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梦的退化与艺术意象的关系

2011-11-24 00:51宋长江
关键词:加拉弗洛伊德艺术创作

宋长江

(商丘师范学院现代艺术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论梦的退化与艺术意象的关系

宋长江

(商丘师范学院现代艺术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精神分析学派有大量关于梦的研究成果,将“梦的退化“与“艺术意象”关联的概念进行并置剖析,发现“梦的退化”与“艺术意象”有内涵的共通性,都是将抽象的概念转化为具体可见的形象。艺术的生命在于其鲜活的艺术形象,而梦即是一种生产形象的心理运用过程,所以,梦对艺术创作必然有巨大的辅助作用,它们共同强调了艺术典型性以及普遍的人性。

精神分析;梦的退化;意象生成

在对弗洛伊德梦的理论有了梗概性了解后,发现梦与艺术有着极大的相似性。比如,梦与艺术都来源于生活经验,梦来源于三方面:童年经历、最近经历和肉体的刺激,艺术创作直接来源于生活的所感所悟。除肉体的刺激外,这里的童年经历和最近经历都可以直接等同于艺术创作来源的生活经验。还有,梦的凝缩作用又类似于艺术品中的典型化形象,梦的移情作用与艺术移情也存在一定的相似性。

一、“梦的退化”简述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一书中提出了“梦的退化”理论:“在梦中,当概念借着后退而变成原来的感觉影像时,我们把它称为‘后退’。”[1](P434)在其《精神分析引论》中,他是这样描述“退化”的:“我们已经说过,这个表示的方式往往回复到早已过去的文化发展阶段——如象形的文字,象征的关系,甚至于语言思想是发展所存在的状态。因为这个缘故,我们把梦的工作表示称为原始的或退化的方式。”[2](P153)因此,在弗洛伊德看来,人类的思维发展是从记忆画(具象的画面)发展成为抽象的概念,梦是把抽象概念转化为影像,所以称之为退化现象。

那么,这种退化现象是如何产生的呢?他这样解释:在白天有一道连续不断的激动,由传达系统的感觉端流向运动端;晚上这道激动便停止了,因此再也不能阻挡激动的反向传导。在梦中,刺激的传播方向变成了倒向的,而最终传到知觉的系统,所以就把梦中的这种情况称为后退的现象。在解释为什么此种现象只出现在梦中而不会出现在清醒状态时,弗洛伊德谈到:“回忆和正常思考的程序亦同样需要此种精神装置的后退作用——由一些繁杂的概念回到架构成它们的记忆痕迹的原料上。但是,在清醒的时刻,这种后退作用不会超过记忆影像,它不会使知觉影像产生幻觉式的重现。”[1](P434)在此,我们可以用一个极简单的图来表现梦刺激的倒退现象,如图1。

图1 梦刺激的倒退现象

刺激的倒向作用引发了思维方式的倒退,从白天的逻辑思维退化为人类早期的记忆画形象思维,这种倒退的思维方式正好与艺术创作意象生成的思维方式是一样的。

二、梦的退化与意象生成的相似性

梦的退化从思维方式的转变方面来看,如图2所示。梦中景象是“记忆画思维”运作产生的结果,把抽象的概念变成可感知的形象。在弗洛伊德看来,“梦毫不改变地反映出这些意念,不过却以一种

图2 从思维方式的转变看梦的退化

实际的情况来表现(好像在清醒时刻般地以感觉器官来感觉),这就是梦程序最显明的特征:某种思想,或者某些意欲的思想,在梦中都物像化了,且以某种情境来表现,好像亲身体验过似的。”[1](P426)在弗洛姆看来,正是梦把清醒状态下人们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的感受感觉,在梦里化成了一系列的图画。他在《被遗忘的语言》一书中这样描述:

先来设想一种情绪,在一个灰暗的、有点害怕又没有真正危险的世界里,你想向朋友描述自己迷茫、绝望的这种情绪,但是你又一次发现你自己四处搜索词语,却最终还是感到你自己的词语并没有将情绪细节的方方面面给充分的说明。接下来的晚上,你做了一个梦,发现自己在日落之前身处城市郊外,除了一辆牛车外,街上一无所有,房子看起来显得破旧,环境也不熟悉。……梦中的感受恰恰是白天你试图向朋友描述的那种迷茫和阴暗的感觉。[4](P7)

在这里,弗洛姆已经清晰表明梦是将感受转化为形象。弗洛姆的观点与弗洛伊德所说的梦的观念是相通的,因为它们不仅都是抽象性的,而且是不可感知的。

再来看看艺术意象产生的过程。艺术的特点在于运用生动、有意味的形象表达艺术家本人的思想及意趣。形象的生成来自意象的思维运转,它先在头脑中生成艺术创作意象,然后借助材质及技巧表现为形象。艺术创作意象诞生于艺术构思过程当中,是艺术家将不系统的、零散的生活素材,通过艺术思维构思成理想的艺术意象活动。

以竹子的艺术创作为例:作者的艺术构思在“眼中之竹”的激发下,情不自禁地产生出一个以此为素材的作品雏形,这就是艺术胚胎;通过反复的推敲、探索和想象,艺术胚胎的发育越来越成熟,在艺术家心中越来越清晰、具体地呈现出来,这就是郑板桥所谓的“胸中之竹”,也就是我们这里所说的艺术的创作意象。它是经过画家头脑加工而形成的审美意象,这个意象由于创作主体审美认识时的精神作用而使现实美得到强化、集中、概括,同时也渗透了画家的思想情感和审美理想,因而艺术意象由画家直接看到的生活场景转化而成,这正是“眼中之竹”向“胸中之竹”的转变。艺术意象也可以由过去的经验受到某种激发而形成。相比直接看到的生活场景,过去的经验最初是一种概念形式,比如当提到单纯的一个“竹”时,它直接在人脑中所呈现的不是实物,而是“竹”的一个概念,当我们提到此概念时它又转化为表象,表象在参与思维运用的过程中形成了艺术创作时的意象——“胸中之竹”,意象最终形成为艺术形象。所以可以说,由过去的经验引发的艺术创作过程,是由最初概念到最终形象,也就是由最初大脑中的“竹”的概念到画面中最终形成的“竹”的形象的过程。这个过程和梦的退化基本上共通,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我们发现梦的显意具有两个互相独立的特征:第一,思想在这里以一种眼前的情景表现出来,而省略了‘也许’这个字眼。第二,思想被移形为景像以及言语。”[1](P439)

图3 《由飞舞的蜜蜂引起的梦》

达利的超现实主义绘画最能说明这一点,因为达利本人就说,他的绘画思想是直接受弗洛伊德释梦理论影响的。《由飞舞的蜜蜂引起的梦》描绘的是达利伴侣加拉的一个梦境,一个由于蜜蜂的蜇刺而引起的荒诞离奇的梦。画面上,裸体的加拉悬浮在一块礁石上休憩,而礁石则漂浮在海面上。在加拉身旁,一只红色石榴飘浮在礁石边,一只小蜜蜂正专心致志地围绕着石榴“工作”。加拉的左上方,大石榴裂开了口,裂口中窜出一条大鱼,鱼夸张的大嘴中又跃出两条斑斓猛虎,张牙舞爪地扑向加拉柔软的躯体。猛虎前面,一把枪直指加拉,尖尖的刺刀头点在加拉的臂膀上,引起蜂蛰般的疼痛。画面中被刀刺的身体、被大鱼吞噬的老虎、被石榴咬住尾巴的大鱼,这所有光怪陆离的形象,都是从疼痛这一概念幻化而来的。除了梦,理性的意识哪会创造出如此标新立异的艺术意象。因此,梦和艺术的相通性表现在:梦和艺术都是将抽象概念及感受转变为具休可感的形象。

三、对艺术的贡献

艺术的生命在于其鲜活的艺术形象,而梦即是一种生产形象的心理运用过程,所以梦对艺术创作必然有巨大的辅助作用。尼采在《历史剧的诞生》中说:“伟大的雕刻家是在梦中看见超人灵物的四肢结构的。”“梦是日常生活中的日神状态,造型艺术是典型的日神艺术。”[5](P3)因此,我们也可以说,伟大的雕刻家是在梦退化时看到了人物的四肢结构。“我们做梦,所以我们活着”的超现实主义箴言充分说明,正是超现实主义这样一群艺术家印证了梦对艺术创作的重要性。超现实主义代表人物达利就有大量的以“梦”命名的艺术作品,他直言不讳地承认他的理论基础来自于弗洛伊德的潜意识。所以,我们在进行艺术构思时,就可以主动地把“梦的退化”形成艺术形象这一理论运用到艺术创作中。这是一种利用非理性手段进行理性行为的艺术创作活动。

弗洛伊德说,梦的工作所回溯的时期是原始的,有双重意义:其一,指个体的幼年;其二,指种族的初期。也就是说,他提到的三种退化现象中的时间性的后退现象,是指后退至古老的精神架构,是梦者童年以及当时盛行的冲动和表达方式的复活。在梦者童年的背后,我们可以看到人类进化的图像,而个体的发展不过是生命偶然情况的一个简短的重复而已。尼采说,梦中“存在着一种原始人性,而我们不再能直达那里。”“我们也许能期望由梦的解析中去了解人类的古老传统,关于他那天赋的精神的了解”[1](P439)。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梦记录了人类古老的思维方式和原始人性,它是一种永恒性记忆。无独有偶,艺术也是人类的一种记忆,它借形象以激起人们的审美,体现着人类普遍永恒的情感。艺术的意象不仅表现着时代的思想与精神,同时反映着丹纳所说的“民族特性之下还有的种族特性,某些普遍的性格证明天性不同的民族有古老的亲属关系”[6](P258)。

荣格在其著作中谈到:“我想把艺术创作体裁分为心理学式的,幻觉式的两种。……幻觉式的艺术创作素材不再是人人耳熟能详的。它的本源是来自人类的心灵深处,它说明了我们洪荒时代在时间上的差距,同时也给人一种只有明暗对比的超人世界的感觉。”[3](P149)此处的幻觉即相当于我们所说的梦。荣格认为,幻觉本质为原始性的,这就是荣格所强调的艺术原型说,即原型本身记录的是人类的古老思维及人性的遗留。幻觉式的艺术本身是一种梦性的艺术,见证着人类“集体无意识”的遗风。这里,“艺术的意象”和“梦的退化”就有了等而同之的作用,共同印证了古典主义所强调:“艺术要创造艺术典型、表现普遍的人性”的理念,如同荣格所说:“艺术回复到的是人人共同感受到的经验”,这就是艺术品的感染力所在。

四、结论

“梦的退化”与“艺术创作意象”的生成是一个相像的由概念或感受向形象转变的过程,不同的是,前者属于潜意识层面,而后者是意识的理性操作。因为它们之间存在着这样的相通性,在进行艺术创作时,我们就可以有意地将“梦的退化”作用所形成的形象进行艺术意象合成,最终形成鲜活的艺术形象。“梦的退化”是人类思维方式发展的一个逆向化缩影,而艺术意象反映的亦是人类永恒的精神,在宏观层面上也证明了艺术的永恒性和超时空价值。

[1][奥]弗洛伊德.梦的解析[M].赖其万,符传孝,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

[2][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3][瑞士]C·荣格.探索心灵奥秘的现代人[M].黄奇铭,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7.

[4][美]埃里希·弗罗姆.被遗忘的语言[M].郭艺瑶,宋晓萍,译.香港:国际文化出版社,2001.

[5][德]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译.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4.

[6][法]丹纳.艺术哲学[M].傅雷,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4.

The Relationship of Dream’s Degradation and Art Image

SONG Chang-jiang
(School of fine Arts,Shangqiu Teachers College,Shangqiu476000,China)

Psychoanalysis has lots of research about dream.We found that the degradation and“image”is,to some extents,similar to transform the nonobjective conception into image.So,we can create a new artistic image with them.That’s the live form what we really want.The key of art is whether it’s a moving one or not.The dream is a mental process of producing image,so it plays a major part in art making.Both underline the typicalness and the common humanity.

Psychoanalytic;Dream degradation;Image generation.

I106

A

1008—4444(2011)06—0099—03

2011-09-11

宋长江(1982—),男,河南新乡人,商丘师范学院现代艺术学院助教,硕士。

(责任编辑:王菊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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