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永鹏
(甘肃政法学院 人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论庆阳剪纸所蕴含的原始宗教色彩
禄永鹏
(甘肃政法学院 人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剪纸是记忆人类远古文化历史的活化石,是民族文化的深层记忆。庆阳剪纸以其深刻的文化内涵和独特的文化价值,体现着汉民族的文化心理和文化精神,传承着原始先民朴素的本原哲学,具有浓郁的原始宗教色彩。
庆阳剪纸;图腾崇拜;祖先崇拜;鬼神崇拜;生殖崇拜;长生意识
庆阳是华夏人文始祖轩辕黄帝族的聚居地,是戎、狄、羌、匈奴等古民族的生息繁衍地,又是周人的发祥地。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但交通不便、文化闭塞,正是这种独特的区位劣势使得其世代相传的小农经济结构和原始文化形态得以延续和保存,并在群众性的剪纸艺术中遗存下来。庆阳剪纸具有特殊的文化价值,传承着原始先民朴素的本原哲学,具有浓郁的原始宗教色彩。
人类的童年时期,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对他们来说都具有极大的神秘性,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原始先民们以自身为类比去探究世界的奥秘,于是产生了“万物有灵”、“物我同一”的意识。认为一切自然物类都和人一样,有灵魂、行为、语言,人与自然物、人与精灵、人与鬼魂之间可以互参,于是产生了自然崇拜的观念。庆阳剪纸中有大量的动物和人面兽身的形象,如蛇、蛙等。据古史记载,黄帝氏族部落图腾中有蛇和蛙,女娲氏部落的图腾也是蛙,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中多有蛙形、蛙纹陶器。蛙多子,且具有死(冬眠)而复生(夏出)的神力,因此成为原始先民的图腾。蛙形象在民间剪纸中的出现是原始人图腾崇拜观念的遗存。“有着血缘关系的黄帝族(轩辕氏)、夏族(夏后氏)以至周族先民的图腾信仰都是鱼、鳖、蛇、龙之类。”[1](P26)据《山海经》记载,女娲和伏羲皆为人首蛇身。某种动、植物或无生命的自然现象,被尊为氏族的图腾加以崇祀,如以龙为图腾的龙文化、以鹿为图腾的鹿文化,一直蕴藏在庆阳剪纸中并流传下来。
原始先民在“物我同一”的意识结构中,先是把自然物作为信仰的对象,导致了自然崇拜的观念,但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以及自身认识的深化,他们发现愿望与结果、理想与现实并不相符,认识到蛙繁衍的仍是蛙,蛇产下的仍是蛇,而人孕育出的是人。于是,他们由图腾崇拜转向对自身的崇拜,即对祖先神的崇拜,赋予自己的祖先神以自然崇拜中的某一动植物的神奇力量。“这是抓髻娃娃和动物图腾崇拜结合的实体,是半人半兽型的保护神和繁衍之神,它是由动物图腾崇拜向祖先崇拜转变的过渡形态,是人类由大自然的奴隶开始转向大自然的主人这一极为重要的历史时代的文化遗存。”[1](P98)剪纸作品中,“人面双龙戏珠”、“龙戏凤”、“双蛇”、“双龙吐子”等均指人文始祖伏羲和女娲;“扫天娘娘”、“补天娘娘”、“蛙变人神”、“女娲造人”、“伏羲画八卦”等都是对始祖功德的歌颂。
在庆阳剪纸中有一类专门用来驱鬼、引魂、送病的作品,如纸龙、纸马、纸虎、抓髻娃娃、燎疳娃娃、五道符娃娃、扫天婆等。目前在庆阳农村,仍然遗留有生病就请阴阳先生、巫师或是自家亲人晚上去十字路口叫魂,或者在家送病的习俗。“实际上,作为民族艺术之源的民间艺术活动和巫术活动的结合,正是民间艺术的主要特征。”[1](P96)巫术是一种源远流长的民俗。如,庆阳剪纸“送病娃娃”、“燎疳娃娃”反映人们用巫术驱邪镇鬼,消除病灾;门上贴鸡、虎、狮剪纸,用来镇邪、保佑全家平安;剪“扫天婆”,是久雨时求天晴;春节贴蝎、蟾蜍等剪纸,可阻止病瘟进入室内。
反映部族繁衍、生殖崇拜,是庆阳剪纸的又一重要主题,并且题材数量颇大。庆阳民间所称呼的“喜娃娃”,在造型上突出其生殖器官,一般是结婚时贴在洞房里的,表现了男女结合、生生不息的生命意识。“多子鱼”、“鱼吐莲子”、“鱼戏莲”、“鱼唆莲”等剪纸作品都是讴歌生殖繁盛这一古老主题的。莲、鱼结合的形象隐含着“连年有余”、“连生贵子”的古代生殖崇拜文化。莲花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常用来比喻女性或女阴。“莲花是随着汉代佛教的传入而在中国民间广泛流传开来的图案,红莲花在佛教中代表女性,佛教六字箴言翻译出来就是‘神圣的红莲花’,意即女性的生殖器官,它是在古埃及象征女性内涵的神圣红莲花传入印度后而进入佛教文化中的。”[1](P54)
“阴阳”概念起源于人们对自然万物生态体系的观察。《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古人把对自然现象和自然规律的认识提炼为“阴”和“阳”。《说文》曰:“阴,暗也。水之南,山之北也。”“阳,高明也。”山南为“阳”,山北为“阴”,阳坡与阴坡的生态学特征非常明显。庆阳民间普遍存在着以男为阳、女为阴,南为阳、北为阴,左为阳、右为阴的哲学观念。老子《道德经》讲,“万物负阴而抱阳。”“阴阳”是宇宙万物的基本属性和内在特征,阴阳相生相克、阴阳互补、阴阳和谐、阴阳平衡,才能生成一个有机的生态系统,这是一切生态系统获得稳定与平衡的基本原理。“阴阳”概念后来扩展到中国文化的各个方面,成为民间剪纸的重要内容。庆阳“双鱼枕”、“虎头蟾”等剪纸都是阴阳哲学观念的反映。
庆阳剪纸“生命树”,是原始宗教植物崇拜中对生命长存的反映。《玄中记》载:“蓬莱之东,岱与之山,上有扶桑之树,树高万丈,树巅常有天鸡鸣,而日中阳鸟应之,阳鸟鸣,则天下之鸡皆鸣。”原始先民禀承万物有灵的意识,看到树有着神奇的冬枯夏绿(死而复生)的再生神力,而且树的生命力顽强且长久,因此,他们希望把树的神力迁移到自己身上。庆阳剪纸巧妙地将生命树中的动物纹样变形为植物形态,表现生命崇拜的主题。庆阳剪纸中各式各样的生命树,皆茁壮挺拔,枝干参天,花繁叶茂,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有凤雀鸣于树梢,有松鼠跃于树间,有鹤鸟舞于树周,有稚猴捧桃于侧。“在传统文化中,鹿、鹤喻长寿,猴喻繁衍,虎喻强健的生命力,生命树喻生生不息的人类生命之树,是人类生命永生意识的外化,表达了人类生者长寿死者永生的美好愿望。”[2]又如“百鸟同春”、“鸟兽朝阳”、“五蝠捧寿”、“松鹤长春”、“杞菊延年”等剪纸,无不体现出原始先民朴素的生态意识,是人类渴望与自然和谐共存,以取得最佳生态效果,达到永年长生的心理积淀。
有着数千年悠久历史的庆阳剪纸艺术,呈现给我们的是民族的精神本原,是原生态的民间艺术瑰宝。在非物质文化遗产日益受到重视的今天,对庆阳剪纸文化的不断挖掘、保护、研究,还需要得到更广泛、更大力度的关注。
[1]靳之林.中华民族的保护神与繁衍之神——抓髻娃娃[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2]曹进,张淑萍.庆阳剪纸的文化符号学解读[J].文教资料,2007(31).
J528.1
A
1673-1395(2012)03-0004-02
2012-01-11
禄永鹏(1970—),男,甘肃正宁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民俗文化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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