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中共党史日记论略

2011-12-24 07:46赵金平
上海党史与党建 2011年9期
关键词:中共党史史料日记

●赵金平

近三十年中共党史日记论略

●赵金平

作为中共党史研究非常重要的史料类别,中共党史日记数量不多,因而很长时期都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近三十年来,中共党史日记的刊布有了很大发展,中共党史研究中的私家史料的价值,包括日记,引起越来越多的重视。这一切都说明,对中共党史日记的总结已经成为必要。

中共党史日记;刊布概况;史料价值

本文所说的中共党史日记,主要是指在长期的革命战争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留下的记述个人革命经历的日记资料,也包括亲历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直接接触的国内外人士留下的相关日记史料。在革命战争中,作为革命党的中国共产党面临的政治环境非常恶劣,无论是党内同志还是党外友好,都缺乏写作和保存有关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日记的条件,因而这类史料留存不多。经过建国后的政治风暴,特别是“文革”的破坏,幸免于难的中共党史日记更少。可喜的是,随着“文革”结束后思想解放运动的蓬勃开展,中共党史上幸存的日记史料大量刊布,为中共党史研究提供了新的资料和视角。同时,受历史学研究的发展趋势影响,中共党史研究也从宏大叙事向微观实证方面延伸,因而对私家史料的重视日甚,党史日记的价值逐渐凸显。以上两点为中共党史日记研究的总结提供了必要。

一、中共党史日记出版概况

根据中共党史日记记述的内容和写作者的身份,近三十年来刊布的中共党史日记,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一)反映中国共产党从建党前后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期间不同阶段的历史。具体如:1.有关建党前后的日记。该类日记记述撰者如何从一个旧时代的知识青年转变为无产阶级革命者以及他们在入党前后的斗争经历。主要有: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杨闇公日记》,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的《恽代英日记》,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林伯渠日记》,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周恩来旅日日记》等。2.有关红军长征的日记。在中共党史日记中,比较集中的内容是关于长征的,如肖锋的《长征日记》,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林伟的《“战略骑兵”的足迹》,战士出版社出版;张南生的《一个红军战士的日记(1930年5月-1934年12月)》,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童小鹏的《军中日记(一九三五年至一九三六年)》,解放军出版社出版;《陈伯钧日记(1933-1937)》,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陈伯钧、童小鹏、伍云甫、张子意等的《红军长征日记》,档案出版社出版;《彭绍辉日记》(长征部分),解放军出版社出版;赵镕的《长征日记:1933年12月14日——1936年10月24日》,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等。3.记述抗日战争和人民解放战争的日记。主要有:《陈赓日记》,战士出版社出版;《邵式平日记》,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皮定均日记》,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王紫峰的《战争年代的日记》,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蔡迈轮日记》,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周保中的《东北抗日游击日记》,人民出版社出版;《佩剑将军张克侠军中日记》,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秦叔瑾的《战地日记》,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阵中日记(1946年11月—1948年11月)》(上下册),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出版。此外,还有完整记述长征、抗日战争和人民解放战争三个历史阶段的日记,如:《谢觉哉日记》(上下册)、《赖传珠日记》、《王恩茂日记》(共五册)、《独臂上将彭绍辉日记》等。

(二)文艺界共产党人的日记。无产阶级文艺界人士的日记也有很多,记录了文艺工作者的心路历程和生活实践及他们在无产阶级革命道路上的困惑与彷徨、激越和奋进。研究他们的日记,对于了解知识分子无产阶级化过程很有帮助。其中有些日记充满情景描写,语言优美,也有许多情感抒发,细腻生动,但对于党史研究价值甚少。也有如《郭沫若日记》写作时即为发表,失去了日记本身的特点和本身的史料价值。但绝大多数此类日记的史料价值是很高的。无产阶级的作家、文艺工作者带着对生活细腻的体验和敏锐的感知,用他们真挚的笔触记录下来。改革开放以后这些日记得以出版,他们自己或后人怀着时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实事求是的精神,对日记内容基本不做修改,真实地呈现作者各种各样的情感、生活经历,成为研究者不可多得的史料。这类日记主要有:阿英的《敌后日记》(上下册)、《阿英日记》,《阳翰笙日记选》,杨沫的《自白——我的日记》,查国华、查汪宏编的《茅盾日记》,赵帝江、姚锡佩编的《柔石日记》,等。

(三)亲历中国革命的外国人日记。一些外国人亲历中国革命,其中为数不多的人留下了日记记录他们见闻中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独特的他者视角,赋予这类日记弥足珍贵的价值。如:(苏)维·马·普里马科夫著、曾宪权译的《冯玉祥与国民军——一个志愿兵的札记(1925—1926)》,巴库林著、郑厚安等译的《中国大革命武汉时期见闻录:1925—1927年中国大革命札记》,比·库·巴苏著、顾子欣等译的《巴苏日记》,(苏)彼得·弗拉基米洛夫著、吕文镜等译的《延安日记》,马细谱等译的《季米特洛夫日记选编》,(美)德克·博迪著,洪菁耘、陆天华译的《北京日记——革命的一年》,(奥)卡明斯基主编、杜文棠等译的《中国的大时代:罗生特在华手记》,等。

还有一些党史文献在编辑出版过程中把相关书信、日记按照著者或者内容放在一起出版,如《彭雪枫书信日记选》、《黄勇书信日记选》、《但求身后有灵魂:革命书信、日记选》、《名人千字文书信·日记卷》等。

二、中共党史日记的史料价值

日记是第一手资料,绝大多数的日记作者写作纯粹是给自己看的,作者毫无顾虑地抒发自己的感受,尽情臧否人事,中共党史日记也有这样的特点。可见,日记的个人私密度高,因而具有非常重要的史料价值。同时,日记的价值还在于其即时性。和回忆录不同,日记是作者第一时间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其真实性是无法替代的。

需要注意的是,日记的史料价值正在于其即时性和私密性。失去了这两点,日记本身的特点和价值也就不存在了。就前者而言,如果作者当时并没有撰写日记,一段时间后根据自己回忆或者有关档案以日记形式撰述,并且公开刊布,其本身即便没有欺骗读者的意图,却的确会造成读者误认这样的写作为其形式所体现的内涵而产生轻信。而一些作者在公开出版时出于种种考虑往往对原始日记予以修改,这种做法也会极大损害日记的原始性和真实性;①就后者而言,如果作者在写作日记时,目的即为公开刊布,其史料价值显然也大打折扣。如有一些名人知道身后日记会被公布,因而也会在日记中伪造史实,说假话,以欺骗后人。[1]这样的情况在中共党史日记中也很难避免,研究者利用有关日记时需要谨慎考证。

除了上述主观因素,客观因素也影响了中共党史日记的史料价值。主要表现为:首先,鉴于革命战争年代的危险及由此而来的高度警惕和组织纪律性,作者在日记中涉及军事、政治机密或行动时,往往语焉不详,还有许多只有自己能够了解的代号、暗语等。同时,由于年代久远,原始日记中的字迹模糊甚至纸张损坏,导致内容缺失。如果作者不能亲自解密,则其引用显然受限。②其次,相关党史日记经历革命战争年代和建国后的历次政治运动,特别是“文革”,也有许多佚失。③第三,以往在刊布时,由于政治影响,作者或出版机构也会对日记进行节选甚或改编,这就严重影响日记的完整性,进而影响其史料价值。这样的事例是很多的。可喜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作者认识到,“日记的价值是真实,这是它存在的关键”,因此作为“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日记中流露的在逆境中的“不健康的情绪”或者“不大正确的东西”也应当展示给读者,“不管我有多少缺点毛病,但日记中的‘我’是个真实的人,是个没有矫揉造作、没有乔装打扮的人”。[2]这样的认识对于中共党史日记的出版、刊行和利用是一个福音。

不同时代日记内容变化很大,同一部日记的史料价值也随着时代发展而不断被挖掘,中共党史日记也不例外。就前者而言,传统“日记偏重于修身、为人之道,是封建士大夫的习惯,十九世纪中叶,还有相当大的势力”[3]。近代以来的日记也保留了一些类似的传统,中共党史人物,如周恩来、恽代英等人的早期日记中,也都有大量类似记载。但总的来说,这一趋势随着革命时代的到来而发生很大变化。特别是中国共产党人投身于民族独立的革命和人民的解放事业,成为职业的革命家,他们的日记所及也就主要是个人在革命中的经历和感受,有关个人修养也是针对适应革命需要而言的。传统的修身养性、待人接物为主已经为忧国忧民、政治革命所取代。当然,日记中个人对革命的认识和感受,相对于公开发表的文集等私家史料是不一样的,和各类文书、档案更不可同日而语。就后者来说,中共党史日记在长期专注于宏大叙事题材的中共党史研究中,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相当长的时期,许多的党史日记节选本,都刻意展现正面宣传功能。但随着史学研究的发展,中共党史研究也从宏大叙事逐渐向微观实证延伸,社会学、心理学等研究方法在中共党史研究中应用日益广泛。与此相应,私家史料,特别是日记、书信等记述史料,日益受到重视。中共党史日记的史料价值,不仅体现在对一些个人的研究方面,有助于深入研究对象的内心世界,更准确全面地把握和评价研究对象;也有助于中共党史研究的关注重点从政治、军事、革命等宏大题材到家庭生活、社会、个体成长等微观领域的转变,从政治精英到普通大众的转变。这种转变及随之而来的对私家史料的重视显然与1980年代以来历史学界研究重点的转移和研究领域的拓展有直接的关联。[4]在历史研究视野不断扩大的今天,中共党史也不再仅仅是政治史、经济史、阶级斗争史,即便是纯粹的生活记载,也有其社会生活史研究的意义,在这一点上研究者和1980年代中期的认识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那种认为,一些日记中关于日常生活的记载,多数没有史料价值,而只有一些担任重要职务、地位显要的人,其日记涉及政治内幕,才称得上是重要的史料,[5]这样的观点随着近三十年历史学以及中共党史研究的发展,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考评中共党史日记的史料真实性和客观性时,记述者的立场也值得特别注意。以上述在华共产国际、苏联人士日记为例,如上所述,在中共党史发展中,有一些外国人介入其中,他们亲历中共党史并留下了日记。这样的记录和中国共产党人自身的日记不同,带着全新的视角和不同的立场来观察、接触中国共产党人。他们或许因为对中国文化、中国人的行为方式理解不深,日记缺乏深刻,需要仔细鉴别利用。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些日记有助于完整全面地研究中共党史。如季米特洛夫日记,对于我们研究抗日战争前后的中共党史就有很大帮助。但其中也有一些日记记述突出甚至夸大苏联对中国革命援助的作用,或者夸大自己在急剧变化的革命年代的超前意识,如普里马科夫的《一个志愿兵的札记》、巴库林《中国大革命武汉时期见闻录:1925—1927年中国大革命札记》等。其中尤其突出的是弗拉基米洛夫《延安日记》,该日记是中苏关系恶化后,苏联领导集团对原稿进行篡改,于1973年以《中国特区:1942—1945》为名发表的,旨在适应反华需要,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共领袖毛泽东等人进行攻击。1975年美国出版了英译本,改名为《弗拉基米洛夫日记》,中文本即根据英译本翻译出版的,改名《延安日记》。该日记修改之严重,就连该书英译本的出版说明中都指出:“本书前后有不一致之处,可能加进了新的‘说明’材料。因此,这本书既可以作为一个历史文献,也可以作为一个现代文献来读。”(《延安日记》翻译的“德布尔戴公司的出版说明”)中国的研究者同样应重视这个问题。

总的来说,近三十年中共党史日记的出版、利用几乎是经历从无到有以至逐步繁荣的巨大进步。但相对于近现代史而言,中共党史日记的出版、利用仍然存在不足。诸如公开出版时的删节、修改等现象仍旧存在。研究者在此基础上引用日记史料或者踌躇不决,或者不加分析地简单直接引用,都不利于中共党史日记本身的价值。因而诸如蒋介石日记所引起的广泛关注和充分研究在中共党史研究中还未有闻。只有中共党史日记尽可能全面完整地出版和研究者利用过程中严谨规范的形成,才标志着中共党史日记史料应用的成熟。

[1][5]张宪文.中国现代史史料学[M].山东人民出版社,1985.6.227.

[2]杨沫.自白——我的日记[M].花城出版社,1985.

[3]陈恭禄著.中国近代史料概述[M].中华书局,1982:199.

[4]邹兆辰等.新时期中国史学思潮[M].当代中国出版社,2001:161-166.

注释:

①如《肖锋日记》就受到类似批评,肖锋《长征日记》,经过1937年、1945年和1970年代的多次修改。尽管作者是对有关事件的确认,但日记不是回忆录,当初的原始记述最可珍贵,修改后显然也影响其原始真实性,甚至内容是否有所改动,也需要考证。有一些研究者即视其为回忆录。见洪小夏.对金门战斗“三不打”的质疑与考证——兼论回忆录的史料价值及其考辨[J].近代史研究,2002,(3).

②如《谢觉哉日记》中1921年6月29日条,就记录作者和毛泽东一起去上海,是“赴全国OOOOO之招”。其中圆圈作者自注是“共产主义者”代指。如无作者解释,他人根据猜测难免失之偏颇。

③仍以谢觉哉日记为例,其中就佚失了作者大革命时期和长征途中部分(1923—1936);另如周保中的日记就有部分(1931—1936年初)落入敌手;林伯渠日记就有部分在“文革”中被焚毁;张闻天日记则已无从查考。

D239

A

1009-928X(2011)09-0028-03

作者系淮阴工学院思想政治理论教学部讲师

■责任编辑:晏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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