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薛涛诗歌的女性意识

2011-08-15 00:44应克荣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薛涛诗人诗歌

应克荣

(淮南师范学院 中文与传媒系,安徽 淮南 232038)

论薛涛诗歌的女性意识

应克荣

(淮南师范学院 中文与传媒系,安徽 淮南 232038)

中唐女诗人薛涛的诗歌表现出强烈的女性意识,在一定意义上颠覆了传统的男女性别定位,在文学史上,尤其是女性文学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和价值。其女性意识主要体现在:平等爱情观、独特女性视角,以及女性创作主体的自觉意识等方面。

薛涛;女性意识;平等爱情观;女性视角;女性创作主体

在传统文化语境中,男性是社会和家庭的主宰,而女性则身处社会边缘,她的角色意识为其意识的主体,女人一生作为女儿、妻子、母亲,只有在家庭获得伦理的身份定位,才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传统女性似乎一直都是男性的“附属品”,她们一般不具有属于自己的话语权,所以她们大多数也不具有独立的人格。“几千年来订定了种种规矩,压抑束缚,蔽塞聪躜,使女子永无教育,永无能力,成为驯服的牛马和玩物。相应地在文学上,女性讴歌的天才和能力,不容许表现出来,简直可以说,她们的能力是受礼教的催残而葬送了。”[1]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里,薛涛是一个以绝世才华证明了自己的生命意义和女性尊严的女诗人。身处庞大而炫目的诗歌唐朝,在那些璀璨的繁星中,她灼灼地发出了自己的光芒,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成为独特的“这一个”。

在传统文化语境下,女性成了男性的附庸,唐代也不例外。但唐代毕竟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强盛的帝国时期,思想禁锢较少,政策相对宽松,文化氛围浓郁,诗歌空前发达,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唐代出现了以薛涛等为代表的女性诗人。作为诗人,她的才华受到推崇和赞赏;作为女性,曾经沦为乐伎的不幸身世,使其不得不俯仰随人,甚至遭受严罚赴边,饱尝艰辛。这样的人生经历,一方面使她自觉按男性的标准要求自己,以获得男性世界的认同和欣赏;另一方面也使她的内心充满屈辱和压抑,不自觉地用诗歌表达愤懑不满的情绪。作为女性,薛涛有幸走出家庭,与文字有着“亲密的接触”,以出色的才华用诗歌表达了自己的生活感受、内心追求和人生价值,从而形成其诗歌鲜明的女性意识。

“薛涛,字洪度,本长安良家女。随父宦,流落蜀中,遂入乐籍。辨慧工诗,有林下风致。”[2]聪颖早慧的薛涛,八、九岁时即知声律。父亲去世后,其母寡居,独自将薛涛抚养到及笄之年。“此时的薛涛因‘仪容颇丽,才调尤佳,饶词辩,娴翰墨’而颇具名气。贞元元年(公元785年),韦皋镇蜀,召薛涛侍酒赋诗,从此薛涛开始了她的乐籍生活。”[3]薛涛一生未嫁,她没有扮演过妻子、母亲的角色,从未因有过自己的家庭伦理定位而获得自己的社会伦理身份,而是直接由女儿而至女人。这样,她反而有更多的自由的姿态、高远的梦想和自主的意识,因而能够萌生较强的女性意识。这种强烈的女性意识通过其独特的人生选择、大量的诗歌创作得以体现,在一定意义上颠覆了传统 “男强女弱”的性别界定,使女性在精神上成为了能够从容应对生活的强者、追求独立人格的“人”,而不是男性的附庸。

薛涛出入节度使府,曾与许多文人名士互相酬唱,“自皋至李德裕,凡历事十一镇,皆以诗受知。期间与涛唱和者,元稹、白居易、牛僧孺、令狐楚、裴度、严绶、张籍、杜牧、刘禹锡、吴武陵、张祜,余皆名士,记载凡二十人,竞有酬和。”[4]薛涛不得已走出闺阁,但在与众多男性的文化对话中也不断提高自己。她于人情世事更加练达,同时对现实时事的熟知和关注,逐渐培养了女才子开阔的政治眼光及爱国忧民的高尚情操。这样,既锻炼了薛涛的政治头脑,也提高了其诗歌的思想境界。

薛涛的诗在中国文学史上,特别是在中国女性文学史上,有着特殊的地位,具有不可替代的和价值。在传统文化语境下,中国历代强调“男尊女卑”,女子在社会上没有地位,因此在我国历代的史书及地方志的记载中,有关才女的记述“寥若辰星”,而在“唐之中叶,文章特盛,其姓名湮没不传于世者甚众”[5],薛涛能有五卷本的《锦江集》流传于世,至今尚有八十九首诗流传,足见其存在的价值。她的诗,历来为人们所称道。薛涛“文采风流”,不只是在“女士行中独步”①明·杨升庵《绿窗女史》,也可置于整个诗坛里,与男性诗人一争高下。张为《诗人主客图》②唐·张为《诗人主客图》丁保福辑历代诗话,上海:上海医药书局,1916年无锡丁氏聚珍版印将薛涛列入“清奇雅正主”之“升堂”列,为唯一入选之女诗人,可见她在中晚唐诗坛地位之高。

薛涛的“吟诗楼”,至今耸立在距杜甫草堂不远的浣花溪畔,在此建成的纪念她的望江楼公园,与少陵茅屋,诸葛祠堂,鼎足而三,成为成都市最为著名的人文景观;薛涛笺至今仍然流传,成为一种独特的工艺;薛涛诗虽然遗失大半,但仍是传诗最多的唐代女诗人。薛涛以其多方面的成就成为唐代乃至整个封建时代女性的突出代表,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女性的足迹和声音。正如唐代诗人王建所道:“万里桥边女校书,琵琶花巷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③清·彭定求.全唐诗(卷八百零三),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版(《寄蜀中薛涛校书》)。晚年的薛涛,隐居于浣花溪。她的隐居,实际上是为了保持自我本真,并非消极避世,而是人生境界的提升,是对人生参透后以一种超然的态度来看待人生。真正的隐居对于一个中国文人来说,无非是一种不满社会或官场黑暗的最终选择,文人要真正做到隐逸,需要一颗安静的心。薛涛作为一名女子,竟像男子一样过着隐居的生活,那是她在切身体会到了男性中心文化主宰着女人的命运的残酷现实后的无奈选择,这也正好表明了她高洁的志向。这无疑是其人格魅力的体现,是其女性意识的绝好体现[6]。

所谓“女性意识”,当今并没有一个准确而统一的定义。斯帕克斯认为:“女性意识就是女性对于自身作为与男性平等的主体存在的地位和价值的自觉意识。”[7]女性意识可以理解为两个层面:“一是以女性的眼光洞悉自我,确定自身本质、生命意义及其在社会中的地位;二是从女性的角度出发审视外部世界,并对其加以赋于女性生命特色的理解和把握”[8]。笔者认为,薛涛诗歌的女性意识主要通过其平等的爱情观、独特的女性视角及女性创作主体自觉意识等得以体现。

平等的爱情观凸显女性意识在以男权为中心的封建社会中,女子完全处于被支配受奴役的境地,薛涛作为乐妓,地位更为卑贱。由于身世的不幸,薛涛不能享受正常的爱情婚姻生活,但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在渴望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心中保存着对美好爱情的无限向往和不懈追求。比如《池上双凫》:“双栖绿池上,朝去暮飞还。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④本文所引薛涛诗歌均来自张篷舟《薛涛诗笺》,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她通过写双凫的亲昵来衬托自己的孤独与凄苦,委婉表现出诗人对夫妇相依为命、共同哺育儿女这种美满家庭生活的渴求。又如《鸳鸯草》:“绿英满香彻,两两鸳鸯小。但娱春日长,不管秋风早。”明媚春光中,百花齐放、万物争春,平凡普通的鸳鸯草虽不起眼,但它们满含花香,在春光里尽情欢乐、无忧无虑,小花在绿叶的衬托中两两相向,就仿佛是鸳鸯水鸟比并而游,这的确是一种让人钦羡的人间欢爱!显示了“诗人善于以一种细腻的观察从自然界平凡的事物中发掘美好的特质,并表达诗人对最质朴、最真挚的爱情的渴望。”[9]

然而,在当时的社会中,诗人细腻深沉的真爱却难以得到回报,因而常常陷入一种爱而不能、感情失落的苦闷之中。因此,她的诗不仅表达了对纯洁爱情婚姻的不懈追求,更有爱而不能的无限幽怨。如《蝉》中的“声声似相接,各在一枝栖”,既写出了蝉的孤独,更写出了诗人的爱情失意;《秋泉》中的“冷色出澄一带烟,幽声遥泻十丝弦。长来枕上牵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牵起诗人无限的情思,缱绻而忧伤。又如《春望词四首》:“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大好春光中似见诗人孤寂的身影。看着枝头最美的花朵,数着指尖流走的时光,就像看着自己的美丽在徒劳地开放,兀然地凋零。“揽草结同心”,欲寄却无同心人。如花的容颜日渐枯萎,“恨无知音赏”的诗人,只能独自在春光中哀叹。“不结同心人,空接同心草”的无限感慨,只能陪伴缕缕春风,化作滴滴迎风泪。这份深沉的幽怨,真使花垂泪、鸟惊心。其婉曲正如清代陆昶在《历代名媛诗词》里所评的,“娓娓动人”。

同时,薛涛在诗歌创作中所表现的自己渴望、追求爱情的心路历程,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对于礼教的婚姻观念的超越,追求男女平等的意识凸显了薛涛的女性意识。她思念远方的恋人:“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春望四词》其一)她所渴望的爱情和婚姻,和其他女性不同,她希望得到的伴侣是自己的知音,婚姻是平等的婚姻。于是,诗人精心编织的同心结,准备送给的是自己的知音,“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望四词》其二)诗人最难忘记的是池上双鸟同心协力抚育幼雏,“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池上双凫》)。由鸟及人,夫妻间应该是平等的,共同劳动,共同养育儿女。男女平等是女性意识的核心所在。“女性成为爱情的主动者,成为情感的真正主人,超然于礼教的婚姻观念,这种气派,在中国女性文学史上,可以说是汉晋六朝(先秦时期除外)所特有的。”[10]封建正统思想的束缚使古代女性心理和行为深受压抑,她们不敢展示自己的生命追求、青春激情和内心渴望。薛涛身为乐妓,地位卑下,受人轻视,但她敢于表达自己对真挚爱情、美满婚姻的渴望与追求,表明她作为一个知识女性,爱情意识的觉醒,以及男女平等意识的萌芽。

独特的女性视角彰显女性意识。独特的女性视角是薛涛诗歌女性意识的另一个重要体现。薛涛的女性视角表现在对女性身份的自信与自赏上。正如法国女权运动先驱西蒙娜·德·波伏娃所指出的:“男人在做男人时是正当的,而女人在做女人时却是不正当的;就是说现在男性就是人类的绝对标准。”[11]正因为这样,西蒙娜·德·波伏娃说:“女人并非天生的,而是被变造出来的。”[11]女人不单是“女性”,更确切地说,她是“第二性”。薛涛爱花咏花、喜穿红衣、喜爱红色,这些兴趣爱好都是对其女性身份的一种自我认同,是诗人对其女性身份的自信与自赏。薛涛脱去乐籍后,退居在浣花溪边,选择与自然相伴的生活,“前溪独立后溪行,鹭识朱衣自不惊。”(《寄张元夫》)溪畔的生活是自由、浪漫的,带有薛涛突出的个性和性别特征。她经常身着红衣,在溪畔徘徊,开始思索着什么,诗人在思索的沉静中显出了其女性意识的成熟。

薛涛爱花成癖,不仅爱种花,还爱咏花,在大约90首诗中咏花的诗句有26处之多。爱花或许是很多人的癖好,咏花也不是薛涛一人所独有,但在薛涛笔下,无论是写 “红开露脸误文君”(《朱槿花》)的朱槿花,“晓霞初垒赤城宫”(《金灯花》)的金灯花,还是写“竞将红缬染轻纱”(《海棠溪》)的海棠花,无不从“红”处着笔。她在家门前种满红色的花,再点缀几棵枇杷树,让自己生活在花的海洋里[12]。这与同样爱花咏花的女词人李清照有着很大的不同。李清照作了大量咏花词,百花中被其采撷于笔端的往往是格高韵远的梅、菊、荷等,清新淡雅,自成高格。而薛涛的诗中却是火红的一片,这不仅体现了其独特的审美爱好、表现了薛涛鲜明的女性意识,更是其经历了太多的不幸之后“欲说还休,欲说还休”(辛弃疾《丑奴儿》),将痛苦埋藏在心底而以乐观态度笑对人生的大彻大悟。

艺术风格的闲婉和细腻是其女性独特视角的另一种体现。薛涛的诗歌,无论在艺术感受、艺术构思,还是在艺术表现上,无不带有女性诗人的闲婉和细腻。“诗篇调态人皆有,细腻风光我独知。”(《旧诗与元微之》)可谓薛涛诗歌风格的夫子自道。薛涛善用女性纤细、感性特质,运起如椽诗笔,将个人生命经验中的万般滋味,与周遭景致合一,写成动人诗篇。读薛涛此类诗作,仿佛物类皆著染薛涛的心情颜色,有情景物为薛涛诉说无限心事。

诗人善于捕捉景物的典型特征,加以形象逼真的描绘,达到了较高的艺术境界。如《赋凌云寺》二首:“阁说凌云寺里苔,风高日近绝纤埃。排云点染芙蓉壁,似待诗人空月来。”“闻说凌云寺里花,飞空尧蹬逐江斜。有时锁得嫦娥镜,镂出瑶台五色霞。”这两首诗就是抓着能表现凌云寺高峻的苔和花去作生动的描写。疏疏着笔,淡淡设色。便将凌云寺的高峻清雅之况写出来,饶有情趣,兼具萧疏之致。

再如《春郊游眺寄孙处士二首》:第一首诗只用“低头久立向啬薇,爱似零陵香蓑衣”两句,就刻画出一个羞涩、多情又略带感伤的女子情态;第二首诗则用“满袖满头兼手把,教人识是看花归”两句作结,烘托出一位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女子形象,表现出女性特有的意趣。

而“霜兔毳寒冰茧净,嫦娥笑指织星桥”、“春风因过东君舍,偷样人间染百花”(《试新服裁制初成三首》)等语则是将女子试新衣,写得神情宛肖、美丽动人。其他诗作如《酬杜舍人》之清新,《酬吴使君》之幽雅,《送扶炼师》之意趣盎然,表现出多彩多姿的风格特色。正如元稹所赞誉的那样:“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12](元稹《寄赠薛涛》)千百年来,她那情调感伤的诗作,不知引起多少身世不幸女子的共鸣,赢得了多少知音的共鸣!

女性创作主体突出女性意识。女性主体意识是指女性作为主体在客观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自觉意识。具体地说,是指女性能够自觉地意识并履行自己的历史使命、社会责任、人生义务,又清醒地知道自身的特点,并以独特的方式参与社会生活,肯定和实现自己社会价值和人生需求。薛涛与同时代的女性相比有着强烈的主体意识,主要表现在:对独立人格的追求、人生价值的探寻及自我实现途径的选择上。

薛涛是官妓,社会地位卑贱,在生活中要俯仰随人。“她只身闯入男界,在不卑不亢中,力求与她交接酬唱的士大夫群体保持和谐,竭力避免与既定的一切发生冲突,艰苦卓绝地培蓄她诗的精魂。”[13]作为一名歌伎,她不得不周旋于男性世界,但在与男性世界的周旋中她并没有迷失自我。她以自己的才华赢得周围人的尊重,以自尊自爱的个人品位尽力想拥有独立人格。“薛涛怀才自负,追求独立人格。她的自负是一种自我肯定,实质上是强烈女性意识的表现。”[6]韦皋镇蜀,薛涛即席赋诗赠韦皋:“乱猿啼处访高唐,路入烟霞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王,水声犹是哭襄王。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谒巫山庙》)此诗有须眉忧国之心,无谄媚柔媚之意。诗人先是想象自己去拜谒巫山庙,再逐步进行场景的描述,又化用典故,抒发感慨,讽刺了襄王好色亡国。尤其是全诗末句的感慨,更是令人眼前一亮的佳句,引人深思,耐人寻味。诗中所蕴含的深刻的思想内涵,境界高远,感叹兴亡,关注国家,非一般女子所能为。“正是这种对国家的关切,透出了薛涛的品格和气骨,使人们能更深切地感受到薛涛所要坚持的人格独立和自尊自爱的秉性。”[14]

感时忧国,向来为男性文人表现的创作传统。薛涛以女儿之躯,吟啸英雄壮声,写作感时忧国的题材,实际上是对男权世界的一种挑战,在中国妇女文学史上,堪称是位举足轻重的女诗人。薛涛晚年所写的《筹边楼》:“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视野开阔,大气磅礴。诚如明代钟惺在《名媛诗归》中的评价:“教戒诸将,何等心眼,洪度岂直女子哉!固一代之雄也。”这是薛涛能够自觉地意识并履行自己的历史使命、社会责任的女性主体意识的明显体现。

诗人在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努力抗争的过程中,表现出了自强不息的精神。《酬人雨后玩竹》是她人生价值的最好写照:“南天春雨时,那鉴雪霜枝。众类亦云茂,虚心能自持。多留晋贤醉,早伴舜妃悲。晚岁君能赏,苍苍劲节奇。”竹节劲奇,人节高尚。读其诗,如见其人,所以后人常把此诗看成薛涛的自我写照。这首诗表达了诗人欲摆脱女性依附地位的极强的女性独立意识。可以说,在女性文学创作上追求女性存在价值,在精神上追求女性独立的薛涛以放情的笔调,毫不讳情地表白着自己的精神追求。

诗人不甘心平淡地生活、平庸地老死,不甘心被现世人生的种种成法、戒律所束缚,要让短暂的生命放射出绚烂的光华[10]。薛涛自幼博学多才,以其诗、书、艺(制笺)等多方面的成就传芳于世。诗歌方面,薛涛短短的一生,留下题名《锦江集)的诗集五卷,相传有诗五百首,到清康熙中编纂《全唐诗》时,搜集薛涛诗八十九首,为唐代女诗人之首。她擅长书法,据《宣和书谱》称,其笔力峻激,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神韵。工艺(制笺)方面,女诗人在写诗作书的同时,以其毅力和智慧,创制了一代名笺——薛涛笺,至今还有广泛的影响和价值。

薛涛不仅以其杰出的诗作垂名于文坛,又以多才多艺影响于当时和后世,同时她还追求遗世绝俗的独立的人格理想,“自有兼才用,那同众草芳。”(《烷花亭陪川主王播相公暨寮同赋早菊》)可以说,在立功、立言甚至立德方面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薛涛在唐代诗史乃至整个中国文学史上都具有独特地位,产生着深远的影响。薛涛用她的生命意识和性灵感悟,以一个孤独的生命个体,对抗整个男性中心话语体系,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在千年之后的今天仍然散发出迷人的气息。她独特的人生选择和大量的诗歌作品,都展现出了她独特的女性魅力和其不朽的诗歌才华,这是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阴影下,其女性意识的强烈表现。

中国几千年来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生活和文化传统,弱化了女性的主体意识和女性的人生价值。唐代社会的开放包容,使得女性视野扩大,女性在政坛、文学、艺术等方面有较大的发展空间。薛涛身为歌伎,一生未嫁,这样的身世使她没有获得传统女性的伦理身份,作为女人就没有社会的角色,就不是一个“人”,也正因为没有角色,反而使其能够摆脱更多的约束,回归自身,成就了她的才华,在以男性为中心的诗坛一展风采。在中国文学史上,特别是在中国女性文学史上,薛涛有着特殊的地位,开创了女性文学的一片新天地。

薛涛的诗,更多的是以女性的视角看待人生、爱情、生活,因而与男性作家相比,她的诗有更多的自我,也可以说是女性独特的意识。她追求美好的爱情,渴望独立的人格,向往自我价值的实现,故常以诗表明自己的节操和理想,因而其诗歌具有明显的女性意识,她突破的是封建女性自身的心理缺陷,她勇敢地找寻自我,成就自尊自强,从她身上可以看到一种反传统的勇气,也未尝不可说是女性意识的觉醒。而她的自强不息,以才自拔,更为后识者树立了标榜,也为女性意识的进步提供了一份宝贵的参照。她最终实现的是自尊、自强、自立、自省,可以说,她实现了一般女子难以企及的价值,也获得了一般男子难以获得的才名。她在诗歌中所表现出的强烈女性意识,反映了唐代乃至整个封建时代女性内心追求的一个侧面。她的那些客观地反映了生活在社会低层的乐伎受凌辱,受压迫、遭遗弃的痛苦生活的诗篇,值得我们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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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female consciousness in Xue Tao's poets

YING Ke-rong

XUE Tao,a famous female poet,in Mid-Tang Dynasty,had an irreplaceable position and value not only in the history of female literature,but also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Her poetry,which showed strong female consciousness,in a qualified sense,subverted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Gender Estate”.As for the female consciousness, mainly embody as “equal love”,“unique female perspective” and“conscientious consciousness of female creating body”.

XUE Tao;female consciousness;equal love;unique female perspective;female creating body

I206.2

A

1009-9530(2011)02-0026-04

2010-12-16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2010SK462)

应克荣(1965-),女,安徽凤台人,安徽大学硕士研究生,淮南师范学院中文与传媒系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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