歌颂。“劳伦斯是伟大的,他第一个人把性爱生活写的那样美丽迷人,使人并不觉得他是在庸俗、下流的展览人的性爱,而是在以赤裸的坦诚引导着读者和人物共同经历了激动、兴趣、狂乱、愉悦的过程,使这一生命活动开掘出其他活动无法实现的人的丰富、深刻、纤细的心理感受力,它在瞬间使人物重新确立了对人生、人类、宇宙的信念,抛弃了旧爱,获得了新生。”托尔斯泰没能做到这一点,不仅如此,作为宗教的托尔斯泰,这恰恰是他要贬损的内容。否认情爱,甚至否认婚姻中的情爱,这是托尔斯泰反动爱情观的一个重要表现,也是他宗教思想的一个重要内容。

我们注意到,被托尔斯泰肯定的爱情和婚姻,几乎都和情爱无关。作者在此时更愿意强调道德的价值。彼埃尔和娜塔莎的婚姻,列文和吉提的婚姻,玛斯洛娃和西蒙松的婚姻,尼古拉和玛丽亚的婚姻,无不是道德在起着连接的纽带作用。而以情感为纽带的男女关系,则常常是不得善终。

四、托尔斯泰主义

托尔斯泰主义是托尔斯泰创立的新宗教,它是以全人类的仁爱精神为宗旨,以勿以暴力抗恶、道德自我完善和忏悔意识为主要内容的宗教学说。

托尔斯泰主义来源之一是东正教思想。东正教是托尔斯泰主义得以产生的土壤。自幼父母双亡的托尔斯泰由信奉东正教的塔吉雅娜姑姑培养长大。托尔斯泰接受了最初的宗教仁爱精神。托尔斯泰博览群书,先后受过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欧洲古典哲学家康德和西方近代非理性主义哲学家叔本华等人的宗教观影响。上大学期间,托尔斯泰还接受了卢梭、休谟、伏尔泰等为代表的18世纪启蒙思想家的哲学思想。在托尔斯泰心中,卢梭那种回归自然、平等博爱的自由思想让托尔斯泰产生了深深的认同。同时,托尔斯泰内心里也产生了具有浓厚的悲观主义色彩的宗教思想。在创作出《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之后,托尔斯泰对自我灵魂的反思即已启程。这种反省,艺术上有之,但更多的则是思想上的。

1899年,《复活》脱稿并在《尼瓦》杂志上发表。这部小说可以说是托尔斯泰一生思想的总结。它广泛地概括了19世纪末俄罗斯的社会生活,提出了那个时代最尖锐、最复杂的问题,同时也对这些问题作出了最典型的托尔斯泰的回答。

在小说中,托尔斯泰以最清醒的现实主义精神对黑暗的社会现实、腐败的官僚机构和虚伪的官方教会进行无情的揭露,表达了对备受苦难和凌辱的下层人民的同情。然而,在提出社会不义、政府无道和道德沦丧等问题的同时,托尔斯泰提出的解决之法,却是呼吁人们进行“自我忏悔”以求“道德的自我完善”;呼吁人们弃恶从善,皈依福音书中的教诲,求得精神上的“复活”。这就是典型的托尔斯泰思想:一方面,对生活中的不平等、不公正和不道德现象极其敏感,而且敢于直言;另一方面,又反对“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反对一切暴力,主张以道德感化的方式促使上层社会“良心发现”,使作恶者“忏悔”而达到强弱互爱、贫福互助的理想境界。

在托尔斯泰的思想中,除了对现实的无情批判以外,还热切宣扬悔罪、拯救灵魂、禁欲主义、“勿以暴力抗恶”、“道德自我完善”等观点,宣扬一种属于托尔斯泰自己的宗教“博爱”思想,人们称之为“托尔斯泰主义”。在俄罗斯,其世界观所倡导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道主义,而是基督教人道主义,神人性和上帝的内在性。在托尔斯泰主义中,表现为“道德的自我完善”。所以,托尔斯泰主义定义就是道德的自我完善,不以暴力抗恶,博爱。

托尔斯泰在作品中,对沙皇俄国时代的一切国家制度、社会制度、教会制度和经济制度作了强烈的批判。但是,如果我们仅仅认为托尔斯泰的这些否定与批判思想是积极的,而托尔斯泰主义是消极的,那么在我看来,否定和批判却不是最有价值的,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否定和批判是不够的,重要的是在否定和批判中建构一种新的、值得肯定的东西,《复活》中的否定和批判让我们的思维明朗,而肯定和建构是让我们的灵魂感动。简单地宣称托尔斯泰主义是一种消极的说教是对托尔斯泰的不恭敬,不论托尔斯泰主义是否太过理想化,毕竟那是托尔斯泰一生思想的沉淀的精华。

托尔斯泰思想中充满着矛盾,这种矛盾正是俄国社会错综复杂的矛盾的反映,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贵族知识分子在寻求新生活中,清醒与软弱、奋斗与彷徨、呼喊与苦闷的生动写照。托尔斯泰的作品纵然其中有反动的和空想的东西,但仍不失为世界进步人类的骄傲,他已被公认是全世界的文学泰斗。所以,托尔斯泰主义是托尔斯泰从艺术家、道德家的角度出发,为俄国人民设想出来的一条摆脱苦难的途径。他把改造社会的着眼点放在以“仁爱”为核心的宗教道德理想之上。正如列宁所说:“作为一个发明救世新术的先知,托尔斯泰是可笑的。”[3]然而,托尔斯泰主义与托尔斯泰的文学成就是密不可分的,它们一起构成了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我们应该以实事求是、一分为二的观点去认识和看待[4]。

[1] 蒋述卓.宗教艺术论 [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1998.

[2] 章其译.托尔斯泰文学书简 [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3] 列宁.列宁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4] 朱湘莲.浅析托尔斯泰主义 [J].河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9):161-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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