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评叶伟信版新《倩女幽魂》

由徐克监制，程小东指导的87版《倩女幽魂》曾掀起了20世纪末期香港古装电影片的热潮。时隔24年，香港新锐导演叶伟信携手新一代人气偶像古天乐、刘亦菲、余少群，将这段个经典重新搬上荧银幕，并在上映一个月的时间内取得6000万的票房佳绩。新版《倩女幽魂》之所以取得商业上的极大成功，究其原因，除却经典原本的辐射力之外，还要归功于新版《倩女幽魂》对经典故事的重新建构以及偶像效应的推波助澜，使其迎合了时代，迎合了当下趋于年轻化的审美趣味。

一、新故事，新纠葛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87版《倩女幽魂》深谙此中真谛，一曲“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爱情绝唱不知让多少影迷潸然泪下。正是87版的改编，使得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倩》一跃而成《聊斋志异》中所为大众所熟知的故事。

在新版《倩女幽魂》中，男主角燕赤霞的身份被设定成一名猎妖师，而女主角小倩则是一只妖。猎妖师与妖，本就是对立存在的两者，却宿命般的相遇并产生了真挚的情感。可惜最终，燕赤霞难以放下自己猎妖师的责任，只能选择封印小倩的记忆了却这段感情。所以，当宁采臣突然闯入黑山并与小倩相遇，作为过来人的燕赤霞只能尽力阻止，因为在他心中人与妖的情感注定有缘无分。显而易见，新版故事的主题在于“纠葛”，燕赤霞心中责任与情感的纠葛使得他放弃了对小倩的情感，燕赤霞、聂小倩、宁采臣三人的纠葛使新版故事饱含冲突，猎妖师与妖之间的纠葛使得正邪故事成为新版感情发展的推动力量。反观87版中，单向性的情感主线使得宁采臣和聂小倩的爱情故事只有通过外界力量对其的破坏来展现其诚挚和美好，一个在内纠葛，一个从外阻挠，这就是两版故事最大的不同。

新版的情节设计，很明显受到近年来偶像剧体制的侵蚀。03年台视版《倩女幽魂》中聂小倩就被卷入宁采臣与七夜圣君之间的感情纠葛中。这样的设计迎合了年轻人的审美心理，也符合现代人的情感特质。现代人的情感总是受到多方面因素的考验，这些考验不仅来自社会，来自家庭，也来自自身。多元化的社会带来的诱惑也越来越多，这使得现代人对古代纯粹单一的爱情至上的观念产生怀疑。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新版《倩女幽魂》显然融入了现代人对于爱情的思考。

二、新故事，新人物

1.聂小倩

或许87版王祖贤饰演的女鬼形象已太过深入人心，此后，无论是03年台视版的《倩女幽魂》还是05年唐人影业出品的《聊斋志异之小倩》，这两部电视剧中的小倩都抛弃了原来的幽怨女鬼形象，摇身一变，成了善良而又纯情的狐仙美女。这样的转变不啻为一种保险的尝试。狐狸精在中国古代原本就被传说为依靠媚术勾引异性的鬼怪，这与《聊斋》原本“说鬼事讲真话”的设计初衷相吻合。这种角色的转变被新《倩女幽魂》完全的承继下来，所以在新版中，我们看见了用电脑特技制作的小倩的真身——一只相当“萌”的小白狐。从87版的哀怨到03版的直爽再到05版的纯真，直至新版的“萌”，小倩这一形象已经与旧作越行越远。

新小倩的扮演者刘亦菲，其气质清新自然，绝世独立，这从她所扮演的诸如小龙女、女娲后人等一众古典角色中就可见一斑。论气质，刘亦菲不及王祖贤大气端庄，眼神也缺少王祖贤的魅惑，演一个女鬼着实仙气十足，煞气不够。但若比天真清纯，王祖贤则稍逊刘亦菲一筹。所以，当电影中清新淡雅的狐狸小仙舔着糖果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观众对于角色的认同感也大大提升。

2.宁采臣

新版在上映之后得到许多非议，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原来的主人公宁采臣被边缘化，成了聂小倩和燕赤霞感情的第三者。同时，新版中的宁采臣一改旧作的懦弱胆小，变得胆大心细且极具担当。这与《聊斋》中书生宁采臣感喟家国的形象较为接近：带领众人只身步入黑山寻找水源；不慌不乱帮助聂小倩逃避燕赤霞追捕；在最后关头毅然决定与小倩同生共死……正是这样的转变使得他得知小倩是妖时没有了旧版的怯懦，相对比新版燕赤霞内心的纠葛也更显得无畏。在这一形象上，新版表达了对于爱情的另一种选择，对于爱情，燕赤霞是纠葛的，宁采臣却勇敢得多。但是，过于勇敢也显得角色略显单薄，内心挖掘的深度不够，使得形象苍白不够丰满。

纵观影片，当余少群版的宁采臣踏着“人生路，美梦似路长”的歌声缓步而来轻拂汗水的时候，其抬头一霎颇具张国荣版宁采臣清秀俊朗的神采。这也是新版给予观众的意外惊喜。

3.燕赤霞

历数《倩女幽魂》的角色变迁，燕赤霞这一角色是除却聂小倩之外改变过程最为丰富的一个。在03年台视版《倩女幽魂》中，燕赤霞这个人物实际已经变身为诸葛流云，不仅年轻而且还谈起了恋爱。而05年唐人版《倩女幽魂》中，燕赤霞更是成为了一个穷困潦倒，丧失斗志的瞎子，因为接受不了妻子是妖的事实，竟狠心将亲身骨肉杀死。无独有偶，同样是人与妖的对立，这一形象的矛盾性在新版中得以再次呈现。

新版中的燕赤霞用自己的神兵封印小倩的记忆，这是他艰难做出的爱情选择。一边是爱情，一边是责任，他难以抉择，及至最后还要对小倩说：“对不起，让你想起了我。”这样的爱，沉重绵长，在其牺牲之时也将整个故事推向高潮。此时，燕赤霞这一人物在新版已被赋予了新的历史责任，这也是新版的一大突破。告别混乱吵杂的郭北县，走入陷入生存困境的黑山村，从燕赤霞的视角出发，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点重新讲述一段人、妖的感情纠葛，完全告别87版《倩女幽魂》的既定模式，这就是新版的价值所在。

三、新故事，新思考

历史沉淀经典，并形成经典自身稳固的秩序，这一秩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人们所认同。伴随着秩序的形成，人们的接受心理也随之稳固。所以，一旦这一秩序被外来的力量所破坏，出现裂痕，人们往往会对外力提出质疑。这也是新版上映之后褒贬不一的原因所在。对此，我们必须肯定翻拍经典的勇气，也要给予改变经典适当的鼓励。对于经典，我们总是抱有一种潜在的历史视域，不自觉的崇高化。而对旧故事已经熟稔的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激活我们的脑细胞，获取更多的养分。新《倩女幽魂》为老故事注入了一丝活力，不仅唤醒了我们的怀旧情怀，也取得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

最后值得我们深思的是，本世纪初始香港影坛就陷入了经典翻拍的怪圈。从徐克的新《蜀山奇侠》，到陈可辛翻拍《投名状》，再到刘镇伟宣布投拍《东成西就2011》，曾在上世纪打开香港影坛新格局的导演们似乎遇到了创作瓶颈。新一代的香港导演们依然梦想着在商品经济横行的电影市场重新找回香港电影的尊严和荣誉，所以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港片的经典之作，妄图唤醒人们心中的怀旧情结，重新焕发港片的生机。只是，这一部部翻拍的经典港片并没有唤醒港片的春天，反而将港片陷入了翻拍旧作循环往复的怪圈。我们还是期待，香港电影的创作者们能够用心创作，潜心打造，重视电影的内在框架，以情节取胜，从细节入手，在商业模式之下开创香港电影新的生机。

[1]【法】亨•阿杰尔.徐崇业译.电影美学概述[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4.

[2]贾磊磊.影像的传播[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3]【清】蒲松龄.聊斋志异[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