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平
母亲叫住我,从圈舍里抱出一只鸭子。
鸭子被捆绑得不舒服,嘎嘎嘎地大叫着,还将翅膀作武器,噗噗噗地和母亲搏打。尽管已用草绳将鸭子双脚捆得结实,但母亲显然低估了鸭子的气力,她忘了捆鸭子的双翅,几个回合,那双鸭翅,就让她招架不住,大叫着要我上前帮忙。
我有些不悦。每次回家,她老人家总要大包小包地给我塞不少东西,并且理由充足。乡下的肉,从来没喂过见不得人的勾当,完全可以放心食用;乡下的菜,用的是农家肥,连农药都难得用,哪里担心什么生长素?母亲天天守着电视看,对现今的热点,知道得不少。
我惊叫道,妈,干啥子哟?
母亲说,老鸭子,老鸭子,12年的老鸭子,花了好多功夫才从东山王幺娘那里买的呢!
我继续惊叫道,妈,不要,我不要!你老人家自己吃!
母亲说,你以为拿给你?你把这只老鸭子替我带给王秋菊,你告诉她,用酸萝卜炖,火一定要细,炖大半天,吃了效果好。
母亲一副满有把握的样子,说,酸萝卜炖老鸭子,对她那个病,肯定有效果。
我取笑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变成专攻疑难病症的专家了?
母亲说,试一试嘛!万一有效果呢。
其实,母亲和王秋菊并无什么牵连。王秋菊是我老婆的同学。我小孩刚刚出生那阵子,母亲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如果说他们间有什么联系的话,应该是那个时候。
前些时候,王秋菊患了癌症,是妇科方面的,做了手术切除。母亲能知道王秋菊的这些情况,可能是我和老婆在老家,闲聊时,泄漏的。
母亲叹着气,说那么灵性的女子,怎得了那种病哟!
母亲叮嘱我,一定要告诉王秋菊,用文火,细细的文火,慢慢炖,效果才好。
只得把老鸭子带上。
一回到城市,赶紧打王秋菊的电话。打了无数次,没人接。只好打大李的。大李的电话倒很快接通了。
我说明情况。
大李追问我,谁说酸萝卜炖老鸭子能治他老婆的病?
我说我妈。
大李问,你妈是医生?你们家是中医世家?以前有治好的?谁?他在什么地方?
我说我妈一个乡下农民,一个农村老太婆,她知道什么?
大李迟疑道,那样得慎重。
我有些不高兴,说慎重个球?酸萝卜炖老鸭子吃了会死人?
大李也不高兴,说,那你们吃嘛!
我说那是我妈的一点心意。
大李说,你妈?你妈什么时候和王秋菊联系上了?
我说我怎么清楚?你问王秋菊,你问我妈嘛!我再次重复道,那是我妈,一个六十多岁的乡下老太婆的一点心意,火一定要用文火,细细的文火,慢慢炖,效果才好。
大李软下来。他很快又提出新问题,问我,你把老鸭子拿过来我拿到什么地方去整干净?酸萝卜在哪里买呢?
我说你自己不会整?你自己不会买?
大李说,那你来整整试试?你来买买试试?
我有些生气,说我妈倒错了,还没有整干净给你送过来?她老人家说,本来是准备把鸭子杀了弄整干净,但她听人说,这样效果不好,得马上杀,马上炖,效果才好。
我不愿和大李多啰嗦,要求他,在家里老实等着,马上把鸭子给他送过去,老子还有其他事情。
大李说,他现在正在某某酒店,没在家里,如果我要过去,中午一起吃午饭,喝两杯。
我说饭就不吃了,我把鸭子交给你,我还有其他事情。
大李惊叫起来,说你把鸭子交给我,我提着它去接待客人啊?开什么玩笑!
为了完成我妈的任务,我只好耐着性子问大李,王秋菊在家吗?我把鸭子交给她不就行了嘛!
大李说,要不得!要不得!王秋菊正在她二姐那边打麻将,扎劲得很,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千万千万别闪她的火!
难怪打她的电话始终不接。问题是我把这只老鸭子交给谁呢?
我正要问,大李的手机已经掉线。再打,竟关机。估计是手机没电了。
提着那只老鸭子,我竟有些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