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研究的新成果、新收获——评王元忠先生的新著《鲁迅的写作与民俗文化》

2012-02-15 15:31霍志军
天水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鲁迅研究民俗文化民俗

霍志军

(天水师范学院 文史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1)

鲁迅研究的新成果、新收获
——评王元忠先生的新著《鲁迅的写作与民俗文化》

霍志军

(天水师范学院 文史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1)

鲁迅先生是中华民族的“民族魂”,鲁迅研究一直是现当代文学研究领域的“显学”。经过几十年来几代学者的积淀,出版的专著、论文汗牛充栋,不少学人大有“开辟真难为”之感。如果不能突破现有的研究格局,从一个新的视角、运用新的方法来进行研究,揭示出被既往研究所遮蔽的文化景观,就可能是徘徊不前,甚至出现低层次、低水平重复的现象。因此,欲将21世纪的鲁迅研究推向新的境界,首先要拓展眼光,拓新领域,在更为恢弘的文化视野中解读鲁迅思想的深刻性。天水师范学院王元忠教授的专著《鲁迅的写作与民俗文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以下简称《鲁迅与民俗》)一书,运用了文化学、民族学、民俗学等多种学科的方法和知识,细致、深入地分析了民俗文化对鲁迅写作的深刻影响,揭示了鲁迅写作中一些带有规律性的理论问题,全书内容充实,意蕴丰富,见解独到,发人深思,出版后引起了学界的广泛注意。

该书是王元忠教授在自己博士论文的基础上不断补充、完善而成的,渗透着王教授严谨求实的学风和对真理孜孜不倦的追求精神,其对鲁迅与民俗文化研究之透彻、见解之精深尤其令人敬佩。全书以流畅且极富灵性的文字表述,拓展和深化了当前的鲁迅研究。综观《鲁迅与民俗》全书,笔者以为有如下特点:

1.选题独辟蹊径

21世纪的鲁迅研究,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视角、从哪个方面进行研究,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纵观过去80多年“鲁迅学”的研究史,产生了一大批高质量、高水平、令学界重视的研究成果,然审视学界既往的鲁迅学研究格局,可以发现现有的鲁迅研究仍存在一些空白点,存在一些有待拓展和深化的领域,如我们较少注意从民俗学的角度去研究这位20世纪的文化巨人等。的确,鲁迅并不是一位严格的民俗学者,他生前从没有以民俗学者的身份从事学术研究或为任何一部民俗学著作写过序跋之类的文章,也没有翻译过外国民俗学理论著作,但这并不能说明鲁迅的写作与民俗文化就没有关系。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理环境、民俗文化对于人类文化的产生有着决定性的制约作用。人们的生存、发展以及所有的活动都要依附于他们所处的环境。人们活动的空间就是特定的地域性的自然环境,活动的对象是特定的自然生成物。可以说,地理环境与民俗文化构成了人类活动的天然的客观基础。一定区域内的人群在当地的自然环境之中,为了适应环境,经过长期的努力与自然环境的潜移默化,会形成相对稳定的社会心理、社会意识、审美取向、价值观念,此即文化学所谓的文化适应。任何个体的发展,都离不开孕育其成长的民俗文化环境。

王元忠教授多年来潜心研究鲁迅,对学界现有研究现状有着深刻的认识和准确的把握。在此基础上,他选择从民俗文化视角入手,就民俗文化与鲁迅写作的关系进行深入探讨。其视角之新颖、选题之独特,令人拍案叫绝。可以说,从专著的选题来看,足以看出王元忠教授对鲁迅研究的现状烂熟于胸,对鲁迅研究如何深化、如何拓展、如何推进,有着长期、独到的思考,从中我们也可看出王先生的学术功力。

该书在第一部分的导论中对民俗文化与鲁迅写作的关系做了精到的宏观分析,颇有真知灼见,如王教授认为,鲁迅写作本身具有极为丰富且极有意味的民俗文化内容;民俗文化在鲁迅写作中更多是以精神形态或隐性方式而存在的;研究者主观上对于民俗文化存在着理论认识上的不足,致使其对鲁迅写作与民俗文化研究的接受和准备不足。他还指出学界对民俗文化与鲁迅写作关系的重视不足,是受20世纪中国特殊的国情和文化环境影响。有意无意之中,很多研究者在思维观念上对于该话题心存一些认识上的问题,比如认为民俗乃低俗、原始的文化表现物,认为民俗已然成为腐朽反动的传统文化的别一存在,认为民俗毕竟只是一种粗糙简陋的文化等等。《鲁迅与民俗》一书对这些认识进行了理论上的分析,证明了其片面性;紧接着论述了鲁迅写作的实际表现,提出了鲁迅的写作与民俗文化这一话题建构的可能性,以及对已有研究存在的问题和问题形成的原因做了分析,提出了建构这一话题的必要性。正是因为国内鲁迅研究在此领域较为薄弱的现状,在造成一种遗憾之余,也为当下的鲁迅研究如何深化提供了一个空间,从而使全书的立论言之有据,使全书的论述建立在一种坚实的基础之上。民俗文化与鲁迅写作这一研究选题,直接将人们关注的目光与研究的兴趣点引向了作家写作与民俗文化这一长期以来被人们所忽视的领域,它给予学界在鲁迅研究思路上的启发是不小的。笔者甚至认为,这一研究选题或许将培育出新世纪“鲁迅学”新的学术增长点。

2.新见迭出,表述富于诗意

在学术研究中,从具体上升到抽象,还只是科学研究的准备阶段,或者说是低层次的研究。真正的科学研究应该是从抽象回到具体,对所蕴涵的社会文化现象进行符合逻辑的解释,达到逻辑性与历史性的统一。《鲁迅与民俗》这部专著以对鲁迅与民俗文化的探讨为中心,系统挖掘民俗文化对鲁迅创作的影响,鲁迅写作的民俗文化成因、表现、流变和特质,通过对这一专题的系统研究,探讨了民俗文化与鲁迅写作的独特审美价值,在此基础上,阐述并建构了鲁迅写作与民俗文化的理论框架。这方面的创获主要有三:

其一,对鲁迅人生的民俗文化视野作了整体观照。古往今来,地域民俗文化与作家们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具有丰厚底蕴的地域文化,孕育了无数优秀的作家和生动的文学作品。众所周知,绍兴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从古到今孕育了诸多文化名人,鲁迅就是其中之一。出生于绍兴城内一个破落的士大夫家庭,鲁迅从小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以及所接触到的人,如他的长妈妈,都对他的生活以及思想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培育出了后来成为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革命家的鲁迅。元忠先生试图研究绍兴民俗对鲁迅写作的深刻影响和深度制约。鲁迅幼年浸润在故乡的民俗文化里,祖母和长妈妈给他讲猫是老虎的师父、许仙救白蛇的民间故事;幼年的鲁迅热爱绍兴水乡的社戏、向往迎神赛会;绍兴大班“正戏”中除恶扶弱、表忠除霸、抗敌御外的历史故事;民间“目连戏”的劝善;迎神赛会毫无小家子气的生命“狂态”;地方笑话里的“硬气”和“诙谐”等等,故乡的民俗风情对于鲁迅性格和文风的形成无疑有着深刻的影响。鲁迅对故乡文化个性的感悟和认同,在不为主体觉察的无意识的渗透和诱导中,追寻浙东地域化了的儒文化,对越族坚韧之顽强精神、卓苦勤劳之风、慷慨之志和故乡的民情风俗、民俗文化的感悟和认同,形成鲁迅务实的品格、理性的精神、坚韧的个性和嫉恶如仇的气质。可见,民俗文化对鲁迅思想文化的形成、创作有着重大的影响。他创作的小说《药》中的以人血治疾病、《社戏》中的社戏、《祝福》中的祝福场景、《离婚》中娘家人闹事拆夫家炉灶等等都与民俗文化有着紧密的关系。这些都是学界研究相对薄弱的问题,王元忠教授的这些研究成果,见解独到,发人深思,有助于我们更深刻、更全面地认识鲁迅,对当前民俗文化的研究亦有推进之功。

其二,以民俗文化的角度去阐释鲁迅作品,呈现出一种全新的解读。例如书中对《祝福》中祥林嫂的相关解读就颇为精彩:

鲁迅的小说《祝福》描写苦女人祥林嫂的死亡之旅时,先后运用了三种民俗活动材料,再嫁(不幸的开始),捐门槛(自我的赎罪努力)和除夕的祭祖(努力的无果:死亡并及人世的漠然态度)。其中描写祭祖活动时提到了一种被称作“福礼”的民俗用物——也就是古书中常说的“牺牲”:“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的洗……煮熟之后,横七竖八的插些筷子在这类这东西上,可就称为‘福礼’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这“福礼”或“牺牲”,作为节日礼俗的一种构成物,在《祝福》中,它为小说人物的活动营造了某种适宜的文化环境和情节气氛。[1]9

著者对鲁迅笔下的这一民俗现象,并未停留在问题表面,而是深刻揭示这一民俗现象在鲁迅小说中的批判意义,“但是鲁迅的思考显然却并未停止于这一层的功用,在有意识地将祥林嫂的不幸遭遇和周围众人的麻木反应进行对比之时,他想告诉人们的,实际上就是众人之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希望祥林嫂讲述她的不幸,他们的动机其实不是因为对于她的同情,而是想从她的不幸中,获取某种享受“牺牲”样的快乐,所以,从别一意义上,祥林嫂也可以说是冷酷人间的一种牺牲。”完全可以说,民俗文化是形成鲁迅小说“召唤结构”的重要形式,是铸就鲁迅写作独特审美价值的艺术因子。类似此类极富个性化的解读,书中比比皆是。

其三,鲁迅与绍兴民俗的关系是密切的,他充满了对故乡民间文化的依恋之情,他的创作有着深刻的绍兴风情的烙印,完美地向世人展现了他的故乡风情;他的“鲁镇”,就是心目中的绍兴水乡,而鲁迅也一直眷恋并追寻着故乡民间文化所蕴含的地域文化的历史传统。地域文化所包括的内容有很多,既有地缘文化,也有血缘文化,绍兴民俗也只是地缘文化的一部分。所以,要了解地域文化与鲁迅及其创作的关系与影响,还有很多方面可以进行研究探讨,相信元忠先生的成果对今后一个时期的鲁迅及其作品的解读会起到某种引领作用、示范作用。

元忠先生是甘肃省的著名诗人,他的写作也便采取了严肃而又高度诗化的表达,在人们看来十分艰涩难懂的学术专著中,这本《鲁迅的写作与民俗文化》却以富有诗意的语言表述,使读者在阅读中除了接受其思想的锋芒之外,还感受到了一种阅读的愉悦。

3.为当下的鲁迅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视野,培养了新的增长点

《鲁迅与民俗》的出版,还有一重价值在于为我们的现代文学史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视野和新的观念。在我们使用的现代文学史教材中,无论是钱理群等著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还是朱栋霖等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1917~2000)以及其他有关中国现代文学史的著述中,对鲁迅及其作品的评介与研究可谓是重中之重,但基本都是侧重于作品的反封建性以及对愚昧国民的批判性上,很少有人从民俗文化的角度去考量鲁迅写作,这不能不说是目前文学史中的不足,是一种结构性缺陷。在此意义上,《鲁迅与民俗》的研究无疑为当下的鲁迅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视野,一种新的研究方法论层面的启示。书中在结论部分曾道:“鲁迅作品中的民俗文化表现是他写作中的一种极为重要的现象,它不仅给鲁迅的写作带来了别样的风味和意义,同时,也启示并引导了当时并及其后许多人的写作。……一源二分的中国文学的两种流向,不仅营造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发展过程中特殊的景观,而且在看似不同其实却非常一致的努力和追求之中,显示出了重建民族文化的共同心理动机。这样的事实启示了一种重新梳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可能。”

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指出:“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地设想他们所属的时代精神和风俗概况。”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鲁迅是最早接受这一理论并躬亲实践的作家之一。鲁迅先生终其一生都自觉地从民俗文化中汲取营养,并熔铸成自己思想的组成部分,并以其独特的写作呈现出来。《鲁迅与民俗》一书对鲁迅写作与民俗文化的关系进行了较为全面和系统的论述,将人们带进了一个在鲁迅研究中曾被遮蔽的幽境。其学理与诗性的有机结合、富有感染力的论述,在学界已产生一定影响。我们有理由相信,该书必将推动鲁迅学研究的进一步深化,必将引起学术界关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学术理路的思考。

[1]王元忠.鲁迅的写作与民俗文化[M].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I210

E

1671-1351(2012)01-0139-03

2011-11-19

霍志军(1969-),男,甘肃天水人,天水师范学院文史学院副教授,博士。

〔责任编辑 王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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