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
(同济大 马克思 ,上海 200092)
日本民间力量对中日邦交正常化的作用探析
文彬
(同济大 马克思 ,上海 200092)
20世纪50年代 对 日官方外交难 启动的情况, 国 府基 两国人民 间的传统 ,从民间外交入手实现了 日关系的 常化。对 段历史过去多从 国的角度 究,然而不容忽视的是日本民间力量对两国邦交 常化同 起到了积极的促进 。对该问题 进 步探析, 期 次唤起人们对民间交流的关 ,进 步拓宽两国民间团体和个人的交流 合 。
民间力量;外交;日本; 国
当战争、领土纷争、意识形态分歧等原因导致两国关系恶化,正式外交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两国政府往往设立秘密途径进行接触,待时机成熟升级为正式外交交涉;与此同时,没有得到官方授权的团体和个人也会自由穿梭于国境之间,为缓和气氛、达成妥协开拓民间交流渠道,同样起到推动两国关系良性发展的效果。然而很多时候以上提到的以不公开或非官方途径参与外交交涉的团体和个人往往被研究者所忽略。对于日本来说,以地缘、血缘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社会信赖和个人利益分配机制使非官方力量无论在民众层面还是在决策者层面都对其对外交涉产生重要影响。财界作为特殊利益团体一直左右着日本的内政外交;熟知他国的“美国通”、“苏联通”等在日本政治舞台上也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因此客观评价这一群体及其背后的政治文化背景,对研究日本政治外交具有深刻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日本学者西原正根据“当事国政府是否授权”和“接触事实是否公开”两个变量曾将国家间接触者的行为分为四类,被授权-公开型接触者被视为正式接触者,其他三类即非正式接触者。本文借用他的分类,把通过不公开或非官方途径影响国家间交涉的三类非正式接触者统称为“民间力量”①参见:[日]西原正《日本外交与非正式接触者》,《国际政治》(75)第3页。。如下图:
本文的研究集中在1952年到1972年的时间段,主要是基于以下考虑:虽然日本在1945年战败投降,但直到1952年才通过《旧金山和约》结束了7年的被占领状态,取得国际主体地位,自此以后,虽然在政治、经济、安全保障等领域日本对美国的依存度仍然很高,但毕竟拥有了独立的外交决策权力,因此时间的起点选定在1952年。时间的结点选定在1972年,因为随着70年代初中美接近、中国在联合国合法地位的恢复,这一年的9月29日,经过中日人民的共同努力,两国签署了《中日联合声明》,并结束战争状态、实现了两国关系的正常化。[1]虽然直到1978年中国和日本才通过《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完成法律意义上的建交,但1972年的中日复交事件已经把中日关系推向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因此本文将1952年到1972年作为考察的主要阶段。
在中日邦交正常化过程中,往来于中日之间的民间力量通常是与中国有着密切联系的团体和个人,他们在与中国进行经济、文化等各方面交流的过程中,了解中国的情况并希望通过促进中日邦交正常化进一步扩大和提升与中国交往的层次,以此获得经济利益、实现政治诉求、维护亚洲和平等。
在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整个过程中,经济界始终发挥着连接两国的桥梁和促进两国关系不断升级的重要作用。20世纪50年代,日本政府出于对美依存的外交考量,选择台湾作为谈判对象签署《日台和约》,断绝了与中国大陆的官方往来。以高良富、帆足计和宫腰喜助为代表的日本经济界人士为了促进两国贸易,开拓中国大陆市场,突破了美国的对华经济封锁,绕道来到北京与中国签订了以货易货为主要形式的中日民间贸易协定。20世纪50年代中日之间共签署了4次这样的民间贸易协定,虽然品种和数量非常有限,实际履行率很低,但在当时它们的成立本身就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第一次民间贸易协定签订后不久(1953年1月),日本通产省就解除了对中国的贸易禁运,[2]中日两国经济往来的大门得以重开,因此可以说中日民间贸易的恢复为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创造了现实的土壤。
表1 20世纪50年代中日民间贸易协定履行率一览表(根据4次民间贸易协定绘制 单位:万英镑)
到了20世纪60年代,友好贸易和LT贸易成为中日民间经济交往的主要形式,开辟了半官方性质的贸易新途径。这一时期不得不提到的是高碕达之助,在1955年的万隆会议上,担任鸠山一郎内阁经济审议厅长官的高碕曾与周恩来举行过会谈,但根据多项史料记载,这一会谈并没有取得日本政府和外务省的授权,而且谈话内容也未涉及两国政治关系事项,所以仍被视为非官方接触。1962年,高碕已经从政界隐退,以日中综合贸易联络审议会会长的名义访问中国并签订了发展两国民间贸易的《中日综合贸易备忘录》(又称LT贸易),在东京和北京互设解决双方贸易问题的联络代表机构:高碕办事处和廖承志办事处,这一机构后来实际上发展成为负责两国关系一切事务、与对方政府联系的半正式联络渠道,为中日两国各项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有效的沟通平台,对提升中日关系的层次起到重要作用。
20世纪70年代,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时机逐渐成熟。到了1972年6月的时候,无论是对中日贸易依赖程度高的中小企业,还是与台湾经济关系密切的商社都公开发表声明愿意在周恩来总理提出的“贸易四原则”②周恩来总理于1970年4月19日提出了“中日贸易四原则”,具体为(1)不与帮助台湾、南朝鲜(韩国)的企业进行贸易。(2)不与向台湾、南朝鲜大量投资的企业进行贸易。(3)不与为美国侵略越南、老挝、柬埔寨提供武器的企业进行贸易。(4)不与在日本的美日合资企业进行贸易。基础上发展与中国的经济交流,随后日本财界也表明了“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北京政府是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的立场,这标志着日本经济界完全坚定了支持中日邦交正常化的决心,给日本政界造成很大的冲击,从而对转变政府对华态度、加快中日邦交正常化的进程起到关键性的影响。
自民党中的亲华政治家主要是指以自民党元老松村谦三为代表、主张建立中日友好关系的国会议员,他们作为自民党内部与政府消极对华势力相抗衡的力量,经常以民间人士而非政府或执政党正式代表资格访华,拓展日本对华交流活动空间,在中日邦交正常化的过程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这一群体的成员主要有松村谦三、石桥湛山、古井喜实、高碕达之助、竹山祐太郎、冈崎嘉平太、田川诚一、藤山爱一郎等。[3]
虽然早在20世纪50年代,围绕“中国问题”自民党内部就形成了鲜明对立的两个派别:“亲华派”和“亲台派”,但这一时期的亲华政治家较少提出具体的政策建议,从1960年前后起他们的活动才开始具有组织性和连续性。
为了修复因岸信介内阁的破坏而全面中断的中日交流,1959年松村谦三首次率团访华,与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陈毅副总理兼外交部长举行会谈,截止到1972年松村共计5次访问中国,为两国关系正常化做了大量奠基工作。松村谦三等亲华政治家们通过不间断的访华活动,使两国关系即使在低潮时期也未中断交换意见和沟通意思的桥梁。正如池田勇人首相所说:“我在立场上必须把脸朝向美国,松村谦三你就作为我面向中国的脸,关于中国的事情就全拜托你了”,[4]虽然他们对华交流都是以私人身份进行,没有得到政府的正式授权,但作为尚无邦交关系的中日高层疏通政治意见的管道,确实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战后日本的政治斗争中,保守的自民党与革新的在野党长期处于对立状态,反映在外交方面就是自民党支持亲美、反共路线,在野党主张放弃《日美安全条约》和接近中苏。虽然因保守政党长期执政,在野党对政府外交决策的影响力十分有限,但这并不意味着在野党的作用可以被忽视,相反在野党与苏联、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的交流,为日本与之正式建交奠定了基础,因此发挥了独特的补充外交功能。
新中国成立后,与中国接触最早,发表联合声明最多的在野党是社会党。1957年4月,社会党首次向中国派出了以浅沼稻次郎委员长为团长的访华代表团,与中国政府就中日复交、中国在联合国的代表权、经济合作等问题交换了意见。1959年,社会党确定了以“打破日美安保体制,恢复日中邦交”的外交方针,并于同年3月4日向中国派出了第二次访华代表团,访华团团长浅沼发表的题为《美帝国主义是中日两国人民的共同敌人》的演讲,曾引起日本政府和自民党内部的极大震动。随后日本社会党委员长浅沼稻次郎被日本亲美反华势力杀害,日本共产党因意识形态问题与中国共产党决裂[5],20世纪60年代日本在野党的行动出现了一些停滞和后退。
但是到了20世纪70年代,改善中日关系的国际环境逐渐形成,自民党同在野党在促进中日邦交正常化方面实现了联合的行动。1972年田中角荣组阁后,由于当时中日双方的特殊关系,日本政府方面不能直接出面进行中日复交的交涉,遂选择了与中国政府一直保持良好关系的日本社会党前任委员长佐佐木更三和公明党委员长竹入义胜为中介,就如何处理将来与台湾当局的关系,如何解决战争赔偿问题,以及以何种方式实现邦交正常化等具体问题互通信息、交换意见,为田中角荣访华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加快了两国的复交进程。[6]
在某段特殊历史时期内国与国之间的正式外交途径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一些非官方行为体往往借助民间沟通渠道,提升两国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交流层次,为化解矛盾,实现邦交正常化创造条件;不但如此,他们还通过谴责政府的错误外交行动、影响大众舆论等方式对外交决策者施加压力,使其制定有利于两国关系发展的对外政策。这些民间接触者虽然没有从政府那里获得外交资格,但他们代表着一部分政治势力和经济团体的利益,通过与对方国家进行务实而有效的交流,为两国关系的修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作为东方国家的中国和日本比较重视人脉关系,两国政府也容忍、承认、支持和鼓励中日间的民间接触。在邦交问题上,战后日本受美国影响与台湾建立了“外交关系”,然而出于长期的战略考虑日本仍然希望保持同中国大陆的经济往来,于是很多民间角色和组织在政府的默认下恢复了中日间的经济、文化交流,并在与中国的接触过程中,不断提升贸易层次、扩大民间友好力量,使中日邦交正常化成为一种历史的必然。
在21世纪的今天,民间力量还将继续发挥着打破僵局、解决矛盾、促进邦交正常化的作用。与此同时,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深入,民间接触者的身份已经不再局限于个人和少数人的团体,活动范围也不再局限于两国之间,而是扩展到NGO等非政府组织在多国领域内的行动,因而日益成为官方外交不可缺少的有力补充,获得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日本的政治外交具有不同于他国的多元主义特点,单独的团体或精英联盟无法控制所有领域的政策制定,日本学者猪口孝也曾经指出,“在政策制定过程中官僚的垄断角色被打破,政客的作用和大众的参与在日本变得越来越突出。”[7]尤其是在处理与中国的关系方面,无论是在中日邦交正常化时期,还是在全球化程度日益加深的今天,始终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在日本对外关系史上,没有哪个问题能像与它的邻国——中国的关系那样,引起日本领袖和国民的关注”。[8]中日邦交正常化过程中,虽然日本政府迫于美国压力断绝了与中国大陆的官方往来,但各界中日友好团体和个人仍然通过非正式或私人渠道保持着两国间的经济、文化交流,并在与中国的实际接触过程中,推动两国邦交正常化的发展。邦交恢复以后,这些民间力量在巩固中日关系方面继续发挥着作用,一方面他们通过与中国的交流与合作促进双边沟通,协助政府改善因历史问题和台湾问题而出现裂痕的中日关系;另一方面当日本政府在中国问题上出现右倾或保守化倾向时,他们则通过扩大中日友好力量、制造外界舆论压力等方式对政府的消极对华态度形成一定的制衡。因此可以说中日民间力量如同润滑剂和平衡器,时刻调节着两国关系的平稳运行,起着官方或其他渠道都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
众所周知,中国早在1952年就提出了“民间先行,以民促官”的对日方针,在没有正式外交渠道的情况下,逐步提升两国的民间交流等级,并最终实现了中日邦交正常化。然而必须强调的是,中国对日开展的民间外交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同样离不开日本民间层面的积极相应和中日双方的多渠道互动。分析往来于中日之间的民间力量,对中日邦交正常化的作用,并希望再次唤起人们对民间交流的关注,通过拓宽中日间非官方团体和个人的接触,加深理解、消除偏见,使其在协助政府外交工作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1]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日本国政府联合声明[N].人民日报,1972-09-30.
[2]李恩民.中日民间经济外交[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157.
[3]翟新.松村谦三集团和中国[M].上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253.
[4][日]木村时夫.松村谦三传记篇(下卷)[M].东京:樱田会,1999:428-429.
[5][日]不破哲三.日本共产党的中国政[J],亚洲调查会:亚洲季刊,1970,2(2):54-63.
[6][日]八木昇.发展中的日本社会党与中国共产党的友好关系[J].月刊社会党,1983(7):177.
[7][日]猪口孝.现代日本政治经济的构图:政府与市场[M].东京:东洋经济新报出版社,1983:18.
[8][日]福井治弘.自民党与政策决定[M].东京:福村出版社,1971:227.
The Analysis of Japanese Nongovernmental Power’s Role in the Normalization of Sino-Japanese Relations
ZHANG Wen-bin
(School of Marxism,Tongji University,Shanghai 200092,China)
In terms of the issue of normalization of Sino-Japanese relations,as Sino-Japanese official relations were hard to launch,in 1950s the Chinese government proceeded with the people-to-people diplomacy which proved a great success.Most of the previous researches were from China’s point of view,however,it should not be overlooked that the nongovernmental power of Japanese side were also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normalization of the two countries’relations.This paper tried to analyze it in order to arouse the attention to the nongovernmental communication and expand the informal contacts and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Japan in the future.
nongovernmental power;diplomacy;Japan;China
D822.2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008-2395(2011)04-0075-04
2011-05-12
文彬(1980-),女,同济大 马克思 讲师,法 博士, 从事国际关系、马克思 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