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大年 王怡周
手捧王振铎先生的《编辑学理与媒体创新》,首先感觉“厚重”。这部约50万字的论著凝结了先生20多年来编辑学研究创新的心血,也汇聚了先生对于诸多学科学术问题研究的结晶。以他山之石攻玉,成就了富有中国特色的编辑学学科体系新著。整书篇幅宏大,内容富赡,是所谓“厚”。先生多年来潜心研究文艺学、编辑学、出版学、教育学、新闻学与媒介传播学等等,形成了“编辑六元论”“编辑学三原理”等很多“重量级”的理论观点,并导致新近研究成果“编辑主体交互创新论”与“多媒体交互创新论”。这是60多年来我国编辑学研究至今的理论硕果,是谓“重”。
《编辑学理与媒体创新》于2010年5月由河南大学出版社推出,该书共分五大部分:出版文化史观、编辑学理、媒体创新、编辑出版与教育、编辑审读与评论。先生从中国传统的编辑出版学基因入手,一步一步深入探讨编辑学理,提出创造现代数字化媒体的新理念,同时,兼及编辑出版与教育、编辑审读与评论,涉及编辑学和与其相关专业学术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五个部分既可相对独立,自成论题,又一起构成编辑出版学的学科体系。
读这部书,总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一种特有的学术思想活力和强大的创新冲动。书中讲到,中国的编辑活动根植于中华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之中。甲骨卜辞、钟鼎文献等都体现着编辑活动的基本特征。孔子编辑《诗》《书》《礼》《乐》《易》《春秋》等文本,构成了六经媒介结构。其中蕴涵着文学、政治、艺术、哲学、历史、社会、新闻、术数等学科基因。后经长期的历史传承、演变和发展,到了封建社会末世,纪昀等编辑的《四库全书》集成了经、史、子、集“四部”齐备的媒介结构。在中国封建社会向近代资本社会转型的过程中,中国古代的出版文化也开始转型。章学诚的《校雠通义》终结了对古代编辑出版学问的研讨。新型的现代编辑学研究开创于1949年。是年,广东国民大学新闻系李次民教授在其《编辑学》一书中首创了“编辑学”这个科学术语,并研究了报纸和期刊的编辑实践技术和版面艺术。国人首创的编辑学吸收了西方现代科学的创建成果,经过60年的改革创新和发展,现已脱出了出版社机构内部的职业编辑窠臼,延展到传统的书报刊纸质印刷媒体以外的光电屏幕出版等多媒体编辑创造构成活动中,并逐渐形成一套新的学理,具有了学术理论普遍性和编辑出版实践活动的通用性。新的编辑学理创造性地阐释了中国传统文化生产活动中的编辑出版基因,如同“模因”(meme)一般,生成了具有转基因式的现代文化媒介产业。
捧读《编辑学理与媒体创新》的另一个感觉是:提高理论思想,增进现代新识。“编辑学理”创建的哲理基础是“编辑六元论”。支持这个学理的哲学理念是科学哲学的“主体性”理论。人类生存于其中的社会文化世界不是纯粹天然的物质世界,也不是纯粹主观营造的精神世界,而是由人类主体交互创造,共同享用的传媒文化世界。西方哲学称之谓“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概念用于编辑学研究,就是指编辑主体与作者主体、阅读主体交互创造文化媒介的过程。众多主体交互创造的各种文化媒体之间,当然也就充满“文本间性”(Intertextuaility)特征:任何一个文本都不可能和别的文本脱离干系,独自创构、独自生存。每一个文本必然不同程度地以各种能够辨认的形式存在着其他的文本,包括先前的文本和同时代的相关文本,都是对过去和现在的其他文本的重新组织、重新架构。先生在阐述编辑学理时开创性地使用了“媒体间性”(Intermediality)一词,用来解释人文传播历史中图书、报纸、期刊诸版本,广播节目、电影银幕、电视频道与网络手机荧屏等各种新旧媒体多重交互,不断创新的特征。今年5月,在一次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先生又把“媒体间性”改为“媒介间性”,其相对应的英文术语也改为(Intermedianationality)。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编辑学研究与国际上科学哲理层面的学术研究接轨,才能从更高的现代科学哲理视角考察和认识目前世界面临的文化媒介产业及其理念创新与技术创新的进程。
先生精辟地概括了编辑对于媒介、文化的重要意义:“由编辑主体创意策划并协同创作、阅读等主体构造媒介的过程,如同启动出版、影视、网络等传媒业殿堂的旋转门,迎接着著作主体和阅读主体不断进进出出,转换生成各种文化媒体。造成人文相化、共创共享的媒介结构空间,即文化传承与文化传播的公共空间。”现代人的生活不就像行走坐卧、起居对话活动在影视屏幕空间中那样,上演着一场场、一幕幕生死悲欢、爱恨纷争的话剧吗?
美国学者洛厄里·德弗勒将当前传媒飞速发展的时期称之为新媒体与数字传播时代。信息、物质和能量一起,成为现代人类社会生活的三大支柱。据专家们估计,美国通过地球资源技术卫星获得的信息,用于减少洪水造成的损失,改造油田勘探与预测世界小麦收成等方面,每年获益10亿美元以上。而发射一颗这样的卫星费用则在1亿美元左右,这是在新技术革命条件下信息经济的一个典型事例。20世纪90年代后,美国总统克林顿在其经济发展战略中提出构筑“信息高速公路”的设想,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强烈反响。1997年1月30日,在瑞士达沃斯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第二十七届年会上,“建立网络社会”被当作年会的中心议题。而编辑正是创造媒介传播讯息的现代文化人,是媒介产业的职业创意人和具体引导者。编辑创构媒介,媒介传播文化,文化推动整个传媒产业大发展、大繁荣,从而提高全社会的文化软力量,推动人类走向更先进、更文明的未来。全球传媒大亨鲁伯特·默多克2003年10月在中共中央党校的演讲《文化产业的价值》中提道:“书籍、报纸、电影、杂志和电视,这些都远不止是闲暇的消遣,它们是一个民族参与世界范围伟大思想交流的必经之路。”古今中外一切优秀的人类文化汇总在这个新的文化地球村,人们通过媒体互相了解信息,交流文化。人们每天通过报纸、电视、网络、手机等各种媒介获取着自己所需的信息,感受和消费着各种文化。显然,媒介早已成为文化的标志。媒介所积累起来的庞大的、历史的、生生不息的人文结构,乃是“人以文传,文以人传”的公共空间,最终达到全人类共创共享的文明世界。
一个国家的强大,必然依靠并带来文化的强大,世界强国一定也是文化强国。20世纪40年代,德国法兰克福学派的领军人物马克思·霍克海默和西奥多·阿多诺在他们合著的《启蒙辩证法》中提出了“文化产业”(Culture Industry)的概念,又译“文化工业”。世界著名未来学家、美国学者约翰·奈斯比特在《世界大趋势》一书中提出:“知识生产力已经成为决定生产力、竞争力和经济成就的关键因素。知识已成为最主要的工业,这个工业向经济提供生产所需要的重要中心资源。”美国的文化产业产值占国民生产总值的25%,日本为20%,欧洲为10%~20%,中国作为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文化大国应该在文化软实力上下工夫,把文化大国打造成文化强国。党的十七大明确提出,要积极发展公益性文化事业,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激发全民族文化创造活力,更加自觉、更加主动地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为此,我们要加强新媒体技术人才的培养教育,还应整合多元文化,推进中国特色的媒介传播。充分发挥编辑的主体创新和主动架构媒体的作用,挖掘整理中国的优秀文化并善于借鉴其他国家民族的优秀文化,重塑伟大的、科学的、先进的中华文化。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学术研究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马平川的坦途,而是崎岖不平的登山之路。攀登学术之峰,除了需要战胜艰难险阻的勇气还要有不断攀登的毅力。刘杲先生在该书序中所引王振铎先生在《编辑学原理论》自序中的话:“对其肯定、补充、深化和拓展者有之,对其质疑、责难、论争和批判者亦有之。”学术研究,只有通过百家争鸣,才能促进科学的发展。学术观点也只有在付出极大勇气与毅力后,才会具有真理的价值,才能促进科学不断前行。先生多年来一直坚持对真理的探寻,沿着编辑学研究的阶梯不断攀登,终于结出了真正的学术成果。
做学术离不开好的人品、学品、文品。“三品”紧密相连,缺一不可。诚如先生大学同学、几十年的同事和好友宋应离先生在序中所言:“据我多年之观察,在治学上他具有天天坐,天天作的‘韧’劲;勤于思考,执著追求的‘钻’劲;敢于冒风险,不同凡俗的‘闯’劲。”而这一切,离不开王先生好人品、好学品、好文品。难能可贵的是,先生不顾七十高龄,仍然带领研究生,年年追寻新的课题,指导学生们讨论,坚持研究,教学相长,笔耕不辍,著书行文,令晚辈钦佩不已!
田保胜(音) P7 7.0X9.6CM选自《藏书票风景·收藏卷》 河南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