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危机时代”各国税收政策变化评述匈牙利篇

韩 霖（中国税务杂志社 北京 100053）

龚辉文（国家税务总局税收科学研究所 北京 100038）

“后金融危机时代”各国税收政策变化评述匈牙利篇

韩 霖（中国税务杂志社 北京 100053）

龚辉文（国家税务总局税收科学研究所 北京 100038）

1989年以来，匈牙利经历了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其目标是尽快与欧洲经济融为一体。随着政治局势的稳定和经济的不断发展，匈牙利于1996年加入了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1999年3月，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2004年5月1日，匈牙利正式成为欧盟成员国。

金融危机以前，匈牙利的经济增长较快，高于欧盟的平均增长水平，是中东欧地区增长率最高的国家之一。但全球金融危机使匈牙利经济遭受重创，经济出现深度衰退。自2008年第四季度起，GDP连续5个季度负增长，2009年全年GDP更是下降了6.3%。更为严峻的是，2010年经济回升乏力，复苏前景堪忧。

编者按 自2008年9月始，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性金融危机，滥殇至今已两年有余。两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但人们对于此次金融危机的成因、性质、影响以及前景仍没有形成一个清晰的认识。惟一清晰凸显并不容回避的是现实，其中一个现实就是，危机的过程是一次重新“洗牌”的过程。经过这一轮新的“洗牌”，我们可以看到，国与国之间的实力对比，某个国家内部不同产业或行业的发展状况、不同阶层间的生活状况对比，都发生了实实在在的变化。从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即“后金融危机时代”。①这里的“后危机”并非指的是“危机后”，因为危机是否真得过去了，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况且，虽然自2009年第二季度开始世界经济从整体上看已经出现“止跌回升”，但具体到不同的国家，经济复苏仍存在很大的差异。如新兴经济体已出现强劲增长，欧洲许多国家却深陷主权债务危机而苦苦挣扎。因此，这里的“后金融危机时代”指的是“金融危机以来”，但不包括金融危机发生初期的“慌乱”阶段。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各国在应对各种危机（包括金融危机、实体经济危机、主权债务危机等）、解决各种难题中，其税收政策的变化也是非常巨大的。更重要的是，这种变化本身或其中的某些部分，必然会对未来税制改革趋势产生长远影响。有鉴于此，本刊特邀请部分学者、专家撰写了系列报告，对一些有代表性的国家自金融危机以来的税收政策变化进行了梳理，归纳其中的特点，总结其中值得注意的趋势。这些国家，既包括主权债务危机国家里的匈牙利、希腊和爱尔兰；也包括欧美发达国家的代表——美国和德国；还包括“金砖四国”中的俄罗斯、巴西和印度等。每个国家独立成篇。

一、匈牙利金融危机演变的基本历程与经济背景

2008年秋，国际金融危机从西欧蔓延至中东欧，对该地区金融市场和实体经济造成重创，股市、汇市跳水，出口、生产下滑，经济增长放缓。受金融危机影响，匈牙利2008年国内生产总值仅增长0.3%，失业率则高达8%。纯外债为13 589亿福林，占全年国内生产总值的51.3%。②《匈牙利经济缘何深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http://www.jrj.com。布达佩斯证券交易所综合指数2008年累计下跌53.3%。仅2008年9月一个月的时间内，匈牙利福林兑美元和欧元的贬值幅度就超过了20%。③《金融危机持续在欧洲发酵 匈牙利可能会成下一个冰岛》，http://www.worldbydata.com。匈牙利商业银行的清偿能力也因金融危机急剧恶化。外界开始担心匈牙利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冰岛。面对这种困境，2008年10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欧盟决定联手向匈牙利提供251亿美元（200亿欧元）贷款以帮助其应对金融危机。①欧盟2008年10月宣布为匈牙利提供65亿欧元贷款。此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也决定分别为匈牙利提供125亿欧元和10亿欧元的贷款。匈牙利国会也于2008年12月通过一项银行救援计划，以确保金融体系的稳定。

2009年初，因欧美金融市场和需求进一步恶化和萎缩，全球经济复苏前景暗淡，西欧资金大量从证券和债券市场抽逃，导致包括匈牙利在内的中东欧多国货币大幅贬值，外债偿还成本增加，经济衰退加深。据匈牙利财政部网站公布的数据，2009年匈牙利GDP增长率为负6.3%,通货膨胀率为4.2%,失业率高达11.8%。为应对这场近20年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匈牙利政府出台了包括稳定货币、保障就业、加快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帮助中小企业贷款融资等一系列刺激措施。2009年9月，匈牙利最后一次提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但由于匈牙利本国银行“惜贷”现象严重、消费市场萎缩、欧盟等重要经济伙伴国经济复苏缓慢等原因,匈牙利经济亦难言好转或提升。

2010年，金融危机再次逼近匈牙利。当年7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代表团就贷款发放问题对匈牙利进行第五次例行审查。国际组织代表团认为，匈牙利政府为了增加收入而计划向金融机构征收银行税将阻碍经济增长和信贷的提供，谈判因此无果而终。匈牙利政府随后宣布，将不会提取尚未使用的37亿欧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并多次强调，政府融资可以通过市场解决，不愿就贷款问题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再进行谈判。匈牙利政府的强硬姿态使得资本市场对匈牙利金融和经济形势愈发担忧。2010年8月，同处东欧地区的波兰、捷克货币对欧元的汇率都在稳步提升，但匈牙利货币福林对欧元汇率却下降了1.2%。同时，匈牙利主权信用违约掉期在8月一个月的时间内平均高达329个基点，而捷克、波兰仅仅为88和135个基点。匈牙利政府在资本市场上的融资努力也遭遇挫折，9月2日的新一轮国债发售仅实现了70%的预期目标，国债收益率也上涨0.4%，增加了融资成本。匈牙利经济的复苏进程同样差强人意。2010年第一季度仅增长0.06%，第二季度增长0.96%，第三季度增长1.6%。据初步统计结果，2010年前三季度经济增长率为0.9%（详细数据如下表所示）。匈牙利的经济复苏本来就面临资金缺乏的困境，如果没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支持，再加上资本市场对此的忧虑，匈牙利经济重振的希望将更加渺茫。

二、金融危机初期及2009年的税收政策调整

金融危机爆发后，匈牙利采取的税收政策主要包括：

（一）2009年3月通过的税法修正案

2008年9月22日，财政部向议会提交了一份关于开征一项新税——特别能源税（Special Energy Tax)的草案，计划在2009年和2010年向能源供应商征收；2008年9月19日，财政部向议会提交税法修正草案，旨在简化税制。2009年3月这两项草案建议在略有变动的基础上通过立法，自2009年1月1日起实施。主要政策内容包括：

1.公司所得税：对除在安道尔、摩纳哥、列支敦士登以外的境外受控外国公司累积的利润，在规定时间内汇回的，实行税收赦免。

2.个人所得税：取消了35%的股息税税率;取消了关于提供给雇员的免税报酬的限制；改革公司车辆税制，从2009年2月1日起改对公车私用免征个人所得税为对车主按车辆排气量征税；简化个人所得税扣除规定；引进新的家政服务扣除规定；经批准的雇员利润分享计划的限额从50万福林提高到100万福林;对个人境外所得实行税收赦免措施。

3.特别能源税:对石油和矿产开采公司;应缴消费税的石油产品生产商、批发商和零售商；从匈牙利能源办公室获得执照的电力、天然气经营企业等特定能源企业征收。税基为经特定调整后的公司所得税税前利润（不允许抵补亏损），税率为8%。征收期限为2009年和2010年两年。

4．能源税:开始对煤炭征收能源税，并提高非燃料产品的消费税额。

5.特许权使用费收入:可以减半征收地方经营税，研发费用可以在地方经营税前直接扣除。

6.加大偷税、欠税惩罚力度：自2009年2月1日起，提高各种违法处罚标准，欠税处罚率从50%提高到75%。

（二）2009年5月15日通过的税法修正案

2009年5月15日，匈牙利国会通过税法修正案。除特殊说明外，这些修订一般自2009年7月1日起开始实施。主要内容包括：

1．增值税:标准税率由20%增至25%；新增一档18%的低税率，适用于牛奶、面包、供热等货物和劳务；5%的低税率保持不变。

2.个人所得税:个人所得税低档税率18%的税基由170万福林提高到190万福林；自2009年9月1日起，取得的家庭补贴的50%计入取得者个人的税基征税，另50%计入其配偶的税基征税。

3.社会保障税:对税基不超过最低工资标准（现为138000福林）2倍的部分，雇主缴纳的社会保障税税率从29%降为26%，失业保险税税率从3%降为1%；超过的部分，税率仍分别为29%和3%。

4．公司所得税:调整特别折旧制度，允许适用特别折旧扣除的时间从原来的购置当年延长到4年;调整外汇损益征税制度，对所有外汇损益实现时才产生纳税义务。

5.机动车税:电动车免税。

（三）2009年7月8日发布实施的税收法令

2009年7月8日，一个涵盖面非常之广、影响应该也更加深远的税收法令(Tax Bill)通过立法并公布实施。除特殊说明外，这一法令所涉及的诸多修订一般自2010年1月1日起适用。其主要内容包括：

1.公司所得税：自2010年1月1日起，公司所得税税率从16%提高到19%；如果满足特定的条件，对于税基中不超过2.5亿福林的部分可以适用10%的税率；取消团结附加税（Solidarity Surtax）；调整税基，取消多项扣除规定；调整受控外国公司（CFC）制度；对支付给非居民公司（其居住国或注册国未与匈牙利签署税收协定）的利息、特许权使用费及服务费征收税率为30%的预提税；对符合规定条件的不动产公司的非居民个人股东转让其公司股份而实现的资本利得，按25%的税率征税，不动产公司的非居民法人股东实现的资本利得按19%的税率征税；扩大转让定价制度的适用范围；延长原规定的税收赦免期限至2009年12月31日止等。

2.地方经营税（Local Business Tax）：属于地方所得税性质的地方经营税，2010年起改由国税局（State Tax Authority）征管，但收入仍归市政府；研发费用可以全额税前扣除，研究成果实现的特许权收入可以全额免税。

3.个人所得税：自2010年1月1日起，汇总税基不超过500万福林的部分，适用17%的个人所得税税率，超过此数额的部分适用32%的税率；调整工薪所得抵免标准：雇员年所得不超过3188000福林的，抵免率从18%降为17%，但最高抵免额从每月11340福林提高到15100福林；超过3188000福林的部分，抵免额按12%递减；取消大部分实物福利所享受的税收优惠。

4.社会保障税：雇主缴纳的29%社会保障税中，24%的养老保险税不变，但5%的医疗保险税取消，代之以3%的“医疗和劳动市场保险税（Health and Labour Market Contribution）”；雇员缴纳的医疗保险税税率从6%提高到7.5%；同时取消原来的劳动市场保险税（雇主税率为1%、雇员税率为1.5%）。由雇主和其他收入支付者缴纳的卫生保健税费（Health Care Tax Charge）率从11%提高到27%，同时取消定额卫生保健费（Lump-sum Health Care Levy）。

5.间接税措施：自2009年7月1日起，食宿服务按18%的低税率征收增值税；自2010年1月1日起，消费税税率平均提高10%；不动产转让税税率从10%降为4%，对价值不超过10亿福林的不动产适用2%税率；取消原捐赠给公司的动产免征赠与税的规定。

三、2010年新政府上台后实施的税收政策

2010年5月29日，匈牙利国会选举青民盟主席欧尔班·维克托为政府总理,欧尔班同时宣誓就职，标志着匈牙利新一届政府正式成立。

新政府提出了为期3年的减税计划，拟3年内减税1.5万亿至2万亿福林（1美元约合220福林）。减税计划的主要内容包括：简化税制，逐步废除或合并12至16个税种；实行以家庭为申报单位的纳税制度；通过简化企业税、废除由中小企业支付的创新税、取消休假税、修改个人所得税的税基及税率等改革，3年内将使企业和个人的税收负担降低1/3。在推出减税计划的同时，计划大幅精简国家行政机关及地方自治政府，以减少财政支出。

根据新政府的减税目标，2010年下半年已陆续通过立法，推出了几项新的税收政策。但由于巨大的财政赤字压力，因此，推出的税收举措中既有减税措施，也有增税措施：

（一）2010年7月22日通过的税法修正案

2010年7月22日，匈牙利议会以T/581法令的形式通过了一个税法修正案。除有特殊规定外，该税法修正案一般自2010年7月1日起生效。其主要内容包括：

1.公司所得税：适用10%优惠税率的年所得限额由5000万福林提高至2.5亿福林。

2.开征银行税：自2010年7月1日起至2012年年底，对截至2010年7月1日拥有至少一个完整财务年度报表的金融机构征收银行税。适用于信贷机构的税率分两档：资产负债表不超过500亿福林的适用0.15%的税率，超过500亿福林的适用0.5%的税率；保险公司将根据调整后所得按6.2%的税率征税；其他金融机构和中介机构（如投资基金管理者）将适用特定的税基和税率；对某些金融机构（如不重要的保险协会等）免征银行税。具体征收办法另行规定。

3.个人所得税：企业主年所得不超过5亿福林的部分，在计征个人所得税时可以无条件地适用10%的优惠税率。

4.其他措施：自2011年1月1日起，取消对企业征收的团体税（The Community Tax）、对建筑物征收的旅游税（The Tourism Tax on Buildings）以及水管理基金缴款（The Water Management Shareholding Contribution）等税费；自2010年8月1日起，个人雇用家政工人（Household Workers），除每月由雇主缴纳1000福林的注册费外，将不用缴纳任何税收，包括社会保障税。

（二）开征危机税

2010年10月20日，匈牙利发布了2010年第94号法案，决定开征危机税，又称特定部门附加税（Sector-specific Surtax）。该法案生效于2010年12月4日，即将首先适用于2010纳税年度，并将终止于2012年12月31日。根据该法案的规定，以下活动将被课征危机税：零售贸易活动、电信活动、能源提供商的经营活动。纳税人为法人、其他组织、独资企业以及非居民设于匈牙利的分支机构。税基是纳税人在该纳税年度从应税活动中获得的净销售收入。不同活动适用不同的税率或税率表：电信活动、零售贸易活动适用超额累进税率，税率累进幅度在0.1%～6.5%之间；能源提供商的经营活动适用的税率为1.05%。危机税属于临时税，从2010年度开始征收，连征3年，是匈牙利为抗击危机所采取的重要税收措施之一。

（三）2011年新税改措施

2010年11月16日，匈牙利议会通过了政府提出的2011税改计划，除特别说明外，该计划自2011年1月1日起实施。主要内容包括：

1.公司所得税：自2010年7月1日起，适用10%优惠税率的所得上限由2.5亿福林提高到5亿福林；自2013年1月1日起，普通税率将从19%降至10%。

2.预提税：自2011年1月1日起，取消对非协定国居民企业征收的预提税。①原规定是对利息和特许权使用费征收30%的预提税，对股息免征预提税。

3.个人所得税：累进税率将改为17%、32%两档，适用于综合所得（如工薪所得）；16%比例税率适用于股息、利息、财产转让所得等分项所得，同时调整抵免、扣除项目和标准。

4.社会保障税：雇员的养老保险税从9.5%提高到10%，对社会保障税的税基计算及私人养老保险基金的征税问题都作了调整。

5.金融机构特别税：2011年将继续按照2010年的规定征收银行税，也称金融机构特别税。

6.税务机构改革：原税收和财政管理局（Tax and Financial Control Administration）、海关和消费税办公室（Customs and Excise Office）合并成国税和关税办公室（National Tax and Customs Office）。

四、小结

在匈牙利，似乎没有“后金融危机”的提法。主流研究结论倾向于认为2008年以来的危机应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金融危机阶段，二是实体经济危机阶段，三是主权债务危机阶段。金融危机带来的经济下滑，需要减税、增支类型的扩张型财政政策发力；而主权债务危机的应对又需要增税、减支类型的紧缩型财政政策上场。所以在匈牙利的财税政策走势上，就是增税、减税皆有，交叉进行，这一点也反映出匈牙利政府和立法部门在政策抉择方面的纠结与权衡。总结匈牙利税收政策的特点，有以下几点值得注意：

第一，倾向于推出一些有征收年限的非常规税种。如2008年9月22日，匈牙利财政部向议会提交了一份关于向能源供应商征收的一项新税——特别能源税的草案；草案计划自2009年1月1日起生效，至2010年底终止，即连征两年。2010年10月20日，匈牙利发布了2010年第94号法案，引入了特定部门附加税（即危机税）；该法案生效于2010年12月4日，将首先适用于2010纳税年度，并将终止于2012年12月31日，即连征3年。特别能源税和特定部门附加税都是非常规的税种，并且都是有征收期限的。这些非常规税种的推出，都是服务于匈牙利平衡预算、降低公共债务水平的需要，因此都不可能成为长期、固定的税种，而只可能在一个较短的时期内征收。

第二，第一个推出了银行税。虽然开征银行税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在全球范围内取得共识。甚至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和巴西等国均以本国金融体系没有出现问题为由强烈反对这一提议。2010年6月在加拿大首都多伦多举行的二十国集团首脑会议也未能就开征全球性的银行税达成一致意见。但2010年6月，匈牙利政府不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反对，宣布在年内开征银行税并在3年内终止。2010年7月22日，包含银行税在内的税法修正案出台，匈牙利由此成为首个宣布开征银行税的欧盟成员国。以开征银行税的行为来对抗金融危机在理论上也说得通，所以有可能成为一些财政“饥渴”国家的下一个选择。因此，开征银行税这一动向值得我们密切关注。

第三，简化税收的努力值得注意。在应对金融危机、主权债务危机的过程中，匈牙利政府和立法部门一直比较注意简化税制体系，这似乎是其一直一以贯之的一条主线，因此也可以作为其税收政策上的一个特点。

（1）匈牙利财政部网站，http://www1.pm.gov.hu/web/home.nsf/frames/english。

（2）IBFD Tax News Service，http://www.ibfd.org.

（3）孙红梅、张旋编译、整理，《世界税收大事记》。

责任编辑：陈黛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