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气升降思想浅析*

2012-01-25 07:56罗海鸥晋献春张春霞肖黎辉
中国中医急症 2012年6期
关键词:中气四象内经

罗海鸥 晋献春 张春霞 肖黎辉

(第三军医大学附属新桥医院,重庆 400037)

中气升降思想源于《易》理,《系辞·上传》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河图》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河图之数理五为土数,位居中央,为五行之核心,有序之主导。四象之位,非土不立,四象之生,非土不成,没有土的核心主导作用,四象的有序运动,就无法完成。

1 《内经》为其奠定理论基础

“中气”一词,首见于《灵枢·口问》篇,“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肠为之苦鸣”,虽未给中气下定义,但从全文看,中气为中焦之气,以脾胃之气为主。《内经》认为,阴阳之气的不断升降相召、相互感应,是万物化生的根本所在,升降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形式。“升已而降,降者谓天;降已而升,升者谓地。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故高下相召,升降相因,而变作矣”,“升降出入,无器不有”。而在论述天地阴阳升降一段话的前面,提出“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内经》提出“天枢”,强调的是在人体的阴阳、上下之间,存在着一个使运动升已而降、降已而升,起制约作用的中枢机制,同时《内经》在运气学说中还提出“根于中者,命曰神机,神去则机息”,五运在中,万物生化,所谓中根也,也是升降的根源。《内经》虽未明确提出中气升降之词,但却将其有机地贯穿于有关人体气、血、津液的生成、转化、代谢过程的论述之中。如“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中焦亦并胃中,出上焦之后,此所受气者,泌糟粕,蒸津液,化其精微,上注于肺脉,乃化而为血……上焦如雾,中焦如枢,下焦如渎”,水谷入胃,消于脾阳,泌、蒸、化暗含了中焦脾胃之气的升清降浊,正是由于脏腑之气不断地升降出入才保证了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进行。“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禀也……脾者土也,治中央,常以四时长四藏……藏府各因其经,而受气于阳明”,则说明脾胃升降相因,纳运相合,能长养形体;脾藏属土,位治中央,为肝心肺肾四藏之长,又为各藏府气化根本和气机升降的枢纽。由此可见,《内经》的“运气”、“气机升降”、“阴阳五行”、“藏象”、“营卫”学说等为中气升降思想奠定了理论基础。

2 金元时期创立中气升降理论

金元时期受运气学说和理学的影响,对易、太极、两仪等有了深刻而丰富的认识,在这一背景下,医家本身的知识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认为《内经》中已讲到了中气,升降,于是加以发挥,从而创立了中气升降理论。张子和根据《内经》“湿在上,以苦吐之”,“脾为之使,胃为之市”,“土郁则夺之”等理论,以吐法、下法论升降,认为“一吐之中,变态无穷,屡用屡验”,“中州土也,兼载四象,木金水火,皆聚此中……不善扫除仓廪,使陈莝积而不能去也”。李东垣受《内经》气机升降理论所启发,强调脾胃在精气升降中的重要作用,他认为天地阴阳生杀之理在升降沉浮之间,一年之气的升降,惟长夏土气居于中央,而人体精气的升降运动,亦赖脾胃居于其中而主宰,为之枢纽。“盖胃为水谷之海,饮食入胃,而精气先输脾归肺,上行春夏之令,以滋养周身,乃清气为天者也;升已而下输膀胱,行秋冬之令,为传化糟粕,转味而出,乃浊阴为地者也”。脾胃健运,升则上输心肺,降则下归肝肾,才能维持“清阳出上窍……清阳发腠理。清阳实四肢……浊阴出下窍……浊阴走五脏。浊阴归六腑”的正常升降运动。东垣在升降问题上,特别强调生长和升发的一面,尤其是内伤病变,多责之脾阳不升所致,治疗上善用黄芪、人参、升麻、柴胡等益气升阳之品,以遂脾气升发之性,亦注意潜降阴火,创补中益气汤、升阳汤、升阳散火汤等著名方剂。从金元时期医家的论述以及用药可以看出“中气”指脾胃之气。

3 明清时期中气升降思想得到全面发挥

明清时期,不少医家热谙气机升降学说,也受到河图、洛书、易等哲学理念的影响,他们在辨证论治过程中注重气机升降,也推动了中气升降学说发展。张志聪对脏腑气机上下阴阳交会认识深刻,如肺胃金土的天地交泰,肾胃的土水相交,心肾的水火相交,并强调中焦脾胃升降枢机的重要作用。正如他在《金匮要略注》中所云“夫上下呼吸之气,交接于中焦,阴阳出入之相平也”,“本经凡交通上下,必先和中”,“交通上下,必先中焦,故先用甘草”,更加明确了中焦在气机上下相交中所起的斡旋作用。叶天士详细分析脾胃与升降的关系“纳食主胃,运化主脾,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以脾胃之病,虚实寒热,宜燥宜润,固当详辨。其于升降二字,尤为紧要”。他针对东垣详于治脾略于治胃,详于升略于降,补东垣之未逮,而直言降胃的重要性,降胃“不过甘平或甘凉濡润,以养胃阴,则津液来复,使之通降而已矣”。唐容川根据阴阳水火气血理论,在《血证论》中对血证首先治脾有精辟的论述,他认为“运血者,即是气;守气者,即是血。……血生于心而下藏于肝,气生于肾水而上主于肺,其间运行上下者,脾也……治血者,必治脾为主……治气者,必治脾为主”,还提出“脾独名太阴,以其能统主五脏,而为阴之守也。其气上输心肺,下达肝肾,外灌溉四旁,充溢肌肉,所谓居中央畅四方皆如是,血即随之,运行不息,所谓脾统血者,亦即如是”,在他选用的方药中,调理脾胃升降的方药如泻心汤、旋覆代赭汤、加味归脾汤、香砂六君子汤在临床中最受青睐,可见他对脾胃气机升降在脾主统血中的重要作用有深刻的认识。

清代著名医家黄元御对中气升降,见解新颖,颇具特色,其重视中气升降的学术思想对后世有深远影响。他认为中气为阴阳五行之根,人的生命形体是在中气升降中形成的,中气的升降斡旋维持着生命活动的正常延续。他说:“阴阳肇基,是有祖气……祖气之内,含抱阴阳,阴阳之间,是谓中气,中者土也”(《四圣心源·天人解》)。“脾为己土,以太阴而主升,胃为戊土,以阳明而主降,升降之权,则在阴阳之交,是谓中气。胃主受盛,脾主消磨。中气旺则胃降而善纳,脾升而善磨。水谷腐熟,精华滋生,所以无病”;“土气充盈,分输四子,己土左旋,谷气归于心肺,戊土右转,谷精归于肾肝”(《四圣心源·劳伤解》),四藏受气,从而发挥各自生理功能。他着重强调了中气升降在脏腑气化中的枢纽作用,他认为脾胃居于中焦,通连上下,为脏腑升降运动之枢纽,如《素灵微蕴·藏象解》谓“升水木而降火金,其权在土,土气不运则四维莫转”;又如《劳伤解》所言“脾升则肾肝亦升,故水木不郁,胃降则心肺亦降,故金火不滞。火降则水不下寒,水升则火不上热。平人下温而上清者,以中气善运也”。而中气衰败,升降失司,就会产生种种病变,正所谓“中气衰则升降窒,肾水下寒则精病,心火上炎则神病,肝木左郁而血病,肺金右滞而气病……四维之病,悉因于中气”。中气升降失司的原因则为阳衰土湿,如《素灵微蕴·噎膈解》所说“脾陷胃逆,升降颠倒,则上下不开,出纳俱废……而总以中脘之阳虚也”,“胃主降浊脾主升清,湿则中气不运,升降反作,清阳下陷,浊阴上逆”,可见黄元御的中气升降思想既强调了太阴湿土脾,又阐明了阳明燥土胃,是在对《内经》“神机”、“升降”概念进行全面、完整的理解基础上,进一步充实、完善而形成的。

民国时期医学家彭子益认为“中气在土气之内,为人身的生命”,“人身的中气,在胸下、脐上之际,而分布于整个人间”,“人身中部之气名曰中气,脾胃主之”,明确提出中气是脾胃之气。“中气如轴,四维如轮。轴轮运行,轮运轴灵。轴则旋转于内,轮则升降于外。此中医的生理也。中医的病理,只是轴不旋转,轮不升降而已”[1],更是把中气升降之理提高到中医医理的高度。他认为凡百病皆有中气关系,中土乃为阳气升降之根本,也为治病用药之核心,“中气之治有温中、补中、养中、调中、顾中之别,干姜为温中之法,炙草党参冰糖为补中之法,顾中者,用药须顾中气,不可损伤中气也。晚清医家吴达认为“五行之升降,以气不以质也。而升降之权,又在中气。中气在脾之上,胃之下,左木右金之际”,“中气为升降之源,脾胃为升降之枢轴”,他对升降之动力,明确指出其权在于中气,并指出中气存在的范围。此外,他在论述中风时说:“至于中左中右,名为偏枯,要皆中气不得主持,升降失职,而四象无由旋转也”[2],由此可见其重视中气升降之一端。

现代也有医家认为 “中气包涵脾胃之气,也包涵肝胆之气”[3],“肝胆位处中焦,参与中焦气化。中气之敷阳和、布阴气,主“中焦如沤,为内外升降出入开阖之枢机,调控制化功能全决于肝胆”[4]。

综上所述,不同历史时期的医家对中气升降的理论内涵的认识不尽相同,在临床实践中积累了不同的经验,也各具其学术特色,多数学者认为中气主要指脾胃之气,从他们的思想中也反映了中气升降维持着人体的正常生理活动,中气衰败,升降失司,就会产生种种病变,特别是明清医家黄元御、彭子益、吴东旸等对中气升降的阐释和临床用药认识颇具特色,若能由此而深入研究中气升降,对于我们更加深刻的认识生命本质以及人体的生理现象、病理变化,都具有重大意义。

[1]彭子益.彭子益医书合集[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2008:495.

[2]吴达.医学求是[M].南京: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84,17(6):13.

[3]刘家义.论中气包涵肝胆之气[J].安徽中医学院学报,1998,17(6):8.

[4]刘贵仁.中气内涵新探[J].中医药研究,1991,2(2):3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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