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梅
(安徽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清代徽州名媛略论
姚雪梅
(安徽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由于清代徽州女子教育的发展,推动了名媛的不断涌现。清代徽州名媛呈现出家族化、分布在各个阶层及与徽商同兴衰等三大特点。清代徽州名媛的涌向促进了徽州社会文学主体的不断扩大、家庭教育水平的日益提升,但也加剧了徽州的节烈之风。
清代;徽州;名媛
名媛是时人及后人对才女的称呼,《中文百科大辞典》:名媛,有名的闺秀。本文所谓名媛是指清季徽州书香门第或贵族仕宦之家中在诗、词、书、画等领域有突出成就的女子。有清一代,全国文化教育事业非常发达,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都设置了不同类型的学校,极大地促进了文化的传播和知识的普及,出现了“古文之盛,前古罕闻”的盛况。在这种教育大发展的背景之下,江南的徽州更是如此,书院、书堂、馆塾、私塾、义学星罗棋布[1]13。虽然在封建社会,接受教育只是男子的专利,但在“妇学盛极”的清代[2]374,徽州的女子教育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进而推动了徽州名媛的大量涌现。本文拟通过计量学的方法,对清代徽州名媛及其特色作一简单论述。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教正。
在古代,不像男子接受教育是去学堂、私塾等专门性的学校,女子接受教育主要是通过父、兄、母的熏陶和教育而获得知识,即便如此,一些书香门第或贵族仕宦人家仍然培养出了很多名媛,她们在文学创作中同样取得很高的成就。徽州素有“东南邹鲁”、“文献之邦”的美誉,在这样文化教育气息浓厚的社会环境中,徽州尤其是经济富裕的徽商家庭或是贵族仕宦人家的女子教育也很成功,培养出了大批名媛,在当时社会还名噪一时。根据现有的资料,并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笔者统计出有清一代徽州名媛共有145人 (含外籍嫁入者),参见表1:
表1 清代徽州名媛数量统计表
从上表中可以看出清代徽州名媛的数量,其中歙县83人,占全府的57.24%,其次是休宁,36人,占全府的24.83%,其他县份的名媛人数就少多了,名媛在徽州六县的分布呈现出地域的不平衡性。
在地域经济文化的双重影响下,清代徽州名媛不仅数量多,成就显,且特色鲜明,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徽州是山区,但是 “各姓聚族而居”,“千年之塚,不动一抷;千丁之族,未尝散处;千载之谱系,丝毫不紊”[3]872。为了生存,徽州人面临着“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的命运,从事经商经营。他们经商的足迹遍及五湖四海,清代徽州人赵吉士说:“徽之富民尽家于维扬、苏松、淮安、芜湖、杭湖诸郡,以及江西之南昌、湖广之汉口。远如北京,亦复挈其家属而去”[3]。到了明清时期,徽商开始发达,经济实力雄厚,“富贵之称雄者,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新安大贾……藏镪者有至数百万,其他二三十万则中贾耳”[4]卷四74。强大的经济实力使得徽商有能力发展好女子教育。此外徽商素有“贾而好儒”的美誉,书香门第、诗礼之邦的文化传统也给家族成员接受良好的教育提供了优越的人文氛围。家庭教育的文化熏陶、家族成员间的相互学习促使徽州名媛呈现出“家族化”的特色。在统计中,笔者选取了“新安十五姓”中的汪、程、吴、黄、鲍、江、张、王、方和洪这十个姓氏(见表2),从表中可看出,汪姓18人、程姓12人、吴姓10人、张姓9人、黄姓8人、鲍姓8人,江、王和方姓均为6人,洪姓3人:
表2 清代徽州十大姓氏名媛数统计表
每个姓氏家族中都有数个名媛,如鲍家,“鲍诗,姊妹四人,皆知书善画”[5]905。“鲍家三妹之兰、之蕙、之芬,皆有诗名,鲍征君皋女,与其母陈芷珠夫人逸仙,同著《课选楼合稿》,亦见《群雅集》中”[5]228。此外,夫妻之间唱和的有黄之柔与吴绮“与夫日相赓和,呼之江夏君”[6]500。程璋与其夫方元白:“(璋)归元白后,情感极洽。元白常客广陵,璋每以诗文缄寄。一日,元白外出,璋函适至,友人私启视之,乃新柳叶二片,翠碧可爱,各书绝句一首,情致缠绵,诗亦隽拔”[7]132。此外,“妯娌嫡庶,日相唱和,真得闺门风雅之乐”[7]123。家庭成员之间的互相学习与唱和极大地促进了女子教育的发展,名媛辈出。
徽州名媛广泛分布在商贾、仕宦等各个阶层。据现有资料,统计结果如下:
表3 徽州名媛出身家庭类型统计表
(1)商贾型。徽州商人素有“贾而好儒”的美称,徽商十分注重对教育的投入。在这样的环境生长起来的徽商子女自然也是才华横溢。如歙县汪熒,锡维长女,程调鼎妻,“论诗谓非有真性情,不能得诗之本源”[7]152,著有《雅安书屋诗集》4卷和《文集》2卷。“雅安学力宏深,词旨简远。且能阐发经史微奥。集中多知人论世经济之言,洵为一代女宗”[8]。
(2)仕宦型。徽州是程朱阙里,深受朱熹理学的影响,“自朱子而后,为士者多明义理,称为‘东南邹鲁’”[9]卷一。加上宗族制度的影响,徽州人们“读朱子之书,取朱子之教,采朱子之礼,以邹鲁之风自恃,而以邹鲁之风传之子若孙也”[10]。女子生活在这样一个深受朱子之学和宗族制度影响的仕宦人家里,从小就会受到家学的熏陶。如嫁到歙县的徐德音,清献公菼女孙,进士许迎年的妻子,鸿博佩璜的母亲,著有《绿净轩集》。“精熟文选,流览百家,老年犹日阅书一寸”[7]119。
(3)官商结合型。无论是“右儒而左贾”,抑或是“右贾而左儒”[11],徽州人都是将贾与儒 “迭相为用”、“转毂相巡”[11],并将业儒入仕作为他们的终极关怀[1]133。作为在官商结合型家庭生活的徽州女子自然可以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如鲍诗,“别驾怡女,征士张云锦士。姊妹四人,皆知书善画。令晖从程之廉学花卉,传白阳法。能诗,造句幽秀,著《鹤舞堂小稿》、《吾亦爱吾庐诗钞》”[5]905。
早在宋元时期,徽商就具有雄厚的资本,开始形成一股势力。直到明代成化、弘治年间 (1465~1505),徽商进入盐业,并在政府“纲盐制”政策的影响下垄断两淮盐引的特权,徽州盐商借此机会在商场上大展身手。谢肇制说:“新安大贾,鱼盐为业,藏镪者有至百万者,其他二三十万则中贾耳”[12]。徽州商帮经济实力雄厚,执明清商界牛耳达三百年之久。然而道光中叶,政府将原来的“纲盐制”改为“票盐制”,打破了徽州盐商的垄断权。此外,清军与太平天国之间的战争对当时在长江中下游经商的徽商也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再加上清政府的重税、官府的勒索,可谓是雪上加霜,从此徽商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张海鹏先生指出:“从某种意义上说,徽商是其(文化教育事业)酵母”[13]2。“酵母”消失了,徽州的文化事业就会失去了动力,自然,名媛的数量也随之减少。据统计,清代徽州的名媛大多生活在1840年之前,共65人,占全府的44.83%,其次是1840年以后,共21人,占全府的14.49%,再次是到民国时期,共5人,占全府的3.45%(见表4)。徽州名媛在时间上呈现的这种分布,是与徽商的兴衰或其经济实力成正比的。
表4 徽州名媛生活年代统计表
“徽之为郡在山岭川谷崎岖之中”[14],历史上徽州就成为诗书传家、崇文尚教的北方大族逃避战乱的理想之地。中原大族的入迁促进了徽州地区教育的发展,“名臣辈出”,出现了“人物之多,文学之盛,称于天下”[15]卷一。社会教育大环境的发展,徽商及仕宦的支持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徽州名媛的涌现。与此同时,徽州名媛的大量涌现也对徽州社会及家庭产生了重大影响。
第一,徽州社会文学主体的扩大。在古代社会,接受教育是男子的特权,而文学也是他们教育中的一项必不可少的内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却使得女子与文学无缘。然而,“妇学而至清代,可谓盛极,才媛淑女,骈萼连珠,自古妇女作家之众,无有逾于此时者矣”[2]374。徽州地区亦然,徽商及仕宦家庭女子接受教育的内容开始多元化,除了基本的“三纲五常”、“女红”教育外,她们还可以学习文学、诗歌的创作,有的家庭成员之间如夫妻、母女、姐妹、妯娌等互相交流、学习。徽州名媛创作出大量的文学作品,如方筠雪《鹤汀馀草》、王玉芬《江声帆影阁诗》、何佩芬《绿筠阁诗钞》,汪是《梅影楼诗》、《伏枕吟》、《馀香草》等。徽州名媛。与男子一样,在文学领域里发挥她们的才干。
第二,徽州家庭子女教育水平的提高。徽州以“贾而好儒”著称。在很多人家的厅堂两边都挂有楹联,如“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敦孝悌此乐何极,嚼诗书其味无穷”……再加上宋代理学家朱熹的影响,徽州地区非常重视儿女的教育工作。“养不教,父之过”一句道出了父亲在家庭教育中的重大责任。但是对于徽州地区,很多男人都长年累月在外经商,即使归乡后走在路上与儿子相对,他们也是互不相识,形同路人!既然如此,作为父亲的徽商又怎么能够尽到父亲应尽的教育义务呢?所以徽州妇女在家庭早期教育中就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当然,具有才华文识的名媛在家庭教育中的作用更是鲜明。她们以严父和慈母的双重角色教育、督促子女看书学习。如明休宁金孺人,其夫程汝宜业贾于淮扬,家有一子名利往,“利往六七岁时颇孱,孺人驱使之就外傅,暮则置之膝使覆所受书,少不诵即推下之,目摄焉。或曰:‘儿孱,奈何恐之?’孺人谢曰:‘非不知儿孤注也,骄之则败,辕犊耳’”[16]!清黟县吴孺人在教育其子胡方墉时更是用心良苦。“方墉总角时,昼则就外傅,归则使执书从己读。宵分课不辍,纺织声、读书声相间也。”又尝训诫其子曰:“儿之学如吾之织,勤则精,熟则巧,毋有间断心;引申之,欲其长,勿生卤莽心。经纬之,欲其密”[17]卷十五。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这虽然是在说明女性教育子女的情况,但是这也反映了实施教育的主体——母亲也是受过教育的,她们通过现实的例子来比喻子女学习的情形,让子女更容易明白读书的方法及意义。
第三,加剧了徽州的节烈之风。“新安节烈最多,一邑当他省之半”[3]62。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与当时推行的女子教育有关的。徽州女子自幼就饱读《女四书》、《孝女经》、《女儿经》等儒家著作,这些儒家学说都宣扬女不二嫁,讲求从一而终。另外,在徽州盛行的朱子之学也强调“妇人从一既终,以顺为正”,“妻之所夫,不容有二”,并且一味的鼓吹“饿死事小,失节是大”。这些教育内容对于女子来说长期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她们将这些作为行事做人的标准和信条,而且女子之间还相互效仿。对于长期在外经商或为官的丈夫来说,她们只有在家独守空房;如果丈夫不幸身亡,社会就会根据她们守寡的年限及其他情况,分别给予不同的奖励——牌坊!徽州地区节烈人数较前剧增,而且“甫问名而称寡,为亲迎而哭夫,逆父母之命往奔陌路之丧以身殉之”等“矜名而眩俗”、“矫往过举”的行为蔚为风气[18]76。长此以往,徽州地区为节烈之人树立的牌坊越来越多,最终形成了徽州地区的一大特点。
清代徽州独特的人文地理环境造就了众多名媛的出现,她们在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上创作了大量优秀的作品,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思想和才情。当然,这些成就都离不开家族中父、兄、母对她们的培养,徽商的兴衰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名媛的发展。这些都使得徽州名媛表现出了独具一格的特征。徽州名媛不仅对徽州文学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对于提升徽州家庭教育的水准等也大有裨益。当然,深受封建思想洗礼的徽州名媛的涌现也助长了徽州的节烈之风,牌坊对于她们的吸引力或许较目不识丁的妇女们更强,也更具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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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06
A
1674-1102(2011)05-0080-03
2010-11-11
姚雪梅(1987-),女,安徽肥东人,安徽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2009级中国古代史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明清史。
[责任编辑:胡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