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文化”的历史轨迹及其影响

2011-08-15 00:45李定国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游侠官府侠客

李定国

(西南大学文学院 重庆 400715)

“侠文化”的历史轨迹及其影响

李定国

(西南大学文学院 重庆 400715)

“侠客”作为社会生活中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实现自身的价值和社会理想。他们主持正义,除恶扬善,锄强扶弱,因而在封建社会深受百姓欢迎。但是,“侠”不能见容于官府。在官府的打击下,他们只能游走在民间小巷,在历史中艰难地生存。但是,由此形成的“侠文化”却有着深刻而广泛的影响。

侠文化;历史轨迹;影响

一、“侠”和“侠文化”

据梁羽生的说法,“侠”有两重相关的含义:在事,是指正义的行为;在人,则指正义的代表,或“集中社会下层人物的优良品质于一个具体的个性,使侠士成为正义、智慧、力量的化身”。至于追求享乐、凶狠暴戾、盲目砍杀、抢劫攻杀之类,应算作豪强暴虐,而不是侠客。“侠文化”是在侠客精神上形成的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二、“侠文化”形成的原因

“侠文化”的形成是各种复杂的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这中间有官府的,也有民间的;有社会的,也有个体的。

(一)限制和自由的矛盾

人们对侠客的推崇,在某种程度上,是出于对公正的向往和对自身自由的渴望;人们既需要政府用法律和各种规章制度制裁有违公正的事情,同时又需要在社会在限制和个人自由之间寻找一个心理的平衡点。

人本来是可以依靠内心的自省,内在的规范来达到对自身行为的约束和规范的;但是,文明社会的种种欲望催发了人的原始的和超原始的天性,因而,文明社会堕落到更多的依靠外在的,人的内心之外的各种社会公德、规章制度和法律的制约和限制,以此来维系社会的秩序和发展。虽然到了文明社会,这些限制都有它们存在的理由,但是这些限制对人的本性来说是压抑的,是对人的一种异化。正如存在主义大师萨特所说,人是从不存在到存在后愿意成为的那样。[1]于是乎,人们希望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摆脱这些限制和约束。然而,在普通人的现实生活中,这显然是脱离现实的缪想。

但是,侠客却可以自由自在,独立不羁地生活,他们不需要顾及社会公德,不需要遵守规章制度。即便是触犯了法律,也可以凭借浩大的江湖藏身行走,而不需要过于担忧官府的追捕。侠客的这种生存方式自然很容易吸引人们投以欣羡的眼光。

(二)社会原因

古代社会的平民百姓始终是社会弱势群体。繁荣安定时代,他们享受的最少;战乱混沌时代,他们付出的最多。他们的生活都伴随着各种不幸和灾难。所以,他们从期望有一种力量解除他们的痛楚。精神上,他们信奉佛教、道教等寻求安慰,现实中则选择了侠客。侠客这一阶层在一出现就迎合了民众的这种需求,在人们有冤不能鸣时,充当了救世主。正如明人张潮说的“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之。”(清•张潮《幽梦影》)

“物不平则鸣。”社会不平是导致很多人愿意“以武犯禁”之本源。虽然有各种法律和制度,但是出于种种原因,法律和制度不能有效地惩处民众眼里的奸邪之徒。民众即便遭到不公对待,他们也束手无策。于是,他们就很容易幻想救世主、神佛、明君、清官;但是,最容易也最现实就是除暴安良、扶弱济困的侠客。对平民百姓而言,诉之于侠客的情结,在精神上和现实上无疑都有比较明显的功用。

(三)心理因素

悉尼·胡克[2]在提到民众对英雄伟人的崇拜心理时,列举了三个主要原因:

1.心理安全的需要。民众处于社会的底层,经常遭遇各种不公的待遇。恶势力的欺压,贪官污吏的榨取,长期处于一种遭受毫无反抗之力的剥夺。他们的生活都伴随着各种不幸和灾难和欺凌,像挥之不去的阴霾和幽灵。于是,他们最希望的是游离在法律和政府之外,惩恶扬善、锄强扶弱的好汉——侠客,能出来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2.要求弥补个人和物质局限的倾向。用胡克的话来说是“把个人的缺陷投进比较幸运的人们的光荣成就里,借以取得补偿。”民众在社会中总是处于弱势地位和受欺压地位,而侠客却又能以自身的本事和能力,避免这种欺压,同时获得大家的认可,执行法律之外的“法官”的角色,充当公正的判官。这也是对公众的一种弥补。

3.逃避责任。民众知道自己处于社会的底层,并且对自己的遭遇也是无能为力,甚至自身的渺小根本无法同过社会的强势力量对比,因而,他们愿意主动扮演弱者、被奴役者和被拯救者的角色,放弃无谓的挣扎和争取。于是,他们期望通过心目中的英雄——侠客,来实现自身命运的得救。这实际上是采取积极的措施来推卸和逃避个体为自身和社会而抗争的责任。

(四)自我实现

人的一切行为都是有一定动机和目的的,不存在毫无动机和目的“利他行为”。利他实际上是“利我”的方式和手段。侠客之所以选择如此利他方式,是与自身的价值观紧密联系的。表面的行为背后根本的动机是完成自己的侠客使命,并力争得到社会和民众的认可,实现“修行抵名,声施于天下”夙愿。(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

三、发展轨迹

侠客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群体,从官府到民间,对侠客的看法和态度截然相反,甚至有时发生直接冲突。侠文化也在历史中经历时间的积淀才得以成形。

(一)侠的源起

春秋时期,各诸侯国相继强盛,并展开了争夺人口和土地的战争。在这样的情景下,周天子“天下共主”的地位受到了挑衅,权利逐渐丧失。到了战国时期,战争扩大,奴隶制度逐渐瓦解,整个社会急剧转型,引起了社会结构的根本改变。原有的阶层划分和道德规范失效,社会秩序混乱。原来依靠周天子和诸侯君王的“士”阶层没有了权利的庇护和凭借,纷纷流落社会,成为无业流民。社会上出现了大的四股武装势力:贵族之侠、游侠、墨家之侠、暴虐豪强。

1.贵族之侠。伴随原有的制度破败,原有的垂直而又完整的体系崩溃。原来的“士”阶层从原有的系统中脱离出来,成为无业流民。于是,为了安生立命和寻求个人发展,他们流散各地,奔走全国。这时正在到处攻城略地,逐鹿群雄的诸侯国君恰好需要各种各样的人士。于是,士阶层中的一部分被诸侯国君吸纳。另外的有些就追随了贵族豪门(他们本身就是豪侠),成为他们的门客。“战国四公子”就是典型。他们养了成千上万的宾客,还包括“私剑”,成为有实力的集团,甚至掌握着“生杀之权”。“贵族之侠”也就是为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所说的卿相之侠。

2.暴虐豪强。另外一些人,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被国君或者贵族招纳,于是,他们结成帮派的豪强,互相勾结,有武功而不重视德行大义,滥杀无辜侵扰弱者。凭借豪强暴力欺凌孤独势弱的人,放纵欲望,以自我满足为中心——这就是社会上的豪强暴虐。他们“追求享乐,纵勇逞力;凶狠暴戾,盲目砍杀;是非模糊,性格依附。”[3]这些人其实是侠客行侠的对象之一,绝不应算作“侠”。

3.游侠。士阶层中还有些人,他们多身怀绝技,却不甘为统治者驱使,不愿意为功名利禄而出卖自己,向往潇洒自如的生活。他们独来独往,不依不靠,游离于市井酒肆,无视法规制度,特立独行,坚守基本的原则,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打抱不平——他们就是“游侠”。

然而,“儒墨皆排摈不载”,导致春秋时许多游侠,特别是闾巷布衣之侠,虽行侠义之举,仍不为人知。后人只有从先秦及其以后的其他典籍中,才了解到他们。“比如《左传》里记载的鬻拳、狼谭之珍视名誉,以死报国;《晏子春秋》记载的北郭骚之蒙人恩惠,竟然以身相殉。这些人虽无侠者之名,但‘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行事做派与侠者相同,故素来被后世称为侠。”[4]至于后来的豫让、聂政、荆轲等人当是侠客中的显要者。

4.墨家之侠。随着等级结构的解体,社会秩序陷入混乱,一些来自社会底层的庶民和小部分奴隶得以挣脱原来体系束缚,暂时脱离了原来的等级尊卑秩序得以独立出来。他们大多出身平民,地位低下,同时大多有自我谋生之术,掌握实用的谋生立命技能。并且,对社会和贫苦大众有怜悯之心。于是,他们组成了一个规范的组织——墨家。实际上,这是一个由手工业者组成的“协会”。但是这个协会又带有很强的政治色彩。墨家弟子讲义气,正如司马迁所言:“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史记·游侠列传》)

(二)侠文化的形成

1.遭受重创。自秦朝建立统一的封建中央集权国家,中国法家集权思想就为历代官府接受实行。历代政府推行政令统一,奉行“天无二日”的官府理念。然而,侠客以真理和正义为信念,视官府为无物,甚至形成一股强大的江湖势力,当然不能见容于官府。中国历代的帝王,只要建立了政权,国家得以稳定,一定会想方设法削弱这一股江湖势力。

韩非子根据法家理论,站在统治阶级立场,将侠看作国家五害之一:“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五蠹》)

班固对侠也持否定的态度:“惜乎不入于道德”(《汉书·游侠传》)。他虽然沿袭《史记》的著述体例写作《游侠传》,但是他在《汉书司马迁传赞》中已经批评其“序则退处士而进奸雄”。

汉武帝继承汉高祖的做法,对游侠有过比较大的打击,包括三次行迁徙的事,除掉郭解、逮捕朱安世等。另外,汉宣帝也用严延年诛杀当地大姓,比如东、西两高,京兆尹赵广汉、东海太守尹翁归也各有诛灭豪侠之举。汉成帝时,长安令尹曾穿地几丈,形成“虎穴”,将一群轻薄少年恶子等全部活埋,其中大多都是侠。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到了东汉后游侠已经一撅不振了,在江湖上基本不成势力。

梁启超认为中国的侠起于孔子而止于郭:“故文、景、武三代,以直接间接之力,以明摧之,而暗锄之,以绝其将衰者于现在,而刘其欲萌者于方来。武士道之梢亡,夫岂徒哉”。孙铁刚认为汉景帝的滥刑滥杀是游侠衰败的原因:“二十五史中只有《史记》与《汉书·游游侠传》,自从《后汉书》到《明史》都无游侠列传,由此看出东汉以后游侠已经没落,不再为史家所重视。”

2.顽强存在。虽然在汉景帝的打击下,“侠”惨遭重创,但是侠士却未被汉景帝赶尽杀绝。司马迁述汉景帝诛杀了若干游侠后,各地行侠之士不但没销声匿迹,反而“纷纷复出”,班固则称“自哀、平间,郡国处处有豪杰”。

两晋社会继续动荡,甚至在王朝建国初期,也没太多太平岁月。在王弥之类的暴动流民中有布衣之侠的活动,另外有些贵族,如祖逖,手下也有很多侠士。还有,世家子比如裴秀和裴宪叔侄都是侠客,而且甚至皇家宗室,如司马宗等也喜欢结交侠客。而到了南北朝,政权的更迭加频繁,与此同时,侠的活动也更加活跃了。南朝很多皇帝,尤其是是开国皇帝都喜欢招揽侠客,如臧质、萧思等。

到了宋代,社会的情况有了较大的改变。宋代统治者吸取前朝的教训,尤其是地方势力仗势犯上作乱的先例,太祖不但取消了禁军统帅的职位,而且还效法秦始皇,尽收天下精兵,此外还极大地抬高科举文人的地位。同时,武的地位的下降,削减了社会崇尚武功的精神。所以几乎整个宋代侠的活动都很不活跃。

元代的社会情况有很大的不同,少数民族蒙古族入主中原,实行森严等级制度,全国各地驻军,实行弱民政策。所以元代尤其是元末前的六七十年,侠的活动并不活跃。

明清两代,中国封建社会正统道德张扬得最有力。当时的统治者不但亲自讲究道德,推广教化,而且还编撰大规模的典籍推行官府的政治哲学和民间道德哲学,并以此来建立和张扬一种核心的价值观,规整社会的道德和风气。另外,官府还制定了严格的法令来规范人们的言行,其中包括大兴文字狱。一切的权力都在官府;侠不再被容忍。”[4]

3.形成侠的精神与文化。遭受打击后,侠一蹶不振,但是,社会上形成了一种“侠精神”“侠文化”;并且在不断地演进与发展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随着时代的推移,“侠”的越来越脱离原始的实际意义,转而成为一种精神气质;比如“侠骨”、“侠情”、“侠节”“侠行”等等。[5]“侠”他们也不再单独属于某一特殊的阶层,因为社会各阶层都有了成为侠的可能——他们不需要游离出来,做一个职业的侠客,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将内心的这种侠义心转化成一种切实的举动和行为就可以了——侠”完全转化成为了一种具有广泛的社会吸引力和潜在社会基础的精神追求和理念中的文化。

首先是历史上实实在在的“侠”,后来在官府的打压和广泛的传播下,经过史家、诗人和小说家的解构和建构,逐渐演进为后世武侠小说中的侠客形象——在这个过程中,历史记载和文学想象是不断融的。侠的形象一旦建立,就像是某一文本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不同读者的解读了。

李白《白马篇》说“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钱起《逢侠者》说“燕赵悲歌士,相逢剧孟家”。诗中“剧孟”其实已经不再是具体的历史人物了,已转化成了诗人所想象的“侠客”精神的象征。另一方面,他们又大都喜欢在前人记录或创作的侠客形象,比如朱家、郭解等形象上,加上自己对于“侠”的理解和构想。在这种历史和现实、客观和主观的相互交错中,“侠客”形象不断演变和发展。[5]

四、“侠”文化的广泛影响

(一)文人之侠

从深层次上来说,文人和侠客有相通的部分。文人大多信奉的是“出仕济天下”的理想,而这种信念,很明显就有侠的成分。因而,文人也是可以理解侠,并且渴望成为侠。文人很大程度上只能做侠客梦,因为他们只会空口吟作,缺乏实际的社会行为能力。

在历代文人的共同演绎下,侠客经历了这么一条路子:从最初为侠立传的司马迁写《史记》延续至今,历经唐诗宋词、明清话本小说、民国武侠文学,化作了今天的武侠小说、武侠电影。文人和侠客的精神诉求和价值追求,根本上来说是一脉相通的。文人和侠客共同的理想和愿望,都是救民于水火,使生灵免遭涂炭,建立一个道德淳美,民享福祉的理想世界。实际上,他们是殊途同归,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一个用笔,一个用剑。[6]

在司马迁之后,唐朝又出现文人写侠的繁荣时期。初唐的郭元振在《古剑歌》中道“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山水田园诗人王维在《少年行》中写到“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道出了唐代文人对侠客的崇敬和向往。再有诗仙李白,他本身就深受侠的影响,思想中有很多的侠的成分。清朝著名诗人龚自珍也写出了“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这样的咏侠诗句。

50年代后,发生了新的变化,现代科技的发展,使得侠的传播途径发生了新的变化,到电视、网络的发展,在文人的努力下,侠文化更是走向了世界。梁羽生、金庸、古龙等将武侠小说演绎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金庸的武侠小说更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大奇迹。

(二)官府之侠

虽然大多时候,官府都对“侠”和“侠精神”持否定和反对的态度,但仍有小部分官员,尤其是失意官员,在侠的精神影响的下,具备了侠的气质,当然他们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侠”。

《后汉书》记载的张堪、廉范也是有侠的精神的官员。范晔《张堪廉范传论》说二人“皆以气侠立名,观其振危急,赴险阸,有足壮者。堪之临财,范之忘施,亦足以信意而感物矣。”在宋代的文人中,辛弃疾是很有侠的精神的。首先他是个文人,另外,他还是个武士。他本人甚至带过兵,打过仗,义勇过人。

(三)独行侠

中国历代的帝王,只要建立了政权,并且国家得以稳定,一定想法设法打击这股江湖势力。秦统一天下并且建立高度集权的专制统治之后,侠客就只能在正统制度的空歇中艰难生存,只好游走于民间和江湖社会。

从价值观来看,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就成了中国的主流思想,尤其是在官府哲学中。这样的结果是“儒”得到大多数人的理解和认可,并且贯彻到现实生活。所以才会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话语。而侠士游离于官府和主流意识形态之外,得不到大家的根本认可,所以尚武的侠客自然不能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理得到认可。这一切都注定了侠在历史中只能扮演独行侠的角色。

五、结语

侠客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极其特殊的群体,他们源于特殊的社会原因和个体原因。但是,往“以武犯禁”,因而,当正统的王朝得以建立并且巩固和稳定的时候,总是会腾出手来对其进行打击。由是,侠客只能游离于民间。但是,由此形成的“侠文化”却又深刻而广泛的影响,并且成为中国文化的重要部分,乃至于今天仍在武侠文学中繁盛不衰。

[1]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P6.

[2]悉尼·胡克.历史中的英雄[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P14—18.

[3]尹丽丽.明镜照物 妍媸毕露——论唐代小说中侠客的负面性格[J].徐州教育学院学报,2005(1).

[4]汪涌豪.历史上的侠客[J].寻根,2003(4).

[5]陈平原.千古文人侠客梦——文学作品中的侠[J].文艺评论,1990(1).

[6]刘岩.千古文人侠客梦[J].国学,2008(15).

李定国(1989-),男,四川宜宾人,西南大学文学院2008级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2011-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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