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及其诗歌中的商业文化意识

2011-08-15 00:45杨绍固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商人李白商业

杨绍固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语言系 新疆和田 848000)

李白及其诗歌中的商业文化意识

杨绍固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语言系 新疆和田 848000)

李白由于成长于商业繁荣的地区,家中又有人经商,所以无论在他的行为和诗歌中都显示了商业文化的影响,这种影响主要表现在他对仕进和婚姻的态度上。

李白;诗歌;商业文化;意识

唐代,商品经济日趋发达,交通便利,内外贸易日益繁荣。虽然国家政策还是重农抑商,但在人们的观念中,商人地位日渐提高,经商被看作一个重要职业,“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1]的观念驱使很多人舍本而逐末,服牛轺马,周游四方,从事商业活动。利益的驱使、环境的宽松、交通的便利使得商人群体逐渐壮大。

唐代又是一个开放的时代。朝廷对商贾的态度要比中国封建王朝的其他时代宽容得多。这表现在朝廷对巨商大贾的礼遇优容,使自古相传的轻商观念发生动摇,趋于淡化。本来就因国力强盛而意气扬扬、乐观亢奋的唐人,在商人种种行为和成就的刺激启发之下,越发充满了自信自立和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唐代许多人的个性和主体意识,在商业文化的刺激下在不同程度上都获得了解放。本文为了叙述上的方便称这种在商业文化刺激下获得解放了的个性和主体意识为商业文化意识。

我们知道,李白的一生接受了各种不同文化的熏陶,蜀文化、中原文化、楚文化、西域文化等,还有道教、儒学、神仙家、纵横家、任侠的文化,另外他还曾受到商业文化的

影响和熏陶,无论是在他的性格行为上,还是他创作的诗歌当中都显示出一种商业文化意识。如他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曾写到:“曩昔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他在《对酒》中曾写到:“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里奈君何!”这些都表明了他富有商业行为的意识和特征。

刘大杰在其修订本《中国文学发展史(二)》中,认为李白在其诗中自称“混游渔商”“穷与鲍生贾”,可见李白游历的地方大多是商业重地,诗中还带有十分鲜明的市民特征,由此可以推断李白应该是一位与商业密切联系的中小地主。他游遍大半个中国,自然也就有充裕的资金了。

一、李白的家庭背景及其漫游路线显示出的商业文化气息

关于李白的家庭出身问题,前人已有深入的研究,多个研究者认为他出身于商人家庭。兹举几例以证明之。如麦朝枢的《李白的经济来源》[2]一文认为,李白与其父李客是贩运盐铁的商人;郭沫若在《李白与杜甫》[3]一书中也认为李白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并根据李白的《万愤询投魏郎中》一诗中“兄九江兮弟三峡”一句,推断李白的兄长在九江,弟弟在三峡坐庄经营,把故乡巴蜀的物产倒卖到吴楚,又把吴楚的物产倒卖到巴蜀,生意十分红火,李白也不时地在生意上帮其兄弟一把;刘大杰在《中国文学发展史》[4]一书中认为,李白应该是一个与商业有密切联系的中小地主。著名李白研究专家安旗先生也说李白“确为富商子弟”,并且认为李白一生不少时间客居金陵和扬州,跟他富商出身有关;[5]范震威认为李白的先祖们,在西域经商,生活相对富足;[6]由此可见李白虽然本人可能并没有参与到商业活动中去,但至少家中亲属有人经商。

李白在《与韩荆州书》中有一段自我介绍:“自幼好任侠,有四方之志,年十五而修剑术,二十而怀纵横之策,欲遍干诸侯。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虽身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所至尚意气,重然诺,轻财好施,常为人急而不敢自为。尝游扬州时,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落魄公子悉皆济之。”三十余万金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此时的李白只有二十多岁,没有固定职业,如果没有特别厚实的家底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他的父辈既然不是做官的,那么只有经商一途,才可能这么富裕。那么他的家庭从事什么商业活动呢?

我们再来看看李白的家乡四川江油在唐代的情况如何。江油在唐代是著名的盐铁产地,有人认为李白的父亲从事盐铁买卖。[7]而且江油离成都不远,而成都在唐代是岭南的第二大城市,商业气息很是浓厚,当时与扬州齐名,是长江上游最重要的商业城市。其商业之兴、市井之盛从李白“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其二)之感叹也可以想见。由这首诗可知,李白肯定到过成都,完全可以感受到当时成都商业气息的熏陶。他的出身和成长环境很可能在幼年的脑子里种下商业文化的萌芽。

开元十三年(725),李白出蜀漫游,游历江陵、岳阳、长沙、零陵、庐山、金陵、维扬、姑苏、又回头至江夏(武昌),复至安陆,居于小寿山,被前朝宰相许圉师家招为孙女婿。此后数年即以安陆为中心,四处漫游,广交朋友。

他所漫游的这些城市都是当时的商业繁华城市,比如说,他去的金陵、扬州、长安、洛阳、襄阳、开封等。李白在这些地方,可能从事了商业的活动,因为他自己曾在一篇文章里说:“混游鱼商,隐不绝俗。青云豪士,散在商钓。”很显然,在这些这样当时世界上著名的商业中心待上一些时间,恐怕想不受商业文化的影响也是做不到的。

二、李白的仕进之路显示出的商业文化意识

在唐代,一个文人要建功立业一般有四种途径:世袭、科举、作幕僚、征辟。和李白同时代的杜甫、王维走的是科举道路,高适、岑参走的是做幕僚的道路。李白的祖先不是高官显贵,走世袭的道路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他还对科举不屑一顾。对于李白不参加科举考试的原因,众多研究者已在他们的文章中谈过,但又莫衷一是,目前最有说服力的是李白是商人家庭出身,按照当时的法令,他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据《唐会要》记载,唐朝规定凡曾经触犯法令者,或是工商之子及地方衙门小吏不得参加科考。

虽然李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但是由于富裕的家庭出身和浸染的商业文化的影响,使他又不屑于做达官贵人的幕僚。他采取了类似商业投机行为的求荐举做官之路。他干谒过广汉太守、益州长史、渝州长史李琶、安州长史、荆州长史、前任宰相张说之子、秘书监贺知章、玉真公主等等。因为看不起科举,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行卷,而是求得直接当官。商人的投机是为了求得物质上的利益,当然李白的仕途投机之路不是为了求得物质上的利益,而是为了做官。由此可见,李白的这种仕途投机是在当时占主导地位的儒家文化影响下的变态的商业文化意识,或者也可称为儒家文化影响下的潜意识的商业文化意识。

再看李白在朝廷上不受重用,辞官离京后的心态,也可以发现他思想中的商业文化意识。李白辞官后仍念念不忘可以给予自己最大利益的人——唐玄宗,对此很像一个没有做成大笔生意的商人,为巨大的一单买卖做不成的惦念心态。为了再次得到唐玄宗的眷顾,他自做清高,又是求仙炼丹,又是游玩干谒,但他的目的除了有求得心理上的平衡外,最主要的仍是政治投机,求得再次做官的机会。即便是到了他生命的晚年,他仍遏止不住“做官”利益的冲动,投靠了永王李璘,但是由于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这次政治投机几乎使他差点丧命。

三、李白的婚姻显示的商业文化意识

我国古代,由于受儒家思想的深远影响,文人们对待婚姻的态度是很慎重的,即便是唐代这个开放的时代,在文人中间流行狎妓之风,但是那只是在他们婚姻之外的一种感情补偿,对待自己的正式婚姻却不是这样的。而中国封建时代的商人,特别是唐代的商人,对待感情和婚姻跟文人们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可以娶一个风尘女子,也可以多次娶妻,甚至入赘,当然这里指的是娶正式的妻子,而文人如果这样做就要受到当时强大社会舆论的压力,被别人视为异类。

李白的婚姻不同于其他文人,他一生结过四次婚,或者说有过四段婚姻生活。大致情形是这样的,唐代魏颢《李翰林集序》中说:“白始娶于许,生一男一女,曰明月奴。女既嫁而卒。又合于刘,刘诀。次合于鲁一妇人。生子曰颇黎,终娶于宋。”(按:宋字系宗字之误)。如果细心考究一下魏颢的用词,李与许、宗结婚,用的是“娶”,而与刘氏和鲁一妇人结合,用的是“合”,一个老婆,连姓氏也没有,实在不正常。因此基本可以断定,这两次“合”,李白自己不愿讲,外人也不愿意多评论。

李白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婚姻,有比较明确的记载。第一次结婚是727年与原宰相许圉师的孙女结婚,第二次是751年,在梁园与宗楚客孙女结婚。第二次和第三次,语焉极其不详,留下了很多想象空间。李白的第一、四段婚姻是较为正式的,中间两段似乎只是同居;第一、四两段婚姻的对象都是有来历的妇人,她们的祖先都曾经做过宰相,而且都是权重一时的宰相,中间两段婚姻,前者只知其姓刘,后者只知道是一个山东女子,姓氏都没有留下来。李白第一、四段婚姻,不是常见的男婚女嫁形式,而都是“女婚男嫁”——李白做的是上门女婿,俗话所说的“倒插门”。

入赘,即“倒插门”在中国文化传统中一直被认为是不光彩的事情。《汉书·贾谊传》有“家贫子壮则出赘”的话,可知是穷人家孩子的一种不得已的出路。而且从李白内心讲,显然也是不情愿的。这种烦恼心思,他的一些诗文中有所流露。例如,《少年行》一诗的“遮莫姻亲连帝城,不如当身自簪缨”;《邺中赠王大人》一诗中的“投躯寄天下,长啸寻英豪”“富贵吾自取,建功及春荣”等诗句,都不难品味出李白的苦恼心情。既然痛苦,那么李白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婚姻呢?这恐怕就是李白是商人家庭出身,受到商业文化影响的缘故吧。两次娶前朝丞相之孙女,和这样的家庭结合,除了金钱上的考虑,还便于实现他的政治投机,因为这两个家庭应该都有广泛的官场人际资源。李白要通过婚姻改变身份,取得进入仕途的通行证,尽管从后来的情况看,李白的这一动机基本上是落空了的。

四、李白诗歌风格和内容显示的商业文化意识

中国古代的文人由于受到儒家“温柔敦厚”、“乐而能讽,凄而能谐”诗教的影响,往往性格含蓄,反映在他们的诗歌作品中也是这样。但是商人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要经常在交易中表明自己对商品价值的看法,因此就容易形成率直的性格。而李白在他的诗歌中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功名事业的向往,显示出直露、率真的特点,这是很不同于当时的其他文人的地方,也是为什么千百年来模仿李白的人很多,却很少有人能得其精髓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们是受两种不同文化影响的结果,特别是越是唐朝往后的朝代,受“阉割”的儒家文化影响越大,越要求精神上的“存天理,去人欲”,离商业文化越远。

像李白的这些诗句,“五花马,千斤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富于自我表现的主观抒情色彩十分浓烈,感情的表达具有一种排山倒海、一泻千里的气势,带有明显的率真个性,表达出酷爱自由,渴望解放的情怀。他在一些旅行诗,如《梦游天姥吟留别》中以淋漓挥洒、心花怒放的诗笔,尽情地无拘无束地舒展开想象的翅膀,写出了精神上的种种历险和追求,让苦闷、郁悒的心灵在梦中得到了真正的解放。而那“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诗句,更把诗人的一身傲骨展露无遗,成为后人考察李白伟大人格的重要依据。这些都不是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的文人所能表达出来的。

在李白的一些诗中,有力地嘲笑了鼠目寸光无大抱负的贵胄官僚。像商人厌恶封建主的壁垒关卡的分割一样,他蔑视封建的秩序和道德,比如他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天姥山虽然像方苞所说“一小丘耳,无可观者”,但这首诗却反映了李白对于现实生活的不满和鄙弃,幻想得到自由和解脱,透过丰富多姿的想象,显现出来了一颗纯洁的心灵向往于人类美好的生活。“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一声赏抑压受屈辱的呐喊,宣布了封建秩序不利于一个有良心的天才诗人的成长,也激起了人民对于一个有才能的诗人的不幸遭遇而鸣不平。尤其是他的《鸣皋歌送岑徵君》诗“鸡聚族以争食,凤孤飞而无邻。堰蜓嘲龙,鱼目混珍。嫫母衣锦,西施负薪。”这里就像恩格斯所说的,作者“灌输了对于现存秩序永恒性的怀疑”触及的问题,非常现实。这些体现的正是李白对于早期商人——商业资本家不满现实、反抗现实的一种反映。

除了描写商人的生活,如“云阳上征去,两岸饶商贾”(《丁督护歌》)“瞿塘饶贾客,音信莫令稀”(《江上寄巴东故人》),李白还写出了著名的《长干行》,诗以商妇的自白,用缠绵婉转的笔调,抒写了她对远出经商丈夫的真挚的爱和深深的思念,将一个女性的心理描写得极其细腻。诗中的长干,是一个特殊的生活环境,其地在今南京市,本古金陵里巷,居民多从事商业。古代,在商人、市民中间,封建礼教的控制力量是比较弱的。这位长干女子,似乎从小就远离了封建礼教的监护,而处于一个比较开放的生活环境,所以她新婚时的“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没有某些女子因受封建婚姻迫害的愁苦,而是通过羞涩情态表现了她对于爱情的矜持和性格中淳厚的素质。她婚后“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以及与丈夫离别后的深刻思念,都鲜明生动地表现了真诚平等的相爱和对爱情幸福的热烈追求和向往。李白如果没有现实的情感基础,这样的诗恐怕是很难写出来的,而写此诗时,据史料记载他才他25岁,还没见正式结婚。一个没有正式结婚的人却有此中情感体验,只能说明他的亲友中有人有过这种生活。

结论

唐代开放的政治和经济政策,使唐代商人地位提高。而李白又成长和长期游历于当时的商业繁华地区,且家人有经商者,甚至他本人也从事了商业活动。这些条件促成了李白的行为带有浓郁的商业文化意识,他一辈子生活在理想当中,特别是活在对自己的人生理想的执着和自信当中,从来不放弃,永远要追求,这正是中国古代早期商人——商业资本家的特点之一。这种商业文化意识对李白的人生观和诗歌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的诗中充盈着的这种阔大的气势,率真的情感,这就是商业文化意识的体现。

[1]程蔷,董乃斌.唐帝国的精神文明——民俗与文学[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P213.

[2]光明日报.1962-08-12.

[3]郭沫若.李白与杜甫[M].人民文学出版社,1971,P13.

[4]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中卷)[M].中华书局,1992.

[5]安旗.李太白别传[M].西北大学出版社,2005,P25.

[6]范震威.李白的身世、婚姻与家庭[M].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

杨绍固(1977-),男,河南延津人,硕士,和田师范专科学校语言系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2011-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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