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音节颜色词释义方法的比较与调查

崔乐

(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024)

单音节颜色词释义方法的比较与调查

崔乐

(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024)

以词典学的基本理论为指导，详细比较与评析《现代汉语词典》与《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中“红、橙、黄、绿、青、蓝、紫”释义方法的异同，结合《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的释义指出两本词典颜色词释义的不足，并设计问卷展开调查，以确定颜色词释义中列举实物选取的最佳方案，为词典编纂提供参考修改意见。

颜色词;释义方法;列举实物;词典

《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1］和《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以下简称《规》)［2］可以说是现代汉语中型词典中最具分量的两部，两部词典在释义、示例、收词等各个方面都有同有异，值得比较分析。本文拟从彩虹七色“红、橙、黄、绿、青、蓝、紫”入手，比较两部词典在释义方法上的异同，分析优劣，试图得出一些改进意见，为词典的改进与完善提供参考。此外，本文还将分析《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以下简称《朗》)［3］对于颜色词的处理方式，希望从中汲取一些可借鉴之处。

“红、橙、黄、绿、青、蓝、紫”作为七种颜色，共同构成了彩虹的颜色系统，缺一不可。“红、橙、黄、绿、青、蓝、紫”在语义上具有高度的相关性，同属于一个颜色语义场。下面分别罗列《现》和《规》对这七种颜色的释义。只罗列每个颜色词用于指色的义项，不包括其他义项。

《现》的释义:

【红】［形］像鲜血的颜色。

【橙】红和黄合成的颜色。

【黄】［形］像丝瓜花或向日葵花的颜色。

【绿】［形］像草和树叶茂盛时的颜色，由蓝和黄混合而成。

【青】①［形］蓝色或绿色。②［形］黑。

【蓝】［形］像晴天天空的颜色。

【紫】［形］红和蓝合成的颜色。

《规》的释义:

【红】［形］形容颜色像鲜血一样。

【橙】［形］形容颜色中红中带黄。

【黄】［形］形容颜色像小米或向日葵花一样。

【绿】［形］形容颜色像正在生长的草和树叶一样。

【青】［形］形容颜色。a)蔚蓝或深蓝。b)绿。c)黑。

【蓝】［形］形容颜色像晴天的天空那样。

【紫】［形］形容颜色像紫玫瑰花一样(紫色是由蓝色和红色合成的)。

一、释义方法分析

颜色可以分成原色与混合色两类。原色是指不能通过其他颜色的混合调配而得出的基本色。以不同比例将原色混合，可以产生出其他的新颜色。颜色词也自然分成两类，“红、黄、蓝、青”是原色，“橙、绿、紫”是混合色(橙=红+黄、绿=蓝+黄、紫=红+蓝)。通过罗列两本词典的释义可以发现，表现颜色的方法有两种，一是通过列举具有该颜色的典型实物，如“像……一样的颜色”;二是从物理角度揭示颜色构成的来源，如“由……合成”。原色只能用上述第一种方法释义，而混合色可同时使用两种方法释义。表1比较《现》与《规》对于颜色词的释义方法。“1”表示释义方法一，即列举典型实物;“2”表示释义方法二，即揭示颜色构成的来源。

表1 颜色词释义方法比较

表1显示，两部词典在释义方法上的差异主要体现在“绿、紫”两个词上。《规》对“绿”的释义只是列举典型实物，却没有揭示色彩构成的来源，感性有余而理性不足;相反，《现》对“紫”的释义只是揭示颜色构成的来源，而未列举典型实物，理性有余而感性不足。我们认为，对于“橙、绿、紫”三种混合色的释义，应该“双管齐下”，综合使用两种释义手段。通过列举典型实物可以给人以直观、感性的认识，通过揭示颜色合成的来源则能提供专业信息。因此，对于“绿”，《现》的释义方法更可取;对于“紫”，《规》的释义方法更可取;对于“橙”，两部词典都未列举典型实物，可以改为“形容颜色像橙子一样，由红和黄混合而成”。上面比较分析了《现》与《规》颜色词的释义方法。再来比照一下《朗》中颜色词的释义方法。

【red 1】adj.having the colour of blood or fire红色的

【red 2】n.the colour of blood and fire红色

【orange】n.a colour that is between red and yellow橘黄色，橙色——orange adj:Carrots are orange.胡萝卜是橘黄色的。

【yellow】adj.having the colour of butter，gold，or the middle prat of an egg黄(色)的

【green 1】adj.having the colour of grass or leaves绿色的

【green 2】n.the colour of grass and leaves绿色

【blue 1】adj.the colour of the clear sky or of the sea on a fine day蓝色的，蔚蓝色的，青色的

【blue 2】n.the colour that is blue蓝色

【purple】n.a dark colour that is a mixture of red and blue紫色

【black 1】adj.having the colour of night or coal黑色的，黑的

【black 2】n.the dark colour of night or coal黑色

【white 1】adj.having the colour of milk，salt or snow白的，白色的，雪白的

【white 2】n.the colour of milk，salt and snow白色

《朗》除了采取上述两种方法释义外，还采取了非语言的手段，即图片释义法。《朗》在所有颜色词释义后均标有“—see the picture on page A5参见A5页图”。词典A5页的彩色插图呈现了多达44种不同颜色，每种色彩旁均标以文字说明。学习者无需阅读文字注释，通过视觉即可在这场色彩的盛宴中轻松学会不同颜色词。这体现出非语言释义手段的优越性。《朗》对颜色词用图片辅助文字释义的方法可谓因“词”制宜、别出心裁。

二、列举实物分析

列举典型实物是释义的重要手段之一。如果说揭示色彩构成的来源只是适用于混合色的专属方法，那么列举典型实物则适用于任意颜色，而且是一种直观表现色彩的方法。我们从《现》《规》《朗》的颜色词释义中提取出典型实物，制成表2。为了使比较效果更明显，我们增加了颜色词“黑、白”。

从表2可看出，《现》和《规》在不同颜色词释义中所选用的典型实物大体相同，只有个别词有区别。例如，《现》选取丝瓜花表现黄色，《规》则选取小米;《规》选取紫玫瑰花表现紫色，《现》没有列举实物。再比照一下《朗》，可以发现两点主要不同:第一，《朗》在释义中列举的典型实物数量更丰富。没有一个词的释义只提供一个举例，所有词都提供至少两个举例，“黄、白”释义中更是提供了多达三个实物的举例。相比而言，《现》和《规》在举例数量上逊色不少，每个词最多只提供两个举例，不少词仅提供了一个举例。第二，《朗》更倾向于选取生活化的实物。只需稍稍留意即可发现，《朗》选取了很多食物来表现颜色，如“黄油、蛋黄、牛奶、盐”。这些食物都是西方人在日常饮食中几乎每天都可以触及的，既容易为人认知，又令人倍感亲切。

表2 颜色词列举实物比较

释义语言是词典编纂者向学习者传达词条意义的最主要渠道，编纂者只有对释义语言字斟句酌、精挑细选才能以既精确又简要的方式将意义传达给学习者［4］。那么，在为颜色词释义时应该选取哪些典型实物才能收到最好的认知效果呢?我们认为，选取典型实物要同时兼顾语言因素与心理因素，应该注意下面五点:第一，释义选取的实物应该最具代表性。不仅人们要对该实物高度熟知，而且该实物是相应的颜色在人们大脑中的第一反映。也就是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人们一想到这个颜色，大脑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可以很容易联想到该事物。第二，所选取的实物应是众所周知、寻常易见的。《现》《规》是面向普遍用户的普通词典，而非针对某一特定群体的专门词典，因此不能选取只有特定群体才熟知的事物。第三，颜色应是该实物不可或缺的固有属性与特征之一，而不是附加的外壳。例如“鲜血”可以作为代表“红”的典型实物，而“红衣服、红旗”则不可。因为红色是鲜血的内在属性之一，这是由血液中的红细胞决定的;而红衣服、红旗的颜色只是外在赋予的，不是衣服与旗子本身的必备要素。第四，实物的颜色最好具有单一性、稳定性。《现》与《规》给“绿”列举的实物为“草和树叶”，但草和树叶的颜色随着季节变化具有变更性，所以词典特地做了限定:“茂盛时的”、“正在生长的”。这也体现了释义的精确。第五，在数量上，最好提供两到三个实物示例，避免列举单一示例。单一示例的局限性表现在下面三点。

首先，从读者的认知来看，只提供一个实物示例会增大读者学习的难度与风险。一旦读者对这一实物的认知存在障碍与偏差，就丧失了领会被释词语义的唯一渠道。例如，如果一个外国留学生用《规》查“紫”的意思，一旦留学生不知道“紫玫瑰花”这一实物，就无法获知“紫”的语义。如果释义提供两到三个实物示例，读者就可以对这些不同实物进行比较，从中提取出共同的颜色义素，即可轻松获知该语义所指的颜色。

其次，从语义的传达来看，一个实物示例自身的差异会对读者造成理解的偏差。例如，《现》和《规》在“蓝”的释义中所列举的都只是“晴天天空”一个示例。“晴天天空”本身就随着地域、时间、空气等环境因素的不同有很大差异。石家庄、太原这样的工业城市的“晴天天空”和青藏高原的“晴天天空”不是一种蓝色，北京、上海的“晴天天空”和南极北极的“晴天天空”不是一种蓝色。读者通过“晴天天空”一个举例无法把握颜色的核心领域，也就无法得知最为纯正的蓝色究竟是怎样的。而且，如果只提供一个实物释义，读者只能从对这一个实物的认识中推断颜色，容易犯以偏概全的错误。因此，提供多个实物示例，就可以把单一示例的内部差异削减到最小。《朗》在“蓝”的释义中同时列举“晴空、大海”两个示例就要好得多。

第三，从语义的模糊性来看，只提供一个实物示例不能准确传达出颜色区间的界限。根据模糊论的原理，万事万物都是模糊的，语言的词汇反映外在世界，因此语言也具有模糊性，颜色词也不例外。彩虹的光谱是一个不间断的连续体，七种颜色的核心是明确的，外延是模糊的，相邻颜色之间很难划分出一个明晰界限。颜色的区间是一个开放的领域，随着亮度会有不同变化。这在语言中反映为一系列语义界限模糊的颜色词，如“金黄、金红、橙黄、橙红”等等。词典在对七种颜色词释义时，如果提供多个实物示例，不同实物的色彩既是大体相同的，又不可能是完全雷同的。读者既可以从多个实物的共同色彩中明确获知颜色区间的核心，又能从多个实物色彩的细微差异中拓展颜色核心的外延。

由上所述可见，《朗》在每个释义中都提供两到三个典型实物的做法更可取;目前的《现》和《规》中，“红、橙、蓝、紫”等词要么只有一个实物示例，要么没有实物举例，需要适量增加典型实物的列举数量。

三、问卷调查

明确了列举示例的原则与注意事项，就为收集和选取典型实物做好了理论准备。在释义操作中应该选取哪些实物作为释义颜色的典范呢?也就是说，哪些实物最代表人们对这些颜色词的认知与反映呢?这需要建立在一定的调查的基础上才能得知。词典编纂者的个人语感具有一定的主观局限性，基于词典编纂者自身语感选取的典型实物不一定符合大多数人的语感，不一定能为大多数人所熟知。为此，我们设计出调查问卷，调查了15个人分别从“红、橙、黄、绿、青、蓝、紫”首先联想到的具体实物。调查结果中那些高频出现的实物就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共同语感。

调查结果显示，人们对“橙、绿、蓝”代表实物的选择具有高度一致性，在这3种颜色中，不少实物出现了超过10次，例如橙子(13次)、天空(12次)、草(10次)、树叶(10次)、大海(10次)。而人们对于“青”的认识的一致性最低，有4人填写了表示无从下笔的问号“?”。这一方面是由于“青”所代表的颜色种类较多，不集中代表一种颜色;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人们普遍难以辨析“青”与相邻的“绿、蓝”的区别。因此，“青”作为这七种颜色中的一个例外，并不适于用列举实物的方法释义。

我们把调查结果进行整理，淘汰掉低频的实物，收集高频的实物作为释义的备选项。在整理过程中，并非以频次作为唯一依据，还需要进行一定的人工干预，剔除一些不合适的高频实物。例如像“国旗、黄皮肤”之类的实物，尽管出现频次很高，但由于仅为本国人所熟悉，不一定符合外国人的认知结构，具有明显的地域局限性，因此不能出现在释义中。

整理结果如表3所示，括弧内的数字表示该实物在15个调查者中出现的频次。

表3 调查结果

上表中的代表实物无疑将为颜色词的释义提供重要的参考。将《现》和《规》释义中出现的代表实物与之比对，即可发现一些有待改进之处。例如，《现》在“黄”的释义中选取了“丝瓜花、向日葵花”两种作物的花作为代表实物，这对于阅历丰富的成年人或农村地区的人来说不难理解，但对于从小在钢筋混凝土铸就的城市中长大的新一代儿童来说，由于缺乏足够的野外与农业实践经验，也许并不熟悉这两种植物。调查结果显示，15个调查者中没有一个人会从“黄”首先联想到“丝瓜花”。相比而言，人们对“香蕉、黄金、蛋黄”的熟悉程度明显要比《现》《规》中选取的“丝瓜花、向日葵花、小米”高得多。另外，在诸多颜色词中，选取“紫”的典型实物有一定难度，往往颇费一番思量。《现》没有选取，《规》选取了“紫玫瑰花”。通过与调查人的交谈发现，绝大部分人并不熟悉玫瑰花的紫色品种。玫瑰种类繁多，例如张爱玲就有小说名篇《红玫瑰与白玫瑰》，紫玫瑰绝不是各类玫瑰中最为人熟知的品种。调查显示，15个被调查者中无一人从“紫”联想到“紫玫瑰花”，有2人从“红”联想到“玫瑰”。可见，《规》选取这样一种既不为人熟知、又存在争议的实物来释义是不妥的，改为“紫葡萄、紫罗兰、茄子”的任意一个都比“紫玫瑰花”要好得多。

四、结语

本文从释义方法、实物举例等方面比较分析了《现》与《规》中颜色词的释义，分析释义原则与方法，并指出了一些不足之处。根据上述意见可以提供一个修改后的释义方案，如下所示，有待批评指正。

【红】［形］形容颜色像鲜血、火、西红柿一样。

【橙】形容颜色像橙子一样，由红和黄混合而成。

【黄】［形］形容颜色像香蕉、黄金、蛋黄一样。

【绿】［形］形容颜色像茂盛时的草和树叶一样，由蓝和黄混合而成。

【青】［形］形容颜色。a)蓝色的。b)绿色的。c)黑的。

【蓝】［形］形容颜色像大海或晴天的天空一样。

【紫】［形］形容颜色像紫葡萄或紫罗兰一样，由蓝和红混合而成。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K］.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2］李行健.现代汉语规范词典［K］.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语文出版社，2004.

［3］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K］.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4］王扬.认知语言学理论对词典释义的阐释力［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9(2).

Comparative Analysis and Investigation of Definition Method of Monosyllabic Color Words

CUI Le
(School of Literature，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24，China)

According to the basic theory of lexicography，this paper compares and analyzes the differences of“Hong、Cheng、Huang、Lü、Qing、Lan、Zi”in“Modern Chinese Dictionary”and“Standard Modern Chinese Dictionary”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efinition method，then points out some deficiencies of both dictionaries，and provides some revising opinions with reference of the definitions of color words in“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In order to find the best objects as examples in definition，an investigation is designed and held.Finally this paper provides a better definition draft for revising the dictionary.

color word;definition method;object as example;dictionary

H06

A

1674－8425(2011)07－0097－05

2011－02－15

崔乐(1986—)，男，河北沧州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词典学。

(责任编辑 王烈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