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语篇中的因果连贯关系*

张 晓

(北京印刷学院，北京102600)

1 引言

韩礼德(Halliday)和哈桑(Hasan)1976年出版了《英语的衔接》一书，推动了语言学界对语篇衔接的研究，也促进了学者们对语篇中连贯问题的研究(张德禄、刘汝山2003:xv，19)。韩礼德和哈桑把语篇看作是一个语义单位，认为它不是一个形式单位，而是一个意义单位(Halliday ＆ Hasan 1976:2，7;Halliday 1994:xvii)。这就说明，语篇中的语句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的，对于一个语句的理解取决于它与相关语句之间的联系。因此，可以认为，语篇中的语句之间存在着各种语义上的联系。这些语义联系一般是通过各种各样的衔接(cohesion)或连贯(coherence)体现的。因此，“语篇研究的主要目的就是探究语篇的连接性(connectedness)特征”(Sanders＆Spooren 2009:197)。

2 语篇中的衔接与连贯

韩礼德和哈桑指出，衔接本质上是一个语义概念，指存在于语篇之中的意义关系。这些意义关系决定了语篇是否能够成立(Halliday＆Hasan 1976:4)。在语篇中，衔接是把句子组成语篇的主要手段。衔接可分为指代、替代、省略、连接和词汇衔接5种类型(ibid)。

韩礼德和哈桑(1976)所讨论的衔接“是运用语法和词汇系统来说明语篇中的句子之间的连接的，这实际上是语篇表层的连接”(Smith 2003:46)。但是，仅有表层的衔接并不足以使语篇成立，也不足以保证对语篇的准确理解。因为人在理解语篇时，并不是对语篇中单个的词汇、句子等分别理解，而是把这些片段联系起来进行整体的理解。

Renkema认为，“衔接是语篇中明确体现出来的连接，连贯是由读者或听者根据语篇之外的知识建立起来的连接”(Renkema 2004:103)。Smith认为，“连贯是把语篇中的命题和概念组织起来的关系网络(the network of relations)，这些关系网络涉及语篇之外的世界知识，但不一定在语篇中明确标示出来，而是可以由接受者(receiver)推断出来”(Smith 2003:45)。正如上文所说，韩礼德和哈桑把衔接视为语义概念，那么，衔接也必然是连贯的，否则就不是他们所说的衔接。因此，韩礼德和哈桑所讨论的衔接可以看作是显性连贯(explicit coherence)。据此，我们认为，连贯不仅包括语篇表层的衔接，还包括听者/读者根据语篇外的各种知识、经验等所构建出来的各种语义关系。

3 语篇中的连贯关系与分类

Sanders和Maat认为，“连贯关系(coherence relations)是连接两个语篇片段(text segment)的意义关系。这种意义关系的主要特点是，理解相关联的语篇片段所需的信息，要远远大于各个语篇片段分别提供的信息的总和”(Sanders and Maat 2006:593)。Dirven和Verspoor认为，连贯关系可以通过两种方式建立起来。一种是通过对语篇中的同一事物或“心理实体”(mental objects)的指称所形成的连贯，这种连贯叫做指称连贯(referential coherence)。另一种方式则是通过像“因果关系”和“对比关系”这样的连贯关系把语篇中的部分连接起来所形成的连贯，这种连贯叫做关系连贯(relational coherence)(Dirven＆Verspoor 2004:185－186)。例如:

① Once upon a time there was a little girl.She was called Goldilocks.

② He’s only seven years and he can play the Beethoven sonatas.

例①是指称连贯，其中，第二个语句用代词she来指称第一个语句中的a little girl，使两者之间形成了指称连贯关系。例②为关系连贯，其中的两个语句所提供的字面信息不足以使人理解这一语篇，需要补充一些语篇外的信息才行。具体来讲，第一个语句说明，He的年龄尚小。第二个语句说明，He已有了弹奏the Beethoven sonatas的能力。从常识可知，一般来讲，人的年龄小，能力也相对较弱，而the Beethoven sonatas的演奏难度很大，因而要求演奏者具有较强的能力。根据这些语篇外信息可以推知，例②中的两个语句之间所存在的关系连贯是让步连贯关系，说明He虽然年龄小，却能演奏高难度的the Beethoven sonatas.

Dirven和Verspoor(2004:192－194)继而从以下3个不同的角度对关系连贯进行了分类。从极性的角度，连贯关系可分为正关系(positive relations)和反关系(negative relations)。正关系指的是符合常识、可以直接推断出来的关系，反关系则是指不符合常识、不能直接推断出来的关系。例如:

③The unicorn died because it was lonely.

④Although Greta Garbo was called the yardstick of beauty，she never married.

例③中的两个语句间的连贯关系基本上是直接表达出来的，是可以根据usually loneliness causes death这样的常规直接推断出来的。而例④中的两个语句间的连贯关系是间接表达出来的，只有通过对usually beautiful women marry这样的常规的否定才能间接推断出来。

根据相互连接的小句之间的层级关系，连贯关系可分为并列关系(paratactic relations)和主从关系(hypotactic relations)，分别如例⑤和⑥。并列关系中的小句之间没有主次之分，对于语篇来讲，是同等重要的，因此，并列关系又可称为多核心型(multi-nuclear)关系。在主从关系中，主句包含主要信息，从句包含辅助信息，前者提供给语篇的信息比后者提供的信息更为重要，因此，主从关系又可称作核心－卫星型(nuclear-satellite)关系。

⑤He no longer goes to school and he is planning to look for a job.

⑥ After the car had been repaired，we were able to continue our journey.

根据不同的概念层次，连贯关系可分为概念或内容关系(ideational or content relations)和认知关系(epistemic relations)。前者是指，语篇中两个相关语句是在同一个概念层次上相联系的，如例③，其中，the unicorn的死亡在某种意义上是其loneliness的自然结果。假如两个相关语句中的一个语句与说话人的判断有关，这两个语句则为认知关系。如在例⑦中，说话人对Maggie期盼提升的判断就来自于他根据第二个语句所做出的推理。

⑦ Maggie must be eager for promotion.She’s worked late three days in a row.

语篇中的连贯关系还有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在有些情况下，连贯关系可由一定的语言形式，如话语标记语(discourse markers)，明确标示出来，在有些情况下，连贯关系则没有使用任何语言形式来体现。前者可称为显性连贯关系，后者可称为隐性连贯关系(Renkema 2004:115，Taboada 2009:129)。例如:

⑧ John didn’t go to school today.He was sick.

⑨ John didn’t go to school today because he was sick.

⑩ John was sick so he didn’t go to school.

这三例都是因果连贯关系。其中，例⑧中的连贯关系是隐性的，第二句是第一句中事情发生的原因，这是人们可以通过意义推断出来的。而例⑨和例⑩分别用了because和so这两个表示因果关系的连接词，从而使其成为显性的因果连贯关系。

4 因果连贯关系及其建构

4.1 因果连贯关系的分类

因果连贯关系，根据其连接的语篇片段，可以分为句内(intrasentential)连贯关系和句际(intersentential)连贯关系。句内因果连贯关系是指主从复句或并列复句中两个小句之间的因果关系。下例⑪⑫都是句内因果连贯关系，for和because引导的从句均是说明原因的。

⑪ He shook his head，for he thought differently.

⑫ They hurried on because it was getting dark.

如果因果连贯关系所连接的语篇片段为句子，而非小句，这种连贯关系就是句际因果连贯关系。⑬和⑭中的as a result和consequently连接的就是两个句子，它们之前的句子表示原因，之后的句子表示结果。

⑬ After-burners have to be used.As a result fuel consumption is heavier.

⑭ John was building a small house，but it was blown down in the storm.Consequently，he was back to square one and had to start all over again.

句内因果连贯关系都是显性的，通常由表示原因或结果意义的连词来体现。下例⑮－⑰中的两个小句，就是分别由because，so和since连接起来的。

⑮ Just because they make more money than I do，they think they’re so superior.

⑯ I had broken my glasses，so I couldn’t see what was happening.

⑰ Since you can’t answer the question，perhaps we’d better ask someone else.

例⑮和⑰中的 because和 since都表示原因，例⑯中的so表示结果。

句际因果连贯关系既可以是显性的，也可以是隐性的。下例⑱为隐性的句际因果连贯关系。

⑱ Daan and Anneke aren’t in.Their car isn’t in the driveway.

例⑱中没有表示原因或结果的词语，但是读者仍然能够明白两句之间的意义关系，可以根据知识和经验推断出:前句是结果，后句是原因。

Dirven和Verspoor指出，关系连贯可看作是不同事件之间的连贯(Dirven＆Verspoor 2004:197)。作为关系连贯的一种，因果连贯关系也是如此。在相关的两个事件中，如果一个事件是另一个事件的原因，或者一个事件是另一个事件的结果，那么，这两个事件之间就存在着因果连贯关系。可以说，在因果连贯关系中，表原因的事件可称为原因事件，表结果的事件则为结果事件。

根据原因事件和结果事件在语篇中出现的先后顺序，因果连贯关系可以是原因事件+结果事件，也可以是结果事件+原因事件。Knott和Sanders(1998)提出，按照语篇成分顺序(order of segments)，连贯关系可分为基本顺序和非基本顺序。如果原因在前，结果在后，则为基本顺序，反之则为非基本顺序。因此上例⑮－⑰为基本顺序，例⑱为非基本顺序。

Martin根据因果关系中两个事件的逻辑顺序，把表原因的称为前事件，表结果的称作后事件(Martin 1992:27)。如上例⑱，虽然按照 Knott和 Sanders(1998)的观点，其中的两个句子是非基本顺序;但是根据Martin的观点，原因事件无论在前还是在后，都是前事件，结果事件无论在前或在后都是后事件。

4.2 语篇中因果连贯关系的建构

语篇是言语交际的形式。“交际中使用语言就必须不断地进行语言选择，这种选择可以是有意识的，也可以是无意识的”(Verschueren 1999:55)，因为“语言是一个产生意义的系统，即一个对其所产生的意义进行编码的语义系统”(Halliday 1994:xvii)，而“语篇就是在这一巨大的系统网络中不断选择的产物”，也就是说，“语言是产生意义的资源，意义则存在于系统的选择模式之中”(Halliday and Matthiessen 2004:23)。具体到因果连贯关系，可以选择句际的，也可以选择句内的;可以选择原因在前，结果在后，也可以选择结果在前，原因在后;可以选择隐性的，也可以选择显性的，还可以从正关系与反关系、并列关系与主从关系、概念关系与认知关系等角度来选择。

因而，人们说话和理解别人说话时，都需要做出不同的选择。Dirven和Verspoor认为，只有读者或听者运用其文化知识或世界知识对语篇理解时，语篇才有意义，即，读者通过语言形式和认知来理解从说话人那里所获得的信息。因此，被理解的语篇就是读者的语篇表征(text representation)，其内容不但包含语篇所表达的内容，还包括读者根据语篇进行的推理。语篇的特性之一是它的连贯性，也正是连贯性才使人们对语篇的理解成为可能。(Dirven＆Verspoor 2004:197)例如:

①At the beginning of 1616 Shakespeare’s health was failing.②He directed Francis Collins，a solicitor of Warwick，to draft his will，but though it was prepared for signature on January 25，it was for the time laid aside.③On February 10，1616，Shakespeare’s younger daughter，Judith，married，at Stratford parish church，Thomas Quiney，four years her junior，a son of an old friend of the poet.④The ceremony took place apparently without public asking of the banns and before a license was procured.⑤The irregularity led to the summons of the bride and bridegroom to the ecclesiastical court at Worcester and the imposition of a fine.

这一语篇中的因果连贯关系都是隐性的。①和②之间是因果关系，即 Shakespeare’s health was failing是He directed Francis Collins to draft his will的原因。在西方文化中，人们年老体弱时提前留下遗嘱是理所应当的事，因此才有了后面的to draft his will。由时间标志January 25和February10可知，②和③是按时间先后顺序来排列的。③，④和⑤之间也是因果关系，原因在前，结果在后。那么，读者是怎样建构该语篇中各语句之间的连贯关系的呢?以③，④和⑤为例。先来看②中的前提事件，可概括为:Judith married Thomas Quiney(at Stratford parish church)。这个前提(在教堂结婚)在③中体现为The ceremony，人们根据常识可以推断，既然举行婚礼，那么应该首先得到法律许可并取得证书。由此可知④中的without public asking of the banns and before a license was procured是说他们违反了法律规定，其中without和before明确地说明了这一点。也就是说，他们的婚礼没有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进行。紧接着⑤开头的the irregularity概括了③中叙述的事实，led to表示了后面所要说的是the irregularity产生的后果。由此可以看出，在这个例子中，读者根据语篇所提供的语言信息(如without，before，the irregularity，led to等)和社会文化知识(如关于立遗嘱的社会常识、关于婚姻的法律知识等)，通过逻辑推理，建构出了各个语句之间的因果连贯关系。

5 结束语

以上讨论说明，语篇应是一个既衔接又连贯的语义单位。语篇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连贯关系。作为连贯关系的一种，因果连贯关系既可以是句内连贯，也可以是句际连贯;既可以是显性连贯，也可以是隐性连贯。从先后顺序看，因果连贯关系既可以是原因事件在前，结果事件在后;也可以是结果事件在前，原因事件在后。从语篇理解的角度来看，对语篇的理解不仅需要语篇内部的信息，还需要语篇外部的信息，如社会文化知识、生活经验等。更重要的是，语篇中的因果连贯关系的建构还需要人们根据语篇内部和外部的信息进行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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