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宏斌,伍景平,艾儒棣
(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四川成都610072)
历代养生家、中医学家关于“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论述都凝聚对这句话的理解、发挥以及在临床上运用后体会的结晶,而其中不乏有相反的观点。笔者深研其理,领悟了其中的一些奥旨,论述于下,以供同道指正。
“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其大意为春夏应养阳以生长,秋冬应养阴以收藏。顺四时之气,而调节人体精神意志,保持身体健康。人与自然界一样,为阴阳二气而已。春应生,夏应长,为阳;秋应收,冬应藏,为阴。人体要保持积极健康有活力的精神意志,就得经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变更,顺应四时之气而动,这个理论属于“养生学”、“时间养生学”、“预防医学”、“治未病”等范畴[1]。《内经》最初提出的这个观点后,还论述逆四气要产生的后果,即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但没有具体论述如何具体运用“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来达到“养生、却病、延年”、“治未病”、“治未乱”之目的。给后世的医家留了很多想象的空间和发挥的余地,有些看似相反甚至相矛盾的观点,给那些不知中医学奥深之旨的人以“实证”,以批评中医是如何不科学。下面梳理看似相反甚至相矛盾的观点,以示中医理论的博大精深之处,而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奥旨。
根据各家“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理解,目前概括起来有六种观点,依据三个方向而立论。
第一个方向:依顺应四时养生规律而立论,是比较通行和直观的观点。《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云:“春三月……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夏三月……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秋三月……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冬三月……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在《内经》其它篇章里也有许多相似的论述,如《素问·宝命全形论》言:“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灵枢·本神》云:“故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适寒暑。”《素问·金匮真言论》:“五脏应四时,各有收受。”隋代杨上善《内经·太素顺养篇》注曰:“圣人与万物俱浮,即春夏养阳也;与万物俱沉,即秋冬养阴也。”明代马玄台《素问注证发微》言:“所以圣人春夏而有养生养长之道者,养阳气也。秋冬而有养收养藏之道者,养阴气也。正以顺其根耳,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明代张介宾云:“春应肝而养生,夏应心而养长,长夏应脾而养化,秋应肺而养收,冬应肾而养藏,故以四时之法成。”明代李时珍倡导“必先岁气,毋伐天和”的观点。清代高士宗《素问直解》言:“圣人春夏养阳,使少阳之气生,太阳之气长;秋冬养阴,使太阴之气收,少阴之气藏。”是谓春夏养阳,以养阳之生长;秋冬养阴,以养阴之收藏,均表明人体应依顺应四时养生的观点[1]。
第二个方向:对“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中的“阴阳”的含义扩展认识而立论,是各家学说对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理论的发挥,使该理论进一步完善。其一,依据阴阳互根而立论。春夏养阳,为秋冬养阴做准备;秋冬养阴,为春夏养阳做准备。如明代张介宾《类经》:“夫阴根于阳,阳根于阴,阴以阳生,阳以阴长。所以圣人春夏则养阳,以为秋冬之地,秋冬则养阴,以为春夏之地,皆所以从其根也。”顺其时令,调其阴阳,使阴阳平衡协调,防患于未然。其二,依据阴阳互制原理而立论。如唐代王冰在《增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中云:“春食凉,夏食寒,以养于阳;秋食温,冬食热,以养于阴。”认为养即制也,春夏阳盛而易伤阴,饮食上易多食寒凉之品以抑制阳亢;秋冬阴盛而易伤阳,则须多食温热饮食而保全阳气。借药食寒热温凉之性,以制四时阴阳之胜,通过互制,达到互养,使阴阳不偏,平衡协调,以保持身体的健康。元代医家朱丹溪在《不治已病治未病》中言:“以之食凉食寒而养其阳,圣人春夏治未病如此;以之食温食热而养其阴,圣人秋冬治未病者如此。”在饮食调养上防病于未然。其三,依据阴阳虚盛而论,即人体阴阳四时内外盛衰立论。春夏阳盛于外而虚于内;宜养内虚之阳;秋冬阴盛于外而虚于内,宜养其内虚之阴。善养生者,春夏培养内需之阳,秋冬培养内虚之阴。春温夏暑易伤阴,秋凉冬寒易伤阳,人之所共知。且于春夏,人们知养阴而不知养阳;于秋冬,人们知养阳而不知养阴。故春夏之际,有因求养阴却伤及阳者;秋冬之时,有因求养阳而伤及阴者。《内经》以世人之多疏忽,而善养生之圣人能识之,故言“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顺从四时阴阳之变,是谓“以从其根”。如清代张隐庵《素问集注》言:“春夏之时,阳盛于外而虚于内,秋冬之时,阴盛于外而虚于内。故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而培养也。”
第三个方向:依据修辞或校对研究,主要切入点为语法修饰或错误之辨,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所以我们不能说这个观点是错误的,但后续持本观点的少。其一,黄大宇[2]认为这两句话为互文修辞.即应从互参互备的关系理解“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不能理解为春夏只养阳而不要养阴.秋冬只养阴而不必养阳。其二,吴伟[3]提到一些注家的观点“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疑为错文,应为“春夏养阴,秋冬养阳”,此说主观臆断意味较大,于整个春夏养阳,秋冬养阴贡献不大。
上面的三个方向皆不能代表其整个理论精髓,尤其是第三个方向,不敢苟同,其它的两个方向的四种观点均是对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诠释,是继《内经》提出这个观点后,后世医家对其在养生学、预防[4]和治疗学[5,6]上的发展和补充。其共同的特点是提出了如何来“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问题,即是通过什么方法来“养阳养阴”的问题。中医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如何养阳养阴的问题要得到各个中医学派、大家的实践证明才是有效的论断。古人提出这个理论的时候没有过多阐述,后世医家不懈的努力对其理论和实践的深入研究和发挥,才使得这个理论更加完善,不断的得到临床实践证实,同时也不断从实践中升华其理论内涵,显然如何“养”是整个理论的精髓所在。面对各种学说,只有通过如何“养”这种途径才能统领临床的实际情况以及各医家的不同学术观点。
笔者觉得“春夏养阳”是春夏养生长之气,“秋冬养阴”是秋冬养收藏之气。养生、预防和治疗疾病皆应考虑到四季对应于人体的生长收藏之气。春夏生长之气,为阳,凡利于养生长之气的,皆为养阳。在治疗上应重视和主动运用不同的方法进行养阳(即养生长之气),这是一个前提和原则,即为春夏养阳的范畴,凡不利于生长之气的,皆有悖于春夏养阳。秋冬为收藏之气,为阴,凡利于收藏之气的,皆为养阴。在治疗上应重视和主动运用不同的方法进行养阳(即养收藏之气),这也是一个前提和原则,即为秋冬养阴,秋冬凡不利于收藏之气的,皆有悖于秋冬养阴之旨。故简而言之,“春夏养阳,秋冬养阴”要求的一个前提是春夏要利于生长之气,秋冬要利于收藏之气。如何“利于”(即“养”),具体的方法很多,须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各个流派的观点都是因人而异的产物,而且因人而异中只包括了阴阳[7]之间的关系:以阴阳互根、互制、虚盛来阐述,没有阐释涵盖所有不同体质如何“养”的问题,如虚性体质中的气虚、血虚体质,实性体质中的血瘀、气郁体质,以及复杂体质的如何“养”法。故在治疗上如何主动运用不同的方法进行养阳或养阴,是根据因时、因地、因人的具体情况而定,并非“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一句话能概括的,因为它并非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而只是一个前提和原则,必需将其具体化。一、因时。这个理论最初本身就是一个时间养生学观点,也就不难理解它的因时性,而且不只一年有四季,在一天也有四季之分,人的生长仍然有广义的四季之分,它是春、夏、秋、冬蕴含的生、长、收、藏之性的变迁规律,也是养生预防和治疗中应注意遵循的规律。二、因地:不同地域春夏秋冬有别,程度也有差异,有些地方一年四季分明,而有些地方只有两季界限;同一地域所处环境也有别,低洼潮湿还是干燥也是应该考虑的因素。三、因人:此最为复杂,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详细可见笔者所著《如何在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中体现养生、预防和治疗》。以上观点为笔者管见,希望能得同道指正,以期完善。
[1]赵阳,郭玉峰,蒲永慧,等.“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理论辨析兼探中医适时养生[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08,14(6):408-410.
[2]黄大宇.《内经》“春夏养阳,秋冬养阴”析疑[J].中医研究,2004,17(3):16.
[3]吴伟.“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之我见[J].河南中医,2004,24(9):16.
[4]王红玉,李志庸.“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现实指导意义[J].中华中医药学刊,2008,26(4):846-847.
[5]邹晓明,谷松.“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管窥[J].中医杂志,2008,49(5):474-476.
[6]边秀娟.试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J].辽宁中医杂志,2004,31(3):206-208.
[7]王伟亮,古继红.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J].广州中医药大学学报,2009,26(2):197-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