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蕊
(上海交通大学,上海,200240)
“吧”是现代汉语常用的语气词之一,它一般位于句末或句中停顿处,能够生动传神地表达说话者的感情和态度。作为表达语气的虚词,“吧”不具有传统实词那样明确的语义内涵,在句中的使用也并非强制性的。对“吧”的专门研究并不多见,对它的意义和功能也是见仁见智,没有形成相对统一的认识。早期的研究散见于各种汉语语法书中,主要是从语义语法角度描写和归纳“吧”的分布特点及语气意义(赵元任1979;吕叔湘1982;朱德熙1982;王力1985)。近些年来,随着语用学及功能语法的兴起,很多学者把视角转向“吧”的语用功能和人际意义研究(陈开举2002;张小峰2003;冉永平2004;杨才英2009)。然而,以往这些研究主要是基于汉语原创文本,对翻译文本中“吧”的应用却鲜有涉及。主要原因在于,翻译语言一直被看作非自然语言,人们对其特征的研究还不够深入。但学界越来越形成共识,认为开展翻译语言特征及其动因的研究意义重大,“不仅可以获得关于翻译过程本质属性的正确认识,而且可以深化语言接触和语言对比领域的研究”(胡开宝等2007:68)。
有鉴于此,本文拟基于莎士比亚戏剧英汉平行语料库,运用Paraconc及Wordsmith等检索软件,定量分析5部莎士比亚戏剧——All’sWellThatEndsWell、Pericles,PrinceofTyre、TheTragedyofKingRichardtheSecond、TheComedyofErrors、TwoGentlemenofVerona——的朱生豪译本和梁实秋译本中“吧”字的应用及其内在动因。为方便起见,这两个译本以下简称为朱译和梁译。
“吧”是一个典型的虚词,本身不表达具体意义。它依附在一定的话语中,不构成话语的命题内容,却又发挥着由语境确定的功能。吕叔湘(1999)对“吧”的用法进行了比较全面的探讨,描述为五个方面:(1)用在祈使句末尾,表示命令、请求、催促、建议等。比如:你好好儿想想吧。(2)用在问句末尾,表示揣测。例如:这座房子是新盖的吧?(3)用在“好、行、可以”等后面,表示同意,比如:行吧,咱们试试看。(4)用在句中停顿处,表示举例、让步或交替的假设。例如:譬如你吧,你的普通话就比他讲得好/就算你正确吧,也该谦虚点儿/当吧,能力有限;不当吧,又不好推脱。(5)用在“动词+就+动词”的句子末尾,表示“没关系”,“不要紧”。例如:丢了就丢了吧,我另外给你一个。
关于“吧”的功能,很多学者表达了不同的看法。吕叔湘认为,“吧”的作用主要有两条:(1)测度和拟议;(2)商量或建议。齐沪扬(转引自冉永平2004:341-2)则将其功能简单归纳为两点:(1)表示祈使语气,常常通过陈述句式、祈使句式和感叹句式实现;(2)表示揣测语气,常通过陈述句式和疑问句式实现。冉永平(2004)则建议在以上两位学者研究的基础上,补充上“吧”的语用缓和与商榷功能以及受语境顺应性特征支配的语用推进功能。陈开举(2002)认为,“吧”的基本语用功能是降低话语的真值强度,以表达“商榷”、“揣测”的含义。屈承熹、李彬(2004)把“吧”看作是一个语篇标记,认为它主要是用来增进说话者与听话者之间互动。孙汝建(2005)认为,“吧”具有消减口气、指明疑问点的功能。周士宏(2009)则把“吧”看作一种话语缓和成分,认为其作用是削弱句子的肯定性语气。
综合上述学者的观点可以发现,“吧”主要用于提高话语的可接受性,进而推动人际交往的进行;其基本功能是赋予说话内容不肯定的语气,弱化命题态度,而其他诸如“语用缓和与商榷”、“语用推进”、“增进互动”、“消减口气”等都是从这一基本功能衍生出来的,它们之间相辅相成,不可分割。
本研究基于上海交通大学胡开宝教授负责建设的莎士比亚戏剧英汉平行语料库,该库共收录了莎士比亚戏剧原著23部,以及对应的朱生豪译本和梁实秋译本。
我们利用Wordsmith软件对语料进行检索,共得出朱译中“吧”字使用频数为3,031,频率为每千字2.2;梁译中“吧”字使用频数为2,536,频率为每千字1.9。由于“吧”字在两译本中使用频数较大,本文特选取其中五部戏剧及相应的汉译本,以便对“吧”字句对应的英语原句进行深入分析。统计发现五部戏剧的朱译和梁译中,“吧”字共出现541次和370次,使用频率分别为每千字2.1和1.5次。朱译“吧”字的使用频率高出梁译40%。
众所周知,“吧”在英语中没有对应的词汇标记。那么,两译本在什么情况下会使用“吧”呢?我们利用Paraconc检索软件提取朱译和梁译中所有含“吧”的句子及其对应的英语原句,以便分析“吧”字应用的特点和规律。两译本中的“吧”字句主要译自三种句式,即陈述句、祈使句和疑问句,朱译中少数“吧”字句无对应原文,而梁译中个别“吧”字句译自感叹句。其中,译自祈使句的数量最多,我们将其进一步分为Let型祈使句,Do型祈使句(带动词型的祈使句),以及无动词型祈使句三类。下面进行举例分述:
(1) 陈述句
Belike, she thinks, that Proteus hath forsook her. (TwoGentlemenofVerona)
她多半以为普洛丢斯已经抛弃她了吧。(朱译)
I see two husbands, or mine eyes deceive me. (TheComedyofErrors)
我看见了两个丈夫,也许是我眼花了吧!(梁译)
(2) 祈使句
A. Let型祈使句(let+宾语+动词原形+其他成分)
Let’s take the instant by the forward top. (All’sWellThatEndsWell)
让我们还是迎头抓住眼前的片刻吧。(朱译)
Now let us take our leave. (TwoGentlemenofVerona)
我们现在就辞别了吧。(梁译)
B. Do型祈使句(动词原形+宾语+其他成分)
在这里,我们分别从带主语和不带主语两方面进行举例分析。
a. 带主语
That presently you hie you home to bed. (TwoGentlemenofVerona)
请你赶快回去睡觉吧。(朱译)
No, come thou home, Rousillon. (All’sWellThatEndsWell)
不,你回家来吧,卢西雍。(梁译)
b. 不带主语
Engage it to the trial if thou dar’st. (TheTragedyofKingRichardtheSecond)
要是你有胆量,接受我的挑战吧。(朱译)
Call my sister so. (TheComedyofErrors)
喊我的姐姐去吧。(梁译)
C. 无动词型祈使句
在此我们分别从名词或名词短语、介词短语和副词短语三方面举例分析。
a. 名词或名词短语
Patience, good sir. (Pericles,PrinceofTyre)
好殿下,宽心点儿吧。(朱译)
And so, good rest. (TwoGentlemenofVerona)
就这么办,回去安歇吧。(梁译)
b. 介词短语
Even now about it! (TwoGentlemenofVerona)
现在就去预备起来吧!(朱译)
To other regions. (All’sWellThatEndsWell)
到别的地方去吧!(梁译)
c. 副词短语
Away with me in post to Ravenspurgh. (TheTragedyofKingRichardtheSecond)
赶快跟我到雷文斯泊去吧。(朱译)
If it be so, out with it boldly, man. (TheTragedyofKingRichardtheSecond)
如果是,大胆说出来吧。(梁译)
(3) 疑问句
But wilt thou faithfully? (All’sWellThatEndsWell)
可是你不会说谎吧?(朱译)
Is your merry humor alter’d? (TheComedyofErrors)
你不想再开玩笑了吧?(梁译)
在朱译和梁译中,译自以上各种句式的“吧”字句数量不等,具体情况见下表1:
表1 朱和梁译中“吧”的应用情况比较
从表中可以看出,朱译和梁译中译自祈使句的“吧”字句比例最大,分别占各自“吧”字句总数的73.01%和77.03%,而梁译比朱译高出约4个百分点。其中,译自传统Do型祈使句的在两译本中所占比例最大,Let型次之,无动词型则最少。两译本中译自陈述句的“吧”字句所占比例位居第二,各为22.00%和17.57%,朱译比梁译高出4.43个百分点。译自疑问句的比例紧随其后,在朱译和梁译中各为3.88%和5.14%。另外需指出的是,朱译和梁译中译自同一英语原句的“吧”字句有189个,各占其“吧”字句总数的34.94%和51.08%。可见,两译本对“吧”字的使用既有共同之处,又有各自的特点。
翻译不只是传达原文的字面意义,更重要的是译出弦外之音、言外之意。因此,译者要准确把握源语文本的语用特征,力求在译文中完美再现。五部莎士比亚戏剧朱译和梁译中“吧”字的广泛应用得益于“吧”丰富的语用功能及其在传达原文语用信息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如前所述,莎士比亚戏剧两译本中的“吧”字句主要译自原文的陈述句、祈使句和疑问句,下面我们分别就这三种句式的翻译来探讨“吧”使用的动因。
陈述句是日常交际中最为常见的句式,其交际功能主要是陈述事实、表达说话人的观点和看法。分析原文发现,与两译本中“吧”字句对应的陈述句主要表达两种意义,一是表示说话人的揣测,如:
(1) I think, ‘tis no unwelcome news to you. (TwoGentlemenofVerona)
我想你一定很高兴听见这消息吧。(朱译)
我想这不是你不喜欢听的消息吧。(梁译)
这是公爵对凡伦丁说的话。他知道凡伦丁和普洛丢斯是好朋友,因此推测普洛丢斯的到来对凡论丁来说是个好消息。“吧”字在两译本中的使用并没有增加话语的命题内容,去掉它译文仍表示一种揣测,只是话语的肯定意味增强了。“吧”字的使用赋予了话语不确定性,弱化了公爵的态度,使他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坚决,而他的观点便能更委婉地表达出来。再如以下两例:
(2) Only in this disguise
I think’t no sin
To cozen him that would unjustly win. (All’sWellThatEndsWell)
我现在用欺骗的手段来报答他,想来总不能算是罪恶吧。(朱译)
我用假话骗他也不算是罪过。(梁译)
(3) The music likes you not. (TwoGentlemenofVerona)
这音乐不中您的意吧。(朱译)
你不喜欢这音乐?(梁译)
从这两个例子也可看出,就话语的命题内容来说,“吧”是可以取消的,不影响原文意义的传达。可是从语用功能的角度看,“吧”的存在又是十分必要的,带“吧”的译文避免了直接表达说话人的观点,显得没那么武断,因而更容易让人接受,有利于推动交际的顺利进行。
与两译本中“吧”字句对应的陈述句表达的第二种意义是用来表达命令、请求、劝告等祈使语气,如:
(4) And, noble uncle, I beseech your Grace
Look on my wrongs with an indifferent eye. (TheTragedyofKingRichardtheSecond)
尊贵的叔父,请您用公正的眼光看看我所受的屈辱吧。(朱译)
高贵的叔父,请您以公正的眼光来看看我所受的伤害。(梁译)
原文使用“I beseech”委婉表达了自己的请求,比直接用祈使句要礼貌得多。朱译中,语气缓和成分“吧”与礼貌用语“请”相结合,成功再现了原文的语用特征。
除了上述陈述句外,朱译和梁译中超过70%的“吧”字句都译自原文的祈使句,这也基本符合“吧”在汉语原创戏剧中的使用规律。张小峰(2003)统计了《龙须沟》、《茶馆》、《方珍珠》、《全家福》四部话剧中“吧”字的使用情况,发现有63.3%都出现在祈使句中。通常,没有“吧”的祈使句显得态度要强硬一些。用了“吧”的句子语气要缓和得多,“吧”字的使用降低了祈使的强度,增加了与对方商榷的空间。如:
(5) Good captain, let me be the interpreter. (All’sWellThatEndsWell)
队长,让我做翻译吧。(朱译)
好长官,让我来做翻译。(梁译)
Let型祈使句语气相对缓和,常用来表示请求和建议。朱译使用“吧”字降低了话语的驱使性,显得委婉而礼貌,这样的请求也更容易为听话人所接受。可见,“吧”字的出现与说话人的交际意图是密切相关的。又如:
(6) And so tell your master. (TheComedyofErrors)
你这样告诉你的大爷吧。(朱译)
就这样告诉你的主人。(梁译)
原文表示建议。朱译中的“吧”字赋予了说话内容不肯定的口气,给交际双方都留有一定余地,而梁译的语气就直接得多,近乎于命令。
除上述两种句式外,朱译和梁译还有少数“吧”字句译自原文的疑问句。“吧”字用在疑问句末尾,可以削弱句子的询问语气,使其增添揣测的意味。再如:
(7) But wilt thou faithfully? (All’sWellThatEndsWell)
可是你不会说谎吧?(朱译)
但是你会说实话么?(梁译)
梁实秋的译文是直接的询问,带有较强烈的质疑语气。朱译利用“吧”的语用缓和功能降低了质疑的强度。与梁译比,朱译更能照顾到听话人的感受,有利于推动交际的顺利进行。
很多情况下,疑问句并不是因疑而问,以求取信息为目的,它也可以成为“以言行事”的手段。比如,上课时,老师发现有同学窃窃私语,影响了课堂秩序,便说:“Is somebody talking?”老师之所以“明知故问”,是想以委婉的方式制止这种违反课堂纪律的行为。此问句的功能相当于“Stop talking”,只是语气较为缓和,照顾到了学生的心理接受能力。莎士比亚戏剧中也不乏这样的例子。如:
(8) Will you make haste? (TwoGentlemenofVerona)
那么你赶快一点吧。(朱译)
你要赶快一些啊。(梁译)
原文采用了疑问句的形式,但说话人的真实意图并不是要寻求一个肯定或否定的回答,而是以这种委婉的方式达到催促的目的。问句在这里发挥了特殊的语用功能,它增强了试探性的口气,提高了话语的可接受性。两位译者都体会到了说话人的交际意图,从而将疑问句译为祈使句,为照顾原文的语用特征,还分别使用语气词“吧”和“啊”,以此来降低话语的驱使性,使其较易被听话人所接受。
语言的人际意义概念出自系统功能语法对语言元功能的划分。该学派的代表人物是韩礼德(Halliday),他提出语言具有三大元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所谓人际功能,指的是语言除了传递信息之外还具有表达讲话者的身份、地位、态度、动机等功能(李战子2002:10)。以“吧”为例,作为一个表达语气的虚词,它不具有概念意义,然而它在构建语言交际中的人际关系、体现交际者的身份和社会地位方面却发挥着重要作用。比如,同样是表达建议,当说话者地位较低或在交际中处于被动时,他就可以借助“吧”来缓和语气,使自己的提议显得更加委婉、更加礼貌。在莎剧两译本中,“吧”字的应用同它在重构原文人际意义方面的作用是密不可分的。如:
(9) Madam, we’ll play at bowls. (TheTragedyofKingRichardtheSecond)
娘娘,我们来滚木球玩吧。(朱译)
夫人,我们滚木球玩吧。(梁译)
理查二世因专横残暴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王后忧心忡忡。此时,宫女提议通过游戏为王后排解忧愁。朱译和梁译都使用了“吧”,从而增加了话语的不确定性,使这一提议显得很有礼貌,与宫女的身份相吻合。又如:
(10) COUNTESS ...Howe’er, I charge thee,
As heaven shall work in me for thine avail,
Tell me truly.
HELENA Good madam, pardon me! (All’sWellThatEndsWell)
伯爵夫人……无论如何,你不要瞒住我吧,我总是会尽力帮助你的。
海丽娜 好夫人,原谅我吧!(朱译)
伯爵夫人……无论如何,如果你愿上天指使我来帮助你,我命令你,务必对我实说。
海丽娜 好夫人,饶恕我!(梁译)
海丽娜身份卑微,在伯爵府中的地位近于婢仆,可是她却深受伯爵夫人的喜爱,甚至被夫人看作是自己的女儿。海丽娜爱上了夫人的儿子年轻的勃特拉姆伯爵,因此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伯爵夫人看出其中的端倪,便询问海丽娜,希望她据实相告,于是便有了以上的对话。原文中用了“I charge thee”,带有较强硬的命令语气,而朱生豪译为“不要瞒住我吧”,语气缓和了很多,似乎对原文不够忠实。事实上,伯爵夫人对海丽娜“僭越名分”的痴情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出于关心,希望她能向自己袒露心声。这一点从下文也可以看出,当海丽娜告诉伯爵夫人她打算去巴黎的真实目的是追随勃特拉姆时,夫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愿意为她置备行装。在这段对话中,伯爵夫人也提到会帮助海丽娜。因此,“不要瞒住我吧”这一译法虽然在概念意义上与原文有些出入,却能反映出伯爵夫人对海丽娜的关爱,也十分符合她慈祥、和善的人物形象。“吧”字的应用准确传达了原文的人际意义。在海丽娜的答语中,朱译同样使用了“吧”。“原谅我吧”是恳求的语气,比直接用“饶恕我”要缓和一些,也更符合海丽娜的身份。尽管她与伯爵夫人关系密切,但是身为晚辈和婢仆,她的言语理应体现出礼貌和谦恭。再如:
(11) I shall beseech your highness,
In such a business give me leave to use
The help of mine own eyes. (All’sWellThatEndsWell)
请陛下原谅,在这一件事情上,我是要凭着自己的眼睛做主的。(朱译)
在这桩事上请准我使用我自己的眼睛吧。(梁译)
这是勃特拉姆对国王所说的话。国王为酬谢海丽娜治好了自己的病,答应将勃特拉姆赐给她作丈夫。勃特拉姆却嫌弃她身份卑微,请求国王收回成命。原文中用“I shall beseech”表达请求的语气,显示出勃特拉姆对国王权威的敬畏,反映了双方地位的悬殊。朱译中“我是要凭着自己的眼睛做主的”,显得态度坚决,与原文的语气不太符合,也不太符合勃特拉姆相对较低的地位。而梁译中“吧”的运用则成功地传达了原文的人际意义。
尽管朱译和梁译都充分使用“吧”字再现原文的语用特征及人际意义,二者在使用频率上却有显著差别。朱译中“吧”字的使用频率高出梁译40%。这一差异与两位译者的翻译目的有着密切的关系。
戏剧既是文学艺术也是舞台艺术。它虽然以书面的形式存在,可是剧作者创作目的往往是要通过舞台演出的形式,借助演员之口,来实现和观众的交流的。但是戏剧翻译的目的并不一定是为了最终的舞台演出,译者对文学性或舞台性的偏重决定了其译文的语言风格。朱生豪在《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的译者自序里提到,他的翻译目的是为了“使此大诗人之作品,得以普及中国读者之间”。为此,他“每译一段,必先自拟为读者,察阅译文中有无暧昧不明之处。又必自拟为舞台上之演员,审辨语调之是否顺口,音节之是否调和”(朱生豪1984:457)。可见朱生豪的目标读者是普通大众,他在翻译时十分关注译文是否贴近普通读者的理解能力,是否具有舞台表演性。
而梁实秋翻译莎士比亚旨在“引起读者对原文的兴趣”(转引自严晓江2007:49),他的目标读者是中国的知识分子。因此,梁实秋对译本舞台性的关注便不及朱生豪,这一点从他译文中大量的注释、详尽的剧本介绍也可见一斑。两位译者不同的翻译目的决定了其译本对舞台性不同程度的关注。如前所述,戏剧的舞台性与其语言的口语化是紧密相连的。而“吧”作为日常言语交际中频繁出现的“小词”,其在文学作品中的使用恰好可以体现出口语的风格特点。因此,就“吧”字的使用频率而言,注重舞台性的朱译自然要高于注重文学性的梁译。
Mona Baker(转引自张美芳2002:55)曾指出,“要判断(译者的)某种选择是一种模式而不是个别情况,只有通过语料库的大量翻译资料才能有说服力”。本文利用莎士比亚戏剧英汉平行语料库,考察了五部莎士比亚戏剧的朱生豪译本和梁实秋译本中“吧”字的应用情况。分析发现,“吧”字在两个译本中的广泛应用是由于其丰富的语用功能及其在构建交际中的人际关系、体现交际者身份和社会地位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而两位译者不同的翻译目的是造成朱译中“吧”字使用频率远高于梁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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