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文学年谱

2012-04-02 21:29:02王侃
东吴学术 2012年4期
关键词:余华作家文学

王侃

学术年谱

余华文学年谱

王侃

一九六〇年,一岁。这年四月三日,余华出生于浙江省立杭州医院(现为浙江省中医院)。父亲华自治,山东人,部队转业后在浙江省防疫大队工作。母亲余佩文,绍兴人,浙江医院手术室护士长。余华是这对夫妇的次子。偶尔,余华会有限度地表达一下他对血统论的迷信,以说明自己的文学风格与江南软性文化的差异是得之于父系的、北方的基因。

一九六二年,三岁。余父到浙江嘉兴市海盐县人民医院任外科医生,余华全家遂随父亲迁至海盐。海盐位于浙江北部的杭嘉湖平原,秦时置县,因“海滨广斥,盐田相望”而得名;它距杭州约一百公里,距上海约一百公里。海盐是崧泽文化的发祥地,素以“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礼仪之邦”著称。唐代诗人顾况、现代著名教育家和出版家张元济、著名漫画家张乐平,以及曾领一时风潮的改革先锋步鑫生,皆为海盐人氏。但是,余华全家甫到海盐,此地却是一个“连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的穷乡僻壤。余华的童年生活就在这个江南小城开始了。他在这里差不多生活了三十年。余华重要小说中的历史、人物和风物,都脱不开这个小城对他童年记忆的铸定。他写道:“我熟悉那里的一切,在我成长的时候,我也看到了街道的成长,河流的成长。那里的每个角落我都能在脑子里找到,那里的方言在我自言自语时会脱口而出。我过去的灵感都来自于那里,今后的灵感也会从那里产生。”①余华:《余华自传》,《余华作品集》第3卷,第381-386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一九六三年,四岁。余华进入当地的县幼儿园。与如今的狂放不羁和机敏善言不同的是,幼年的余华多少显得木讷、沉静。余华曾如此写道:“我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我母亲经常这样告诉我,说我小时候不吵也不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她每天早晨送我去幼儿园,到了晚上她来接我时,发现我还坐在早晨她离开时坐的位置上。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我的那些小伙伴都在一旁玩耍。”此后的几年里,由于父母很忙,上班后就将余华和哥哥锁在家中。兄弟俩唯一的乐趣便是“经常扑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当时如海盐这样的江南小城,与农村有着太过模糊的界线,因此,兄弟俩在窗口看到的景色其实就是 “乡间”:“我们长时间地看着在田里耕作的农民,他们的孩子提着割草篮子在田埂上晃来晃去。”②余华:《余华自传》,《余华作品集》第3卷,第381-386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在那些农人的身影里,或许能辨认出后来在《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中出现的福贵、有庆、孙光林、家珍、许玉兰的形象。此外,由于父母总不在家,余华甚至一度跟着上学的哥哥坐在课堂上听课。

一九六七年,八岁。这年三月,余华在海盐县向阳小学入学。家有小子初长成,此时的余华有了较为自如的活动能力和活动空间。不过,在家庭和学校之外,医院是他最常去的地方:“那时候,我一放学就是去医院,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游来荡去的,一直到吃饭。我对从手术室里提出来的一桶一桶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我父亲当时给我最突出的印象,就是他从手术室里出来时的模样,他的胸前是斑斑的血迹,口罩挂在耳朵上,边走过来边脱下沾满鲜血的手术手套。”①余华:《余华自传》,《余华作品集》第3卷,第381-386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作家格非曾如此说过,就余华的文学才华而言,“真正使他受益的是他父亲的那座医院。对于余华来说,医院从来都不是一种象征,它本身即是这个世界的浓缩或提纯物,一面略有变形、凹凸不平的镜子……余华后来多次谈到了那座医院,用的是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的语气。这种语气到了他的作品中,则立即凝结成了具有锋利棱角的冰碴。他是那么热衷于描述恐惧、战栗,死亡和鲜血,冷漠和怀疑”。②格非:《十年一日》,《塞壬的歌声》,第69页,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

一九七一年,十二岁。余华上小学四年级时,全家搬到医院里职工宿舍居住。“我家对面就是太平间,差不多隔几个晚上我就会听到凄惨的哭声。那几年里我听够了哭喊的声音,各种不同的哭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都听了不少。”很多年后,余华回忆当年的“太平间”:“我经常在炎热的中午,进入太平间睡午觉,感受炎热夏天里的凉爽生活……直到有一天我偶尔读到海涅的诗句,他说:‘死亡是凉爽的夜晚’……海涅写下的,就是我童年时在太平间睡午觉的感受。然后我明白了:这就是文学。”③余华:《生与死,死而复生——关于文学作品中的想象之二》,《文艺争鸣》2009年第1期。

一九七三-一九七七年,十四-十八岁。一九七三年七月,余华小学毕业。此时,适逢海盐县图书馆重新对外开放,父亲为他和哥哥办了两张借书证。从那时起,余华开始阅读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他几乎将那个时代所有的作品都读了一遍,包括《艳阳天》、《金光大道》、《牛田洋》、《虹南作战史》、《新桥》、《矿山风云》、《飞雪迎春》、《闪闪的红星》……“当时我最喜欢的书是《闪闪的红星》,然后是《矿山风云》”。他早年的阅读史,没有越出时代的限定,也并没有越出同时代同龄人的水平。不过,余华还是认定他阅读的上述书籍是“枯燥乏味的”。

这年九月,余华进入海盐中学读书。此时的中国,“文革”早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作为中学生的余华,却在此时迷恋上了街道上的大字报。“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都要在那些大字报前消磨一个来小时……在大字报的时代,人的想象力被最大限度地发掘了出来,文学的一切手段都得到了发挥,什么虚构、夸张、比喻、讽刺……应有尽有。这是我最早接触到的文学,在大街上,在越贴越厚的大字报前,我开始喜欢文学了。”如果大字报算是“文革”文学的话,那么引发少年余华文学兴趣的,或许是它的语言暴力。余华后来小说中对暴力的“迷恋”或许就源于此。当然,成年后的余华对“暴力”的理解要丰富和深刻得多。

余华不幸降生在一个被读书无用论所主宰的年代。余华的中学时代,学习不仅是可有可无的,同时还让他的校园生活显得百无聊赖。大约在高中阶段,不通音律的余华凭着对音乐简谱的直观认识,开始了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音乐写作:“我记得我曾经将鲁迅的《狂人日记》谱写成音乐……我差不多写下了这个世界上最长的一首歌,而且是一首无人能够演奏,也无人有幸聆听的歌……接下来我又将语文课本里其他的一些内容也打发进了音乐的简谱,我在那个时期的巅峰之作是将数学方程式和化学反应也都谱写成了歌曲。”④余华:《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第4页,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这段“音乐履历”虽然幼稚,却不可忽视。成年后的余华是一个音乐发烧友,并撰写了一系列影响颇巨的谈论音乐的专栏文章,以《高潮》⑤余华:《高潮》,北京:华艺出版社,2000。为名结集出版。余华不止一次地谈到,“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

鲁迅是 “文革”期间中国人共同的阅读记忆。虽在中学时代即有为鲁迅《狂人日记》谱曲的经历,但余华坦承,“三十多岁以后我才与鲁迅的小说亲近,我才发现,那个小时候熟悉而不理解的人物,变得熟悉而伟大”。①余华:《三十岁后读鲁迅》,《青年作家》2007年第1期。而实际上,余华作为一个作家出道不过五年,即有评论将他与鲁迅相提并论,“在新潮小说创作,甚至在整个中国文学中,余华是一个最有代表性的鲁迅精神继承者和发扬者”。②李吉力:《论中国当代新潮小说》,《钟山》1988年第5期。另有评论则如此认为:“理解鲁迅为解读余华提供了钥匙,理解余华则为鲁迅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角度。”③赵毅衡:《非语义化的凯旋——细读余华》,《当代作家评论》1991年第2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余华曾承担学校黑板报的采编工作,并常常采写通讯报道之类的文稿。这大约算是他的文学练笔、并能公开“发表”其作品的阶段。

一九七七年夏,余华中学毕业,并于年底参加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结果落榜。余华成名后,一度让国家教育部门如获至宝,每年高考发榜后都会敦请余华现身说法,以阐明“榜上无名,脚下有路”的成功道理。

一九七八年,十九岁。这年三月,由父母安排,余华进入海盐县武原镇卫生院当牙科医生。余华后来说:“我实在不喜欢牙医工作,每天八小时的工作,一辈子都要去别人的口腔,这是世界上最没有风景的地方,牙医的人生道路让我感到一片灰暗。”④余华:《回忆十七年前》,《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第100页,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但他出道之初的小说作品《“威尼斯”牙齿店》显然与自己的这段牙医生涯有直接关系。他在最引争议的长篇小说《兄弟》中安置的“余拔牙”这个人物角色,虽属戏谑,但显然是牙医经历的投射。

由于武原镇卫生院对面就是海盐县文化馆,余华每天看到文化馆的工作人员从来不用坐班,非常羡慕。但是,当时的文化馆工作人员都需要一技之长,或音乐,或美术,或写作,余华在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掂量之后,认为文学最有可能使自己进入文化馆,于是开始了写作尝试。余华坦承,他作为一个作家的最初的写作动机,从一个功利的目的开始。

一九七九-一九八二年,二十-二十三岁。一九七九年,余华曾被安排到浙江宁波一口腔科进修。这次经历中的一段插曲令他印象至深。很多年后,他回忆道:“那个时候宁波刚好枪毙了一个二十一二岁的犯人,枪毙完了以后,就把死去的犯人往隔壁小学里一个油漆斑驳的乒乓球桌上一扔,从上海来、从杭州来的各个科的医生就在那瓜分,什么科都有。什么挖心的、挖眼睛的,那帮人谈笑风生,挖惯了。我回去以后三个月不想吃肉,很难受。这就是现实。”⑤余华:《我为什么写作》,王尧、林建法主编:《当代著名作家讲演集》,第82页,郑州:郑州大学出版社,2005。我们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段回忆是余华于一九八八年发表的中篇小说《现实一种》里的重要段落。《现实一种》是此后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常会提及的作品,原因之一是,它在余华小说所展示的“暴力美学”中具有代表性。对于余华来说,通过大字报领会到的语言暴力和通过外科手术目睹的医学暴力,纠合着引导了他对现实的认知,并构成了他世界观的重要部分。

此时的余华,已是一个标准的文学青年。在这几年间,除了上班,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待在虹桥新村二十六号自己那间临河的小屋里,坚执文学梦想,刻苦读书,倾力写作,并常常不分昼夜地与当地文学圈内的朋友们分享阅读和写作的快乐。若干年后,他在北京遇到当时的著名批评家、作家李陀,言谈中他发现,李陀读过的文学名著他几乎都读过。这让余华不无自得,也让李陀甚感惊讶。

这期间,川端康成对余华的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川端康成大约是余华开始阅读外国文学时最早遭遇的外国作家之一。一九八○年,余华读到了《伊豆的舞女》,自此难以忘怀。川端康成式的细密、沉潜、阴郁、物哀、“无限柔软”的风格深深吸引了青年余华,尤其是,川端康成“用纤维连接起来的”描述细部的方式使他迷恋:“他叙述的目光无微不至,几乎抵达了事物的每一条纹路,同时又像是没有抵达……川端康成喜欢用目光和内心的波动去抚摸事物,他很少用手去抚摸,因此当他不断地展示细部的时候,他也在不断地隐藏着什么,被隐藏的部分更加令人着迷。”①余华:《温暖而百感交集的旅程》,《我能否相信自己——余华随笔集》,第10页,济南:明天出版社,2007。川端康成的影响,可以在余华对精确、细致的叙述风格的追求、推崇中感受备深,尤其是他早期小说中大量暴力场景的描述亦可谓“无微不至”。余华自己说过:“那五六年的时间我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写作基础,就是对细部的关注。现在不管我小说的节奏有多快,我都不会忘了细部。”②余华、杨绍斌:《“我只要写作,就是回家”——与作家杨绍斌的谈话》,《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1期。

一九八三-一九八五年,二十四-二十六岁。一九八三年一月,余华在该年的《西湖》第一期发表短篇小说《第一宿舍》,此系余华的处女作。是年发表的其他小说有:《“威尼斯”牙齿店》(短篇,《西湖》第八期),《鸽子,鸽子》(短篇,《青春》第十二期)。随后,余华被借调到梦寐以求的海盐县文化馆。

一九八四年发表的小说有:《星星》(短篇,《北京文学》第一期),《竹女》(短篇,《北京文学》第三期),《月亮照着你,月亮照着我》(短篇,《北京文学》第四期),《男儿有泪不轻弹》(短篇,《东海》第五期)。其中《星星》获得了当年的《北京文学》奖。是年八月,余华正式调入海盐县文化馆。

对于余华来说,这一阶段是他从文学青年“转正”为作家的重要年份。但余华显然并不特别看重这个时期发表的作品,也从不将“少作”录入自己的各种作品选集。这时期的作品,有明显的文艺腔、模仿腔,与余华后来自成一体的、难以复制的文学风格相比,这时期的作品确实容易“像水消失在水里”。

余华在县文化馆工作期间曾受命下乡采风,搞民间文化三套集成。“在当初调入海盐县文化馆时,余华曾花了两三年时间很认真地领着任务,游走在海盐县的乡村之间,并经常坐在田间地头像模像样地倾听和记录农民们讲述的各种民间歌谣和传说。而《活着》开头出现的那个整天穿着‘拖鞋吧嗒吧嗒,把那些小道弄得尘土飞扬’的民间歌谣搜集者,也正是这样一个人物。”③洪治纲:《悲悯的力量——论余华的三部长篇小说及其精神走向》,《当代作家评论》2004年第6期。

值得一提的是,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余华接到时任《北京文学》编委周雁如的电话,约其赴京改稿。这一“事件”,在地处江南一隅的海盐引起轰动。余华第一次来到北京,并在改稿之余游览了故宫、长城。这次改稿之行,使余华的眼界和生活边界都得到了拓展,并在某种意义上使余华开始了写作历程的重要转折。

一九八六年,二十七岁。该年余华发表短篇小说 《三个女人一个夜晚》(短篇,《萌芽》第一期),《老师》(短篇,《北京文学》第三期)。

这年春天,余华与朋友在杭州逛书店,意外发现仅有的一册《卡夫卡小说选》,朋友先买下了。为此,余华以一套《战争与和平》从朋友那里换取此书。余华的创作先于对卡夫卡的阅读,但根据他多次的回忆,他在文学道路上的一次决定性“新生”却源于卡夫卡:“在我即将沦为文学迷信的殡葬品时,卡夫卡在川端康成的屠刀下拯救了我。我把这理解成命运的一次恩赐。”④余华:《川端康成与卡夫卡的遗产》,《外国文学评论》1990年第2期。与川端康成不同,卡夫卡教会余华的“不是描述的方式,而是写作的方式”。对卡夫卡的最初阅读使余华的文学观念和想象力获得了极大的解放:“一九八六年,我读到了卡夫卡,卡夫卡在叙述形式上的随心所欲把我吓了一跳。在卡夫卡这里,我发现自由的叙述可以使思想和情感表达得更加充分。”卡夫卡文学的想象性和梦幻性特点让余华开始反思文学的“真实性”:“文学的真实是什么?当时我认为文学的真实性是不能用现实生活的尺度去衡量的,它的真实里还包括了想象、梦境和欲望。”⑤余华:《我的写作经历》,《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第112-113页,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其次,通过对卡夫卡日记的研读,余华发现卡夫卡有一个“自己之外的自己”:“(卡夫卡)在面对自我时没有动用自己的身份”,“或者说他就是在自我这里,仍然是一个外来者”。“他的日记暗示了与众不同的人生,或者说他始终以外来者的身份走在自己的人生之路上,四十一年的岁月似乎是别人的岁月。”⑥余华:《卡夫卡和K》,《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第96-97页,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这直接影响了余华的“叙述态度”:“我喜欢这样一种叙述态度,通俗的说法便是将别人的事告诉别人,而努力躲避另一种叙述态度,即将自己的事告诉别人。即使是我个人的事,一旦进入叙述,我也将其转化为别人的事。”①余华:《虚伪的作品》,《上海文论》1989年第5期。对余华小说叙述中的这种迂回风格,以及他所喜欢的对于曲笔的刻意运用,莫言曾有如下描述:“如果让他画一棵树,他只画树的倒影。”②莫言:《清醒的说梦者——关于余华及其小说的杂感》,《当代作家评论》1991年第2期。再次,也是更为重要的是,余华发现了“文学之外”的卡夫卡。阅读了更多“文学”的余华似乎意外地发现卡夫卡在“文学之外”:“卡夫卡没有诞生在文学生生不息的长河之中,他的出现不是因为后面的波浪在推动,他像一个岸边的行走者逆水而来。很多迹象表明,卡夫卡是从外面走进了我们的文学。”③余华:《卡夫卡和K》,《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第94页,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文学之外”的卡夫卡给了余华闪电般的启示。汪晖曾为此评论道:“‘文学之外’是一个疆域无限辽阔的现实,倘若文学与生活的界线无法分割的话,那么,文学之外的疆域一定是一个独立于写作和生活的现实……”因此,在卡夫卡的直接影响下,余华的写作变成了一种“突破文本与生活界限的冲动。”④汪晖:《无边的写作——〈我能否相信自己〉序》,洪治纲编:《余华研究资料》,第489、482页,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可以这么说:在余华此后的文学生涯中,卡夫卡一直以独特的方式与他在一起。⑤有关余华与卡夫卡的文学关系,赵山奎博士在《“文学之外”的拯救:余华与卡夫卡的文学缘》一文中有精彩论述,《文艺争鸣》2010年第12期。

这年冬天,余华赴北京西直门的上园饭店参加《北京文学》的笔会,遇见了当时有“文学教父”之称的批评家李陀。余华将自己的新作《十八岁出门远行》交给李陀审读,李陀看完后说:“你已经走到了中国当代文学的最前列了。”后来,余华承认:“李陀的这句话我一辈子忘不了,就是他这句话使我后来越写胆子越大。”⑥余华、杨绍斌:《“我只要写作,就是回家”——与作家杨绍斌的谈话》,《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1期。

一九八七年,二十八岁。一九八七年对余华来说是个不凡的年份。一些评论文章认为,一九八七年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余华年”,因为是年余华发表了其成名作 《十八岁出门远行》(短篇,《北京文学》第一期),并紧接着发表了《西北风呼啸的中午》(短篇,《北京文学》第五期)。在另一个重要文学刊物《收获》,他又连续发表了《四月三日事件》(短篇,《收获》第五期)和《一九八六年》(短篇,《收获》第六期)。若加上次年他分别在《北京文学》、《收获》发表的《现实一种》、《世事如烟》等重要作品,他作为一个青年作家的成绩已蔚为可观。他也从此开始确立自己在中国先锋作家中的地位。这些作品以对“暴力”的极度渲染震动了当时的文坛。《十八岁出门远行》和《现实一种》常在不同版本的文学史著作中被论及;实际上,《一九八六年》同样意义非凡。如果说前两者因其对荒诞感的有力揭示而显现出“世界性”和“形而上学性”的话,后者则更多地体现了“中国性”与“现实感”,因为这部小说“并不特指一九八六年的当下,相反,对它的理解更多地被指向二十年前爆发以及十年前结束的‘文革’。这是一个有关开始或结局的小说,一个关于如何开始又如何结局的小说。发生在一九八六年的一个疯子自戗的偶然事件,被寓言式地理解成以刑罚为标志的民族文化记忆和以‘文革’为标志的国家集体记忆,以及以‘看杀’为场景的现代文学记忆”。⑦王侃:《年代、历史和我们的记忆》,《文艺争鸣》2010年第1期。因此有论者如此总结道:“一九八七年底他正式出现于中国文坛上时,他俨然是个成熟作家;该年九月刊出的《十八岁出门远行》和《四月三日事件》已经具有难以模仿的余华风格,和只有他写得深刻的余华主题。次年一月,《现实一种》发表,一向反应迟钝的批评界开始觉察一个新的现实在出现。即使没有格非、苏童、孙甘露这些所谓第二波先锋派作家几乎同时崛起,余华也能使一九八八年成为中国大陆文学的丰收之年,使‘新潮文学到顶’论的悲观预言家悔之莫及。”⑧赵毅衡:《非语义化的凯旋——细读余华》,《当代作家评论》1991年第2期。不过此文对余华若干作品的发表时间的记载有误。余华自己在不久后说道:“在一九八六年写完 《十八岁出门远行》之后,我隐约预感到一种全新的写作态度即将确立。”①余华:《虚伪的作品》,《上海文论》1989年第5期。

是年二月,余华赴北京鲁迅文学院参加文学讲习班的学习;七月结束,返回海盐。

一九八八年,二十九岁。是年发表的主要作品有:《现实一种》(中篇,《北京文学》第一期)、《河边的错误》(中篇,《钟山》第一期)、《世事如烟》(中篇,《收获》第五期)、《死亡叙述》(短篇,《上海文学》第十一期)、《难逃劫数》(中篇,《收获》第六期)、《古典爱情》(短篇,《北京文学》第十二期)。

一九八七年和一九八八年是余华的高产期,此后的余华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此密集发表小说作品的年份。余华对这两年的写作有过如此叙说:“从《十八岁出门远行》到《现实一种》时期的作品,其结构大体是对事实框架的模仿,情节段落之间的关系基本上是递进、连接的关系,它们之间具有某种现实的必然性。但是那时期作品体现我有关世界结构的一个重要标志,便是对常理的破坏。简单的说法是,常理认为不可能的,在我的作品里是坚实的事实;而常理认为可能的,在我那里无法出现……当我写作《世事如烟》时,其结构已经放弃了对事实框架的模仿。表面上为了表现更多的事实,使其世界能够尽可能呈现纷繁的状态,我采用了并置、错位的结构方式。”②余华:《虚伪的作品》,《上海文论》1989年第5期。

是年九月,余华进入鲁迅文学院和北京师范大学联合举办的创作研究生班学习,其间与莫言、刘毅然等同学。鲁迅文学院读书期间,余华开始广泛接触包括马尔克斯、福克纳、胡安·鲁尔福等在内的大量现代作家的经典作品。这为后来应汪晖之约为《读书》杂志撰写名噪一时的随笔专栏埋下伏笔。

一九八九年,三十岁。是年发表的主要作品有:《往事与刑罚》(短篇,《北京文学》第二期)、《鲜血梅花》(短篇,《人民文学》第三期)、《爱情故事》(短篇,《作家》第七期)、《此文献给少女杨柳》(中篇,《钟山》第四期)、《两个人的历史》(短篇,《河北文学》第十期)。此间的余华,或曰先锋时期的余华,是一位“寓言作家”,而“寓言式的写法不但成就了他的精致、质朴和令人惊奇的简单,同时也造就了他的复杂、深邃和叙述上最大的恍惚感”。③张清华:《文学的减法——论余华》,《南方文坛》2002年第4期。

四月,余华受山东电视台邀请,与刘毅然等作家班同学数人一起穿越西部,沿途考察了新疆、甘肃、青海和西藏等地,历时一个多月。暑期赴山东威海,为山东电视台撰写《穿越西部》专题片。这期间,余华亲身经历了在北京发生的政治风波。有关于此,他在二○○九年六月三日的《华盛顿邮报》发表《被遗忘的革命》一文,有对这段往事的追述和反思。

九月,余华在《上海文论》第五期发表重要论文《虚伪的作品》。此文开篇即说:“现在我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白自己为何写作,我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更加接近真实。”这篇文章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常识”、对“经验”所铸定的现实秩序的不信任,并全面阐释自己的“真实观”,阐述了“为内心写作”的文学追求。一九九一年,莫言在《清醒的说梦者——关于余华及其小说的杂感》一文中引述《虚伪的形式》中最具思辨的一个小段落,余华的小说连同他关于经验、逻辑、常识、现实以及虚伪、真实的精辟论述引发了莫言这样的感叹:“其实,当代小说的突破早已不是形式上的突破,而是哲学上的突破。余华用清醒的思辨来设计自己的方向,这是令我钦佩的,自然也是望尘莫及的。”④莫言:《清醒的说梦者——关于余华及其小说的杂感》,《当代作家评论》1991年第2期。一九九二年,余华在另一篇文章里再次提及 《虚伪的作品》:“这是一篇具有宣言倾向的写作理论,与我前几年的写作行为紧密相关……文章中的诸多观点显示了我当初的自信与叛逆的欢乐,当初我感到自己已经洞察到艺术永恒之所在,我在表达思考时毫不犹豫。现在重读时,我依然感到没有理由去反对这个更为年轻的我,《虚伪的作品》对我的写作依然有效。”⑤余华:《河边的错误·跋》,第346页,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2。

十一月,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余华的第一部小说集《十八岁出门远行》。

年底,余华调入嘉兴市文联,为《烟雨楼》杂志编辑。

一九九〇年,三十一岁。是年发表的作品有:《偶然事件》(短篇,《长城》第一期);《读西西女士的〈手卷〉》(随笔,《人民文学》第四期),《走向真实的语言》(论文,《文艺争鸣》第一期),《川端康成和卡夫卡的遗产》(论文,《外国文学评论》第二期)。

台湾远流出版公司也出版了小说集 《十八岁出门远行》。

年底,余华研究生班毕业,获文学硕士学位,之后返回嘉兴。此时,余华已开始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呼喊与细雨》的写作。

一九九一年,三十二岁。是年发表的作品有:《夏季台风》(短篇,《钟山》第四期)、《呼喊与细雨》(长篇,《收获》第六期)。

余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呼喊与细雨》(后更名为《在细雨中呼喊》)的发表引起了评论界广泛的关注,它被认为是一部“坦诚而令人震惊的心理自传”,“所有的感觉与幻想,表达的欲望,内心的焦灼,语言和想象力等等,全都登峰造极”。与此同时,这部长篇小说也被认为是“在某种程度上是近几年小说革命的一次全面总结,当然也就是一次历史献祭。这样的作品,标志着一个时期的结束,而不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因为,“对于余华来说,以及对于当代中国小说来说……这部心理自传中无可比拟的心理经验和革命语法,毋宁说是最完全彻底的,因而也是最后一次叛逆”。“也许这是余华的最后一次冲刺,当代小说不会在极端个人化的心理经验和乌托邦世界里找到出路,如何与这个变动的社会现实对话,显然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迫切的美学难题。”①陈晓明:《胜过父法:绝望的心理自传》,《当代作家评论》1992年第4期。在我看来,《呼喊与细雨》对于余华来说,其意义在于:一是,他的写作主题开始呈扇面展开,在原有的“残酷”主题之外展开了“苦难”的主题,使他的小说在“纯粹”之外有了“复调”,有了厚度;二是,这部小说所隐含的线索、情绪,的确暗示了余华进入“转型”的先兆。

花城出版社出版了余华的第二部小说集《偶然事件》。台湾远流出版公司出版了余华小说集《世事如烟》。

一九九二年,三十三岁。是年发表的作品有:《一个地主的死》(短篇,《钟山》第六期)、《活着》(长篇,《收获》第六期)。

是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活着》,是余华迄今为止最广受欢迎的作品,至今保持着每年约十万册的销量。余华在《活着·前言》中如此写道:“我感到自己写下了高尚的作品。”他也曾以高度简洁的话语“点化”过这部作品:“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批评界自这部作品发表始,二十年来一直保持着研究热情。有论者认为,“《活着》是当代小说中超越道德母题的一个典范,它不但高于那些以‘解构’现存道德为能事的作品,而且也高于那些一般的在伦理范畴中张扬道德的作品。它使小说中的道德问题越出了伦理层面,而成为一个哲学的、甚至神学的问题”,“它所揭示的是这样三个层面:作为哲学,人的一生就是‘输’的过程;作为历史,它是当代中国农人生存的苦难史;作为美学,它是中国人永恒的诗篇,就像《红楼梦》、《水浒传》的续篇,是‘没有不散的筵席’。实际上《活着》所揭示的这一切不但可以构成‘历史的文本’,而且更构成了中国人特有的‘历史诗学’,是中国人在历史方面的经验之精髓”。②张清华:《文学的减法——论余华》,《南方文坛》2002年第4期。同时,《活着》也被批评界普遍认为是余华的转型之作,他在这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现实态度和情感含量,使批评界认为他已摆脱了先锋文学落幕后的困顿,并在仍处困顿的先锋作家群中脱颖而出。

与作家班同学、诗人陈虹结婚。余华认为,妻子陈虹对自己后来的创作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该年余华受聘为浙江文学院合同制作家,聘期一年。

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其小说集 《河边的错误》。台湾远流出版公司出版了其长篇小说《在细雨中呼喊》。

一九九三年,三十四岁。是年发表的作品有:《祖先》(《江南》第一期)、《命中注定》(《人民文学》第七期)。

八月,调离嘉兴市文联,并定居北京,开始职业写作。

台湾远流出版公司出版了其小说集 《夏季台风》。

一九九四年,三十五岁。是年发表的作品有:《战栗》(中篇,《花城》第五期)、《吵架》(短篇,《啄木鸟》第四期),《在桥上》(短篇,《青年文学》第十期),《炎热的夏天》(短篇,《青年文学》第十期)。

年初,受聘为广东青年文学院首批签约作家,聘期一年。

台湾麦田出版公司和香港博益出版公司先后出版《活着》。法国Hachette出版公司出版了《活着》法文本,同时法国Philippe Picquier出版公司也出版了法文版小说集《世事如烟》。荷兰De Geus出版公司出版了荷兰文版《活着》。美国夏威夷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英文版小说集 《往事与刑罚》。从此,余华作品陆续以各种语种被广泛译介到其他国家。

是年,《活着》获《中国时报》评选的一九九四年十本好书,香港博益评选的十五本好书。值得一提的是,由余华本人参与编剧的同名电影《活着》,在张艺谋执导下于是年拍竣。

这部电影获第四十七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大奖、最佳男主角奖、人道精神奖,获全美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奖等奖项。这部电影使余华在欧美地区受到关注。不过,这部电影至今未能在中国大陆公映。

一九九五年,三十六岁。是年发表的主要作品有:《我没有自己的名字》(短篇,《收获》第一期)、《许三观卖血记》(长篇,《收获》第六期),《女人的胜利》(短篇,《北京文学》第十一期)、《我为什么要结婚》(短篇,《东海》第八期)。

《许三观卖血记》再次震动中国文坛。余华自己在这本书的单行本序言里说:“这本书其实是一首很长的民歌,它的节奏是回忆的速度,旋律温和地跳跃着,休止符被韵脚隐藏了起来。作者在这里虚构的只是两个人的历史,而试图唤起的是更多人的记忆。”①余华:《回忆之门》,《灵魂饭》,第210页,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2。有批评家如此评论这部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也一样,它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个当代底层中国人的个人历史挡案。作为哲学,‘卖血’即生存的基本形式,是‘用透支生命来维持生存’;作为政治,血是当代历史和政治的基本形象和隐喻方式;作为美学,卖血的重复叙述构成了生命和时间的音乐。它同样是映现着中国人历史诗学的一个生动文本。”②张清华:《文学的减法——论余华》,《南方文坛》2002年第4期。如果说,《活着》所表现出来的质朴风格与悲悯气质还让批评界感到意外的话,《许三观卖血记》则再次让批评界相信,余华已经“告别虚伪的形式”。③吴义勤:《告别虚伪的形式》,《文艺争鸣》2000年第1期。余华就此进行的自我评价是:“我知道自己的作品正在变得平易近人,正在逐渐地被更多的读者所接受。不知道是时代在变化,还是人在变化,我现在更喜欢活生生的事实和活生生的情感,我认为文学的伟大之处就是在于它的同情和怜悯之心,并且将这样的情感彻底地表达出来。文学不是实验,应该是理解和探索,它在形式上的探索不是为了形式自身的创新或者其他的标榜之同,而是为了真正地深入人心,将人的内心表达出来,而不是为了表达内分泌。”④余华:《说话》,第114页,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

批评界普遍认为,自《活着》始,至《许三观卖血记》终,余华完成了他个人写作道路上的成功“转型”。但也有相反的看法,如作家格非就认为:“现在的余华更加偏爱略带感伤的温情,在很多天真的批评家的笔下,这种倾向无疑是余华蓄谋已久的风格转向的明显标志。但至少在我看来,他依然没有偏离其一以贯之的哲学、美学立场。只不过,他稍稍改变了方式——它更加自然,不动声色,所有特征的力度都得到了强化,肉体和心灵所受到的双重惩罚逃离了各类物理器械的切割,转向更为表面,也更为深邃的日常生活的磨难。而温情固有的欺骗性,在过去是利刃的磨刀石,现在则成了命运转折的润滑剂。”⑤格非:《十年一日》,《塞壬的歌声》,第69-70页,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

五月,余华前往法国,参加圣马洛国际文学节。

香港博益出版公司出版小说集《战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了 《余华作品集》(三卷)。

一九九六年,三十七岁。是年发表的小说只有《我的故事》(即后来的《我胆小如鼠》,短篇,《东海》第九期)。但余华是年发表的一些随笔、论文和访谈颇为重要:《叙述中的理想》(随笔,《青年文学》第五期),《长篇小说的写作》(论文,《当代作家评论》第三期),《布尔加科夫与〈大师和玛格丽特〉》(随笔,《读书》第十一期),《谁是我们共同的母亲?》(随笔,《天涯》第四期),《强劲的想象产生事实》、《三岛由纪夫的写作与生活》(随笔,《作家》第二期),《新年第一天的文学对话——关于〈许三观卖血记〉及其他》(访谈,《作家》第三期)。

台湾麦田出版公司和香港博益出版公司先后出版了《许三观卖血记》。法国Actes Sud出版公司出版了法文版《许三观卖血记》。秋,余华应邀前往瑞典访问。

一九九七年,三十八岁。是年发表的小说也只有《黄昏里的男孩》(短篇,《作家》第一期)。另有散文和随笔若干:《我所不认识的王蒙》(散文,《时代文学》第六期)、《作家与现实》(随笔,《作家》第七期)、《奢侈的厕所》(散文,《长城》第一期)。

应时任《读书》杂志主编汪晖之约,开始为《读书》杂志写作随笔。这批体现余华高超文学感悟力的随笔散见于《读书》、《作家》等杂志,且广受好评。

意大利Donzelli出版公司出版了意大利文版《活着》,同时意大利Einaudi出版公司也出版意大利文版小说集《折磨》。韩国青林出版社出版韩文版《活着》。

一九九八年,三十九岁。是年没有小说发表。余华开始进入了一个以写作散文和随笔为“主业”的时期。是年发表的主要散文、随笔有:《博尔赫斯的现实》(《读书》第五期)、《契诃夫的等待》(《读书》第七期)、《眼睛和声音》(《读书》第十一期)、《内心之死──关于心理描写之二》(《读书》第十二期)、《我能否相信自己》(《作家》第八期)。

一月,余华与莫言、苏童、王朔四人,应邀参加意大利都灵举办的 “远东地区文学论坛”,并顺访巴黎等地。

六月十三日,《活着》获意大利文学最高奖——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以十八世纪意大利政治家格林扎纳·卡佛命名的文学奖是由意大利文学基金会于一九八二年设立,此前的十七年间历届得主皆为世界知名作家,并有数人在此后获诺贝尔文学奖,如秘鲁作家略萨、波兰作家束沃什、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英国作家安德鲁·米勒以及土耳其作家帕慕克等。该奖因此在坊间被认为是诺贝尔奖的晴雨表。该奖每年先由十位著名作家评出国际、国内入选作品各三部,再由十七所中学的二百三十名小评委秘密投票选出国际、国内各一名特等奖。结果余华以一百五十六票的突出优势撇下英国作家麦克·威廉姆和阿尔巴尼亚作家卡塔雷尔,从容折桂。这期间,意大利的许多主流媒体用整版的篇幅报道余华和他的获奖作品 《活着》。《共和国报》这样评价:“这本书讲述的是关于死亡的故事,而要我们学会的是如何不去死。”①见红娟《余华从容折桂“格林扎纳·卡佛”》,《中华读书报》1998年7月1日。

是年,《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在细雨中呼喊》由南海出版公司重新出版。德国Klett-Cotta出版公司出版德文版《活着》。

一九九九年,四十岁。是年发表的主要随笔、访谈文章有:《“我只要写作,就是回家”》(访谈,《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文学和文学史》(《读书》第一期)、《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读书》第七期)、《卡夫卡和K》(《读书》第十二期)、《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音乐爱好者》第一期)。

应邀为《收获》杂志写作音乐随笔。这些音乐随笔后来以《高潮》为名结集出版。

五月,访美;六月,访韩。

新世界出版社出版了其小说集 《黄昏里的男孩》、《战栗》、《世事如烟》、《现实一种》、《我胆小如鼠》、《鲜血梅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了其随笔集《我能否相信自己》。法国Actes Sud出版公司出版法文版小说集《古典爱情》。意大利Einaudi出版公司出版意大利文版《许三观卖血记》,同时意大利Donzelli出版公司出版意大利文版《在细雨中呼喊》。德国Klett-Cotta出版公司出版德文版《许三观卖血记》。韩国青林出版社出版韩文版《许三观卖血记》。

二〇〇〇年,四十一岁。是年发表的散文或随笔有:《回忆十七年前》(《北京文学》第九期)、《山鲁佐德的故事》(《作家》第一期)、《网络和文学》(《作家》第五期)、《文学和民族》(《作家》第八期)。

四月,韩文版《许三观卖血记》被韩国《中央日报》评为“百部必读书”之一。

五月,余华参加意大利都灵书展,并应德国出版社之邀在奥地利和德国进行巡回朗读会。六月,首届长江读书奖评奖揭晓,作为《读书》主编的汪晖和作为评委的钱理群均有作品获奖,引起学界反应。余华撰文为《读书》杂志的评奖辩护。

十月,余华应韩国民族文学作家会议邀请,访问韩国。

是年,华艺出版社出版了余华随笔集《内心之死》和《高潮》。香港明报出版公司出版了小说集《当代中国文库精读——余华卷》。韩国青林出版社出版韩文版小说集《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和《世事如烟》。

二〇〇一年,四十二岁。是年发表的主要散文、随笔有:《没有边界的写作——读胡安·鲁尔福》(《小说界》第一期)、《灵魂饭》(《上海文学》第五期)、《不衰的秘密文学》(《大家》第十二期)。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余华卷》,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当代中国小说名家珍藏版——余华卷》。

二〇〇二年,四十三岁。是年发表的主要随笔、散文、论文、访谈文章有:《我的文学道路——在苏州大学 “小说家讲坛”上的讲演》、《一个人的记忆决定了他的写作方向》(《当代作家评论》第四期),《这只是千万个卖血故事中的一个》(《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自述》、《叙述的力量——余华访谈录》(《小说评论》第四期),《小说的世界》(《天涯》第一期)。

九月,赴德国参加柏林文学节活动。十一月,赴上海参加巴金九十九周岁和《收获》杂志四十五周年庆祝活动。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现实一种》(二卷)。南海出版公司出版随笔集《灵魂饭》。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演讲集《说话》。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自选集《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台湾远流出版公司出版随笔集《我能否相信自己》和《灵魂饭》。日本角川书店出版日文版《活着》。

是年五月二十七日,英文版小说集《往事与刑罚》获得澳大利亚詹姆斯-乔伊斯基金会设立的“悬念句子奖”。余华是首获此奖的中国作家。他赴澳大利亚领奖,并顺访爱尔兰。澳大利亚乔伊斯基金会主席克拉拉·梅森女士在写给中国作家协会的信中称赞余华 “赢得了澳大利亚读者的心”,“乔伊斯基金会为能将‘悬念句子奖’授予余华这样的作家而感到骄傲”。

二〇〇三年,四十四岁。是年发表的散文、随笔有:《〈说话〉自序》(《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可乐和酒》(《散文百家》第四期),《朋友》(《小说界》第二期),《什么是爱情》、《歪曲生活的小说》(《作家》第二期)。

八月,赴美参加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并应邀在普林斯顿大学,耶鲁大学,哈佛大学,杜克大学,斯坦福大学,康奈尔大学,莱斯大学,爱默里大学,乔治城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芝加哥大学,纽约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洛杉矶分校、戴维思分校等三十所美国著名学府进行巡回讲演。

是年,《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由美国兰登书屋推出英文版。台湾远流出版公司出版随笔集《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台湾麦田出版公司出版小说集 《黄昏里的男孩》、《世事如烟》和《战栗》。法国Actes Sud出版公司出版法文版《在细雨中呼喊》。韩国青林出版社出版韩文版《在细雨中呼喊》。意大利Einaudi出版公司出版小说集《世事如烟》。荷兰De Geus出版公司出版长篇小说 《许三观卖血记》。挪威Tiden Norsk Forlag出版公司出版小说集 《往事与刑罚》。

二〇〇四年,四十四岁。是年发表的主要随笔、散文有:《阅读、音乐与小说创作》(《作家》第十一期)、《文学中的现实》(《上海文学》第五期)、《远行的心灵》(《花城》第五期)。

二月,因《许三观卖血记》获美国巴恩斯-诺贝尔新发现图书奖而赴美,并应邀在美国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开设关于鲁迅的文学讲座。

三月,在密歇根大学讲演结束后,前往巴黎,参加第二十四届法国书展。其间法国文化部长让-雅克-阿雅贡授予余华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

五月,赴上海参加同济大学作家周系列活动,并作“小说家与我们这个时代”的主题讲演。

是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余华作品系列》(十二卷)。意大利Einaudi出版公司出版了意大利文版小说集《世事如烟》。荷兰DE GEUS出版社出版了荷兰文版长篇小说 《许三观卖血记》。韩国绿林出版社出版了韩文版长篇小说《在细雨中呼喊》。德国btb出版社出版了德文口袋本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台湾麦田出版公司出版了长篇小说《呼喊与细雨》。

二〇〇五年,四十六岁。是年发表的主要随笔有:《西·伦茨的〈德语课〉》和《奥克斯福的威廉·福克纳》(《上海文学》第三期),《致保罗先生》(《作家》第四期),《一个作家的力量》(《小说界》第六期),《文学作品中有跳动的心脏》(《编辑学刊》第五期)。此外,另有一篇访谈文章也很重要:《余华:〈兄弟〉这十年》(《作家》第十一期)。

五月,应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特别邀请,做客天津大学“北洋文化节”。

七月底,首届海峡两岸图书交易会在厦门国际会议展览中心举行,余华与会,并出席了长篇新作《兄弟》(上)(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首发式。在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出版后十年,在度过了一个漫长沉闷的时期之后,作为小说家的余华终于再次交出了自己的新长篇。

八月底,《兄弟》在上海书展上获得订货和现场签售的双料冠军。九月,余华获由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颁发的首届 “中华图书特殊贡献奖”。十二月,长篇新作《兄弟》入围第二届“《当代》长篇小说二〇〇五年度最佳奖”前五名,获得“入围奖”。

九月二十日,余华在新浪网开通个人博客。两个月内,其博客点击率超过十三万,其中讲演稿 《一个作家的力量》在一周内点击率超过一万。

是年,台湾麦田出版公司出版了长篇小说《兄弟》(上)。越南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越南文小说集《古典爱情》。

二〇〇六年,四十七岁。三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长篇新作《兄弟》(下)。有关《兄弟》的争议也随之蜂起。“针对《兄弟》出现的巨大的、不可调和的批评差异,却不仅提供了对于余华的全然不同的评价结论,同时也在解构着我们曾有的文学共识;《兄弟》在某个路口让我们看到壮观的分道扬镳的文学旗帜。”①王侃:《〈兄弟〉内外》(上),《当代作家评论》2010年第5期。余华在此期间接受了一些媒体和批评家的访谈,比较重要的有:《回到现实,回到存在——关于长篇小说〈兄弟〉的对话》(《南方文坛》第三期)、《〈兄弟〉夜话》(《小说界》第三期)。

四月,余华做客新浪读书,谈《兄弟》(下)。余华坦言自己很喜欢《兄弟》(下)以及主人公李光头。同月,赴德国柏林,在柏林世界文化大厦举行作品朗读会。

七月,参加第十七届香港书展,在与香港读者的交流会上,余华称《兄弟》是自己目前最喜欢的作品,因为在写作过程中发现了自己以前从未发现的才能。八月,余华应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邀请,携家人对日本进行了为期半月的访问。

十一月,参加在北京召开的中国第七届作家代表大会,并当选为中国作协主席团成员。同月底,出席复旦大学中文系和《文艺争鸣》杂志社共同主办的“《兄弟》座谈会”。复旦大学陈思和教授等对《兄弟》作了高度的评价。陈思和称:“《兄弟》是当代的一部奇书,对余华来说,似乎也是意想不到的从天而降的创作奇迹。”陈思和同时还对《兄弟》中饱受诟病的“粗鄙修辞”作出了美学解释,并就此总结道:“我毫不掩饰地说《兄弟》是一部好作品……我觉得余华走到了理论的前面,他给我们描述了另一种传统……《兄弟》里的这个新的美学范畴,有可能使得中国文学在长期被政治、被意识形态、被知识分子话语异化的情况下,重新还原到中国民间传统之下。”②陈思和:《我对〈兄弟〉的解读》,《文艺争鸣》2007年第2期。当晚,余华还在复旦大学作了题为《文学不是空中楼阁》的讲座。

是年还发表有两篇随笔:《大仲马的两部巨著》(《编辑学刊》第一期)、《执著阅读》(《大学时代》第四期)。

此外,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小说集《古典爱情》(九元丛书)。北京燕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小说集《余华精选集》。台湾麦田出版公司出版长篇小说《兄弟》(下),以及小说集《现实一种》、《鲜血梅花》及《战栗》。法国Actes Sud出版社出版了法文版中篇小说《一九八六年》和短篇小说集《我没有自己的名字》。瑞典Ruin出版社出版了瑞典文版长篇小说《活着》。越南人民公安出版社出版了越南文版长篇小说《兄弟》及《许三观卖血记》。

二〇〇七年,四十八岁。是年发表的主要散文、随笔、论文有:《录像带电影》、《日本印象》(散文,《西湖》第二期),《文学不是空中楼阁》(《文艺争鸣》第二期),《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读书》第九期),《飞翔与变形》(《收获》第五期),《阅读与写作》(《上海文学》第十二期),《从大仲马说起》(《西部》第十一期)。另有两篇访谈文章也颇为重要:《三十岁后读鲁迅》(《青年作家》第一期)、《“混乱”与我们时代的美学》(《上海文学》第三期)。

四月,参加在复旦大学举行的第一届“中韩作家论坛”。五月,应邀参加上海中德心理治疗大会,发表题为《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的讲演。六月,出席由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和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当代世界文学》杂志社联合举办的 “当代中国文学与世界——《当代世界文学》‘中国当代文学专刊’出版座谈会”。九月,访俄,参加了第二十届世界莫斯科国际书展。十一月,作为特邀代表参加在北京召开的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并作发言。

七月,余华被杭州市授予 “文艺突出贡献奖”。

十月,余华创作研究中心在浙江师范大学成立,余华被聘为该校特聘教授。此前一天,山东滨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驳回作家王长征指控余华《兄弟》剽窃其作品《王满子》并要求赔偿的诉讼请求,余华胜诉。

是年,明天出版社出版随笔集《我能否相信自己》。美国兰登书屋出版了英文版长篇小说《在细雨中呼喊》。瑞典Ruin出版社出版了瑞典文版《许三观卖血记》。以色列Am Oved出版社出版了希伯来文版《许三观卖血记》。韩国人文主义者出版社出版了韩文版《兄弟》。

二〇〇八年,四十九岁。法国Actes Sud出版社出版法文版《兄弟》。英译版和日语版也分别在英国和日本推出。

该年发表的重要文章有:《我写下了中国人的生活——答美国批评家William Marx问》(《作家》第一期),《流行音乐的力量》(《视野》第二期),《轻盈的才华》(《作家》第七期),《伊恩·麦克尤恩后遗症》、《中国早就变化了》(《作家》第八期)。

十月,《兄弟》在法国获首届“国际信使外国小说奖”(Prix Courrier International)。《国际信使》是在法国知识界影响颇巨的杂志;据悉有一百三十余部二〇〇七年十月一日至二〇〇八年九月三十日在法国出版的外国小说参与角逐该奖项,几经筛选,最后由评审团评出一部获奖小说,就是《兄弟》。《国际信使》给予《兄弟》的获奖评语是:“从‘文革’的血腥到资本主义的野蛮,余华的笔穿越了中国四十年的动荡。这是一部伟大的流浪小说。”

是春以来,法国媒体对《兄弟》好评如潮。一些重要的媒体用罕见的篇幅和力度向法语世界推荐这位中国作家和他的这部小说。法国著名文学杂志《文学评论》发表书评称:“这是一部大河小说,因为它编织了数十人的生活,从一九六〇年延伸至今。它也是一部休克小说,因为它描述了西方人不可想象的动荡突变……最后,它还是一部具有流浪文学色彩和滑稽文风的小说……《兄弟》让读者身临于刘镇,让读者能看见全景,就像史诗般,一幅且笑且哭、全方位的壮观景象,而它的复杂主题便是:当代中国。”①〔法〕弗雷德里克·科勒:《中国且哭且笑》,《文学评论》2008年5月号。《费加罗报》称《兄弟》“尖刻而深远”,因此,“需要一个天才方能在这两个叙述中保持平衡”。②〔法〕伊丽莎白·巴列利:《从前,在中国》,《费加罗报》2008年7月5日。而著名的《世界报》则称“这本小说催生了一个新的余华”。国内的研究者也认为:“《兄弟》的出版将余华从汉学界的小圈子一下推到了主流阅读群面前,在主流媒体掀起了一阵评论热潮,还获得了文学奖项,这无论对于余华个人而言还是对于中国当代文学而言都是不常见的现象”。①杭零、许均:《〈兄弟〉的不同诠释与接受——余华在法兰西文化语境中的译介》,《文艺争鸣》2010年第4期,第133页。

十二月,英译版《兄弟》获作为英国布克文学奖的姊妹奖的曼氏亚洲文学奖提名,成为最终入围决选的四部作品之一。

二〇〇九年,五十岁。该年发表的重要论文、随笔和访谈文章有:《飞翔和变形——关于文学作品中的想象之一》、《生与死,死而复生——关于文学作品中的想象之二》(《文艺争鸣》第一期),《细节的合理性》(《文艺争鸣》第六期),《两位学者的肖像——读马悦然的〈我的老师高本汉〉》(《作家》第十期),《“八〇后作家在对社会撒娇”》(访谈,《羊城晚报》二〇〇九年十二月六日,第A02版)

是年一月,美国兰登书屋旗下的Pantheon出版公司出版英文版《兄弟》。与此同时,印度作家潘卡·米什拉在二十三日的《纽约时报》发表余华专访文章《浮躁中国的沉稳作家》,是为《兄弟》译介到美国的热身文章,对余华及其作品有较为全面、客观的评价,颇有参考价值。德文版、意大利语版、西班牙语版也在是年陆续推出。

《兄弟》在中国问世后不久,即进入了多个语种的翻译与出版程序中。特别是,自二〇〇八年始,陆续有法文、德文、日文、意大利文、英文、西班牙文的版本推出。传统意义上的 “西方世界”正在全面地译介、接受和消化这部“大河小说”。外媒对《兄弟》的评论可谓热烈。仅以英译为例:英译版《兄弟》于二〇〇九年由美国兰登书屋和英国麦克米伦公司先后隆重推出,立刻引起了英语世界的轰动。美国《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时代》周刊和《新闻周刊》,加拿大《国家邮报》以及英国《泰晤士报》等北美和英国主流媒体热评如潮。其中《纽约时报》周末杂志用六个版面介绍了《兄弟》和作者余华,称《兄弟》“可以说是中国成功出口的第一本文学作品”。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广受欢迎的“Fresh Air”广播了美国评论家莫琳·科里根的评论,将余华誉为“中国的狄更斯”,并称因为《兄弟》这样的“优秀作品”,二〇〇九年“不仅是牛年,更应该是余华年”。

在德国,北德广播电台于二〇〇九年三月十二日在“文化”节目中播发评论文章,称《兄弟》“是一本令人震惊、令人惘然的书,是一部了不起的小说”。二〇〇九年十月十四日的《纽伦堡新闻》称《兄弟》“是一部伟大的小说,毋庸置疑有着世界文学的突出水平”。二〇〇九年九月二十六日的《世界报》则以《中国的〈铁皮鼓〉》为题评论《兄弟》,将其与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相提并论。二〇〇九年八月十五日的《新苏黎世报》发表长文如此评价《兄弟》:“《兄弟》显示了人类情感的全景———从庸俗、狂热、机会主义到爱和内心的伟大,几乎全部包容在内。作者的叙述融合了史诗、戏剧、诗歌,有对话,有描写,有情节。既有深深的悲哀和难以名状的残酷,令人捧笑的闹剧和怪诞离奇的幽默,也有直刺人心的嘲讽和让人解脱的欣喜,崇高细腻的爱和动人的同情。在这个小宇宙中,没有人是孤立的,也没有任何隐私可言,求爱和耻辱、痛苦或死亡的故事都公开地发生在大街上,这使小说本身成为了世界剧场。”这篇评论同时称:“幽默和恐怖,乐观和绝望,粗鲁和柔情,殴打和诡诈在逗趣中融合在一起。很少有悲剧像《兄弟》这样滑稽,也很少有喜剧像 《兄弟》这样令人悲伤。”

十一月,瑞士《时报》的文学评论家评出自二○○○年以来十年间的最为重要的十五部文学作品(其中五部为瑞士国内的文学作品),《兄弟》名列其中。《时报》的评论称《兄弟》是“中国的《失乐园》”。

二〇一〇年,五十一岁。该年发表的重要文章有:《一个记忆回来了》(《文艺争鸣》第一期)、《当德国成为领跑者》(《京华时报》二〇一〇年七月六日,第T06版)、《我想写出一个国家的疼痛》(访谈,《东吴学术》创刊号)。

在《我想写出一个国家的疼痛》这篇访谈文章中,余华在回顾自己的创作历程时说道:“我认为我的写作有三个重要的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写下了《十八岁出门远行》的那个阶段,那个时候我找到了自由的写作。第二个阶段是写下了《活着》……《活着》让我突破了固步自封……《兄弟》是我的第三个阶段,我以前的作品……叙述是很谨慎的,到了《兄弟》以后我突然发现我的叙述是可以很开放的,可以是为所欲为的……到了《兄弟》时,我认为我可以把我不同侧面的写作才华都充分地展示出来。”在回顾“先锋文学”时,余华说:“我认为先锋文学最多是大学毕业,甚至是中学毕业……先锋文学没什么了不起,它还是个学徒阶段……可以这么说,‘寻根’、‘先锋’、‘新写实’标志着中国文学的学徒阶段结束了。仅此而已。”因此,余华认为,“对先锋文学的所有批评都是一种高估”。在从事写作三十年后被重新问及“为何写作”时,他说:“可以说,从我写长篇小说开始,我就一直想写人的疼痛和一个国家的疼痛。”①王侃、余华:《我想写出一个国家的疼痛》,《东吴学术》2010年创刊号。

二〇一一年,五十二岁。该年发表的重要文章有:《文学与经验》(《文艺争鸣》第一期)、《文学中的现实和想象力》(《延河》第三期)、《消费的儿子》(《视野》第十二期)、《给塞缪尔·费舍尔讲故事》(《大方》第二期)。

从二〇〇八年起,由余华发起的 “文学问题”年度学术研讨会先后以“文学与想象”、“文学与记忆”、“文学与经验”为题在浙江师范大学、暨南大学召开。二〇一一年三月,三次会议的论文由复旦大学出版社结集出版,题为 《文学:想象、记忆与经验》。

是年,余华的随笔集《十个词里的中国》中文版在台湾出版,英文版在美国出版。十月赴美宣传此书。

(本年谱的编撰,受益于洪治纲提供的《余华生平年表》;于勇成为查找和校订部分文献信息付出了辛苦劳动。在此一并感谢。)

二〇一二年四月六日

王侃,文学博士,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猜你喜欢
余华作家文学
一颗假糖的温暖
中外文摘(2022年2期)2022-11-11 11:30:18
作家的画
文学自由谈(2022年5期)2022-09-28 11:29:44
作家谈写作
作家现在时·智啊威
小说月报(2022年2期)2022-04-02 03:10:32
我们需要文学
西江月(2021年2期)2021-11-24 01:16:06
一颗假糖的温暖
“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
红楼梦学刊(2019年4期)2019-04-13 00:15:56
活着,是生命的常态——读余华的《活着》
学习月刊(2016年20期)2016-07-11 02:00:10
扩展阅读
当代作家(2016年5期)2016-05-28 22:03:28
大作家们二十几岁在做什么?
英语学习(2015年12期)2015-02-01 14: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