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鸣,杨爱学,陈延(指导)
(1.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5;2.广东省中医院,广东 广州 510120)
肠易激综合征(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是一种常见的功能性疾病,以腹痛或腹部不适为主要症状,排便后可缓解,常伴有排便习惯改变,缺乏可解释症状的形态学和生化学异常。近年来,亚洲IBS患病率有上升趋势,尤其是经济较富裕的城市[1],我国一项按罗马III标准的流行病学调查显示,山东大学学生IBS的患病率为7.85%[2]。IBS的发生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国内外研究均发现,心理因素在IBS的发病中起重要作用[3-5]。目前IBS的治疗已由传统的针对终末靶器官-肠道治疗为主转向包括精神行为治疗在内的综合施治,《IBS诊断和治疗的共识意见》明确指出,中医药是治疗IBS的有效方法。因此,我们应该深化中医对IBS心理因素的认识,积极探索中医药治疗IBS的有效方法。
中医学对心理的认识主要体现在情志理论,情志理论认为:“情志是人体对客观事物的不同反应,包括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或概言为怒、喜、思、悲、恐五志;情志活动与内脏有密切关系,必须以内脏精气作为物质基础;不同的情志变化对各脏腑有不同的影响,而脏腑气血的变化也会影响情志的变化。”通常情况下,情志活动是人体对外界环境刺激的正常反应,但强烈持久的情志刺激,超越了人体生理和心理的适应能力,则会损伤机体脏腑精气,通过直接损伤、影响气机、五行生克制化等作用而致病。
虽五脏分主五志,不同的情志刺激可对各脏有不同的影响,但心、肝二脏与情志病关系最为密切[6],这一点在IBS的发病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
肝属木,喜条达而恶抑郁,主疏泄,主藏血,调畅全身气机;脾属土,主运化,主升清,为后天之本;肝脾同属中焦,脾的运化有赖于肝的疏泄,肝疏泄有度,则营养物质输布全身,糟粕下传大肠,排出体外[7]。情志不舒或精神紧张,每易致肝失疏泄,条达不畅[8],气机郁滞,甚至气滞血瘀,经脉不通而腹胀、腹痛;肝郁横逆犯脾,升降失常,肠腑传导失司,致排便异常;便后气滞得畅,故IBS常见便后腹胀、腹痛得以缓解。此外,若其人脾土素虚,忧思过度,土虚木乘亦是重要病因[9],即《金匮要略》所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四季脾旺不受邪,即勿补之。”
“心胃相关”理论源于《素问》“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的论述,其主要依据在于七情虽与五脏相应,但最终仍由心主神明统摄,即情志发于心而应于五脏[10];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心神要靠脾胃的运化、收纳功能来滋养[11];心胃具有经络上的联系及火土相生的母子关系。该理论认为七情内伤,首先作用于心神,心神失调时可影响全身气机及各脏腑功能,最终造成脾胃运化功能失常;七情伤心,母病及子,最终亦会影响脾胃化源[12],导致 IBS的发生,正如《类经》云:“情志之伤,虽五脏各有所属,然求其所由,则无不从心而发。”
迄今为止,针对IBS尚无有效的根治方法,鉴于IBS的病因复杂,临床表现多样,伴有心理障碍的患者症状严重而顽固,故目前多采用包括中医在内的联合治疗方法。
国外研究发现,复方中药制剂“Iberogast”(含白芷、水飞蓟、母菊等9种成分)能降低胃肠对机械和化学刺激的高反应性,从而改善IBS症状[13]。高文艳等采用前瞻性随机对照临床试验,观察健脾调肝温肾方治疗腹泻型IBS 80例,应用SF-36和IBS-QOL量表对患者的生活质量进行测评,结果与口服匹维溴铵组相比,两组在腹痛、腹胀、大便性状、排便急迫感等IBS症状改善方面无统计学意义,但治疗组在躯体疼痛、心理健康和社会功能及改善烦躁焦虑、人际关系方面的疗效优于对照组(P<0.05)[14]。提示中药的作用靶点可能在于调整胃肠神经功能及改善不良心理状态。
周业学等采用随机对照方式,将38例难治性IBS分为氟西汀组与氟西汀+加味痛泻要方组,两组治疗后症状积分下降有显著性差异,且中西药联合组一般精神状态改善较西药组明显,尤其是抑郁和焦虑因子有显著下降,进一步分析发现,氟西汀联用加味痛泻药方可缩短治疗起效时间,且疗效持久[15]。孟晓艳以自身前后对照方式观察养心定悸口服液联合匹维溴铵治疗IBS伴焦虑、抑郁状态53例,使用SAS、SDS量表评价焦虑、抑郁情绪,结果表明,该疗法不但能解除IBS肠道症状且能明显缓解其焦虑、抑郁症状[16]。田艳萍等治疗86例IBS,对照组口服培菲康及艾司唑仑,治疗组在此基础上加用自拟疏肝健脾中药,结果治疗组在症状改善及HAMA、HAMD评分下降方面均优于对照组[17]。可见,中西药联合治疗对改善IBS症状有积极作用,且在缓解不良情绪方面均优于单用西药治疗。
中药联合心理疗法治疗IBS是近年应用和研究较多的领域,常用的心理疗法包括认识干预、情绪干预、行为干预等。王根生在心理治疗基础上,使用痛泻要方合四君子汤加减治疗IBS,与谷维素、西沙必利治疗组相比,中药组不但有更高的总有效率,且治疗前后Beck焦虑量表积分下降更显著[18]。王兴纬等研究发现,口服王氏保赤丸联合心理治疗IBS可明显改善临床症状,治疗后患者症状焦虑积分亦显著减低[19]。杨林在心理干预治疗基础上,加用自拟疏肝健脾汤治疗39例IBS,结果治疗组总显效率高于对照组,以HAMA、HAMD量表统计心理障碍疗效,总显效率亦明显高于对照组[20]。新近的一项Meta分析亦发现,使用疏肝理脾药物或结合心理疗法能有效地提高腹泻型IBS 的治愈率[21]。
心理障碍与体内神经递质、细胞因子、神经内分泌功能等密切相关。罗文政等发现,靳三针疗法和常规西药治疗焦虑症的临床疗效相近,针刺可能是通过调整血小板5-HT和血浆ACTH水平而发挥治疗作用[22]。张莉君等的研究则发现,针灸可以通过调节血清细胞因子水平(降低 IL-1β、IL-2、IL-6、TNF-α的高表达水平)从而治疗抑郁症[23]。
林静仪运用《灵枢·师传》“告之以其败、语之以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的理论对20例IBS患者进行心理护理,利用SCL-90量表对患者心理状态进行评估,结果16例患者的心理健康状态及临床症状均有不同程度的改善[24]。该作者的另一项研究采用艾灸、推拿点穴、针刺、自我保健穴位推拿等中医护理方案也得出了类似结论[25],表明心理护理能帮助调整患者的心理状态,使其正确认识疾病,主动配合治疗,对疾病的康复产生积极影响。
有报道八段锦、健身气功锻炼和五行音乐疗法可以改善不良情绪,促进心理健康的恢复[26-28],但尚未有IBS患者接受此类疗法的相关报道。
综上所述,IBS的发病与心理因素有一定的相关性,这种相关性主要体现在肝脾及心胃的协调性方面。通过中药、中西药联合、中药联合心理疗法等方式,使用调和肝脾和养心安神等治法对肝脾及心胃的关系进行调整,能够缓解IBS患者的临床症状,改善其不良心理状态。由此可见,从调控心理因素的角度切入治疗IBS,并对其病理基础进行深入研究,对于治疗IBS应该有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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