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玉
(1.海南师范大学外语学院,海南 海口571158;2.北京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北京 100875)
试论文学翻译中译者的创造性叛逆
——从英美文学作品名称、作者名字及人物名字汉译谈起
陈文玉1,2
(1.海南师范大学外语学院,海南 海口571158;2.北京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北京 100875)
文章从英美文学作品名称、作者名字及作品中人物名字的汉译谈起,论述文学翻译中译者的创造性叛逆,认为在文学翻译实践活动中,译者把忠实与创造相结合,直译与意译相结合,发挥主体性进行创造性叛逆是最佳翻译方法和手段,以此说明文学翻译达到形似、意似、神似或意美、音美、形美即是成功的翻译。
主体性;创造性叛逆;“三美”
茅盾认为文学翻译是用另一种语言“把原作的艺术意境传达出来,使读者在读译文的时候能够像读原作时一样得到启发、感动和美的感受。”许渊冲把文学翻译上升到了文化层面,认为“文学翻译是两种语言、两种文化的统一,是艺术的高级形式”[6]P69。文学翻译使用的是一种艺术语言,一种具有美学功能的艺术语言,这种语言要能够重现原作家通过他的形象思维所创造出来的艺术世界、所塑造成功的艺术形象。“意美、音美、形美(三美论)是文学翻译的本体论”[10]P1。
在文学翻译实践过程当中,人们更多关注的是作品的翻译问题,如何处理原文,如何解决翻译原文过程中遇见的问题等等,至于作品名称的翻译、作品作者名字的翻译以及作品人物名字的翻译几乎无人讨论,译者往往忽视了它们的翻译,而它们也属于文学翻译范畴,也是翻译中时时刻刻会遇见的实践问题,也需要创造性叛逆,才能达到意美、音美、形美。本文拟从英美文学作品名称、作者名字及作品人物名字的汉译谈起,阐述在文学翻译实践活动中译者的创造性叛逆,认为译者把忠实与创造、直译与意译相结合,发挥主体性进行创造性叛逆是最佳翻译方法和手段,借此说明文学翻译达到形似、意似、神似或意美、音美、形美即是成功的翻译。
“创造性叛逆”这一概念是法国著名文论家埃斯卡皮提出来的,他认为“说翻译是叛逆,那是因为它把作品置于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参照体系里(指语言);说翻译是创造性的,那是因为它赋予作品一个崭新的面貌,使之能与更广泛的读者进行一次崭新的文学交流;还因为它不仅延长作品的生命,而且又赋予它第二次生命”[1]。其最根本的特点是“它把原作引入了一个原作者原先所没有预料到的接受环境,并且改变了原作者原先赋予作品的形式。在这一过程中,叛逆的主体是译者、接受者和接受环境”[6](P75)。创造性叛逆包括译者的创造性叛逆与读者的创造性叛逆,本文论述的是译者的创造性叛逆。
在文学翻译实践中,如何做到忠实而又有所创造,直译与意译相结合,发挥自己的主体性,进行创造性叛逆,翻译出好的作品,这是每位译者都要面对的实际问题。翻译难,被比喻为“戴着镣铐跳舞”。德里达更认为在翻译活动中,由于不同语言之间存在很大差异,因此翻译成为不可能。译者不能随心所欲地翻译,正如朱光潜在《诗论》中说:“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一切艺术的成熟境界”,无论是英译汉还是汉译英,都不容易甚至不可能做到“准确而完整”,原因之一英文是拼音文字,中文主要是象形文字,两种文字大不相同,翻译只能在“异中求同”。语言是千差万别的,语言之间的共性却客观存在,正是这种共性的存在为不同语言之间的交流提供了可能性;同时,语言之间的差异性也是不容忽视的,文学语言往往是新颖的、变异的、陌生的、具有差异性的。在翻译实践中,译者所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对差异性的处理。当一位译者在面对一个文本的时候,他所面对的是不同层面的差异性。首先是文化层面的差异,其次是语言本身之间的差异。每位作者都有自己的个性,都有自己独特的写作技巧、与众不同的表现手法和别具一格的文体风格。译者的主体性和意向性主要表现在译者翻译某一部作品受到他所要达到的目的的影响和制约。译者的学识水平和阅历影响他对原作的理解,所以即使译者想忠实地再现原作,其自身的能力也束缚了其对作品的理解,影响了译作的水平和质量。虽然翻译困难重重,但是它“不但能促进一个民族文化的延续,还能拓展它的生命,从文化交流的高度来认识翻译活动,无疑有助于我们从更深的层次来把握翻译活动的本质,也有助于我们以积极、认真的态度去进行翻译实践,去处理在翻译中遇到的实践问题”[7](P7)。经过研究和探索,译者知道原作品的意义不是永恒固定不变的也不是唯一的,正如枷达默尔认为翻译不是简单地复制原作者的意图、传达原作的意义的简单的语言相加和转换,而是需要译者和读者的不断阐释和激活,这样原作才能不断地有新的活力,才能大放异彩,才会有旺盛的长期的生命力。“翻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不可能中求得可能,是在‘反逆’中求得新生 ”[9](P362)。在文学翻译实践中,为了把原作翻译好,译者进行创造性叛逆是必要的。
文学翻译中译者的创造性叛逆分为两种类型:有意识型和无意识型。具体表现为个性化翻译、误译与漏译、节译与编译、转译与改编。大多数误译与漏译属于无意识型创造性叛逆,节译与编译则属于有意识的创造性叛逆。译者在进行作品名称、作者名字及人物名字汉译时采用有意识型和无意识型的创造性叛逆。
(一)有意识型的创造性叛逆
作品中人物名字汉译属于编译这种有意识创造性叛逆的有:《呼啸山庄》中男主人公Hithcliff根据读音译成“希斯克利/里夫”,似乎很完美,但是本文认为,如果根据Hithcliff这个人物在作品中被塑造的性格,通过编译这一有意识创造性叛逆的手法,翻译成“希刺克利夫”更符合作品中人物的性格特征:野蛮粗鲁未受过教育,就像带刺的刺猬。
作品名称汉译属于节译这种有意识创造性叛逆的有:有“美国文学之父”之称的华盛顿·欧文的作品History of New York to the End of the Dutch Dynasty by Diedrich Kniherbocker被译为《纽约外史》;The Sketch Book of Georffery Crayon,Gent译为《见闻札记》。这两部作品名的汉译都是只取作品名的前半部,翻译简洁,读者容易记住,它们采用的是属于有意识创造性叛逆的节译方法。又如,丹尼尔·笛福的Robinson Crusoe被译为《鲁宾逊漂流记》,采取了节译及添词的手法,既忠实又有创造,发挥了译者的主体性,译名摘取了姓名中的名,把姓Crusoe省略不译,然后加上原文题目没有的、根据小说故事内容而翻译的“漂流记”,使读者一目了然,知道小说的大概内容。
作品名称汉译属于编译这种有意识创造性叛逆的有:查尔斯·狄更斯的Oliver Twist,其被译为《雾都孤儿》是根据故事的情节而来,点明故事发生的地点和主人公的状况,属于编译;二十世纪作家舍伍德·安德森的代表作 Winesburg,Ohio译成《小镇畸人》也属于编译,译成《小镇畸人》就比译成《温斯堡·俄亥俄州》更形似、意似、神似。温斯堡是俄亥俄州的一个小城镇,故事叙述了一群被当时的社会、小镇上的人们视为畸人的人。属于编译的还有玛格丽·米切尔的长篇畅销小说Gone with the Wind,译者运用了意译手段,翻译成《飘》,也有译者采用直译方法把其译成《随风而逝》。而当这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时,电影名叫《乱世佳人》,译者运用了有意识创造性叛逆翻译手法之一的编译,这个译法不仅交待了当时的社会背景——“乱世”时期,而且吸引了观众的眼球,激起其一睹为快的欲望。还有萧伯纳的剧本Pygmalion译成《皮格马利翁》是采用了直译的翻译手段,但这部剧本改编成电影时,《皮格马利翁》改为了《窈窕淑女》,译名运用了编译这一有意识创造性叛逆翻译手法,益处之一是使观众得知电影的主人公是位年轻美貌的女子,益处之二同《乱世佳人》的第二点。
(二)无意识型创造性叛逆
作品名称汉译属于误译这种无意识型创造性叛逆的有:梭罗著名的政论文Civil Disobedience,李宜燮译为《非暴力反抗》,陶洁译为《论公民的不服从》。陶洁的翻译属于误译。从表面看,陶洁的译名似乎更恰当,civil是“公民的,平民的”意思,disobedience是“不服从,不顺从”之意,合起来,就是“公民的不服”。但是,civil还有“非军事的”意思,在《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词典》(最新版本)里,有 civil disobedience的词条:“a nonviolent way of forcing the government to change its position by refusing to pay taxes,obey laws,etc.”(通过拒不纳税、拒不守法等手段迫使政府改变主张的非暴力抵抗,不合作主义)。梭罗认为“不实行统治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因为有统治就有武力镇压,他主张人与人之间应该相互尊重,他的政治主张成为世界上一些著名非暴力主义者如印度圣雄甘地和改良主义者的思想武器。综合所述,李宜燮的翻译是正确的。又如霍桑的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陶洁译为《厄舍大厦的倒塌》,李宜燮译为《厄舍古屋的倒塌》,笔者认为,李宜燮的译名较好,因为故事发生在多年失修的古屋里,而不是大厦。
作品作者名字的汉译属于误译这种无意识型创造性叛逆的有:《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作者J.D.Salinger,其公认的汉译是塞林格,但其中“格”字的翻译是误译,是误读ger的音,是把其发成了//,而根据实际的发音//,它应译成“杰”,所以Salinger的正确译法应是“塞林杰”。几乎所见之书都用“塞林格”,只有李宜燮和常耀信主编的《美国文学选读(下册)》采用的是“塞林杰”译法。虽然“塞林杰”是正确译法,但“塞林格”似乎已经得到大家的一致公认,从读音上来看,塞林格比塞林杰读得上口些,想必这是原因之一。
文学作品名称、作者名字与人物名字经过译者有意识和无意识创造性叛逆的翻译,被读者、观众牢牢地记住并流传了下来。文学翻译的创造性叛逆使得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得到了跨越地理、超越时空的传播和接受。
译者在文学翻译实践中,既要做到忠实与创造、直译与意译相结合,又要发挥其主体性,进行创造性叛逆。
首先,忠实与创造要相结合要做到忠实原文就要正确理解原文,这样翻译出来的东西才能准确地体现原文的意思,才不辜负原文作者和目的语读者。有些翻译工作者在进行文学翻译时,不认真研读原作品,不顾及原作的神韵、风格、文化内涵等,以创造为名,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天马行空地翻译起来,译文貌似语言优美、流畅,妙笔生辉,蒙骗了不了解原作的读者。季羡林先生说:“曾经有一位同志,把他翻译的东西给我看,中文倒还不错,可一对原文,问题太大了,许多原文都没有读懂”[7](P4)。季先生在此强调了理解原文的重要以及要忠实于原文的问题。傅雷提出,如果要把一部作品译好,就要读四到五遍,因为这样“才能把情节、故事,记得烂熟,分析彻底,人物历历如在目前,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也能慢慢琢磨出来”,而且还要在理解和体会的基础上“又忠实又动人地表达出来”[2](P626)。
然而,在文学翻译实践中,绝对忠实于原文,也是不可取的,因为这样做“非但不能达到将原文的意义与神韵客观地传达给目的语读者的目的,反而会导致原作的貌离神散,造成对原作本质的不忠,同时,也由于机械而盲目地追求语言层面的忠实,译出的作品难以符合目的语读者的审美期待与接受心理,往往会引起读者的不满”[9](P334)。所以,在翻译活动中译者既要忠实又要有所创造。
其次,直译与意译要相结合翻译并不是一个结构简单的传声筒。尤金·奈达认为翻译的首要任务是传达原文的信息,译者可以透过原文的表层结构挖掘出深层意义。沃夫拉姆·威尔斯也认为,通过译者对原文的阐释,原文的深层意义可以被挖掘出来。许渊冲认为鲁迅的“直译”是把忠实于原文内容放第一位、把忠实于原文形式放第二位、把通顺的译文形式放第三位的翻译方法。
和“直译”相对的“意译”,则是把忠实于原文内容放第一位、把通顺的译文形式放第二位而不拘泥于原文形式的翻译方法。当“忠实于原文形式”和“通顺的译文形式”有矛盾的时候,可以有程度不同的直译和意译,换句话说,就可以有“形似”“意似”“神似”程度不同的翻译方法[10](P72)。文学翻译首先要求“意似”,而后求“形似”,最后是“神似”,译者要做到“神似”往往要发挥目的语优势。译者如能做到这“三似”就是真正做到了直译与意译相结合。
再次,译者要发挥其主体性,进行创造性叛逆文学翻译既有创造性又有叛逆性,文学翻译的创造性通过译者的学识、艺术水平、理解能力、生活经验接近和再现原作,使一件作品在一个新的语言、民族、社会、历史环境里获得新的生命;文学翻译中的叛逆性,“在多数情况下就是反映了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为了达到某一主观愿望而造成的一种译作对原作的客观背离”[6](P72)。许均指出“以看似不忠的手段,即对原文语言的某种‘背叛’在新的文化语境和接受空间里以另一种语言使原文的意义获得再生,达到另一层次的忠实,……绝对忠实导致背叛,而创造性的背叛反而会打开通向忠实的大门”[9](P334)。
一方面,译者充当着媒介,起着沟通作者和读者的作用,是作者和读者的“仆人”,要忠实地为作者和读者两位主人服务,既要忠实地传达作者所言,表达作者意思,也要让读者了解真实的作者,读懂和理解作者真实的写作意图和所要表达或呈现的主题;另一方面,从实践和理论来看,仅仅担当忠实“仆人”的角色是不行的,“语言与文化的实际差异构成了译者忠实的局限”[9](P325)。两种语言存在差异,译者对原著的理解和其文风与原著内容、形式有差异,译者在翻译原著时的表达能力,都会使翻译出现偏差,造成“叛逆”。实践和理论证明译者在翻译中的主体作用是客观存在的,是不容否定的,在文学翻译中,译者要充分发挥主体性,进行创造性叛逆,实现对原作品的忠实与再创造。“翻译者即叛逆者”以及“创造性叛逆”都体现了译者的主体性。在翻译实践中,面对出现的各种矛盾因素,如果采用忠实与客观的手段并不能保证对原作品的忠实,译者应主动思考,采取何种措施、何种手段来解决出现的各种矛盾,积极参与,凭借自己的学识、经验在取舍中做出选择。译者将思想、翻译原则、主见等揉进译著里,实现对原作品的再创造,译者的主体性得到发挥,其理解水平,写作风格,表达方式,表达能力等都在译文里体现出来,译者在翻译实践中便实现了创造性叛逆。“……巧妙的‘叛逆’可能会显出忠诚,这也许就是‘相似处犹显平乏,不似处倒见魅力’的翻译辩证法吧”[8](P276)。
在文学翻译实践中,两种语言、两种文化存在着客观差异,“每一种语言,在词意的运用,语句的铺排、段落的结构方面,都有其独特的方式,而每一词每一字所承载的文化信息亦各不相同”[3](P18),需要译者发挥其主体性作用,进行创造性叛逆。英美文学作品名称、作者名字及作品人物名字的汉译属于文学翻译的范畴,译者往往忽视了它们的翻译,而它们的翻译需要忠实与创造、直译与意译相结合,翻译时,不能“乱添乱减”,需要“译意,译情,译气势,译作者用心处”[5],发挥译者的主体性,进行创造性叛逆,从而使译作达到“意美”“音美”“形美”。复杂的翻译工作给译者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同时也赋予了译者以巨大的活动空间,译者要发挥其主体性,通过忠实而又创造性的叛逆,使文学经典著作包括作品名称、作者名字及作品中人物名字被赋予新的生命,得以代代相传。
本文从英美文学作品名称、作者名字及作品中人物名字的汉译谈起,阐述了文学翻译中译者的创造性叛逆,认为在文学翻译实践活动中,译者既要把忠实与创造、直译与意译相结合,又要发挥其主体性,进行创造性叛逆,这才是最佳的翻译方法和手段。好的翻译会给读者带来美的教育和享受,提高其欣赏水平。通过运用最佳翻译方法和手段,达到文学翻译本体论的“意美”“音美”和“形美”或“形似”“意似”和“神似”,这样的翻译即是成功的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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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ranslator’s Creative Rebel in Literature Translation
CHEN Wen-yu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ainan Normal University,Haikou 571158,China;
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The essay expounds translators’creative rebel by analyzing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of literary works’names,characters and authors.It argues that the combination of loyalty and creativity,literal translation and free translation,developing translators’subjectivity and conducting creative rebel are the best translation method and means,it thus explains that if literature translation has the beauty in meaning,sound and form,it is successful translation.
Creative rebel;Subjectivity; “Three beauties”
H 315.9
A
1009-9743(2011)01-0024-05
2010-12-25
1.陈文玉(1968-),女,汉族,海南文昌人。海南师范大学外学院副教授;2.北京师范大学外语学院在职硕士。主要研究方向:英语教学及英美文学与文化。
(责任编辑:陈 棠)