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青年“CC族”文化价值体系探析

2011-12-23 04:57许敏燕于希勇
当代青年研究 2011年10期
关键词:价值体系文化

◎许敏燕 于希勇

当代青年“CC族”文化价值体系探析

◎许敏燕 于希勇

“CC族”正在成为风行国内外的“新一族”,反映出特定的文化价值体系转变。本文梳理了欧美学者对“CC族”的研究,并对其内蕴的价值体系进行了深度探析。文章阐述了“CC族”诞生的文化背景,并勾勒出“CC族”的未来发展趋势,从而揭示出其与世界文化价值体系变迁的内在关系。文章还结合我国青年价值观现状及未来发展趋势,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新建构提出了几点建议。*< class="footnote_content" id="jz_*_293">基金项目:2011年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专项课题“主要发达国家公民团体参与社会管理典型案例研究与借鉴”(课题编号:2011ZXB02)研究成果。

2011年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专项课题“主要发达国家公民团体参与社会管理典型案例研究与借鉴”(课题编号:2011ZXB02)研究成果。

青年CC族 文化 价值观

在当代社会,以“族”为号称的各种时尚名词纷繁芜杂,但有一种“族”却具有鲜明的自觉意识和时代内涵,并且在积极参与社会的过程中崭露头角——这就是 “CC族”。“CC族”(Cultural Creatives)这一名词本为“舶来品”,但其引领的风尚却越来越得到国内“新锐人士”的认同,并渐趋风行。

一、何为“CC族”

所谓“CC族”,也就是“文化创造族”,或译“文化创造者”、“文化创意人”。这一新名词源自美国社会学者保罗·雷 (Paul H·Ray)和心理学者谢里·罗斯·安德森 (Sherry Ruth Anderson)合著的《“CC族”:5000万人如何改变世界》(The Cultural Creatives:How 50 Million People are Changing the World)。经过15年的市场调查、焦点小组和民意测验后,保罗和谢里提出一种不同于当下主流文化的新文化正在西方世界形成,尽管它目前还是一种“潜文化”状态(Ray&Anderson,2000)。他们还区分了三种文化人:(1)“传统文化人”,即“传统人士”,这群人士己逐渐凋零。(2)“现代文化人”,这种群体的人视成功与金钱为优先考量,主流商业价值观表达了他们的思维方式。(3)“文化创意人”(即“CC族”)。这种人一方面重视对群体生活的参与,倾向于担当社会正义和社会责任;另一方面,又向往自然、追求有灵性的生活。反思现代文化、反省个人主义、反对金钱至上,则是“CC族”的共同价值观。保罗认为,在过去40年间,美国“文化创意人”的数量正在以每年1%的数量持续增长。从1960年的不足4%,到1995年的24%,再到1999年的27%,以至于到2008年已经接近45%(见表1)。

表1 美国成人价值体系调查表(Ray,1996,2002&2008)(%)

从表1不难看出三种价值体系在美国的人心所向。根据保罗与谢里的估计,“CC族”将在5到10年之内主导主流文化。值得一提的是,保罗还将“文化创意人”分为三层:“核心群”、“幼稚群”和“过渡群”(即上文提到的“传统人士”)。其中,“核心群”起着引领作用,“幼稚群”起着支撑作用,而“过渡群”则正处于新旧范式的转换之间。同以往以时尚为标榜的潮流不同的是,“CC族”强调内在文化价值底蕴的外在表达——强调生活、价值、美感、质感与健康的社会改造。保罗甚至预言:新一轮的“文艺复兴”将由此发端。

“CC族”虽源起于欧美,但在全球化以及中国对外开放程度日益扩大的背景下,在中国渐趋得到认同。他们多半受过高等教育,开始逐渐“挣脱”现代生活竞争压力,寻求另一种可能的生活方式:关心生活质量,注重自我实现;热衷环保主义,热爱整体和谐;关注德性修养,秉持内心良知。媒体曾报道过自由摄影师陈果(化名),就是典型的“CC族”。他是国内著名的野生生物摄影师,还是著名的环保斗士,获得过我国环保领域的最高奖“地球奖”。他曾经放弃了省级机关公务员职位,担当中央电视台某著名节目的摄影师,从而通过大众媒体宣传环保理念。然而,他认为传统媒体不能满足他无拘无束地接近自然的愿望,于是又做起了自由摄影师。“如今,一年中有七八个月,他都在户外探险,独自一人穿行于云南、西藏或者青海的原始森林里……”①可见,中国的“CC族”探求着多元化的社会参与,他们对成功的界定是过更有灵性和意义的生活,生活的圆满不在于无休止的竞赛而在于内心的充盈。随着我国社会发展,投身环保、热衷公益的青年“志愿者”群日益壮大,他们大体可纳入“CC族”之列。

二、“CC族”文化价值体系审视

如今,“CC族”已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根据保罗和谢里的调查,美国约有30%(约5000万)的成人已成为“CC族”。“CC族”的生活理念带动了不少衍生族群的发展,包括“乐活族”、“慢活族”以及“BOBO族”。那么,“CC”族是不是“扮酷”、“赶时髦”、“小资”的翻版呢?

(一)“CC族”诞生的文化背景

在现代文化价值体系框架内,衡量个人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看其财富的多寡。由此,现代模式便是:生产—财富—消费—再生产……如此循环往复,造就了“单向度的人”等现代病症。因此,英国咨询专家、牛津大学副研究员哈丁·迪波斯认为,当现代性膨胀到全球的时候,它的生命似乎走到了尽头,并到了必然转换的门槛。“核武器将会引发的全球战争导致人人自危,化石能源的大量开发导致全球环境变化,工业化的全球拓展使得富国对穷国的资源掠夺已不可能。”②这种说法似乎很难得到人们的广泛认同,大家更加能够理解的是,现代性就是富足、新颖、时尚的代名词。而一旦离开了现代性,即将面临一种黯淡的前景。然而,正是由于过于“成功”,现代性才难以突破自我的局限;正是现代文化无可匹敌,才更加激发人们寻求超越的替代形式。种种研究和观察表明,外在物质的充裕并不必然带来主观幸福感的持续增加。当人们为了谋生而增加收入到10000美元的时候,其幸福指数是较高的。然而,随着收入的继续增加,幸福感往往持平,甚至不升反降。(Wilkinson&Pickett,2009)——这也正符合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

由此可见,现代文化范式的转换构成了“CC族”诞生的深刻背景。20世纪80年代早期,美国科学家乔纳斯·索尔克博士用 “S形曲线”③勾勒了社会发展过程中文化范式的变换过程。图示如下:

图1 文化范式变迁示意图

在“S形曲线”前半部分占主导的文化范式,将在后半部分被另一种文化范式所代替。索尔克称前半部分占据的时代为 “A纪元”(Epoch A),称后半部分占据的时代为 “B纪元”(Epoch B)。“A纪元”的文化特质是独立、竞争和权力争夺,这是注重个体自由之彰显的阶段;“B纪元”的文化特质是合作、依赖和协商一致,这是注重群体德性之发育的阶段。

(二)“CC族”的价值体系探析

保罗将价值体系界定为:“人们在生活中优先选项,他(她)们真正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和想成为的人。一种得到准确定位的价值体系,就是一系列选择和行为的‘预言家’。”④例如,如何对待或从事选举,购买或享受何种商品或服务(衣食住行用等),以及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希望自己或子女有着怎样的未来,等等。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不仅是个人差异,更是文化差异以及作为其内核的价值体系差异。近些年来,英格尔哈特主持的“WVS”研究和弗里特约夫·卡普拉等学者的研究,为勾勒文化价值体系变迁提供了比较清晰的思路。

基于发达国家的文化价值体系调查显示,在过去20—30年间,欧美发达国家公民价值体系呈现出从“物质主义”向“后物质主义”的转向。美国政治学者、密歇根大学政治学教授、世界价值观调查(World Values Survey,简称WVS)项目负责人罗纳德·英格尔哈特主持的调查,显示出工业社会里的文化变迁。自1981年起,WVS已进行五次价值体系调查。该调查涵盖了80多个国家和地区,覆盖85%以上的世界人口,可以说是当今世界最有影响力的调查项目之一。该调查以明晰的脉络,勾勒出20世纪晚期欧美发达国家公民的价值体系的演进。1981年和2008年的国际调查显示:2006年几个发达国家的价值体系中,“物质主义”与“后物质主义”已各占半壁江山。英格尔哈特在调研报告中称:基于“二战”后的持续经济增长和物质繁荣,新兴价值体系已体现出鲜明的“后物质主义”精神。这种价值体系包涵诸多新的要素:既在政治组织和公民团体中发出声音、施加影响,又强调自我实现、关注有关生活质量的议题,等等(Inglehart,1990)。为了更好地对“后物质主义”进行分析,英格尔哈特将其放在“后现代”框架内考察。“‘后现代’价值体系不那么承认宗教、政治甚至科学权威,而是突出强调对参与和自我表达的渴望。以前人们为了生存而寻求慰籍,今天大家更加关注在生活中寻找意义。”⑤英格尔哈特发现,在20世纪晚期,伴随经济发展和选择机会的增多,教育程度高和善于表达的一代更加认同“后现代性”价值体系。值得一提的是,英格尔哈特的调查发现,欧美发达国家价值体系的变迁更早、更剧烈。然而,同样的变迁也发生在东欧、东亚和非洲,虽然稍晚些(Inglehart,1997)。

奥地利裔美籍思想家(兼具科学家、哲学家和生态学家等特质于一身)弗里特约夫·卡普拉在其著作《大转折》一书中,则给我们呈现出一种新的世界观替代旧的世界观、新生的价值体系替代陈旧的价值体系的文化图景。卡普拉将这种过程描述为:尽管新兴创造性群体是少数,但是主导社会机构极力向人们所施加的过时价值体系,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分崩离析。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社会运动代表着上升的文化,现已正在通往“太阳时代”(“The Solar Age”,以太阳能的应用为标志)。然而,“当这种转换发生的时候,没落的文化却拒绝变革,仍然固守着陈腐的观念。其把持的社会机构,也并不情愿让渡领导权。但是,新文化的上升与旧文化的没落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新文化终以领导角色的身份出现。”⑥卡普拉描述的这个过程,就是欧美世界旧文化价值体系式微和新文化价值体系的替代过程——“CC族”就是在这种转变过程中诞生的。

(三)“CC族”的发展趋势

其实,英格尔哈特和保罗的研究也同样证实了“CC族”演进的“S形曲线模式”。两人的研究同样显示出,体现为“后物质主义”追求的“文化创意人”数量在过去10余年间有了稳步的增长。反之,“物质主义者”和“现代人”的数量在下降。

在20世纪80年代晚期,英格尔哈特对比了从70年代到80年代收集的数据。他观察到,在这段时期呈现出明显的向“后物质主义”时代过渡特征。在1970年,“物质主义者”:“后物质主义者”=4:1;在1988年,“物质主义者”:“后物质主义者”=4:3(Inglehart,1990)。在1997年,英格尔哈特又对比了收集自1980年、1981年和1990年的调研数据,发现在21个欧美日发达国家中,有18个国家体现出向“后物质主义”变迁的特征。而在2008年,英格尔哈特全面整理了从1970年到2006年的调研数据得出结论:发达国家“已经潜在地实现了向‘后物质主义’价值体系变迁”⑦。到2006年为止,“后物质主义者”已显得人多势众了。

基于对相关调研和数据的综合分析,哈丁·迪波斯运用Loglet-Lab软件对“s曲线模型”进行技术预测,比较清晰地勾勒出美国价值体系变迁动向。从中我们也可以直观地看出美国“CC族”发展趋势,见图2:

图2 美国“CC族”发展趋势图

由图2可见,在2000年,“传统人”的下降趋线“S型曲线”与“创意人”的上升“S曲线”有交叉点,那时各占人口的25%左右;在2008年,“现代人”的下降趋线与“创意人”的上升“S曲线”有交叉点,那时各占人口的40%左右;而到2011年左右,“传统人”与“现代人”之和与“创意人”方能平分秋色,且呈下降趋势的。⑧“CC族”为主体的文化价值体系“转捩点”,正是2011年左右。

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新建构

毋庸讳言,欧美学者对“CC族”的研究主要是立足于西方,且其数据的可靠性有待实践验证。然而,随着中国现代化步伐的加快(尤其东部地区已接近某些发达国家水平),以“CC族”为表征的青年价值观动态值得关注,青年价值观教育亦需做出改进。

(一)面向世界开展青年教育

“CC族”大多具有青年人的创新特质。创新并不简单地意味着“摩登”,在某种意义上,乃是在更加积极的意义上“回归传统”。2005年,BBC杂志在英国的调查显示,约56%也就是2000万的成年人选择倾向于德性范畴的价值观元素:关注生活质量,关心环境保护,关怀社会正义。因此,21世纪将是正义与德性并重、个人自由与公共幸福并存的世纪。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只有具备面向世界的宽广胸怀方能大有可为。在性质、内容层面,为特定意识形态说话是教育永恒不变的主题。然而在方法层面,如何顺应时代精神变革潮流开拓新形式,则是教育面临的新课题。正在成长的青年人在选择多样化生活方式的同时,对过“好的生活”充满期待,在参与文明进程中希望有所作为。因此,对青年一代教育应面向世界并返本开新从而进行价值整合,着力渗透“社群公益教育”、“多元文化教育”和“国际理解教育”。

(二)为核心价值体系注入新活力

当今世界,各种文化思潮相互激荡。当代中国,亦正经历新一轮文化冲击。当下社会弥漫着的“2012情结”从根本上说是多重价值体系冲突引起的迷茫所致。当代中国的文化价值体系,在马克思主义主导地位下,掺杂了新自由主义、新保守主义、新权威主义、新民族主义、民主社会主义、历史虚无主义、文化保守主义以及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等形形色色的社会思潮。笔者认为,我们一方面必须划清马克思主义同反马克思主义的界限,巩固与加强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加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找到正确途径引领各种文化价值体系,以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另一方面,也应理解、包容多元思潮存在的合理性。正如马克斯·韦伯所言:一个国家现代化的程度,取决于对多元文化的包容程度。因此,应在“包容”的基础上萃取各种文化价值体系的合理因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注入新的时代生命力。应在承认“CC族”文化生命力、鼓励其参与社会发展的前提下,吸收其有助于“和谐”、“科学发展”与“改革创新”等与核心价值体系相匹配的时代元素,拓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在新时代的包容力。

(三)研究青年价值体系变迁动向

西方学者通过对“CC族”文化价值体系的定量与定性研究,比较明晰地勾勒出发达国家文化的发展趋势及时间节点,这对中国文化的建构及民族精神的进展路径不无启发意义。21世纪是变革的世纪,同时也是青年的世纪,也应该是充满生命力的世纪。德国思想家黑格尔曾经论述生命从“潜在的族类”到“自由的族类”的演进过程:“生命的理念不仅必须从任何一个特殊的直接的个体性里解放出来,而且必须从这个最初的一般的直接性里解放出来。这样,它才能够达到它的自己本身,它的真理性。从而,它就能进到作为自由的族类为自己本身而实存。”⑨笔者认为,所谓“自由的族类”,就是具有特殊性的生命个体因参与了时代精神的演进而获得了普遍性。因此,包括“CC族”在内的世界青年在精神层面达成价值观共识,将对未来世界文明的发展影响深远。在此背景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必须坚持,但也必须建构。对内而言,建构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代际之间;对外而言,建构不得不直面的问题是如何应对汹涌而来的文化价值体系变革潮流。由此,如何借鉴欧美并立足本土从世界历史视野建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成为学界亟待共同研究的重要课题。

注:

①宗君.CC族:新生活文化创造者[N].北京:国际先驱导报,2007-9-27.

②⑧[英]Hardin Tibbs.Changing Cultural Values And The Transition To Sustainability[J].Journal Of Future Studies,Volume15,Number 3,March 2011:17,25-26.

③该名称来自曲线的形状如“躺下”的英文字母S,起点和终点处平缓,中间陡峭.

④[EB/OL].http://www.wisdomuniversity.org/CCs Report2008SurveyV3.pdf.

⑤[美]Inglehart Ronald.Modernizaton And Post modernizaton[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1997:327-328.

⑥[美]Fritjof Capra.The Turing Point[M].London:Wildwood House,1982:466.

⑦[美]Inglehart Ronald.Changing Values Among Western Publics From 1970 To 2006[J].West European Politics,2008:136.

⑨[德]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409.

责任编辑 纪 峰

G112

A

浙江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复旦大学社会科学基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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