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忠义, 高志华, 马红霞, 李丽娜, 刘力勇
(1.河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91;2.河北联合大学 心理学院,河北 唐山 063000)
认知科学的发展使原来的客观主义哲学主导下的命题表征理论受到了诸多挑战,而体验主义(embodiment)思潮在综合了认知心理学、认知语言学、计算机科学和哲学研究的最新成果,以及进化论、机能主义、现象学、皮亚杰的认识发生论和生态心理学等多种理论的基础上应运而生。其基本思想是人类的范畴、概念、推理和心理都基于身体经验,是身体与环境交互作用的结果。这种思潮反映在语言理解中就形成了语言理解的体验观(Embodied View of Language Comprehension)。
语言理解的体验观认为,语言根植于个体的知觉和运动,语言理解就是对语言所描述的情境建构心理模拟。这种模拟以理解者的身体的、情绪的和社会的经验为基础,因此语言理解实质上是对语言所指代的情境的心理上的经验重演[1,2,3,4,5,6]。已经有大量的实证研究证明了语言理解具有知觉运动性[7,8,9,10],语言理解中所建立的情境模型中的事物或事件间具有与现实情境中相似的时间空间效应[11,12,13],而抽象的语言或概念也具有体验性[14,15,16]。
Kaup等人[17,18,19]通过一系列研究提出了否定理解的经验观(The Experiential View of Negation Comprehension)。他认为否定词,如“不”或“没(有)”表达的是对期望状态的背离,否定的理解如同人们学习否定的过程一样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分步骤进行的。Kaup等人就此提出了否定句理解的两步模拟假设,即否定句的理解分两步进行,在理解的初期先模拟否定句所描述的事件的被否定状态,事件的被否定状态处在注意的中心;随着理解进程的推进,注意力逐步转移到事件的实际状态,开始模拟事件的实际状态。以“There was no eagle in the sky”和“The eagle was not in the sky”为例,被试读完句子250 ms时,进行句-图判断,即让被试判断句子后面呈现的图片在句子中是否提到过,实验发现对“展翅飞翔的鹰”的图片(与否定句中的被否定状态匹配)的判断反应时间短,这表明否定句理解的初期表征的焦点在所描述的被否定状态上[17,18]。之后Kaup等人以德语的具有对立谓词的否定句为实验材料又进行了实验,实验材料如“伞是/不是开/合着的”。这样的实验句因为所描述的事件只具有两种状态,因此事件的被否定状态和实际状态是很确定的。结果表明,在否定句理解的中期,与事件的被否定状态匹配的图片的判断时间短于与实际状态匹配的图片的判断时间,而在理解的后期1 500 ms后,与事件的实际状态匹配的图片的判断时间短于与被否定状态匹配的图片[19]。以上实验,Kaup等人证明了他们所提出的否定句理解的两阶段理论。但后来Kaup等人对两步模拟假设进行了修改,用经验模拟来表达,但中心思想依然是对单独呈现的否定句的模拟过程是先模拟事件的被否定状态,然后再模拟事件的实际状态[19,20]。Kaup等人用具有对立谓词的否定句为实验材料,证明了否定句理解的两步模拟假设,汉语中“主语+(没)谓语” 结构的否定句的理解是不是符合Kaup等人关于否定句理解的两步模拟假设呢?这是本研究要探讨的问题之一。
本研究的另一个目的是考察否定句中动词的理解与肯定句中动词的理解的过程的差异如何?动词的方向与动词理解中表征的方向之间是否一致[21,22]。Richardson等的实验证明人们在对动词的方向的判断上存在一致性。如,认为“push”是一个横向表象图式,而“respect”则是纵向的[23]。Richardson等人进一步通过视觉辨别任务和图片记忆任务则证明,当被试听到短句时,短句中动词的表象图式的方向与看到的视觉刺激的位置存在着不一致。当听到的句子中动词的方向是横向的(如,“The mechanic pulls the chain”),视觉刺激也是横向时,图片辨别的反应时长;而当听到的动词的方向是纵向的(如,“The plane bombs the city”),而视觉刺激是横向时,图片辨别的反应时短[24]。伍丽梅等人以汉语的肯定句和否定句为实验材料也证明了动词理解中会自动激活相应的空间元素[25]。
但是Richardson等人[23,24]的研究中使用的实验句都是“主语+谓语+宾语”结构,而伍丽梅等人[25]的实验句则是“状语+主语+谓语+宾语”,如“由于商品紧俏,老板提高价格”。这样的句子中的主语和宾语都会为理解提供很多的空间因素的支撑。而Zwaan等人[11,26,27]及莫雷等人[28]的实验已经证明物体的空间关系对语义相关的判断会产生影响,也就是物体本身的空间关系在理解中会被激活。因此Richardson等人[23,24]和伍丽梅等人[25]的研究所得到的动词表征的方向效应究竟是动词本身模拟的结果,还是主语宾语之间的空间关系的表征的结果就很难区分开。鉴于此,本研究中的实验句改用“主语+谓语”的结构,这可以排除主语宾语间的空间关系的影响,以准确地考察动词表征中的空间因素。
同时,将Richardson等人和伍丽梅等人的研究中“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改为“纵向”维度上,使用表达“向上”和“向下”的动词作为谓语,这可以考察在动词的“纵向”的单一维度上“上下”的作用方向是否被模拟,这较Richardson等人[23,24]和伍丽梅等人[25]的研究更为具体而细致地研究动词表征的方向性问题。
根据以上分析,本研究拟用三个实验分别选取200 ms、1 000 ms和1 500 ms为探测时间点,考察(1)汉语否定句理解的动态过程,即这一过程是不是由模拟被否定状态向模拟实际状态转换的过程;(2)在阅读理解中否定对动词理解方向性有什么样的影响。
实验1考察否定句理解初期心理模拟的特点及汉语否定词对动词的方向表征的影响。
1. 被试
24名大学本科生,年龄(M=20.20,SD=1.11)。所有被试裸眼或矫正视力正常,母语为汉语,无任何阅读或识图障碍。
2. 实验材料
64个结构为“主语+谓语”的汉语句子作为实验材料,其中32个实验句,32个填充句,其谓语为16个表示纵向的汉语动词,其中表示“向上”的动词8个,如“涨”;“向下”的动词8个,如“落”。用这16个词分别组成16个肯定句如“江水涨了”和16个使用相同动词的否定句,如“江水没涨”。32个填充句,其谓语动词也表达纵向“向上”或“向下”,结构与实验句相同,其中16个肯定句,16个否定句。
4张实验图片,以红色的方块或红色的圆为视觉辨认对象,随机出现在以屏幕中心为原点的正上方或正下方。4张填充图片,是在原点的水平左方或水平右方随机出现红色的方块或红色的圆。
句子类型2(肯定vs.否定)×动词方向2(向上vs.向下)构成了4类句子,图片上物体的形状2(○vs.□)×物体的位置2(上vs.下)构成了4种不同的图片位置组合。将每类句子再分成4小组,与4种不同的图片位置组合进行拉丁方匹配,以平衡不同的物体的反应模式和动词方向与位置方向,这样构成4套实验材料。在每套实验材料(32个实验句组成)中表达“向上”的句子16个,其中8个肯定句,8个否定句;表达“向下”动词的实验句16个,其中8个肯定句,8个否定句。句子后的红色的圆出现16次,其中8次在上,8次在下;红色的方块出现16次,其中8次在上,8次在下。动词方向与图片位置匹配的16次,不匹配的16次。每个被试只看到4套实验材料中的1套。填充句与“向左”或“向右”的填充图片组合,以消除被试的纵向反应定势。
就16个填充句设置理解性判断句,其中8个肯定句,8个否定句,在每种句子类型中,4个要做“是”反应,4个要做“否”反应。
3. 研究设计和程序
实验采用的是2 (句子类型:肯定 vs. 否定) × 2 (动词方向与图片中物体位置的匹配状态:匹配 vs. 不匹配)的被试内实验设计。句子类型和匹配状态都是被试内因素。
指导被试自定步速阅读,判断句子后面呈现的图片中的图形是“○”还是“□”。实验中,被试坐在计算机前进行单独实验,眼睛平视屏幕的距离在50 cm-70 cm之间,要求被试尽快按键盘做出反应。被试先看到一个呈现在屏幕中间的蓝色句子,如果被试在1 500 ms内读完句子就按“空格键”翻页,如果在1 500 ms没有反应程序会自动翻页。紧接着屏幕中央原点处出现一个“+”,200 ms后屏幕中央原点的上下左右方位上会出现一张画有“○”或“□”的图片,要被试判断出现的是“○”还是“□”。如果是“○”请按“J”键;如果是“□”请按“F”键。做出反应后,下一组材料会自动随机呈现。其中16个句子后还会有一个检验理解情况的判断句,要根据前面的句子做出判断。如果句子的意义相符请按“J”键;如果不相符请按“F”键。整个实验大约持续5分钟。所有句子-图片对随机呈现。
4. 实验材料评定
选取18名不参加正式实验的大学生评定实验材料。
首先进行动词方向的评定。向每名被试呈现32个肯定句,其句中的动词16个表示动作方向向上,16个表示向下,要被试就动词表达的方向做出选择,即判断是“↑”、“↓”、“←”还是“→”。就每个动词进行卡方检验,“向上”的动词中16个达到显著水平,即多数被试将其理解成向上;“向下”的动词中13个达到显著水平,即这13个动词被试多理解为其方向向下。选取卡方值高的表示“向上”和“向下”的各8个为实验材料,其余则作为填充材料。
其后进行句子的意义性评定。用所选定的每个实验动词和填充动词分别编写出1个肯定句和1个否定句,然后再请被试就所有实验材料的意义性以七点量表进行评定,1代表“没有意义”,7代表“非常有意义”。将实验句和填充句分别按照句子类型2(肯定vs.否定)×动词方向2(向上vs.向下)进行以被试为随机变量F1和以项目为随机变量F2的统计分析。结果表明,实验句(P<0.001)和填充句(P<0.01)的句子类型的主效应都达到显著水平,平均值都在均值以上;而动词方向主效应和交互作用(P>0.05)都不显著,这说明读者在理解“向上”和“向下”的动词上不存在差异。且实验句与填充句的评分都在均值以上,说明被试能够理解,可以作为实验材料使用。
同时请14名被试就16个填充句与其后面判断句的意义相符程度在七点量表上进行评定,统计结果显示,“是”反应(M=5.78,SD=0.75)相符程度与“否”反应(M=1.70,SD=0.39)的差异达到显著水平(t1(13)=12.639,P<0.001;t2(14)=13.611,P<0.001),达到实验要求。
肯定填充句(M=0.717,SD=0.214)与否定填充句(M=0.748,SD=0.167)后判断句判断的正确率没有显著差异,t1(23)=-0.629,P=0.535;t2(14)=-0.532,P=0.603。说明被试并没有忽视否定句中的否定词,而是采取了正常的阅读策略进行了阅读。
删除图片判断正确率在80%以下的被试1人,剩下23人。再删除各种条件下两个标准差之外的数据,删除数据占总数据的7.9%。实验1的图片判断的反应时间和正确率见表1。
表1 实验1的图片判断的反应时间和正确率
针对2 (句子类型:肯定 vs. 否定) × 2 (匹配状态:匹配 vs. 不匹配)的实验设计,用SPSS 13.0统计软件进行两种重复测量方差检验,一种是以被试为随机变量的方差分析(F1),一种是以项目为随机变量的方差分析(F2),其中句子类型和匹配状态都是组内变量,对项目分析而言匹配状态是组内变量,句子类型是组间变量。
对正确率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句子类型主效应,匹配状态主效应和两者的交互作用都没有达到显著水平(P>0.05)。对反应时的分析结果则是,句型主效应不显著,F1(1,22)=0.075,P=0.787;F2(1,30)=0.000,P=0.999,阅读完肯定句与否定句在图片位置的判断上没有显著的差异;匹配状态的主效应显著,F1(1,22)=7.615,P=0.011;F2(1,30)=7.053,P=0.013,动词的作用方向与视觉判断的方位不一致时,判断反应时间短,而一致时,判断反应时间长;句型和动词方向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1,22)=0.025,P=0.875;F2(1,30)=0.004,P=0.951。
实验发现阅读理解动词会自动激活与之相对应的空间方向的表征,产生了方位判断的不匹配效应,这说明语言理解激活了的知觉表征与知觉判断任务使用了相同的加工机制,占用了相同通道资源,二者之间存在干扰作用。这与Richardson等人[24]及伍丽梅等人的[25]研究一致,对这一结果将在综合讨论中作具体分析。另外,本实验进一步证明这种空间方向的表征可以细化到“纵向”这一维度的“向上”和“向下”的方向上。这一结果与语言理解的体验观相一致。
实验发现,在汉语肯定句和否定句阅读的初期没有显著的句型主效应及其与动词方向的交互作用,但匹配状态主效应显著,这说明在否定句理解的初期,首先模拟的是事件的被否定状态,如理解“江水没涨”时,先表征的是“涨”。因为否定句的被否定状态即是肯定句的实际状态,因此可以说,句子理解的初期,否定句的理解与肯定句一样,如“江水没涨”和“江水涨了”,都是先模拟“涨”,二者的模拟状态一致。这与Kaup等人的否定理解的经验模拟理论[17,18,19]的假设一致,即在否定加工的初期,人们会首先模拟事件的被否定状态,注意的焦点集中在事件的被否定状态上。
实验1只证明在汉语否定句理解中,否定的确会对动词的方向表征产生影响,在理解的初期先模拟被否定状态,如在“江水没涨”中,先模拟“涨”,也就是先行建构了“江水涨了”的情境。但是不是随着时间的延长就会出现与Kaup等人同样的实验结果呢,即随着时间的延长,注意的焦点逐步从被否定状态向实际状态的转移呢?为此,实验2将探测时间间隔延长至1 000 ms,来考察否定句理解的中期的模拟情况。
实验2探讨否定句理解中期心理模拟的特点以及否定词对动词的方向表征的影响。
1. 被试
24名大学本科生,年龄(M=22.15,SD=2.34)。所有被试裸眼或矫正视力正常,母语为汉语,无任何阅读或识图障碍,并且未参加实验材料评定和实验1。
2. 实验材料
同实验1。
3. 研究设计和程序
同实验2,但句子呈现与视觉辨认的时间间隔延长到了1 000 ms。
肯定填充句(M=0.663,SD=0.213)与否定填充句(M=0.643,SD=0.185)后判断句的判断正确率没有显著差异,t1(23)=0.398,P=0.694;t2(14)=0.484,P=0.636。
删除各种条件下图片判断反应时两个标准差之外的数据,删除数据占总数据的3.1%。实验2的图片判断的反应时间和正确率见表2。
表2 实验2的图片判断的反应时间和正确率
对正确率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句子类型主效应、匹配状态主效应和两者的交互作用都没有达到显著水平(P>0.05)。对反应时的分析结果则是,句型主效应不显著,F1(1,23)=0.301,P=0.589;F2(1,30)=0.241,P=0.627。匹配状态的主效应不显著,F1(1,23)=0.022,P=0.884;F2(1,30)=0.050,P=0.824。句型和匹配状态的交互作用在以被试为随机变量的分析中不显著,F1(1,23)=1.602,P=0.218;但在以项目为随机变量的分析中显著F2(1,30)=6.451,P=0.017。对其进行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匹配状态只有在肯定句水平上达到显著水平,F2(1,15)=4.720,P=0.046,即肯定句阅读完后1 000 ms对与动词作用方向一致的视觉判断的反应时间短,不一致的反应时间长,表现为匹配效应;而在否定句阅读1 000 ms后,两者未达到显著水平。
实验中,把句子阅读与图片判断的时间间隔延长到1 000 ms后,匹配状态的主效应消失了,而句型与匹配状态的交互作用达到了显著水平,也就是说阅读肯定句与阅读否定句在图片方位的判断上的反应模式存在着差异。肯定句在时间间隔延长后,反应模式与实验1中时间间隔200 ms时的不匹配效应不同,表现为匹配效应,即当动词作用方向与视觉判断的方向一致时反应时间短,而不一致时反应时间长。这可能是在阅读理解的初期时,无论肯定句还是否定句,其中的动词的方向因素会被自动地激活,从而与视知觉上的图形的方位判断产生干扰,表现出不匹配效应;而到了阅读理解的中期1 000 ms,理解逐步深入,肯定句所描绘的情境模型得以建构出来,这样此时再进行视觉判断,被试对方位已经有了预期,如对读完“江水涨了” 1 000 ms之后,被试已经完成了“向上”的模拟,当图形呈现在屏幕上面时,对它进行判断的反应时比在下面时要短,或者说动词的理解对视觉判断具有启动作用。而否定句的理解则出现了与肯定句理解上的不同。这是由于否定句的理解比肯定句要多一个转换的环节,因此否定句的理解过程比肯定句要慢。这样,到了理解的中期,肯定句的理解出现了匹配效应,而否定句的理解则由于慢于肯定句,而表现出的是匹配与不匹配之间的差异不显著。从这里的分析可见,否定句理解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注意的焦点已经开始转换,但是否如Kaup等人的否定理解的经验观所预测的那样,最终要实现对实际状态的模拟呢?为此,实验3将时间间隔延长至1 500 ms,探讨否定句理解后期的模拟情况。
实验3探讨否定句理解后期心理模拟的情况以及否定词对动词的方向表征的影响。
1. 被试
24名大学本科生,年龄(M=19.91,SD=1.18)。所有被试裸眼或矫正视力正常,母语为汉语,无任何阅读或识图障碍,并且未参加实验材料评定、实验1和实验2。
2. 实验材料
同实验1。
3. 研究设计和程序
同实验2,但句子呈现与图片辨认间的时间间隔延长到了1 500 ms。
肯定填充句(M=0.705,SD=0.220)与否定填充句(M=0.768,SD=0.162)后判断句的判断正确率没有显著差异,t1(23)=-1.780,P=0.088;t2(14)=-0.937,P=0.365。说明被试并没有忽视否定句中的否定词。
删除图片判断正确率在80%以下的被试1人,剩下23人的数据进入统计分析。删除各种条件下两个标准差之外的数据,删除数据占总数据的3.1%。实验3的图片判断的反应时间和正确率见表3。
表3 实验3的图片判断的反应时间和正确率
正确率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句子类型主效应、匹配状态主效应和两者的交互作用都没有达到显著水平(P>0.05)。对反应时的分析结果则是,句型主效应不显著,F1(1,22)=0.021,P=0.886;F2(1,30)=0.001,P=0.972;匹配状态的主效应不显著,F1(1,22)=0.417,P=0.525;F2(1,30)=0.350,P=0.558;句型和动词方向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1,22)=0.003,P=0.953;F2(1,30)=0.305,P=0.585。
当时间间隔延长到1 500 ms时,句子类型、匹配状态的主效应和二者的交互作用都没有达到显著水平。也就是说在句子阅读1 500 ms后肯定句与否定句中的动词描述的动作方向与图片方位一致与不一致时的视觉判断时间无差异。由于句子类型和匹配状态之间的交互作用不显著,特别是否定句的理解中,匹配(与被否定状态匹配)的图片的判断时间与不匹配的图片的判断时间无显著差异,因此可以说否定句理解的没有转换到第二阶段,即没有实现对实际状态的模拟。
在肯定句理解的初期表现出显著的不匹配效应,即当动词的动作方向与图形的方位不一致时反应时间显著地短于一致时;在理解的中期,趋势出现了倒转,也就是动词的动作方向与图形的方位一致时的反应时显著地短于不一致时;但到了理解的后期,匹配与不匹配之间的差异不再显著。根据Zwaan的浸入式理解者框架(IEF)[4],语言理解最初是弥漫地激活言语所指代的事物的知觉动作表征,再由句子中各个要素相互制约限定完成对句子的理解,即形成对句子所描述的情境模型的表征。比如对“江水涨了”这一句子的理解,初期会激活句子中的各个成分,这样,对句子的理解与视觉判断使用了相同的加工机制,因此表现出干扰效应。而到理解的中期,由于完成了对整个句子的理解,句子描述的情境模型建立起来,也就是建立起了“江水上涨了”这样的模型,方向表征为“向上”,这时再进行图形判断,会由于建立的模型对其的促进作用或启动作用,而表现出与动词方向匹配的图形的反应时间短,而不匹配的时间长。在理解的后期,由于句子理解已完成,因此表现为匹配与不匹配条件下的差异不大。
否定的动词理解只在200 ms时表现出显著的不匹配状态的优势效应,但是随着理解时间的延长到1 000 ms和1 500 ms时,匹配条件和不匹配条件下的图形的判断时间之间没有显著性差异。这一结果与否定理解的经验观[17,18,19]相一致。在否定句中动词理解的初期被试最先激活的是对动词所指代的动作的表征,如动作的方向,注意力集中在句子的被否定状态上,在图形判断的知觉任务中与图形方位产生了干扰效应;如在理解“江水没涨”时,被试在读完句子200 ms时,动词“涨”的知觉表征被激活,这其中包括它的动作方向“向上”,这与向上的知觉任务使用了相同的视觉的加工机制,对知觉任务造成干扰,表现出“○”或“□”在注视点上面时的反应时比在注视点下面时的反应时反而短。换句话说,被试首先模拟的是“江水涨了”的情境模型。这也与Zwaan的浸入式理解者框架(IEF)[4]的语言理解初期的弥漫的激活阶段相对应,即在否定句理解的初期,动词所指代的动作的方向因素被表征。随着理解进程的推进,到理解的中后期,否定句中的否定词的限制性开始起作用,被试的注意力焦点开始由事件的被否定状态向事件的实际状态转移,或者说,开始理解“没涨”,但“没涨”的实际状态可能是江水依然保持在原有水平,也可能是下降了,换句话讲,实际状态是不确定的,由此与“涨”的“向上”的方向相反的“向下”并不能与“江水没涨”的实际的状态相匹配,因此实验中并没有出现显著的匹配状态的主效应。对这一问题今后将做进一步的研究。
本实验在汉语条件下部分证明了否定理解的经验观,即否定句的理解是动态进行的,先模拟事件的被否定状态,这一结果与Kaup等人[18]的实验结果一致;但注意的焦点逐步向事件的实际状态转移这一过程,至少对于以“主语+(没)谓语” 结构的否定句来说,一直到句子理解的晚期没有探测到对事件的实际状态的模拟。
本研究结果表明,动词的阅读理解中会激活对动词方向的知觉表征;否定对动词方向的表征存在着动态的影响,否定句所描述的被否定状态首先被表征,但是,至少对于以“主语+(没)谓语” 结构的否定句来说,在句子理解的晚期没有探测出对事件的实际状态的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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