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人类学视野里的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

李新市

(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学院管理系，河北廊坊065000)

我国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将唯物史观的实践聚焦在人类的物质实践上，笔者认为这样的理解不够全面，还应关注马克思主义美学倡导的审美实践。①不管是物质实践还是审美实践，马克思都认为应是积极的“革命的实践”活动。他还指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关于思维——离开实践的思维——的现实性或非现实性的争论，是一个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1]当前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主要集中在五个方面：一是对马恩经典著作的进一步解读，二是对马克思主义美学基本原理基本问题的进一步探索，三是对“实践”与“实践美学”的再认识，四是对“意识形态”与“审美意识形态”的再思考，五是重提文学的人民性。[2]笔者还发现：在每年新出版的一百多部美学专著中，只有三四部是研究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在每年发表的八百多篇美学论文中，只有十篇左右是研究马克思主义美学的，且集中在基本理论上，[3]真正就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实际问题进行应用对策研究的仍然很少见。这使人产生了一种忧虑：某些学者是不是不经意地在用马克思曾经强烈反对过的“经院哲学”方法研究马克思主义美学呢?为了改变这种现状，近年来我国逐步兴起了一门被称为审美社会学的新兴学科，这虽然是美学与人类学相结合的一门交叉边缘学科，但研究者的侧重点仍停留在阐释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人类学美学思想上，或者只是把人类学美学作为现代西方美学史上一个流派来介绍，或者把人类学这一学科及其方法移植到国内的文学批评中。而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美学发展前沿进行全面系统研究的尚未展开，[4]更不必说从审美人类学的崭新视角运用马克思主义美学解决现实问题了。本文尝试为推动后两者的深入研究与繁荣做些探索。

一、确立审美人类学社会管理观察点和田野观察点的价值预期与实施计划

马克思指出，美存在于尘世粗糙的物质生产中，对形式的审美感知只有在超越粗陋的实际需要之后才有可能。应该这样理解，阶级对抗和阶级压迫社会是美的异化的根源，人类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后，审美关照才真正成为可能。在我国，过去长期计划经济的物质实践中也蕴藏着无数美的事物，然而由于贫穷，人们的温饱问题尚未解决，审美追求受到了很大的制约。如今，我国已经实现了温饱型小康社会目标，正在建立更高水平的小康社会和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人民群众的基本的物质生活需求得到了满足。这时，审美实践活动就具备了必要的物质基础，该是既注重人们的物质实践活动又注重审美实践活动的时候了。河北省公安边防(武警)总队在渤海湾辖区内开展的“爱民固边”活动具有明确的目标、活动载体和实践依托，且作为主体的公安边防(武警)部队官兵和渔(农)村人民群众已经通过这项活动在马克思主义美学指导下的美育建设方面取得了明显的成效。“沿海地区爱民固边活动与农村群众工作模式创新研究”项目，由武装学院周兢教授主持，获河北省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2011年年度立项(批准文号：HBSZKT201121)。该项目拟在渤海湾地区的沧州、唐山、秦皇岛三地选择若干个公安(武警)边防派出所和渔(农)村作为审美人类学的社会管理和田野调查点，预计全部计划需要五年完成，目前已经在秦皇岛和沧州两地进行了半年的调查工作。该项目获准实施后，得到公安部边防局政治部局爱民固边战略办公室、河北省公安边防(武警)总队领导的鼓励和大力支持，秦皇岛公安边防(武警)支队及所属的大队和边防派出所、渔(农)村、沧州公安边防(武警)支队及所属的黄骅市南排河镇歧口边防派出所、海警支队以及作为本项目田野调查点的渤海湾几个渔(农)村的干部和群众为调查、访谈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第一手资料。项目组与活动的亲历者交谈时还发现，“爱民固边”活动将马克思主义美学这种育人方式放到特定的实践氛围中去实施，对这种实践环境有明确的甚至是比较高的要求，即“爱民固边”战略所创造的是在温饱型小康实现以后人们在更高层次上进行物质和精神家园建设的特定的、具体的实践环境。马克思主义美学对于促进社会管理创新、践行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初始和终极目标具有重要意义。这种育人方式具有明显的人格教育色彩，无论从审美人类学还是从人的物质和精神家园建设等多重视角来看，都是一种新的探索，值得进行理论和实践上的分析、总结和阐释。

笔者根据在秦皇岛市抚宁县的社会管理观察点——洋河口边防派出所和田野观察点——蒋营村的亲身经历和体会，谈谈审美人类学视野里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与实践的密切结合及创新问题。

二、审美人类学视野里的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需要解决的几个重要问题

马克思主义美学是一种开放的理论，只有更好地对现实发挥指导作用，才能在实践中验证理论的正确性并创新和发展理论。

(一)采取审美人类学的方法深化马克思主义美学基础理论研究

运用审美人类学的基本方法深化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予以注意：第一，从审美的视角来看，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劳动是人以自身的活动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关系的物质变换过程。他们指出，人类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是有目的有意识的，人在生产之前已经在观念上形成了想象中的生产对象并开始把主体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在生产中，人首先产生追求实际效益的意识，并由此产生和深化对制约效益实现的自然规律的理解。随着人类自然知识的增长，人对自然界作用的手段也在增强，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必须根据对象本身的属性及规律来确定自己生产的内容和方式，这样，美的形式和感觉就产生了。我们的审美人类学视野里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工作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即它突破了国外的田野调查的局限。课题组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要创新社会管理，既要确立社会管理调查点，比如秦皇岛市的洋河口边防派出所就是这类调查点，也要确立田野调查点——秦皇岛市蒋营村(2009年被中共中央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评为全国文明先进村)。调查组在调查点工作时了解到，在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获得满足之后，确实产生了多种美的追求，这时，运用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基本原理进行正确的引导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也为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提出了一个崭新的课题：首先为了加强人民群众的精神家园建设，在当前是不是也应该把审美实践活动放到非常重要的地位?第二，关于审美人类学视野里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中美的规律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指出，美的事物存在于人的有目的的自我实现和客观事物自身规律的统一之中，并感性地现实地表现在对事物形式的塑造上，这凝结着人的创造智慧、才能和力量，积淀着人的社会性的理想、情感和愿望，它既是感性的，又包含着对对象的能动的理性把握。马克思指出：“对象如何对他来说成为对象，这取决于对象的性质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本质力量的性质”。[5]马克思既重视对作为审美创造材料的客观事物的特点和规律的把握，又充分肯定审美主体的主体性。在基本的物质生活需求满足以后，尽管这时美的事物还跟生产劳动需要、公共事务管理或军事行动的需要等等交融在一起，尚未从生产的有用性中独立出来(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完全独立)，但已经不仅是为了满足人的自然需要，而是人的意志、智慧的物态化，是人的精神感觉和情绪的再现，开始具有了人对事物的欣赏的意义，美的事物及审美实践活动据此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当价值取向和具体目标确定了之后，手段的选择就是一个基本的问题。调查组在社会管理观察点——洋河口边防派出所和田野调查点——秦皇岛市蒋营村工作时了解到，在伟大的时代，在更高水平的经济社会发展阶段，如何迎来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和审美实践大繁荣大发展，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问题。另外，当前在劳动对象方面，如何正确地认识其特点，把握其规律，以更好地进行审美实践活动，是中国创新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需要注意解决的一个带有普遍性的问题。第三，审美人类学视野里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既要注意马克思和恩格斯把审美意识看作是由一定的社会存在和经济基础决定的一种社会意识和社会意识形态的重要结论，又要注意美的事物产生的特殊性及其与物质生产的发展之间的不平衡性，还要注意审美实践的时代性。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要密切关注这种理论得以深化和在这个具有崭新风貌的国度里进行美的创造的制度性优势。

(二)运用审美人类学的方法改变当代中国美学问题的研究方式

人类学最重要的方法是田野工作，要求研究者要深入到社会基层的群众之中，悬置问题的答案，通过与访谈者进行深入的面对面的交谈，掌握大量的第一手资料，通过对这些资料的分析研究再做定论。审美人类学的田野调查，要求研究者把马克思主义美学和人类学的基本理论很好地结合起来，把研究的处所从书斋里和讲台上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践中。第一，通过社会管理调查和田野调查工作开辟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的新天地。马克思对人类的生存意义与自由发展充满了伟大思想家所具有的积极进取、趋于完美的信念。他指出，人们周围的感性世界绝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已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作为劳动成品的物，均非先天的、与生俱来的单纯的直观物，在其深层积淀着人的感性活动，是人的实践活动的结果，即整个自然界均为“人化的自然”了。这种情形，是人类物质实践和审美实践的结果。关注个人审美感受和智慧的特定性，是田野调查的最重要的优势。审美人类学视野里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着实为中国美学界送来了一股清凉的风，这种研究的空间变化和转移过程在中国已见端倪。时下在我国边防和沿海地区开展的爱民固边活动及社会管理和广大人民群众开展的审美实践活动，为这一美学研究空间变动提供了良好的契机。用社会管理调查和田野调查的方法并基于第一手资料展开研究，既能够促进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走向实践，也扩大了它在整个中国美学界的影响。只有那些具有开拓精神、富有回应现实能力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才会真正拥有未来。第二，要把研究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的眼界从物质实践扩展到审美实践中去。随着审美人类学的社会管理调查和田野调查工作在我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界的推广和深入，人们实践活动的范围空前地扩大了，既有物质实践活动，也有审美实践活动，还有具体的考察社会实践活动的地点;学者们研究美学的方式彻底改变了，由依据某一美学理论、观点的冥思苦想，转变为对现实审美实践活动的强烈的向往，由无助转向内省，他们开始注意对现实生活中群众审美经验的体察和反思，通过更为丰富的实践活动在尊重审美对象特点和规律的前提下对其进行改造，实现自己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促进了美的事物的生成。第三，要把研究者的目光更多地聚焦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物质和审美生活上。值得注意的是，审美人类学所倡导的田野工作把唯物史观对人(更多地指向普通人即广大人民群众)的主体性与理性推崇到了极致。在这种崭新的氛围和话语中，马克思主义美学所特有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命题，具有了更为现实而深远的意义。在社会管理工作的现场和田野里确立和考察审美实践主体、主体对客体的观念，使美学学者能够感受到时代的精神力量，因而也就能够接触和书写群众真实的审美生活，既恢复了马克思主义美学的本来面目，又明确地区分了其层次性并用以指导当前更高水平的审美实践活动。特定环境中的生活际遇使美学学者增强了审美实践意识和政治关怀，从而影响了他们的审美思维格局。可以说，审美人类学介入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对促进中国美学与实践的紧密结合，具有重要意义。

(三)通过调查工作促进马克思主义美学指导下的审美实践蓬勃发展

马克思主义美学以唯物史观作为理论基础，既关注广大人民群众的物质实践活动，也关注他们在基本的物质生活条件得以满足之后的审美实践活动，这是一种崭新的精神境界。当前，以审美人类学的田野工作法促进马克思主义美学指导下的审美实践的蓬勃发展，需要解决好以下几方面的问题。第一，既要注意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历史厚重感，又要注意发挥其强大的对现实的关照和指导功能。从历史形态上讲，马克思主义美学是关于审美等的论述及其所体现出来的思想，美学学者在研究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美学文论时，要防止学科闭守，即要防止马克思曾经言辞激烈地批评的那种经院哲学式的思辨，要有强烈的问题意识。从现实形态来说，马克思主义理论(包括美学)应该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要做到与时俱进。马克思主义是一种社会运动的世界观，马克思主义美学是这种世界观的一部分，即这种美学是后人在一定的社会背景下，根据已经建立起来的知识框架发展马克思主义美学，既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方法为指导，又不能忽视中国独特的社会与文化语境，要对人的审美机制进行深层观察和阐释，同时，要以当代人的生存和发展为旨归，深刻认识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现代转型，将其基本原理应用于社会生活的审美实践领域。第二，要把人们的审美实践状况作为营造积极向上的社会实践活动氛围的一个重要参照系。马克思主义美学是一种具有崇高的价值追求的科学理论，用社会管理观察和田野观察的方法考察审美活动可以被看做是一种追求美的价值活动，美的价值是人与对象的互动所生发的意义，美存在于主客体互动所生发的意义、意蕴、意味之中，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美也将不断地生成和发展。我们要拓展眼界，从现实出发，除了要对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进行整体关照外，还要特别注意搜集中国现实的审美经验，这对走向开放的、有建设性的、充满活力的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十分重要。第三，探索培育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要求的美的事物的新方式新方法。调查发现，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进程中的社会管理者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审美意识已达到了比较高的程度，此时，如果既积极调动主体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进程中的审美积极性，又注意探索和把握审美对象的特点和规律，着力进行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要求的美的事物的培育，就一定能够对现实的物质实践活动起到积极的配合与促进作用。

(四)运用审美人类学的基本方法探索人的全面发展的新途径

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追求的终极目标。审美人类学所坚持的工作方法把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推向了一种新的境界，关注一个个具有鲜明特色的普通人，即唯物史观所倡导的人民群众是历史的主人。通过调查了解社会管理者和广大人民群众在物质生活和审美实践中遇到的困难和存在的问题，根据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基本原理，提出切合实际的解决办法。第一，通过社会管理和田野调查，根据革命导师的科学构想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晚年的恩格斯曾就意大利社会党人卡内帕要求言简意赅地表述未来社会新纪元的基本思想时，他回答说：“《共产党宣言》的‘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这句话，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了”。②如今，这已经成了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最为经典的表述，我们党的科学发展观是对这一表述的直接继承和重大发展。马克思还提出了他心目中作为完美的人所应具备的三大标准：一是有既能支配外在客体自然，又能支配内在主体自然的能力;二是促进人拥有一切方面的能力，包括创造的天才潜力，都能得到无限的全面的发掘与发挥;三是在生产实践的进程中，要塑造出各个方面都能均衡、完整地发展的人。第二，为了实现革命导师对未来美好社会的科学设想，要消除物质实践与审美实践的对立。社会管理者在人民群众的物质实践中要尽可能地避免人们的内心不安，精神空虚，感情无以寄托，生命陷入焦虑等。人类一旦确立了审美的生存方式，确立了审美的需要，就会超越物质需要，追求高尚的精神质态，进而克服主体的片面性，确立人际间、人与审美对象之间的和谐关系。通过积极的审美实践，弥补物质实践在人的全面发展进程中的欠缺，使两者互相发挥优势。第三，不断地为实践主体丰富自身、提升自我创造充分的条件。[6]社会主义社会是以保证感性个体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为出发点和归宿的，这与人类的彻底解放的伟大目标也是统一的，因为每个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前提，这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崇高的目标，也是其美学的终极，即是说，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全社会倡导人们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追求全面发展，使实践主体不断地丰富自身，提升自我，使人的本质力量得到高扬;同时，在对象化的展开过程中，人也使“自然人化”了。审美人类学视野里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就是要通过卓有成效的社会管理调查和田野调查工作，使美学学者更有针对性地找到审美实践主体丰富自我、提升自我的途径和具体办法，使审美对象朝着适合人的全面发展的路径演进。

简言之，审美人类学视野里的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既要吸收借鉴西方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又要根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国情，注重社会管理观察和田野观察，从双重视角和两种主体培养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能力和对审美对象的特点、规律的把握能力。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进程中的人的物质家园和精神家园建设贡献力量，促进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繁荣发展，加快中国美学体系建设，进而引领和促进中国美学全面繁荣，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做出无愧于时代的贡献。

注释：

①关于审美实践，马克思这样表述：“人的现实的实现”，“是人的能动和人的受动，因为按人的方式来理解的受动，是人的一种自我享受”。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85页。

②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30－731页。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汝信，曾繁仁.中国美学年鉴2006－2007[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10.

[3]汝信，曾繁仁.中国美学年鉴2003[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

[4]汝信，曾繁仁.中国美学年鉴2004[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7.

[5]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6]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草稿)第3分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