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长松
(燕山大学 文法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4)
“战略性新兴产业”(Strategic emerging industries)的概念是在国际金融危机日益深化的背景下提出的。为了摆脱危机,抢占新一轮国际经济发展的制高点,美国、欧盟和日本纷纷提出了发展“新兴产业”的计划。为了积极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挑战,加快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提升核心竞争力,《国务院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把节能环保、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高端装备制造、新能源、新材料和新能源汽车七个产业作为我国重点培育和加快发展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从这一概念提出的时代背景和历史使命来看,“战略性新兴产业”应该具有推进产业结构升级、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升自主发展能力和国际竞争力、加快科技创新与产业化、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深刻产业内涵,是一个国家抢占未来科技和经济竞争制高点的重要产业或产业集群。此概念一经提出,就引发了学术界特别是产业经济学界的热议,相比之下自然辩证法界的反响不强。本文试图从产业哲学的角度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基本内涵、主要特征及其发展规律做出若干哲学思辨。
逻辑地看,在物种关系方面是产业或者一般生产最终把人从其他的动物中提升出来,因此,正是在改造客观世界的过程中,人才真正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而产业本身也就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马克思说:“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时候,这一步是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人们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同时间接地生产着自己的物质生活本身。”[1](P67)
历史地看,人猿相揖别,天然自然向人化自然转变,人工自然的不断扩大直至发展到社会自然,最终得以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打上人的智慧烙印,是通过劳动工具和生活资料的制造及其社会性的生产和扩散来实现的。“通过‘常规性’生产即产业化过程,个别的、偶然的和不自觉的人工物转变成为普遍的、必然的和自觉的人工物即社会化的人工物。”[2](P3)因此,“产业的本质就是生产的社会化,产业化就是人工自然的社会化即社会自然的形成过程。”[3](P3)人类社会发展史同时也是新兴产业取代传统产业的产业发展史。
质言之,产业的本质与人的类本质具有同一性。在实践上,人把整个自然界——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生活资料(天然的自然),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和工具(社会的、人工的自然)——变成了人的无机的身体。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发展社会自然,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与动物那种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支配下的片面生产不同,人的生产是不受肉体需要支配的全面生产,而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影响才是真正的生产。换言之,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却能够再生产整个自然界。“这种生产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1](P47)因此,一部人类产业发展史,就是人类肉体和精神不断对象化、外化和进化的历史。与人本身的内部进化不同,产业的发展是一种不断展现人的本质力量的外部进化,但这一过程同样表现出受动性与能动性、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对立统一。
产业发展既要受到自然规律的制约,又可以能动地利用自然规律,因此,高科技及其产业化在促进产业升级方面起到决定性作用,资本有机构成取决于技术构成;在社会自然的生成过程中产生了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社会规律,可以利用这些规律制定和实施倾斜的产业政策,从而加快产业结构调整。可见,优化升级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既存在历史的路径依赖,又要有现实的创新跨越,把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统一起来;既需要全面统筹平衡发展,又需要重点突破以点带面,把两点论与重点论统一起来;既要强化科技创新,提升产业核心竞争力,还要考虑资源禀赋、组织协调、市场环境以及产业政策、财税金融政策、人力资本等多种多样的因素,把产业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统一起来。规律是历史性的、受动的,必须进行能动的社会建构,也就是进行生产要素的重新组合,在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的基础上实施产业创新。
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无疑是重大的产业创新。与强调独创性的原始创新(Originality innovation)不同,集成创新(Integration innovation)是根据新的时代要求将生产要素组织集成,通过优化组合而创新,从而达到“1+1>2”的集成效应。具体地说,战略性新兴产业就是通过战略产业和新兴产业的优化组合实现集成创新。因此,战略性和新兴性就成为描述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两个基本维度。肖兴志等[4](P47-48)认为可以从创新性、需求性、盈利性和成长性四个方面理解新兴性,从全局性、长远性、导向性和动态性四个方面理解战略性。为了进一步理解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内涵,特别是与相邻、相近概念进行比较研究,笔者移植了D.E.斯托克斯的科学研究象限模型[5](P62-64),用平面直角坐标系的X轴表示是否具有新兴性,用Y轴表示是否具有战略性,那么就会产生四种象限或产业类型——第I象限(代表战略性非新兴产业)、第II象限(代表战略性新兴产业)、第III象限(代表非战略性新兴产业)和第IV象限(代表非战略性非新兴产业)(见图1)。其中第II象限,即战略性新兴产业恰好对应着所谓“巴斯德象限”。①
图1 产业集成创新象限模型
战略性非新兴产业是一个国家的物质基础、经济命脉、安全保证和财富来源,是涉及到国计民生和国家安全的重要支柱产业。在古代,“战”是指战争,“略”是指谋略。在现代,“战略”一词从军事引申至政治和经济领域,泛指统领性的、全局性的、长远性的谋略、方案和规划。战略性的涵义首先就是安全性,“对一个产业判断是否具有战略性应该以国家安全为主,而不应该以经济发展为主”。[6]这样一来,保障粮食安全的农业,保障原材料和能源安全的采掘业、钢铁业和重化工业,保障经济安全的装备制造业,保障国防安全的军事工业等到任何时候都是战略性产业,尽管它们都是非新兴的传统产业。其次,战略性应该体现在支撑性上面。目前,大多数支柱产业在国民经济体系中都占有重要战略地位,产业规模在国民经济中占有较大份额,起着支撑经济发展的作用。支柱产业既是创造GDP的主要承担者,也是国家和地方财政收入的主要源泉。
非战略性新兴产业是指虽是新兴但并不具备上述战略涵义的产业。新兴产业是相对传统产业而言的,它是指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而出现的新的产业。目前,新兴产业主要是指电子、信息、生物、新材料、新能源、海洋、空间等伴随新技术革命而产生和发展起来的高技术产业;还包括随着产业结构升级、分化而出现的房地产业(含物业管理)、旅游业、会展业、体育产业、娱乐业(如电玩、动漫产业)等一系列新型服务业。尽管近些年我国房地产业高速增长,甚至成为某些地方财政的支柱;尽管自申办北京奥运会和上海世博会以来,我国体育产业和会展业、旅游业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但是,在产业创新、结构优化和提高可持续发展能力上,这些新兴产业还不足以体现国家的战略目标。这些主要分布于第三产业领域的新型服务业虽因技术和市场创新属于新兴产业,但并不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
“一个产业所以能被称为战略性新兴产业,首先应该是新兴产业,且同时具备战略性产业和新兴产业的共同特质”。[7](P4)可见,战略性新兴产业只是指那些已经具有和潜在具有战略地位,能够保障国家战略物资和经济安全并且可以转化为支柱产业的新兴产业。首先,战略性新兴产业必须符合新兴产业的自身特征,也就是说,它是随着新的科学原理的发现和技术手段的发明而出现的,一开始产业的成熟度不高、经济支撑力不强、市场需求量不大;其次,战略性新兴产业是新兴产业中能够成长为先导产业和支柱产业的那一部分,也就是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政策扶持和自我发展,能够在未来创造较高的价值,引领产业发展方向,进而升级为国民经济的战略性支柱产业。总之,战略性新兴产业是以科学技术的重大突破为前提,以新兴产业和战略产业的深度融合为基础,能够创造和满足社会新需求,带动产业结构调整、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并能在一段时期内成长为对经济社会全局和长远发展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支柱产业的行业和部门。
需要指出的是,非战略性非新兴产业并非无意义或退化的产业,相反,以餐饮业、服装业、零售业、家政业等为代表的传统服务行业,在满足人民群众日常生活需要、创造大量就业岗位、活跃市场经济、平衡收入分配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在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直接或间接带动下也可以进行产业创新,在传统产品和工艺中融入新的技术因素和创意,从而扩大市场需求、增加产品附加值。
整体性是社会自然系统最突出、最基本的特征。系统之所以成为系统,就是由于构成系统的各要素之间存在着非加和性关系。这种非加和性表征着新属性的出现,表征着系统与其组分之间的质的差异,即“整体大于部分之和”。一般系统论的创始人贝塔朗菲说:“‘整体大于部分之和’,这句话多少有点神秘,其实它的含义不过是组合性特征不能用孤立部分的特征来解释。因此,复合体的特征与其要素相比似乎是‘新加的’或‘突现的’。”[8](P51)战略性新兴产业是社会自然系统,其基本特征是组合性的,具有新加的和突现的性质。这些新的属性不是新兴产业和战略产业特征的简单叠加,而是彼此之间相互约束、选择、协同、放大的结果。温家宝总理指出:“战略性新兴产业必须掌握关键核心技术,具有市场需求前景,具备资源能耗低、带动系数大、就业机会多、综合效益好的特征。”[9]基于系统论的分析和温总理的论述,笔者认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应具备以下主要特征。
核心技术创新驱动。战略性新兴产业是以关键核心技术的重大突破为驱动力的,同时也是核心技术创新的深度应用和产业化平台。“理论上,战略性新兴产业应该处于高新技术产业的顶端或前沿,知识密集、技术密集和资本密集,生产核心技术上有革命性的突破”。[7]核心技术(Core technology)是指在科学理论基础上确定了技术路线之后能够支撑产品实现的关键技术和工艺。核心技术是企业产品平台的基础,也是终端产品价值的主要承担者;而产品平台是众多核心技术的集成,通过产品平台实现了核心技术的最终价值。目前,芯片和软件已经渗透到各个产业领域,能否实现这一核心技术自主创新,将影响到电子信息、生物医疗、高端装备制造、新能源汽车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而在芯片与软件方面,我国的技术和产品与国外先进水平相比还存在很大差距,为此,《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把发展“核高基”②确定为16个重大专项中的第一个是十分必要的。由于开发投入大、周期长、风险高,产品价值大、带动性强,不可能通过购买或模仿得到核心技术。历史上,我国“两弹一星”、载人航天、杂交水稻等重大项目获得成功,都是核心技术自主创新的结果。因此,不掌握关键核心技术,不建立自己的产业技术体系,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就是一句空话。从战略性的高度看,如果核心技术长期受制于人,没有形成自己的技术优势,国家安全也将难以保障。
进口替代市场导向。历史上,出口导向发展战略是伴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而逐渐构建起来的;理论上,这一战略有利于发挥我国的比较优势,通过引进外资、赚取外汇以进口急需的技术和设备。实践证明,出口导向战略在过去是行之有效的,为中国经济保持长期稳定的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时过境迁,我国资金已经比较充裕,特别是外汇储备居世界第一,而人口红利几近枯竭,环境承受力已达极限,表明外向型经济无论是从历史还是逻辑的角度看都失去了合理性。更为严重的是,在“市场换技术”的指导方针下,我们以极为稀缺的国内市场资源换来的只是国外二三流的技术,而并非真正的先进技术、关键技术与核心技术。加上我们没有做好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的功课,导致我国对国外关键核心技术的长期依赖,处于国际分工体系的低端。研究表明,引进外资不会自动地促进经济增长和技术进步,相反,一些成功的经济体在封闭市场下,通过保护民族产业而实现了经济振兴。因此,争取市场、扩大内需,才是企业追求技术进步的源动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必须回到进口替代的市场导向上去。在经济全球化和贸易自由化的今天,通过关税壁垒等贸易保护措施容易受到诟病,对国外拥有核心技术的最终产品实行非关税壁垒(如技术性贸易壁垒、外汇管制等),对国内战略性新兴产业在融资、税收、出口等方面实施优惠政策,对购买和接受拥有自主知识产权产品和服务的用户提供补贴等,都是从出口导向到进口替代发展战略转变的必要手段。
稳定的产业政策扶持。长期以来,我国已经形成了对出口导向型经济的“路径依赖”。但国际金融危机再次表明:凡是出口依存度比较高的国家,经济增长率的波动幅度也比较高。因此,不能完全依赖于通过扩大出口带动我国经济的稳定增长。尽管战略性新兴产业最初难以和国外高技术企业争夺国内市场,更别说占领国际市场。但是,战略性新兴产业一旦获得成功,它给企业和社会带来的收益往往是一般出口加工型企业的成千上万倍。所以,政府应制定和实施稳定的产业扶持政策,采取直接补贴和税收减免等措施扶持弱小,确保市场提供正确的信号和激励。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关键是要加快落实人才强国战略,加大高技能人才队伍建设力度,创造条件吸引全球优秀人才来华创新创业。在后危机时代,各国都打响了优秀人才争夺战,就连世界科技领跑者的美国也不例外。2010年美国总统经济报告提出,2011财政年度继续大幅度增加联邦财政对科研的资助,其中国家科学基金会等3个主要科研代理机构的科研预算比上一财年增加一倍[10](P268)。在2011年美国国情咨文中,奥巴马又提出在未来10年内将培养10万名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学科教师,并且呼吁把在美国大学取得理工科博士学位的外国学生全部留在美国。所以,没有长期稳定的产业政策扶持、没有有效的研发(R&D)投入以及研发强度(R&D/GDP),特别是没有具有较高技术水平和相对稳定的研发队伍,战略性新兴产业只能是后危机时代一道美丽的光环。
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科学技术革命和社会生产需求为其提供了强大推动力。由于资源禀赋、科技水平、工业化程度和经济结构的差异,不同国家、不同地区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选择会有所不同。但是,研究不同时期、不同地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可以找到其内在规律性,这对于我国现阶段制定正确的产业政策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科技革命是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根本动力。纵观科学技术史,每一次科技革命都会带来生产方式的重大创新即产业革命,继而促生一个或一批新兴产业。由于采用新技术使生产效率和市场占有率不断提高,新兴产业逐渐演变为主导产业并通过关联效应将新技术扩散到整个产业系统,进而引起产业技术体系的改变和产业结构的升级。因此,科技革命不仅是思想的解放,而且是生产力的解放;产业革命诞生的不仅是新兴产业,而且引发了战略产业或主导产业的更新换代。
世界主要国家在每个发展阶段都会有相应的战略性新兴产业。18世纪中后期,蒸汽机、纺织机的发明引发了第一次技术革命,在极短时间内蒸汽机被广泛应用到采煤、冶金、交通运输等产业部门,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产业革命。蒸汽机就是这个阶段的战略性新兴产业。19世纪中后期,电机和内燃机的发明引发了第二次技术革命,电力技术很快被应用于交通、钢铁、石化、汽车和城市照明,这是第二次产业革命。电力生产、传输和使用就是这一时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随着集成电路和微处理器的应用,电子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引发了第三次技术革命,其应用领域从计算科学拓展到文字、声音和影像处理、机器设备控制和远程通讯等社会生活各个领域,这也是第三次产业革命。电子计算机就是这一阶段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英国引领了第一次技术革命成为当时的世界强国,德国引领了第二次技术革命迅速成为世界强国,美国引领了第三次技术革命成为当今最强的国家,日本和芬兰也抓住此次机遇,升级为发达国家。相反,苏联忽视了第三次技术革命,使生产力的发展受到阻碍,破坏了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历史证明,哪个国家抓住了科技革命的机遇,找准并扶持、引导代表新技术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勇于担当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的“领头羊”,哪个国家就有可能跃升为新的世界强国。种种迹象表明,当今世界正处于新科技革命的前夜,新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初现端倪,围绕新材料、新能源和新一代信息技术会诞生一批战略性新兴产业,中国的科技工作者和企业家不仅要抢占科技革命的先机,而且要以此为动力建构和培植符合国情的战略性新兴产业。
经济危机是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重要契机。根据马克思的经济危机理论,资本主义古典危机与当代危机都是生产过剩的危机,并无本质区别。只不过前者的“过剩”直接表现为有效需求不足,最终引发金融动荡股市崩盘;后者则表现为有效需求旺盛甚至过度,然而“透支消费”只不过把这种“过剩”从供给方转嫁到需求方,把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爆发从当下推到未来。马克思指出:“劳动资料大部分都因产业进步而不断更新。迫使企业设备提前按照更大的社会规模实行更新的主要是灾祸,危机。……就整个社会考察,危机又或多或少地是下一个周转周期的新的物质基础。”[11](P191,207)因此,尽管科技进步总能带来固定资本的持续更新,但经济危机总是大规模新投资的起点,而固定资本的社会规模的再生产离不开科学技术创新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兴起。历史上,全球性经济危机往往成为科技革命和产业创新的重要契机。比如,1857年的世界经济危机引发了以电气革命为标志的第二次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1929年的世界经济危机引发了战后以电子计算机、航空航天和核能等技术创新为标志的第三次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
无独有偶,德国经济学家格哈德·门施(G.Mensch)利用现代统计方法,通过对112项重要的技术创新考察也发现,重大基础性创新的高峰均接近于经济萧条期,技术创新的周期与经济繁荣周期成“逆相关”,因而认为经济萧条是激励创新高潮的重要推动力,技术创新又将是经济发展新高潮的基础。[12](P148)可以说,此次国际金融危机是超前消费、过度投机、监管缺失等导致虚拟经济泡沫破裂的结果。因此,必须重新反思“去工业化”的发展模式,重新回到实体经济,以高新技术为依托,大力发展先进制造业,必须把寻求新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作为反危机的重要手段,以期实现“再工业化(Re-industrialization) ”的发展战略。比如,金融危机爆发以后,美国政府不断加强对新兴产业的支持力度,高度重视发展清洁能源和低碳技术,主张依靠科学技术开辟能源独立的新路径,力争在18年内把能源经济标准提高1倍,在2030年之前将石油消费降低 35%。[13](P167)
正确选择是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有效保障。目前,在如何选择和评价战略性新兴产业问题上,既有产业经济学方面的思考[14],又有技术经济学视角的考量[15]。与上述进路不同,产业哲学主要是从共时性与历时性的辩证统一出发,分别从静态与动态、横向与纵向的维度考察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选择标准。既要以特定阶段产业结构系统以及系统要素间的相互关系为基础把握战略性;又要以产业结构进化过程以及过程中的矛盾发展规律为基础把握新兴性,以新兴产业为生长点和动力,以新的战略产业为落脚点和归宿。
众所周知,出于“冷战”思维和经济安全的考虑,战后苏联仍然把军事工业和传统重化工业作为产业发展的重点。核工业、电子工业、仪表工业、宇航工业、大型飞机制造业成为当时苏联的新兴产业,一些传统产业如钢铁工业、石油工业、化学工业、汽车制造业、船舶制造业等更是成为战略产业重点发展。因而,战后苏联迅速形成了强大而完整的工业体系,其经济增长速度超过当时多数西方国家。20世纪70年代“石油危机”之后,西方国家都开始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创新,围绕着电子计算机、新材料、新能源等高新技术快速崛起了一批战略性新兴产业。然而,苏联依旧坚持“优先发展军事工业”和“以机器制造业为主导”的产业政策,不仅错过了本轮新技术革命和产业结构调整的机遇,而且使机器制造、石油煤炭、黑色金属等传统重化工业长期停滞不前,主要经济效率指标未能达到,人民生活水平长时间低水平徘徊,到了 80 年代后期苏联经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究其原因,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苏联没有根据时代发展和科技进步适时调整产业政策,正确选择和培育发展本国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结果不仅没有形成一批新的先导产业和支柱产业,就连传统产业也因缺乏关键核心技术和持续创新的动力而丧失其支撑性。相反,作为产业政策的发源地,战后日本就采取了产业合理化、“IT”立国、知识产权立国等一系列产业政策,有效地促进了经济的全面复苏和起飞。
上述产业发展规律表明,新兴产业多产生于技术断裂、经济衰退之际,而后金融危机时代为我国提供了难得的升级产业结构、转变发展方式的重大机遇。苏联的教训和日本的经验表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虽然可以通过科技革命的推动来完成,但是,由于新兴产业在发展之初大多是没有竞争优势的弱势产业和高风险产业,正确选择新兴产业并且进行必要的培育和政策扶持,是促使其快速成长为战略性产业的重要保障。
[注释]
①斯托克斯用平面直角坐标系的两坐标轴分别表示研究的动机(好奇心驱动型还是应用驱动型)和知识的性质(是否具有基础性和原理性),提出了新的科学研究的象限模型。结果除了玻尔象限(第一象限,代表好奇心驱动型纯基础研究)和爱迪生象限(第三象限,代表为了实践目的应用研究)之外,会出现一种新的类型——巴斯德象限(第二象限,代表由解决应用问题产生的基础研究)。之所以称之“巴斯德象限”,是因为巴斯德在生物学上许多前沿性基础工作的动力是为了解决治病救人的实际难题。
②“核高基”是“核心电子器件、高端通用芯片及基础软件产品”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的简称,又被称为“两件一芯”,即器件、软件和芯片,它们是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核心技术中的技术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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